水蕓嫣騎在馬上,領略縱馬奔馳的快感。她愈騎愈猛,長長的馬鬃毛也隨風拍打在她臉上,狂野的馬蹄奔馳在崎嶇不平的泥土路上,令她覺得騎馬真是既驚險又刺激。所以雖然騎了良久,屁股己隱隱發(fā)痛,她還是邊騎邊玩,輕松愉快地到杭州了。
一到了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稱的杭州,杭州的繁華立即點亮了水蕓嫣的眼。因此,卸下那身悶熱的老裝,換上男裝后的水蕓嫣,立即四處遛達游玩去了,就算是早已見識過杭州風華的風舞陽不愿陪她去,也無法壞了她的游興。
縱然江南一向多美男,扮為男裝的水蕓嫣依然引起不少人側目,但可不是質疑她的性別,而是許多姑娘愛戀的眼光纏上了她這位翩翩佳公子。不過可惜的是,這位假公子眼里只有明媚的湖光山色,及市集琳瑯滿目的新奇物品,未曾留意到那些頻頻送秋波的目光。
這日,水蕓嫣來到深處于靈隱山和天竹一山之間的靈隱寺,她雖非佛教徒,卻也想來感受這千山競秀、百溪爭流的美景。靈隱寺是中國佛教禪宗著名的十剎之一,具有五代至宋元時期的石窟藝術,也富有變幻奇巧的天然巖洞,名山勝水和歷史文物蒼萃于此,無怪乎水蕓嫣看得心醉神迷,直到與人相撞才回過神來。
一感覺撞到人,反應極快的水蕓嫣,立即反手拉住差點被她撞倒的那人,并關心地問:「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我不要緊。」
被水蕓嫣拉住的那位姑娘尚未站穩(wěn),就立即搖頭表示自己真的無恙,但是當她一抬頭見到水蕓嫣的俊俏模樣,頓時怔愣住了。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
貼身丫環(huán)焦慮的叫喚聲,及時喚醒了那位小姐,但那位小姐意識到自己竟在陌生男子面前失了神,直盯著人家瞧,不禁臉紅地別開臉去。不意一轉頭,竟與自家大哥面對面見個正著,因此心慌地驚呼道:「大哥!」
那男子瞇眼覦了櫬他們倆曖昧的姿態(tài),質疑地問:「怎么了,蝶衣?」
與水蕓嫣相撞的那位姑娘,正是花蝶衣,而她的大哥正是花杰雨。
花蝶衣隨著大哥質疑的眼神往下望,才驚覺自己的手還被握在那位公子的手中,立即抽回自己的雙手,只是此時臉更紅、耳更熱了。
「怎么回事?」花杰雨不悅地繼續(xù)追間,銳利的眼神卻鎖住了水蕓嫣,準備立即教訓這個不長眼的登徒子。
花蝶衣愣了一下,立即知道大哥誤會了,因此趕緊解釋:「我差點跌倒,是這位公子拉我一把,我才沒摔下去。」
「要不是這位公子走路不看路,撞到了小姐,小姐也不需他來相救!惯@貼身丫環(huán)反應雖不夠機靈,告狀倒是一流的。
「翠兒,別胡說!」制止了翠兒的多舌,花蝶衣趕緊向大哥解釋說:「不全是這位公子的錯,我自己也有錯,若是我走路多留意一些,就不會和這位公子撞在一塊兒了!
花杰雨看著花蝶衣一臉的慌亂,及極力為那公子辯護的情形,心中有些了然,深知這絕不單是妹子善良心性的表現(xiàn),而是動了芳心。但,那個秀氣過了頭、且已腳底抹油溜到數(shù)步外的娘娘腔男子……
雖然心中深不以為然,但見到花蝶衣眷戀的眼神一直緊隨著那名男子,不忍疼愛的妹子太快嘗到失落的滋味,花杰雨只好出面探一探那名男子的底。
「公子請留步!」
「有事?」水蕓嫣挑著眉警戒地問。
花杰雨見他一副無事人樣,心下更為不快,不過他仍強壓下滿腔怒火,放緩語氣說:「多謝公子對舍妹的幫忙!
知道他不是沖著她是噬血毒花的女兒而來,水蕓嫣媽便放松了戒備。望了花杰雨身后的花蝶衣一眼,了然他是為何而來后,毫不在意地說:「沒什么。」
花杰雨的這番話是不想讓場面太僵的謙辭,沒想到那個不知進退的臭小子竟然順著竿爬,還爬得那么順、那么理所當然,一點歉意、絲毫悔意都沒有,氣得花杰兩更想好好教訓他一頓。
「不知兄臺貴姓大名?」
由于花杰雨這話是咬牙切齒問的,所以對咬文嚼字一向不怎么在行的水蕓嫣這下就更聽不懂了。不過一向對這等小事不甚在意的她,只是撇了撇嘴,轉身就要離開。
花杰雨怎么可能一再容許他不將他放在眼里呢?再次加以阻攔。然而一向我行我素的水蕓嫣,也無法容許游興一再被打斷,因此雙方便這么打了起來。
一經(jīng)交手,花杰雨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弱不禁風兼娘娘腔的臭小子,功夫竟然不弱,這才對他仔細端詳,怎知一看,竟覺得有些面善。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兒過?」花杰雨利落地躲過水蕓嫣迎面而來的連綿掌,后退一大步問。
水蕓嫣的答復是回他一記白眼。這等事干嘛問她呀?他有沒有見過她,她哪知道呀?但是她絕對確定自己從沒見過眼前這個人,因為他煩人的程度絕對令人沒齒難忘。好好的游興被這個討厭鬼給敗壞了,水蕓嫣也不再流連,得個空隙便提氣飛身走了。
花杰雨怎么可能容他就這么走了,立即縱身追上去。
「大哥,別追了!
花蝶衣的叫喚聲在空氣中回響,還是留不住花杰雨的腳步。
一個無心戀戰(zhàn),一個窮追不舍,因此兩人在叢林間、峭壁上追逐著。
水蕓嫣沒想到那人竟像牛皮糖一樣,緊黏著她不放,氣得她更想送他樣樣紅嘗嘗,不過不知為何,她竟狠不下這個心來,或許是因他雖緊纏著她不放,卻未露殺機吧。
但在多次追逐、交手后,水蕓嫣已漸生不耐。再一次避開那無聊男的攔阻后,水蕓嫣在林子里急奔一陣,心中陡然生一計,不禁露出開心的笑容。
再次追上的花杰雨,就看到站在樹梢的水蕓嫣,很開心他不再跟他玩捉迷藏了,更得意自己在這場追逐戰(zhàn)中占得上風。他立即腳下一蹬,想躍上樹梢,怎知快到樹梢時,一陣綠色粉末迎面而來,逼得他不得不立即閉氣躍下避開,以免中毒。待綠色煙幕散掉后,他抬頭一望,那男子已杳無蹤影。心中有氣的他,更不甘就此放過那個奧小子,正要繼續(xù)追尋他的蹤影時,卻聞到空氣中有股獨特的青草淡花香,而這味道--好熟悉喔!
一怔忡再回神,更難找尋那小子的蹤影。只是他心中一直在想:為何那小子那么面善?為何那小子身上有他記憶深處熟悉的味道呢?
* * *
水蕓嫣終于見到她日思夜念的錢塘江潮了。
錢塘江涌潮,每月兩次,為初一和十五,而以八月十五到十八最壯觀,依她的個性,當然沒有耐心等到八月十五,所以八月十三就跑去看了。不過,這次她身邊還多了個人,就是她大師兄風舞陽。因江湖中皆傳言噬血毒花水晶蘭的女兒與冷劍影已墜崖身亡,加上水蕓嫣又以男裝示人,不至于有被識破而惹來殺機之慮,所以到了杭州,風舞陽便放她自行去游玩,不再像貼身保鏢般緊緊跟隨護衛(wèi)著,直到聽聞有人因覺得小師妹面善而緊追不舍,雖然未下毒手,仍令他戒備之心又升起。
風舞陽在武林中并沒有什么名氣,也沒什么仇家,照理說應該不用怕被人認出來,但是江湖中盛傳噬血毒花水晶蘭的女兒已死,其大師兄將為她報仇,在不知有幾人見過并知道他的身份之下,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他仍謹慎的化個老粗才出門,而水蕓嫣當然繼續(xù)以男裝示人了,反正她自己穿男裝也穿得挺自在的。
雖說杭州哪個山頭一站都能觀潮,但為了感受潮水的震撼力,當然與潮水靠得愈近愈好,所以水蕓嫣往江口擠去。為什么要用擠的呢?因為杭州人比水蕓嫣更性急,十一日就開始趕去看了。十余里間,人潮洶涌,車馬塞途,加上沿途攤販林立,不擠才怪。幸好這次有風舞陽跟來,水蕓嫣才得以看到錢塘江潮,不然以她好奇心重的個性,早就滯留在沿途那些販賣風味小食、南北土貨、工藝特產(chǎn)、書刊字畫……的攤子上了,哪能記得她此行的目的。
未到江口,水蕓嫣已耳聞如雷鳴的怒濤聲,身感潮水的撼動力了,令她更興奮地直往前擠去。擔憂她安全的風舞陽,當然在身后苦命的緊緊跟隨。終于擠到一個視野寬闊的位置,水蕓嫣才停下來,專心領受錢塘江潮的洶涌澎湃。
當水潮來時,遠看時像一條細細的銀線;漸漸近來,竟像雪山崩塌,聲如奔雷;等到進入海口和錢塘江心沖撞時,真?zhèn)是排山倒海,鋪天蓋地,怒濤陂立呀。所激成的漫天豪雨,有如飛鹽撒雪一般,既驚險又壯觀,令水蕓嫣看得目瞪口呆,久久難以回神。
「壯觀吧?」風舞陽心知肚明的問。
「嗯!顾|嫣一臉滿足地點頭認同。
潮來得快,退得也快,在下一波潮來之前,水蕓嫣在意到有人光著上身,駕著小舟,手里舉著掛有紅旗的小竹竿,迎著潮頭駛去,不禁奇怪地問:
「有人落海嗎?」
「沒呀。」風舞陽確定自己并沒有聽到呼救及騷動聲。
「那么那些人冒險駕著船兒出海做什么?」
「你說他們呀,他們是弄潮兒。」
「弄潮兒?」
「你繼續(xù)看便知道!
水蕓嫣見那些光著上身、駕著小舟的人,在潮頭接近的剎那間,用竹竿打向潮頭,小舟便這么乘勢飛躍,躍過了浪頭,而這神乎其技的翻濤踏浪本領令水蕓嫣更加驚奇。
「厲害吧?弄潮兒就是指這些戲潮的健兒!
水蕓嫣一臉向往地說:「我也要當弄潮兒!
「你休想!」雖然夾在如雷震的濤聲中,風舞陽的怒吼聲仍是清晰可聞,可見受到的驚嚇有多大,所下的決心有多堅決啊。
* * *
湖面朵朵蓮花隨風搖曳,湖畔垂柳依依柳色青,綠煙紅霧,山容水意。但是,縱然面對的是有「淡妝濃抹總相宜」之稱的西湖美景,佇立在綠楊蔭里白沙堤上的人兒仍視而不見,因他心中一直掛記著一件事:嫣兒在哪里?是否無恙?
沒錯,這孤獨的人兒就是冷劍影。
那日在勒馬崖上,受傷的他見水蕓嫣為了護衛(wèi)他頻頻遇險,雖然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到最后也只能眼睜睜見水蕓嫣和風舞陽雙雙跳落懸崖,生死未卜。
他好懊惱自己的無能,無能護衛(wèi)水蕓嫣,甚至還無能到連蒙面人都不屑殺他,主由他在勒馬崖上自生自滅,若非自家探子及時找到他,此時的他恐怕已成了勒馬崖上的一堆白骨了。
被安置在冷家別院療傷的他,顧不得自己傷勢嚴重、功力未恢復,執(zhí)意要到山崖下尋找水蕓嫣,冷家大小姐冷映雪當然不肯答應,不過為了讓他能安心療傷,她還是親自帶人下去找尋。
他們費了好大的工夫及時間繞道到達崖下,卻未尋獲他們倆的人影,令他相當失望;但也因未發(fā)現(xiàn)他們倆的尸骨,令他不免心生奢望。不過,墜落這萬丈高的懸崖,有可能生還嗎?
冷劍影明知不該做此奢望,卻仍忍不住這么期盼著。因此,傷勢一痊愈、功力一恢復的他,便四處找尋水蕓嫣,不過仍是沒有她的消息。
她就此銷聲匿跡,仿佛從沒存在過。這樣的結果,令他的心更加沉郁,一張俊俏的臉更加冷然。清風吹來,一道白色的身影亦隨風而來,站立在冷劍影身后。
「大哥!」她即是冷劍影的妹子、冷家堡的大小姐冷映雪。
回到冷家堡,見過太君后,冷劍影又要漫無目的地尋找水蕓嫣去了。在攔阻不成后,冷太君不放心重傷初愈的他獨自四處奔波,怕下人管不住他,只好叫寶貝孫女一路跟著他、照顧他,別讓他累著了。冷劍影知道姥姥的心意,雖然覺得不需要,卻也不忍違拗,所以此刻冷映雪才會在這兒。
「有嫣兒的行蹤嗎?」
「沒有!共蝗绦珠L太勞累,所以打探消息之事,就由她及冷家堡的探子去做。
「傲花山莊有何動靜?」此次他會來杭州,除了找尋水蕓嫣外,另一個主要目的,當然是來跟傲花山莊算賬。
「他們仍盡全力在找尋水姑娘的下落,不過似乎有些灰心了,因為花莊主今早已回來了。」
花無塵回來了!那好,傲花山莊欠他的那筆帳,可得好好討回來了。
不過,在思及花家人是水蕓嫣的至親時,令他有些傷神了。
「大哥,我們要開始行動了嗎?」
冷劍影想了一下,搖頭說:
「不,繼續(xù)監(jiān)視傲花山莊的一舉一動,沒我的指令,別輕舉妄動!
「是,大哥!棺杂拙统绨堇鋭τ暗睦溆逞,一向惟兄命是從。「要回客棧歇息了嗎?」
冷劍影搖搖頭。
「大哥……」
「我很好,別擔心,只是想再多欣賞一下這西湖美景。你先回去歇息吧!
冷映雪深知大哥的性子,便不再多言,靜靜離去。
晴空如洗,妝點著藍天的顏色,閑云如棉,輕輕飄過,襯得西湖的景色更加清幽迷人,可惜心不在此的人兒,依然無法輕掬這分悠然。
在怔愣許久之后,冷劍影輕嘆口氣,望了望遠處的寶椒塔,終于決定歸去。
下袍一揭,腳下一縱,他的身影瞬間飛出十丈遠。如同一只黑色飛鳥般緩緩落在湖面上,點了根水草,再一次飛縱,便已到了岸邊,然后緩緩地往落腳的客棧走去。
經(jīng)過市集時,迎面走來的一位男子引起了冷劍影的注意。
其實市集里大部分人都在看那名男子,畢竟一個長相斯文清秀的大男人,竟一路嘟著嘴巴吹著手上五彩繽紛的小風車,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地走著,怎能不令眾人為之側目呢?但是,吸引冷劍影注意的,不只是那男子怪里一的舉止,而是他覺得那男子的面容與體態(tài)挺面善的,卻一時想不起來。及至擦肩而過時,那熟悉的馨香,才令他猛然記起--嫣兒?!他立即轉身想喚住她,卻在人群中失了她的蹤影。
他慌亂地在人群中穿梭找尋,在好幾條巷弄中來回飛縱穿梭,奔波找尋了無數(shù)次,終于在一家客棧的門口前攔下她。
那被攔下的男子吃驚地抬頭望他一眼,戒備地問:「有事?」
冷劍影詫異地望著這張熟悉的臉孔所透露出對陌生人的防備氣息。
她不認得他了?怎么可能?她不是要他當丈夫的嗎?怎么可能才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沒見,她就不認得他了?還是--她不是嫣兒?
但世上怎么可能有面貌、體態(tài)如此相像的人?
「沒事就別亂擋路!」
一說完,那男子便又玩著風車走進客棧里,不再理會他了。
望著那男子離去的背影,冷劍影心中疑云重重。
「很失望吧?」
冷劍影詫異地轉身,看到身后不遠處站著一個健壯的老人,再一細看,發(fā)現(xiàn)那臉上的皺紋斑點有些不自然,便知那老妝是易容術所為。那么老妝下的人是誰?他以冷漠的目光詢問,對方回他一個壞壞的笑。
那笑容熟悉得令他心驚,他靈光一閃,叫道:「風舞陽!」
對方的嘴裂得更大,笑得更猖狂,忽然又斂起笑容,不發(fā)一語,飛身離去,冷劍影當然立刻緊追上去。
* * *
「你是風舞陽!」雙方飛奔的身影在城郊的樹林里一立定,冷劍影便開口直言,而且是肯定句,不是詢問句。
「你的眼力不錯嘛!
風舞陽也不兜圈子,直接承認了,并將臉上的面膜拿下。
冷劍影心中一動,問:「剛剛那人真的是嫣兒?!」
「沒錯!
知道那人真的是水蕓嫣,冷劍影的心中有分狂喜。但一思及她與他竟對面不相識,更令他心中有無限的苦澀。
「前些日子跟我小師妹說覺得她很面善,并死纏著她不放的人,是不是你?」風舞陽會主動跟冷劍影打招呼,主要是想弄清楚此事。
冷劍影搖頭否認。
「那么--那人會是誰呢?」這事可令風舞陽傷腦筋了。
雖然冷劍影亦擔憂此事,但是此刻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為何你認得出現(xiàn)在的我,嫣兒卻認不出呢!」冷劍影十分納悶,為何這個老是要責他于死地的人都認出他來了,那個成天嚷著要嫁他的人竟然認不出?!
「要認出你不難,不過你也別為我小師妹不認得你而懊惱,因為我那個小師妹啊,目光粗淺得很,只識得全身襤褸、滿臉花花綠綠,或一臉蠟黃的丑蛋,可不認得你這一身飄逸卓然、滿臉潔凈俊逸的冷劍影啊。」
原來嫣兒不識他的廬山真面目!冷劍影茅塞頓開,想立即回客棧找水蕓嫣。
不意風舞陽卻喚住他,問:「可有長住訣塵崖的打算?」
冷劍影微愣了一下,說:「我記得我說的是要娶她,而非入贅!
「你該不會異想天開,以為江湖容得下她吧?」
「我會護衛(wèi)著她,絕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如此自信滿滿,可見你功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萬一你又不幸失去功力的話,我那無法自保的小師妹怎么辦。俊
被刺到痛處的冷劍影頓時無言,羞赧之色立即染上他冷然的雙頰。他知道風舞陽的功夫十分了得,要不然也不會在帶著傷重的水蕓嫣跳下懸崖后,竟然還能讓兩人都平安無事。但是他也不愿就此示弱,因此隨即說:「冷家堡會保護她。」
「喔?是嗎?冷太君會肯嗎?而且,就算冷太君肯答應讓我?guī)熋萌肽憷浼冶さ拈T,我水姨娘也未必肯點頭。所以如果你沒有長住訣塵崖的打算,還是別去招惹我小師妹吧,反正在這么久沒你的音訊之后,她也認定丑蛋已死了……」
經(jīng)風舞陽這么說,冷劍影才發(fā)覺他與水蕓嫣之間的確有許多事情,需要細細思考及從長計劃的。不過,此時他心中浮現(xiàn)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嫣兒,才百般勸阻我接近她?」
「你說呢?」風舞陽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
「不論是不是,都請你死心吧,我是不會放棄她的!」
* * *
不能當弄潮兒又被師兄吼,水蕓嫣已是一肚子氣了,偏偏又遇到不認識的冒失鬼攔路,把好不容易因玩風車而消了一點點的氣又給氣回來了,令她氣悶到了極點。因此,一回到落榻的客棧,她立刻叫了一桌豐盛的杭州名菜,準備用一肚子的食物把一肚子的氣給擠掉。而這方法的確好用,在吃到東坡肉盤底朝天、薄菜三鮮都沒剩半鮮、西湖醋魚只剩下魚骨頭時,她的心情果然好多了,氣消了不少。不過,也在這時,她才意識到:大師兄怎么不見了?
他剛剛不是跟在她身后嗎?怎么現(xiàn)在卻不見身影呢?
水蕓嫣狐疑地望著客棧門口,忍不住想:大師兄該不會是自己偷偷跑去當弄潮兒吧?若是他真的跑去戲潮而沒讓她跟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
可是他剛剛明明是跟在她身后回來的啊,怎么她都進客棧這么久了,卻仍不見他人影呢?會不會出事了?這念頭一問進她的腦海中,令她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要去尋人。怎知才一踏出客棧大門,就碰到舊識。
「小可愛!」
話聲一落,一胖婦人懷中的嬰兒就立刻到了水蕓嫣的手上。
「幾個月不見,你長大了耶!」水蕓嫣仔細端詳抱在手上的嬰兒慈愛地說,繼而疼愛的摟緊他,在臉頰印上好幾個吻。
這個能讓水蕓嫣如此喜愛的嬰兒,當然是洛兒了,而那個在一旁喳呼個不停的婦人,當然是洛兒的奶娘了。
「你這大男人有病呀,干嘛搶人家的小孩,趕快還來!」
「等我玩夠了再還你!」
好熟悉的話啊!再仔細端詳那張有些面善的俊美臉孔,奶娘忽然認出她是誰了。
「是你!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奶娘想到少主曾說她是什么毒花的女兒,而且已墜崖死亡,怎么今日還活蹦亂跳、蠻不講理地又來搶洛兒了呢?
「怎么可能?閻王那兒又不好玩,我才不會那么早就去逛呢!
眾護衛(wèi)本想上前搶人,卻又躊躇不前,因為他們也畏懼水蕓嫣,怕她使毒!
咻--一支袖箭突然射向水蕓嫣面門,一道灰色疾影立刻隨之而至,凌厲的掌風也跟著向水蕓嫣襲來。水蕓嫣一手抱著小娃兒,僅能以只手對敵。她用嘴接住迎面而來的袖箭后,又要抵擋緊接而來的凌厲掌風,令她頗感吃力,一不留神,小娃兒就被對方搶走了。
「把小娃兒還我!」
聽她嚷得這么理直氣壯,令灰衣人有些詫異,冷哼一聲問:「憑什么?」
「不憑什么!」水蕓嫣立刻上前搶人,卻被灰衣人給閃躲開了,令水蕓嫣不禁有些氣惱!改阌謶{什么來搶我的小娃兒?」
「你的?」灰衣人的聲音打鼻腔哼出來,怒火也隨之涌出。
「小姑娘,就憑他是孩子的爹,你說夠不夠格。俊鼓棠锏靡獾卣f。一看到靠山來了,奶娘就安心了,說話就敢大聲了。
這灰衣人正是驛幫的少主賀千航。
賀千航一看到寶貝兒子落在陌生男子手中,當然立刻上前搶救。只是對方一副他才是搶人家孩子的人,令他有些訝異,卻更想將對方碎尸萬段--任何想搶他東西的人,他都不會輕饒,更何況是搶他的寶貝兒子。
「小姑娘?」聽到奶娘的話,賀千航這才仔細端詳眼前這個過于俊美、帶著娘娘腔的男子。
「對呀,上次就是她把洛兒抱走的!鼓棠锪⒓锤鏍睢
賀千航一聽,神色一變,戒備心更強了。
原來眼前就是噬血毒花水晶蘭的女兒,剛剛交手,功夫似乎不過爾爾罷了。上次賀千航之所以沒對水蕓嫣追究,并非他寬宏大量,更非葉不歸面子大,主要是他早已料到各門派絕對不會輕饒噬血毒花水晶蘭的女兒,不差他驛幫,因此他才將順水人情做給葉不歸。沒想到她竟然沒死,真是老天沒眼呀!
「你不是墜崖了嗎?怎么沒摔死呢?」賀千航刻薄地問。
「你怎么知道我墜崖了?」
賀千航只是牽動嘴角詭異一笑。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有明確的消息來源。
這么多人要她死,令水蕓嫣心情大壞。而剛剛交手,她已探知那個小娃兒的爹功夫了得,所以此刻她若想將小娃兒帶走,得費好大一番工夫,若是大師兄在就好了。大師兄?!水蕓嫣這才想到她得去找尋大師兄,便無心再戀戰(zhàn),在不舍地望了小娃兒一眼后,就要走入了。
不過,她想走,人家可不這么輕易放過她。
「想走?沒那么容易!」賀千航順手將洛兒交給一旁的奶娘,便上前攔阻。
再度交手,被惹毛了的水蕓嫣在無小娃兒牽絆的情況下,更是全力以赴,招招狠厲,毫不留情,令一時大意的賀千航猝不及防,重重挨了兩掌,跌落地面,吐出血絲。
奶媽驚呼出聲,眾護衛(wèi)立即要上前護主,卻被賀千航喝住!竿讼!」
「少主……」
賀千航威嚴地向眾護衛(wèi)瞪視一眼,眾護衛(wèi)只好領命退至一旁。
原來這臭丫頭的功夫的確有三兩下。都怪自己太輕敵了,才會掛彩,不過現(xiàn)在是要她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惱羞成怒的賀千航,連忙拔身躍起,一發(fā)狠勁,掌風連環(huán)送出,水蕓嫣被他犀利的掌風逼得左支右絀,險象環(huán)生。賀千航正竊喜今日可將這妖女除掉,不意竟殺出個程咬金,壞了他為武林除害及揚名立萬的機會。
「住手!」
語聲未落,一個如神鷹一撲的身子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他們兩人中間,先替水蕓嫣擋住賀千航的連綿攻勢,將賀千航逼退至一旁,再反身制止水蕓嫣施毒,繼而用內力將這兩人震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被來人內力震至一旁的賀千航,一立定,才看清楚來者何人。
「花莊主!」
「得罪了,賀少主!」
花無塵才剛說完,立刻反身抵擋水蕓嫣的進攻。
水蕓嫣雖然納悶那人為何要幫她,卻也欣喜平白多個幫手,及至見到他們倆竟然相識,基于她的「江湖經(jīng)驗」,便推知又來了一個要她命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制止她施毒,既然如此,她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花無塵有些訝異于水蕓嫣的舉動,不過卻也想趁機了解她功夫如何,因此便與她過了幾招,不過他只是見招拆招,只守不攻。但是,水蕓嫣以為是在做誅死斗,因此招招狠厲,步步致命,逼得花無塵不得不開始還擊,但仍是點到為止,在足以致命處放輕了手勁,怕傷了他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女兒。
因花無塵的出現(xiàn)而無法如愿除掉水蕓嫣的賀千航,本來還有些氣悶,現(xiàn)在則是幸災樂禍地在一旁觀看他們父女倆惡斗,希望他們父女倆最好兩敗俱傷,這樣就稱了他的意。
而跟隨花無塵一同前來的花杰雨,則在一旁干著急,萬分苦惱自己這么做究竟對不對?
那日在靈隱寺里,花杰雨雖然覺得水蕓嫣十分面善,卻一直想不起來曾在哪兒見過她,直到回到山莊,探子回報依然沒有二娘和小妹的消息時,他才恍然大悟,直覺那人一定是小妹,不然她不會有與二娘相似的面貌及一樣獨特的香味;同時終于明白,明明墜崖沒身亡的她,竟然能在江湖中銷聲匿跡,讓他們苦苦找尋卻一無所獲的原因。誰會想到她竟女扮男裝,還出現(xiàn)在他們的家鄉(xiāng)杭州呢?他們在天涯找尋,她卻在咫尺的地方出現(xiàn),難怪彼此一直無交集。
但是,這事要不要告訴爹呢?
想到自己郁郁寡歡的娘親,他決定還是閉口不提。何況,她來到杭州,有空游玩,卻沒空來認親,可見她不怎么在意他們這些至親,那么何妨讓彼此兩兩相忘,各自好好過自己的生活,無需硬要攪和在一塊。幾經(jīng)思量后,他決定保持沉默,將此事放在心底最深處,不說不思不想,像往日的許多事一樣。
但是事與愿違,花蝶衣為那日的邂逅魂不守舍,讓他不得不源源本本地將此事托出。怎知竟讓花無塵聽到,知情不報的他,當然挨了爹親好大一頓訓,而傲花山莊的探子也立即全體總動員,街頭巷尾四處查探水蕓嫣的訊息。而后探子回報她與人起沖突,正在悅來客棧前與人打了起來,原因是她愛搶人家可愛的小娃兒的「老毛病」又犯了。
離譜的是,對方竟然仍是驛幫少主的兒子,看來傲花山莊非得跟驛幫杠上不可了,而這全都肇因于她。唉!她惹事的本領的確不小呀!
轉眼數(shù)百招過,花無塵發(fā)現(xiàn)女兒的功夫的確不弱,便欣喜地以內力震開她結束這場打斗,看她又要攻上前來,趕緊阻止說:「我們別再打了!」
雖然人家說不打,自己就真的聽話不打有些遜,不過幾番打斗下來,水蕓嫣也真的累了,所以就不介意遜一些些,何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怎知她轉身要離開,卻又被花無塵攔下來,令她覺得這些人真的不是普通的煩咧。
「是你自己說不打的喔!
「我不是要再跟你打,而是要問你,你娘是不是……是不是水晶蘭?」
「廢話,你們這些江湖人士無緣無故追殺我,不就是因為我娘是水晶蘭嗎!」
心疼于她所受的委屈,花無塵并沒有計較她的無禮。
「若你娘真的是水晶蘭,那我就是……就是你爹呀!」
水蕓嫣斜睨著他說:「你說是就是呀,我怎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冒牌的?」
「別懷疑,他的確是你爹!」
從圍觀的人群中突然蹦出這一句,眾圍觀的人立刻識相地閃身讓開,讓說話的人現(xiàn)身。
「大師兄!」
沒錯,說話者正是此刻坐在茶肆喝著杏仁茶的風舞陽,也不知道他來此當觀眾當多久了。
「小師妹,恭喜你了,父女終于可以相認了,還不趕快去叫聲爹。」
水蕓嫣瞥了花無塵一眼,還是叫不出口,心中更訝異于師兄為何對此事這么熱絡。她附在風舞陽的耳邊小聲詢問:「大師兄,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我是在為你的性命安全著想呀,我的好師妹!」
「我不認他,他就會殺了我?」若真這樣,她寧可不認。
「不是他,他哪舍得殺你呀。」風舞陽附在水蕓嫣的耳邊小聲地說:「而是你自己好玩露了餡,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引來一堆人追殺你,所以只好趕緊抓住你爹這張救命符了。」
「哪有一堆人追殺,只有那小娃兒的爹!
風舞陽附在水蕓嫣的耳邊更小聲地說:
「看到蹲在客棧大門邊,衣服破破爛爛、像群流浪狗的那三個人沒?他們是丐幫的八袋長老?匆娬驹诓素溓暗哪强么髽湎拢掷锬弥鹬、目光炯炯的那兩個和尚沒?他們是少林寺的高僧。頭再抬高點,看見趴在客棧屋頂,像群偷兒的那些人沒?他們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和他的弟子們。其他的還有武當、峨媚等各門派的人混雜在這四周,不多,約三十來個而已,而且一看就知道個個功夫了得。」
水蕓嫣的目光隨著風舞陽的述說而移動,發(fā)覺那些人的確來意不善,可是……
「他們又不一定是沖著我來的!
「相信我,他們絕對是沖著你來的,因為這里再也沒有人比你更有讓人除之后快的吸引力了。」知道這么多人要殺她,水蕓嫣的心情煩悶到了極點。
「要和這些人交手,單憑我們兩人是很難討到便宜的,所以趕緊抓住你爹這張救命符吧,這樣他們就會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了?烊ソ新暤!」
水蕓嫣望了望很有耐心地站在一旁等他們討論完的花無塵,嘟著嘴對風舞陽說:「我叫不出來!
「喉嚨干叫不出來是不是?來來來,喝碗杏仁茶潤潤喉,絕對可以叫得甜死你那個爹,讓他為你拼命!
「不是喉嚨干啦,是……」
「別廢話了!有爹可叫,就趕快叫吧!別等到無爹可叫時空嘆息!
水蕓嫣覺得鳳舞陽說的話的確有道理,在把他端給她的那碗杏仁茶喝下后,便轉身對花無塵說了一個他期待了十多年、聽了夢里也會笑的字--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