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林蔭掩去他的身影。
朝遇身后靠著粉白石墻,眼神徘徊在天際,原本緊蹙的濃眉緩緩舒展。
屋內(nèi)的琴音傳來,他豎耳傾聽,琴技精妙入微,串串音符悠然飄散在空氣間,纏纏綿綿,輕盈嬌俏的消融在感官之中。
雙眼緊閉,透過琴音,他彷佛看見一片輕紗飄揚(yáng)在風(fēng)里,纏繞粉蝶,盈滿花瓣,伴著薰香放縱在春意里,恬恬淡淡,脫離了人世間的紛擾,獨立於云海間,既脫俗瀟灑又天真冶艷。
琴音未經(jīng)刻意雕琢,樸實且澄凈,恍若連綿遠(yuǎn)山的皚皚白雪,沾染著世間最干凈的色調(diào)。
朝遇的心靈為之震撼,耳邊洋溢著純真樂音,讓他不想離去……
少女所言,他身畔擁有世間最珍貴的瑰寶,原來是如此的令他贊嘆。
如果可以,這一次他不想──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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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微陰,有些幽暗,吹起的微風(fēng)也有點冷意。
朝遇坐於馬車上,敞開車窗,涼風(fēng)吹入,揚(yáng)起他不盡然全黑的發(fā)絲。他呆呆的望著不斷向后飛逝的大街景象。
熙熙攘攘沿街叫賣的小販常年如一日,吆喝聲不絕,討價還價聲音此起彼落,也是連綿不絕。
他由商起家,在市場里打滾十多年,車窗外的情景他都很熟悉。
那,她呢?
朝遇不自覺的想起瞳婷,將她接來揚(yáng)州長住已經(jīng)五、六年了,可是他連一次都不曾帶她出門過。
他一直都庸庸碌碌忙於商場之中,每年來此僅是為了處理旗下商行的事,來匆匆去匆匆,而且對他而言,揚(yáng)州的"輕弦園"也只是他眾多園林中的一所。
時間飛逝,一轉(zhuǎn)眼,約期只剩下一個多月。
他多年來所盼的,就是那一刻,不否認(rèn),瞳婷確實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對她的態(tài)度,事實上與少女那日說的無異,將她當(dāng)作園里的寵物豢養(yǎng)著,這是一件難以否認(rèn)的事實,他很了解,但是為什么由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會那么地難以忍受?
向后一靠,眼神對上了天際。
灰藍(lán)一片,是不會下雨,但也不怎么溫暖,辜負(fù)了春季的暖意。
馬車依舊轆轆的在街道上奔馳。
前方急急奔來兩匹棕黑色駿馬,在馬車前停下,馬匹揚(yáng)首嘶叫。
朝遇所乘馬車驟停。
樊衛(wèi)亮出了雙刀,升起警戒,朗聲喝道:"來者何人?"
馬上的兩人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拱手,"冒昧打擾,我們是尹老板所派來的屬下,帶來老板的信箋,請求見宣老板。"
尹老板?就是他現(xiàn)在驅(qū)車要去見的黑旗商人。
朝遇示意馬車夫?qū)④嚵砥,他見兩人領(lǐng)上皆繡有黑旗商人的徽章。
樊衛(wèi)接下他們所遞上的信箋,展開,先試有無暗器與不妥之處,再雙手遞予朝遇。
"咱們尹老板在漕運的大船接連出事,情況嚴(yán)重,所以老板先趕去處理,事出突然,來不及通知宣老板,還請宣老板見諒。"
朝遇瀏覽了信中內(nèi)容,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知道了。"
冷峻陰郁的神情讓立於車前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吞咽一口口水,心想宣老板一定很不滿。
其中一人向同伴眨眼暗示,愣頭愣腦的同伴這才想起還有一事。
轉(zhuǎn)身將緊系於馬上的盒子解下,同樣遞於樊衛(wèi)手上。"這是我們老板的一點歉意,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人有急難我可以體諒,請向我替尹老板問聲好。"
一揮手,竹廉又緩緩降下。
"回園。"
馬車轉(zhuǎn)向來時路,馬夫一抖繩,喝了一聲,又重新駛於道上。
遠(yuǎn)遠(yuǎn)猶傳來聲響,"謝謝宣老板!"
行了一會兒,樊衛(wèi)將那兩人送來的賠罪禮拆開,送進(jìn)了車內(nèi)。
朝遇展盒細(xì)看,錦盒巾凈是以水藍(lán)色琉璃與水晶鑲綴而成的銀飾,發(fā)簪、耳墜、項鏈、腕飾、指環(huán)……
全是姑娘家所用之物。
策馬行於一旁的樊衛(wèi)斜眼偷看盒內(nèi)之物,一見還真讓他瞠日結(jié)舌,雕工繁麗、銀光粲粲,而且還飾以藍(lán)色之物,根本就使人的眼睛都難以移開。
這些東西,想都不用想,送給某人最為合適。
猶如她眼瞳中的湛藍(lán)。
正在幻想之際,卻突然對上了爺?shù)囊浑p冷眼。
"看得很起勁嘛!"
收回看到快掉出的眼睛,樊衛(wèi)尷尬笑笑,端坐回馬背上。
朝遇當(dāng)然知道樊衛(wèi)在想什么,他這個護(hù)衛(wèi)的最大缺點就是心思太好捉摸,什么都寫在臉上。
將盒蓋上,朝遇心想的是,未免太巧合了吧。
送他這種東西。
馬車停歇,樊衛(wèi)將車門拉開,朝遇信步走下,守門人一看到他趕緊把門敞開。
朝遇微有疑惑,他好似在那些奴仆的臉上讀到一抹愕然的神色。
跨步入內(nèi),穿庭越院,在一個轉(zhuǎn)彎處與總管打了照面。
總管的臉上……好像見到鬼似的。果然很奇怪。
"爺,"總管的聲音好像吃了鐵沙一樣沙啞。"您……您不是去與尹老板談生意,怎……怎么這么早……早回來……"
跟隨在后的樊衛(wèi)不禁啞然失笑,"總管大叔,你今日怎么著?結(jié)結(jié)……巴巴啦!"壞心的學(xué)著總管的語調(diào)。
"不是的,沒事。"他冷汗涔涔。
朝遇當(dāng)然也瞧出總管的反常,可是怎么才提前回來就見到一干奴仆的怪異,這宅子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在隱隱蠢動著嗎?
"總管,有一批剛進(jìn)的貨擱在商行,你領(lǐng)一些人去處理一下。"朝遇還是穩(wěn)如泰山,不受一絲影響。
"是。"總管領(lǐng)命就往后走。
樊衛(wèi)連聲大喊:"等等,總管,你糊涂了嗎?大門在那邊。"
"對、對喔!"他一揩滿頭汗,"你瞧我這記性,真糊涂了。"
"快去快去,那批貨急得很。"樊衛(wèi)熱心的催促。
"是,我馬上去。"
雖是移動了腳步,卻是三步一停頓、五步一回首。
"總管?"朝遇沉聲問道。
樊衛(wèi)以手掌擱在眉上,看著因爺一出聲就跑得像飛、死命向前沖的總管,他不禁贊嘆,"爺不愧是主子。"還是很嚇人的主子。
正想跟爺說總管今天真的很奇怪的樊衛(wèi)一回頭,就看見爺一動也不動的盯著自己。"爺?"
朝遇心念一轉(zhuǎn),往內(nèi)院方向走去,"沒事了,你可以先下去。"
"喔,是。"完全摸索不出爺?shù)男乃,樊衛(wèi)一臉呆滯的看著爺漸漸離去的背影。
"小姐,快起來呀!"滿頭滿瞼都濕漉漉的小桃站在池邊苦苦哀求。
玩得不亦樂乎的瞳婷理都不理她,依舊坐在池畔,鞋襪全褪去,裙擺撩至膝蓋上,一雙晶瑩潔白的小腿正伸進(jìn)干凈的池水中,一陣一陣的踢起水花。
"小姐,小桃拜托你起來,好不好?"險險閃過迎面潑灑來的池水,苦口婆心的哀勸,"今天天氣那么涼,萬一小姐著涼了,我怎么對得起嬤嬤和惡少?小姐……"她會被嬤嬤剝?nèi)ヒ粚悠さ摹?br />
看見小桃可憐兮兮的樣子,瞳婷於心不忍,嘟著嘴、雙手合十的向小桃拜托。"別這樣嘛!再玩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以萬分撒嬌之姿比了"一點點"的手勢。
"唉!"雖然無奈,可是小桃卻難以拒絕小姐的請求,自從少爺在園中住下后,她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小姐的笑容了,但是又不能答應(yīng)得太快,就怕小姐會著涼。只見她口中猶喃喃念道:"要給少爺看到,小姐,你就完蛋了。"
"不會不會。"
這她可調(diào)查好了,四哥今門出門談生意,依照往常慣例,沒兩三個時辰是不會回來的。
所以她就玩得心安理得、理所當(dāng)然。
要不然最近這些日子快把她逼瘋,以前她的生活都是嬉戲玩樂、逍遙度日,哪像現(xiàn)在!
"最好是不會。"小桃接口。
當(dāng)然,在四哥回園時,都會有知情的奴仆來密報,不過還是要小心點。
"我也希望不會。"低沉渾厚的嗓音響在她們頭上,藉著水波倒影,瞳婷與小桃都看見了一個人影立於她們身后。
"四哥。"
"少爺。"
兩人內(nèi)心慘叫,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為什么沒人來密報?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朝遇總算理解為何每個奴仆見到他都是一臉錯愕,包括總管,因為沒人料到他今日會那么早回園。
小桃退了一大步,瞳婷則是急忙起身,腳上踩的石頭滑溜,加上心又慌,一個重心不穩(wěn)──
她整個人向后栽去。
朝遇眼見她向后倒,基於反應(yīng)的一伸手,想在她落水前拉住她。
可是握在手中的卻只是她的衣袖,"刷"的一聲──
隨著撕裂的聲響,下一刻就是"撲通"的落水聲。
搶救不及,瞳婷還是落水。
"啊,小姐!"小桃慘叫。
朝遇怔怔的看著手中半截衣袖。
"不礙事,水不深。"頂多只是快一人高而已。
"可是……可是……小姐不會游泳。"
不會游泳的人不管水有多深都會因為極度恐懼而無法判斷。
朝遇定睛再看時,她已經(jīng)快滅頂了,不假思索地縱身入水,長手長腳的他一把撈起瞳婷,將她打橫抱起,跨步上岸。
懷中人兒嗆咳不已,全身劇烈顫抖,雙臂如抓住浮木般緊緊攀在朝遇肩頭。
不知怎么的,回蕩在耳際的嚶嚶啜泣聲竟令他升起一股憐惜。
抱著她在大石上坐下,壓低聲音輕問:"沒事吧!"說實在,他也不知道要拿縮在他胸前的人兒怎么辦。
看她抽動的纖肩,他覺得自己好像要做些什么,生澀的拿起手,看了看,然后輕輕拍上她的后背幫她順氣。
小桃張大嘴看著爺不可思議的舉動,她還以為爺會當(dāng)場把她們宰了。哪還會這么溫柔?
瞳婷哭了好半晌,才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在"某人"懷中,怯怯一抬眼,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四……哥!"天啊!她在四哥懷里,那她還活著嗎?
"看來沒事,只是嗆到而已。"看她疾速發(fā)白的小臉,還以為她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了?"
我……沒事,只是被嚇到了。瞳婷抖著小手、小臉。
一陣風(fēng)吹過,渾身濕透的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忘記她落水全身濕的朝遇倏地站起,往她居住的樓閣大步走去。
還沒回到現(xiàn)實狀況的小桃邁著小步,也跟在他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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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廳中做針繡的嬤嬤聽見一聲踹門巨響,正想回頭開罵是哪個冒失鬼,卻看到一園之主立於敞開的門外,罵人的話也縮進(jìn)肚內(nèi)。
"去拿一小盆火來。"朝遇對后頭的小桃吩咐。接著進(jìn)入屋內(nèi),對呆口愣眼的嬤嬤說道:"她渾身濕透,你給她換件衣裳吧!"說畢就抱著瞳婷走入內(nèi)室。
"喔……是。"
將她放置在椅上,朝遇就退出內(nèi)房而留嬤嬤替她換衣服。
門一掩上,嬤嬤就耐不住心急,邊拿衣裳邊壓低聲音詢問:"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渾身濕成這樣,還讓少爺抱你回來。"
"我……"慘了,又要挨一陣刮,"我掉到池子里頭去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會掉進(jìn)去?"
"我……我在玩水嘛,可是我一看見四哥來,就嚇得掉入水中。"瞳婷比手畫腳,"嬤嬤都不知道,那池水好深喔,差點把我淹死,還好……還好……四哥把我救起來。"
一想到方才依偎在四哥的懷中,她的小臉蛋就不受控制的慢慢漾出紅暈。
嬤嬤瞪她一眼,"本就該救你,難不成看著你溺斃在小池里?那只會污染池水。伸手。"
乖乖伸手套入袖中。
是嗎?她一開始還以為四哥會對她視若無睹,好險她沒慘死在小池中。
小桃剛好拿著小火爐進(jìn)來。
"死丫頭,叫你看好小姐,你是怎么看的?"嬤嬤魔指神功在小桃額上戳戳戳。
瞳婷趕忙拉下嬤嬤的手,"嬤嬤別怪小桃,又不是她害我掉下去的。"
小桃在墻邊擺下火爐,嘴中猶咕咕噥噥:"就是,有種去找那個惡少呀!"
著裝完畢,嬤嬤拿起布巾擦著瞳婷的一頭秀發(fā),"少爺呢?回去了嗎?"
"剛剛回去換了一套衣服又來了,現(xiàn)在正坐在外廳呢!"
嬤嬤一聽,連忙說道:"那你還杵在這兒干嘛?出去招呼啊!"
"嬤嬤,我……"不要去招呼惡少啦……
哪容得她喳呼,嬤嬤一腳將小桃踢出。
四哥還在……是不是要找她算帳?所以才在外廳等她?瞳婷心中不禁開始擔(dān)憂起來。
約莫一刻鐘后,在外廳品茶的朝遇才又見到一身干凈的瞳婷。
"四哥。"
"沒事了吧?"他放下手中瓷杯。
"嗯。"她看見四哥臉上并無怒意,而且看得好清楚……咦?她是不是忘記什么了?
一摸自己臉龐,糟糕,她的面紗忘記帶了,思及此,她連忙將頭垂低。
"為什么把頭壓得那么低,不看著我?"
"我……"伸手捂著臉,"我忘記戴面紗。"
原來如此,朝遇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一挑眉,拍拍身旁的椅子。"沒關(guān)系,來,坐這邊。"
瞳婷點點頭,有些害怕地輕移蓮步,在椅上坐下。她很難得跟四哥坐這么近耶!
"你,"伸出一只大掌撫摸著她黑如綢緞的發(fā)絲,"沒冷到吧?"
對於四哥的碰觸她有些退縮,很奇怪的感覺啊,吸吸鼻子,"應(yīng)該……沒有。"她剛剛都一直處於烘烤中。
朝遇的魔掌向下移動,滑至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摩挲,"那就好,要不然就麻煩了。"
"為什么?"她傻傻跟著他的話走。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讓她的臉頰刺刺的,但不會痛,而且還很溫暖,這份溫暖讓她沒有閃躲。
"我想帶你上街逛逛。"
愣了一下,瞳婷掏掏耳朵,一定是進(jìn)水了,要不然她怎會聽到四哥說出不可能的事?
"等等……"
朝遇好笑又好氣的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拉開她的雙手。"你沒聽錯,我就是要帶你上街,到底要不要去?還是你認(rèn)為剛落水,要在家養(yǎng)身體?"
上街?她這一次應(yīng)該不是聽錯了吧!
"要、要,我要去。"跟四哥上街,雖然說她心理猶有恐懼存在,但還是很受這個誘惑吸引。
朝遇招來躲在一旁的小丫鬟,"替小姐換上外出裝,記得蒙上面紗。"眼光回到她身上,"快一點,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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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瞳婷就探著頭看車窗外的情景,來來往往的人群讓她很驚奇。
直到下了馬車,幸好朝遇及時將她拉住,要不然她馬上就會隨人潮流去。
"哇哇哇!"好多人喲!
朝遇就這樣與她肩并著肩、優(yōu)閑自在的在街上閑逛起來。已經(jīng)多久他沒這么輕松自在了?每回他走上街道都是為了要去談生意,出了城,就是趕往下一個州縣談下一場生意。
走馬看花,忙忙碌碌。
瞳婷一個不小心被絆了一下,一個踉蹌讓她差點與四哥走散。
"小心。"
這回朝遇眼明手快地擒住她的纖腰,把她帶回身邊。"人這么多,當(dāng)心被沖散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嗯。"她甜甜一笑,不怕死的說:"可是好好玩喔!"
朝遇的手自她的腰上移到她的肩膀,手掌將瞳婷摟得緊緊。
他淡淡地說:"跟緊點。"
盡管四周人氣混雜,她卻可以清楚聞到四哥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麝香味,還有感受到四哥的體溫。
現(xiàn)在的她好像不怎么畏懼四哥了……
"要不要吃?"他指著前方的糖葫蘆小販。
"要。"
他們擠擠擠,總算擠到小販身邊來。
"老板,一支糖葫蘆。"
"好的。"
朝遇接下了糖葫蘆再遞給瞳婷,她開開心心接下,喜孜孜的。
當(dāng)看到爺拿起糖葫蘆的那一刻,跟隨在十步之后的樊衛(wèi)立即排除眼前人群,奮力游到爺身邊要替爺付錢。
但也惹來不少被他推擠的人的責(zé)罵,除了道歉連連很麻煩外,他還要顧及掛在他身上的跟屁蟲小桃,省得她什么時候掉了被人踩死他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擠至爺身邊,"老板,多少錢?"
"兩文。"小販比出兩根手指頭。
一見到跟隨來的樊衛(wèi),朝遇又摟著懷中佳人繼續(xù)向前走。
樊衛(wèi)東摸西搜,總算掏出小小的兩文錢,"老板,謝謝。"
小桃在他耳邊咕咕噥噥,他聽到之后怪叫起來:"什么?你也要吃?不會自己出錢嗎?而且你還有手吃嗎?"
"小氣鬼!"小桃拉扯著他的頭發(fā),"請我會死嗎?"
"好啦、好啦!"他認(rèn)命的掏錢,真的是遇人不淑!
另一方顯得愉快的兩人──
瞳婷興高采烈的東瞧西看,直至來到一家古玩店時,她的腳步略微停下。
朝遇察覺到了,低頭問她:"想進(jìn)去看嗎?"
"不……不用了。"搖搖頭就想走過。
"姑娘,是你!"一名皮膚黝黑、綁頭巾、送貨歸來的夥計聲如宏鐘的朝她打招呼。
朝遇狐疑的看看夥計又看看她,"他說的是你嗎?"
"不是、不是。"瞳婷連忙否認(rèn)。
夥計還朝他們跑來,"戴面紗的姑娘,就是你,別跑嘛!我的話還沒說完,上回你看的那面鏡子到現(xiàn)在還沒有被人買走喔,你攢夠銀子來買了嗎?"
"戴面紗的姑娘?"朝遇拎回想落跑的她,"上回?"
夥計熱情的跑到他們面前,定住。
"今天不是那個小丫頭陪你來,換了一位大爺喲!"
這位公子衣冠雖不閃亮華美,但布質(zhì)細(xì)膩高雅,依他的眼光,肯定是一位有錢的公子哥。"咱們古玩店可是揚(yáng)州首屈一指的喔,您要不要進(jìn)來瞧瞧?"
"好。"
而朝遇的眼光卻以審問之姿盯著她,一副"你完蛋了"的樣子。
"請進(jìn)請進(jìn)。"夥計躬著身迎人入內(nèi)。
朝遇看了一眼招牌,"探幽坊"啊!
古玩店內(nèi)清幽雅致,以竹飾為主,配以江南的假山流水,偌大的店內(nèi),還設(shè)了一個小小人工瀑布,潺潺流水聲像是把外界的喧囂阻隔,比起其他同一條街上的古玩店硬是與眾不同、脫穎而出。
朝遇還是摟著她進(jìn)門,打量了這家店,在她耳畔輕語,"會上這古玩店來看,你還算有品味。"
瞳婷卻僵硬得不敢說話。
"夥計,把你說的那樣?xùn)|西拿出來看看。"
"是的,爺,您等等。"夥計跑進(jìn)了后方店鋪,隔了一會兒又跑出來,手中還捧著一個錦布包裹的物品。
等來到他們面前,夥計輕手輕腳的將布解開,布匹一滑落,一面菱花鏡呈現(xiàn)眼前。
這銅鏡制作得與時下所常用的鏡子不同,是立體的,宛若一朵花呈現(xiàn)眼前,鏡后有細(xì)長支架支撐,有底座、有葉片,鏡面也被花瓣所包圍,更奇妙的是在光線照耀下,黑中會泛出幽幽的藍(lán)色。
朝遇拿在手上端看,注意到她移不走的眼光,"這玩意兒多少?"
"三十兩。"
朝遇略微評估,"太貴。"雖然是外來品。
"啊,這個……"本來還出價四十兩,實在因為沒人買老板才降為三十兩的,那姑娘雖然蒙著面紗,但是可以感受出她的渴望,夥計也為難,價錢不是他說改就改的。
朝遇忽然改變了話題,"你見過她的臉嗎?"
"嗯?喔!沒有啦。要不然我怎會稱呼她為面紗姑娘?"夥計傻笑,大戶人家的姑娘都這樣,出門遮個臉,害他好想一探究竟。
在一旁的瞳婷也不知道四哥這樣問意欲何為?
"叫你們老板出來。"
"啥?"想殺價嗎?
"快點。"朝遇的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夥計一驚,忙向內(nèi)室跑去。
"四哥……"她有些遲疑,因為不是很確定四哥是不是買這樣物品要送她的,如果不是,她就沒有資格說話,"這東西好貴。"再殺價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所以我要叫老板出來。"
"那……四哥買這樣?xùn)|西是要……"
"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