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一覺太舒服了。
星影笑著樓緊懷中的枕頭,可是……她皺著眉頭想,枕頭怎么變得這么硬?她咕噥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嬤嬤,你又偷偷把我的羽毛枕換成茶葉枕,我不要……」她對上一雙清澈的男性眼睛。
「醒了,嗯?」陸子楚一手背在腦后,一手摟著她的肩,溫柔地笑望著半趴在他身上的小迷糊,欣賞她仍帶著慵懶的眸子愈睜愈大。
星影的心跳得好快,她每次都在陸子楚醒來以前就先跑出去,這回她的噩夢終于成真了。
「呃……」星影尷尬地縮回?fù)г谒系氖,瞪著他的俊臉,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說什么。過了半天,她才可憐兮兮的開口,「你可不可以假裝你還沒醒?」
陸子楚不合作地?fù)u搖頭,眼底盡是笑意。
星影收拾所剩無幾的尊嚴(yán),把手撐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掙扎著要起身,她的臉頰熟得大概可以煎蛋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你要知道我平常不會這樣的,我……我是說我習(xí)慣單獨(dú)睡,所以……」
還沒說完,一只大手就壓住她的后腦勺,非但不讓她起身,還勾住她的頸項把她往下愈拉愈近,嚇得星影動都不敢動,根本忘了要掙扎抗議。
陸子楚眼中的欲火乍現(xiàn),他輕柔地吻上她紅艷的嘴唇,輾轉(zhuǎn)吸吮,把自己的印記蓋在她的紅唇上。
星影覺得一陣昏眩,全身酥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等她終于恢復(fù)神智,張嘴要抗議時,陸子楚又乘機(jī)侵入她口中,輕狂猛烈地攻城掠地,與她的舌共舞,直到暫時滿足了才放開她的唇,松開他的箝制,滿意地看著星影亮晶晶的雙眸和泛紅的臉頰。
星影手指輕撫被吻得腫脹的紅唇,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
天……天。∷w快地?fù)沃男靥,跳起來沖出去。
她抓住第一個碰上的人,恰巧又是馬浩山!负啤粕,你一定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馬浩山早習(xí)慣星影一早起來都會有的怪異舉止,笑著點(diǎn)頭。
星影完全沒注意到她把馬浩山的衣襟揪得有多緊,壓低聲量慌張地問:「你……你老實告訴我,你們堡主是不是真的有『斷袖之癖』?」
「什么?」馬浩山忍不住驚呼,沒想到這次她問的居然是這種問題。
「噓,小聲一點(diǎn),這種事不能大聲嚷嚷。他以前還死不承認(rèn),但是恐怕他是不好意思告訴我。」星影愈說口氣愈肯定,到后來已經(jīng)不像在問馬浩山,反倒像在說服自己。
馬浩山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呆楞在當(dāng)場。星影姑娘是當(dāng)真的嗎?
「快回答我呀!」星影催促道。
「我可以再度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那種毛病!骨謇实穆曇魪乃澈髠鱽恚瑖樀眯怯八傻赳R浩山的衣襟,猛然旋身。
陸子楚好整以暇地站在帳篷口看著她,兩手背在身后,臉上帶著無奈的溫柔笑意。他還真拿這個小傻瓜沒辦法!
他不是那種人,那意思就是……。她睜大眼,對他搖搖頭。
陸子楚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星影呻吟一聲,把臉埋到雙手中。她還以為自己的扮相沒有一絲破綻呢!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竟然都不說破,任她自以為演技絕佳,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襄,害她暗中還得意半天。
原來出糗的人只有她!
老天,她還和陸子楚共用一個帳篷!
甚至同床共枕!
她氣憤地瞪向離她最近的馬浩山,但他早巳知趣地走開。星影又瞪向不遠(yuǎn)處的羅少恒,他無奈地一攤手,朝陸子楚努努嘴,表示是陸子楚示意的。
于是,星影又轉(zhuǎn)向現(xiàn)在在她心中成了天下第一大壞蛋的陸子楚。
她的臉頰被怒氣染成漂亮的粉紅色,氣勢洶洶地怪罪他,「你為什么不揭穿我?」
陸子楚走過來,收起溫柔的笑意,停在她面前,答非所問,「你為什么騙我?」
星影呆了呆,他的語氣聽來好像欺騙他是犯了滔天大罪,她不覺放軟聲調(diào)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下山時,嬤嬤堅持我要這么打扮,她說這世上壞人很多,這么做比較安全!蛊婀,她干嘛跟他解釋這么多?好像做錯事的人反而是她。
「你知不知道你這副半男不女的模樣比女人還誘人。」他的神情轉(zhuǎn)為嚴(yán)峻,若是他沒有在她一下山就先遇上她,搞不好現(xiàn)在跟在她身邊的會是另一名男子。想到這個可能性讓他的臉色更陰沉,他輕責(zé)道:「男人的衣褲根本遮不住你是位姑娘的事實。 」
被他一罵,星影覺得原本已經(jīng)很嬌小的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又矮了一截,氣焰全消。她低聲嘟嚷道:「可是她們說我這樣很好,很像男人!顾皖^拉拉有點(diǎn)皺的長衫。
陸子楚努力控制想溫柔待她的欲望,他要趁現(xiàn)在把她生長的背景弄清楚,依舊板著臉,「他們是誰?」
星影毫無心機(jī),自然地回答,「就是嬤嬤和小竹,我們?nèi)齻人一起住在山里!菇(jīng)過兩個月來的相處,她在不知不覺中早已不對陸子楚設(shè)防。
陸子楚縝密的心思很快地過濾圍繞在她身邊的謎團(tuán),看她如此單純,想必是因為自小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是她為什么一定要到京城去?
星影見他默不作聲,以為他還在生氣,主動地拉拉他的袖子勸慰他,「喂,陸子楚,不要生氣啦,你板著臉好像我欠你多少錢似的!
一旁的騎士都忍住笑,他們跟隨陸子楚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堡主形容為討債的人。
陸子楚啼笑皆非地看著她示好的笑靨,心中默默感謝把她扶養(yǎng)長大的人,讓她擁有如此出塵的純真?zhèn)性,若不是有這么多部下圍在一旁,他真想大力擁她入懷,把她永遠(yuǎn)珍藏起來。他攬住她的肩,「好了,你還沒吃早飯。」
星影一聽,秀眉立攏,她發(fā)覺陸子楚老愛喂她吃東西。「我今天早上不餓,不用吃了!
「不行!谷岷偷珗远ǖ恼Z氣告訴星影,爭辯是沒用的。
她讓他牽著走向帳篷,但是她總覺得有件事不對勁。對了,她停住腳步,帶著薄怒轉(zhuǎn)向陸子楚,「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么不揭穿我,讓我一個人出糗?」
陸子楚好笑地低頭望著她,心想「小傻瓜」可能要改成「超級小傻瓜」了,她竟然隔了這么久才想起來他還沒回答她的問題。他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我在等你自己告訴我。」
「嗯?」星影皺著秀眉,站在原地等他繼續(xù)說下去,等了半天才明白他已經(jīng)說完了,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就這樣?」
「就這樣!
。
自從早上那一幕后,星影發(fā)覺自己簡直無法面對陸子楚,更別說還要跟他結(jié)伴到京城左。
星影騎在馬上,認(rèn)真地考慮是不是要趁現(xiàn)在跟他們分道揚(yáng)鑣,但是這個念頭卻讓她的心莫名地痛了起來。
可是現(xiàn)在她是女兒身的事已經(jīng)被揭穿,再跟他們這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好像不太合禮教。
她把視線固定在前方,強(qiáng)迫自己開口,「子楚,到了下一個鎮(zhèn),我們就分道揚(yáng)鑣。」難過的語調(diào)中透著一絲掩不住的惆悵。
和她并轡而騎的陸子楚望她一眼,一口否決!感怯,我不會讓你單獨(dú)上路的。」
這句話溫暖了星影的心,但是若再繼續(xù)跟他同行,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他了。
一輩子不想離開?星影驚恐地猛拉韁繩,老馬聽話地停下來,所有的人全跟著她停下。
星影轉(zhuǎn)頭凝視陸子楚的俊臉,心中的驚慌不斷擴(kuò)大。難道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感情和依戀?難道造就是她想把茶水倒在孟情妤身上的原因?而那種奇怪的郁悶感就叫作「嫉妒」?
星影震驚地發(fā)現(xiàn),也許她的一顆心早已經(jīng)系在陸子楚身上了。
不安和恐慌開始在星影心中擴(kuò)散,嬤嬤說過影族的伴侶都得拋棄原本的生活,并和親人斷絕關(guān)系,這是祖先的規(guī)定!
她不覺轉(zhuǎn)身望向跟在他們身后的大隊人馬,看到一張張對陸子楚充滿信任的臉孔。她不能讓他們失去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趁還沒有陷得太深之前,快刀斬亂麻,把情絲斬斷。
離開他是唯一的方法。
她的思緒沒逃過陸子楚仔細(xì)的審視。有事情不對勁!「星影,你在想什么?」
星影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她再度告訴自己必須現(xiàn)在就作決定。「子楚,我真的覺得我們該在下一個鎮(zhèn)就分手。」
「給我一個具體的理由!龟懽映芙^接受。
「我有事要辦。」
「我陪你一起去辦!
「是私事。」
「妳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怎么這么頑固。」
陸子楚一語不發(fā)地望著地,臉色陰霾。
星影避開他的注視,抬高下巴,「現(xiàn)在你跟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我是女的,我不能再跟你們一起走,這樣不合禮教!
「我會吩咐浩山替你準(zhǔn)備單獨(dú)用的帳篷。」他的口氣像是此事已成定局,沒有商量的余地。
「為什么你不讓我離開?這樣對我們都好!剐怯霸俣壤o韁繩,老馬又聽話地停下腳步,吃起路旁的草來。當(dāng)然,大隊人馬也跟著又停下。
陸子楚灼熱的眼光望著她,「對我不好,我就要成親了,所以你不能在這時候走人!
「你要成親?這關(guān)我什么事?」星影狐疑道。該不會是他要成親,拉她去做客人吧?想到這里,她心中有股尖銳的刺痛,如果她真的得目睹他成親,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那種痛苦。
「當(dāng)然關(guān)你的事,若是你這個新娘子跑了,誰跟我成親?」陸子楚灼熱的視線緊盯在她身上,觀察她的反應(yīng)。
「什么?」星影詫然驚呼,差點(diǎn)跌下馬。還好陸子楚的健臂早等在一旁扶住她的腰肢,使她免于慘跌下地,摔得鼻青臉腫。
她兩眼圓睜瞪著他,肯定他瘋了。
「別用這種懷疑的眼光看我,你的耳朵沒有壞,我的神智也很清醒!龟懽映Φ。
「既然如此,你就該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剐怯皞牡卣f道。如果他知道影族的事和規(guī)定,恐怕就不會做出這樣的提議。畢竟有哪個男人會為了紅顏,拋下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礎(chǔ)和龐大的事業(yè)?
陸子楚俊眉一揚(yáng),「為什么不可能?」
她壓下心中的苦澀,急忙分析道:「第一,我們認(rèn)識沒多久;第二,你不了解我;第三,我不了解你。」看他還是沒恢復(fù)理智的樣子,她又接著道:「你若嫌不夠,我還可以再舉出上百個理由!
陸子楚的決心一點(diǎn)都沒動搖!感怯埃S多夫婦都是媒妁之言,在婚前連見一面都沒有,但是依然白首偕老,而我們已經(jīng)認(rèn)識兩個月了,所以第一點(diǎn)理由不成立。至于第二點(diǎn)跟第三點(diǎn),」他深深望人星影的眸中,低沉的聲音像是在催眠她似的,「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認(rèn)識你一輩子,再說經(jīng)過今天早上后,一切都不同了!
陸子楚俊臉上的表情讓星影覺得他像是伺機(jī)撲向獵物的黑豹,而她剛好不幸的是那只剛得知惡運(yùn)即將來臨的可憐小綿羊。
她惴惴不安地瞪著他,「什么地方不同?」
「你這么快就忘了?」陸子楚訝然道,心中暗笑著。他俯身附在她耳邊提醒她,「早上我們不是才交換過定情之吻?」
「定情?」星影再度驚呼,不過她眼角瞄到停在后面的那些人全都豎起耳朵,滿臉好奇,立即壓低聲量,臉頰泛紅地低叱道:「誰跟你定情!根……根本是你強(qiáng)吻我!
陸子楚也配合地壓低聲音,「星影,若不是你一早滾過來趴到我身上,我又怎么會被引誘得心猿意馬、克制不?」說完他坐正身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臉上誘人的紅暈向耳根擴(kuò)散。
星影紅著臉硬著頭皮說:「那也不至于要成親吧?」這種事好像是女人比較吃虧,不是嗎?難不成社會上的風(fēng)氣和禮俗已經(jīng)改變了。
「當(dāng)然要,你剛才不是還提到禮教嗎?」陸子楚忍住滿腔的笑意,故意一本正經(jīng)地說,「星影,現(xiàn)在我清白已毀,以后若是沒有人肯嫁給我,豈不犯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大罪,所以你當(dāng)然該對我負(fù)責(zé),你說對不對,嗯?」
「我……我該對你負(fù)責(zé)?!」星影克制不住地尖呼。她怎么會讓自己惹上這種麻煩?
她真想一巴掌打掉陸子楚臉上那抹自信的笑容。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逃開這一團(tuán)亂七八糟!她腦中飛快地思索脫身之道,回憶嬤嬤好像提遇這方面的事,那是什么來著……對了!她眸子一亮,立刻轉(zhuǎn)向陸子楚。
「子楚,」她用自己都覺得惡心的甜膩聲音討好地叫喚他,「我看這樣好了……」她赧然地停下來,臉突然紅了起來。
陸子楚好奇地看著她通紅的臉蛋,一語不發(fā)地等著她的下文。星影會用這么甜的聲音叫他,準(zhǔn)沒什么好事,不知道她的小腦袋里又在轉(zhuǎn)什么怪念頭。
星影一咬牙,「我……我付你遮羞費(fèi)。不過我現(xiàn)在沒錢給你,可是我保證以后一定會親自付給你!顾豢跉庹f完,臉紅得像大紅緞子。
停在他們身后的馬浩山和羅少恒現(xiàn)在總算聽出了一點(diǎn)苗頭,忍不住爆笑出聲,招來眼尖的星影一個大白眼。
生平頭一遭,陸子楚啞口無言,虧她想得出這種提議。他一手撫弄下巴,表情認(rèn)真地考慮,好半天沒說話。
星影忍不住緊張地催促,「怎么樣?」
陸子楚瞥一眼她眼巴巴的俏模樣,像是下定決心,緩緩開口道:「這個主意聽來不錯。」
星影覺得心中五味雜陳,她雖然很高興陸子楚終于恢復(fù)神智,但是他怎能這么快就同意?她覺得自己真是矛盾極了,既希望他同意,讓她能順利斬斷情絲;又不希望他同意,讓她能有理由賴著他。
她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勉強(qiáng)露出笑容說:「我就說成親這種事--」
陸子楚慢條斯理地打斷她,「但是我決定不接受!
「什么?!」星影一口氣差點(diǎn)接不上來,怒瞪著陸子楚,「為什么不接受?」
「因為我年紀(jì)也老大不小,找對象太麻煩,現(xiàn)在有個現(xiàn)成人選,不是方便多了!龟懽映䞍(yōu)閑地回答。
原來她只是個「方便」的「現(xiàn)成人選」?星影氣得想殺人。
「陸子楚,你這個大無賴!」星影氣極大吼,雙手緊握成拳,柳眉倒豎。若不是有這么多人在旁邊,她真恨不得隨手一揮,用魔法把他丟到海角天邊!赣⑿酆脻h根本不會拿這種事來威脅弱女子!而且那一吻根本……根本不能算是定情之吻……」
她是在無意識的睡眠狀態(tài)下才會發(fā)生這樣的「失誤」,她滿腹委屈地想。
她要是知道根本不是她的「失誤」,而是陸子楚「故意」把她抱過去的話,她恐怕會毫不遲疑地用魔法把他丟出去。
陸子楚憐惜地看著她氣得微扁的可愛臉龐,忍不住想捉弄她。他擺出做了重大犧牲的表情,一本正經(jīng)地道:「如果你對今早那一吻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再多練習(xí)幾次,直到你滿意為止。」
「你休想!」她飛快地捂住紅唇,怕他會霸道地說做就做。
她怒瞪陸子楚一眼,氣得轉(zhuǎn)頭不理他。他要成親就成親吧!她不會逃嗎?真是笨!她就不相信他能整天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想到這兒,她露出笑容。
陸子楚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俊目微瞇,稍微思索就摸透她的心思,暗自說道:「星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會讓你有機(jī)可乘的,心愛的小傻瓜。」
。
大隊人馬在西陽鎮(zhèn)第一大客!竵砼d居」暫時歇腳,陸子楚也趁此機(jī)會聽取此地部屬的報告。
陸子楚把星影帶進(jìn)擺設(shè)高雅、氣度恢弘的前廳,溫柔的語調(diào)中帶著警告,「星影,你乖乖待在這兒,羅少恒會留下來陪你,等我把事情處理好后,立刻就回來。我們先去我的別院慕浩園,然后再去長安,這樣可好?」
一路上,星影費(fèi)盡唇舌試圖說服他打消娶她的荒謬念頭,但是陸子楚像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把她的抗議和理由一一駁回。
她往緞面錦椅上重重一坐,一手沒精打彩地半支著頭,才慢吞吞地回道:「知道了啦!
嬤嬤要是知道她連母親的下落都還沒著落,就惹了一身麻煩,還背上「毀人清白」的罪名,她不氣得拿紫檀拐杖追殺她,在她的頭上敲個大包才怪。
更糟糕的是,她很可能就此丟了她的心!
陸子楚居高臨下望著她愁眉苦臉的臉蛋,「星影,這里的廚子手藝不錯,你若是餓了,就自己點(diǎn)些東西吃!顾麘z惜地打量她柔弱的骨架,「聽到了嗎?」
「聽到了,我會點(diǎn)一大堆名貴的菜把你吃垮,你快走啦!」星影賭氣地回答。
陸子楚望著她生氣的嬌靨,驀地伸手輕觸她柔嫩的臉頰,柔聲道:「不要亂跑,乖乖等我!
有那么一瞬間,星影還以為他會吻她,但是他又收回手,頭也不回地走出客棧,上馬離去。
星影怔忡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奇怪,她心中為何如此難過,像是一部分的她也隨他而去似的,難道他真的已經(jīng)深深侵入她心中,占領(lǐng)了她的感情?她甩甩頭。不行,她沒有時間自憐自艾,地要把握這個機(jī)會逃開這一團(tuán)混亂,好好地思考一下。
「少恒,我有點(diǎn)累,想休息一下!
羅少恒立即喚來掌柜帶路。一到她的廂房,她立即表明她要好好休息,不要任何打擾。
星影有點(diǎn)惋惜地欣賞雅房里高尚典雅的精致家具,可惜她享用不到了。
她跑到窗邊觀察地形,發(fā)覺一棵枝葉茂密的柳樹昂立于兩人高的圍墻之外。她皺眉估計自己與大樹之間的距離,半晌后自言自語道:「應(yīng)該可以!
她調(diào)整好方向面對大樹,再闔上大眼,嚴(yán)肅地默念咒語。只見她額間忽然隱現(xiàn)五彩的光芒,美眸一張,手往大樹上一揮,嬌小的身影立即奇異地消失在虛無中。
*****
陸子楚面色鐵青地看著空蕩蕩的雅房。她到底怎么走的?
羅少恒不解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廂房,驚疑地喃喃自語,「我真的沒有離開房門口一步,她怎么可能平空消失……」他轉(zhuǎn)向陸子楚,「陸堡主,我真的沒有離--」
陸子楚抬起一手打斷他,「我知道!
他相信羅少恒。他快步走到窗邊,如鷹般銳利的眼神仔細(xì)打量外面經(jīng)過名家手筆的庭院,星影絕不可能穿越中庭而不被發(fā)現(xiàn)。他為了防止她逃跑,也為了保護(hù)她,所以早就派了一些屬下在暗處守護(hù),若是看到星影越窗而逃,他的指示是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不計任何代價阻止她,但是所有部下都異口同聲說沒有看到任何不尋常的事。
他皺眉打量高墻,一個人若要爬過它而不引起注意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的視線若有所思地移向墻外的高大柳樹,眼中銳芒倏閃。
他轉(zhuǎn)向馬浩山,「立即派出所有人馬,分頭朝通往京城的道路追去,任何小路都不能放過。」
馬浩山立即躬身退出。
陸子楚盯著窗外,眸中痛苦的神色一覽無遺。他輕聲嘶啞地說:「星影,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不足以留住你,你為什么要逃開我?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diǎn)感情都沒有,我不會就這樣讓你走的,我不能!」
他重重一拳擊在窗臺上。
。
「早知道就聽饅頭大叔的話,等到午后再出發(fā)!
星影形單影只、孤零零地走在通往北方的官道上,瘦弱的身軀在寬敞的大道上顯得更加弱不禁風(fēng)。
她抬起一手擋住直射的陽光,敞直的黃土大道朝前方無盡地延伸,似乎連到天際,永無止境。她暗嘆口氣,若不是為了要逃開陸子楚,她也犯不著在這種大太陽下趕路。
「讓路!」一輛六轡馬車自她身旁呼嘯而過,掀起的塵土朝她迎面撲來,害她嗆咳了幾下。
星影無精打彩地踱到路旁大樹的陰影下,拍打沾了滿身的灰塵,不禁想起和陸子楚并騎時說說笑笑的快樂時光。每次遇到橫生擋路的枝干,他都會體貼地早一步替她撥開;有冷風(fēng)吹過時,他會把輕柔的毛氅披到她肩上;陽光稍烈,他會停下大隊人馬,笑著把水壺遞給她,讓她把冰涼透心的清水喝個夠;見她無聊,他還會說故事給她聽,跟她拌拌嘴、逗她開心。
想著想著,陸子楚溫柔的俊臉仿佛就在眼前,她惆悵地低喚,「子楚……」
她猛一搖頭,告訴自己她不能再作白日夢。她振作起精神,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來,拿出白饅頭小口地啃著。她望著吃了半天還剩下一大半的饅頭,不禁露出笑容,若是陸子楚在身旁,一定會皺著眉頭半哄半騙地要她把整個饅頭吃完。
唉,才說不想他,怎么又讓他闖進(jìn)心扉了呢?
星影怔怔地癡望著手中的白饅頭,卻發(fā)覺饅頭漸漸變得像雪花一樣模糊不清,她抬手摸摸臉頰,何時她竟流下了淚?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嘆口氣,苦笑著把淚水抹干。最想逃避的人是他,最思念的人也是他;更慘的是,眼前的一景一物都會令她想起那個霸道強(qiáng)悍卻又異常溫柔的男人,真是個糟糕的現(xiàn)象,唉!
看來他真的已經(jīng)占據(jù)了她的心,可是她怎能讓他為了她而放棄辛苦打下的基業(yè),離開那些仰賴他的部屬?
她不能再想下去,星影用手背抹去眼眶里的淚水,疲憊地靠著樹干,在暖風(fēng)的吹拂下緩緩陷入半睡半醒之間,其間有陸子楚溫柔的笑臉浮沉著……
「好痛,爹,我下次不敢了。」
一陣孩童的哭喊聲漸漸喚醒星影的意識,她眉心略蹙地望向擾她好夢的來源。
在旁邊的樹蔭下,不知何時停了輛破舊的馬車,一名肥胖的壯漢正拿著細(xì)竹條抽打跪在地上不住閃躲的小男孩,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則畏縮地站在一旁,眼申明顯含著淚卻不敢上前勸阻。
星影心下不忍,忍不住出聲阻止,「這位壯士,小孩子不懂事,你罵罵他就算了,何必動手呢?他年紀(jì)這么小,怎么承受得了你的鞭打,再怎么說他也是你的骨肉,何必這么嚴(yán)厲?」從小在關(guān)愛中成長的她,很難想象有人會對自己的親生子女這么兇狠。
「你這小子管好自己的事就好,少管別人的家務(wù)事!」大漢兇蠻地瞪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小男孩身上,細(xì)竹條繼續(xù)如雨落下,「你這該死的孩子,你明天再討不到銀子,看我給不給你飯吃!
原來如此!星影沒想到在現(xiàn)今可算是國泰民安的社會居然還有逼子為丐的事。她憐憫地望向眼中流露痛苦神色的婦人,看她身子孱弱又穿得異常破舊,想必也是被這個大漢逼去討飯的結(jié)果。星影思及此,不禁心中有氣,暗念咒語。
大漢用力揮下,沒想到竹條卻不合理地往內(nèi)拗,打到他腿上。他驚跳起來,猛搓被抽中的地方。
讓你也嘗嘗被鞭打的滋味!星影冷冷一笑,把頭偏向另一邊,裝作沒事人一樣。
大漢不信邪,又用力朝小男孩抽下去,但是細(xì)竹條像是自己有生命似的,這回竟往上竄,在他臉上狠狠地留下一道猩紅色的細(xì)痕,嚇得大漢慌忙丟下竹條,臉色發(fā)白,神色倉皇地四下張望,狐疑的目光在星影身上逗留了一會兒后,又朝四周亂瞟。
他畏懼地望向平躺在地上的細(xì)竹條,半晌才鼓起勇氣彎下腰撿起它。
但是他的手指剛碰到細(xì)竹條的把手,竹條就凌空飛起,筆直地飛到他妻子手中。婦人本能地接住它,楞楞地望著手中像是天賜的細(xì)竹條,目光移向蜷縮在地上的稚子,長久以來被欺壓凌虐的屈辱如山洪般爆發(fā),她哭喊一聲,鼓起勇氣揮舞著細(xì)竹條,口中邊罵邊開始追打她狠毒的丈夫。
大漢不敢置信地瞪著怒火爆發(fā)、形同瘋狂的妻子,和她手中那條可怕的細(xì)竹條。
「有……有鬼……」大漢嚇得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驚恐地躲避妻子,沒命地沿著大道朝南狂奔而去,把妻兒和家當(dāng)都留在身后。
星影愉快地望著他狼狽奔逃的背影,這種會打妻兒的人就是欠人教訓(xùn),才會日益囂張。她關(guān)心地望向傷痕累累的小男孩,才發(fā)現(xiàn)臉上還殘留驚嚇的小男孩,視線一瞬也不瞬地盯在地身上,她忍不住朝他眨眨眼睛。
「你有膽就不要再回來,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終于一吐怨氣的婦人又追了一陣后,才轉(zhuǎn)回來疼惜地扶起縮坐在地上的兒子。小男孩立刻在他娘耳邊輕輕說了些話,小手朝星影這邊指了指。
星影很高興事情終于有了圓滿的結(jié)局,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含笑起身,正準(zhǔn)備繼續(xù)趕路時,沒想到婦人卻拉著小男孩擋到她面前,兩個人朝她迎面跪下。
「多謝仙姑!顾怀陕暤乩鴥鹤庸虬菰诘厣希蛔】念^。
「喂,這不關(guān)我的事,你們別拜我,快起來!剐怯皞(cè)身讓開-步,伸手去扶婦人和小男孩。
婦人依舊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赶晒茫覂鹤有ザ伎吹搅,請仙姑別再推辭。」
星影慌張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一些剛好路過的馬車夫和路人好奇地往這邊望,不禁急道:「你們先起來,有話好說嘛!再不起來我可要生氣了!
一聽她要生氣,婦人立即拉著小男孩站起來。
星影把他們拉到一邊,「我真的沒做什么,你們不要亂說!
可是他們母子兩人好像已經(jīng)認(rèn)定星影是救他們的人,怎么說都改不了他們的想法,小偉更是用一副崇拜的眼光望著她,簡直就把她當(dāng)作仙女下凡。婦人請求她讓他們跟在身邊服侍她,星影當(dāng)然是一口回絕。
婦人立刻又跪下去,哭著說若是失去她的保護(hù),等她丈夫追上來,她和可憐的兒子一定會再度陷入魔掌。
星影勸了半天都沒用,最后只好皺著眉頭答應(yīng)他們,條件是不準(zhǔn)叫她「仙姑」,也不許張揚(yáng)這件事,否則她就不理他們。她煩惱地想,陸子楚的事不知道算不算解決了,現(xiàn)在又多了兩個自稱是她「仆人」的跟班,難怪嬤嬤一再交代她不要多管閑事。
她在被必恭必敬地請上馬車后,才想起一件事!竸⒋髬,你們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劉大嬸沒想到這位「仙姑」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笑著恭敬地回答,「您雖然作男裝打扮,但是講話的語氣和神態(tài)一看就知道是位姑娘。」她忽然發(fā)覺這位「仙姑」挺天真可愛的。
似乎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是女的,星影撅著嘴考慮是不是干脆換回女裝算了。
就這樣,她和劉大嬸母子說說笑笑地乘著馬車朝北行去,暫時把對陸子楚的思念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