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一聲微悶地驚叫聲自大帳篷內(nèi)傳出來。
守在帳篷外面的馬浩山露出笑容,心中暗數(shù):五、四、三、二,時間到!他一擊掌。像是在配合他似的,星影就在這時掀開帳幕飛快地沖出來,滿臉通紅。
她緊張地拉住浩山的衣襟,「浩山,人在睡著時會不會自己解開繩子?」
馬浩山笑呵呵地回答,「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到。」
沖出帳篷、問問題、再紅著臉一溜煙跑掉,已經(jīng)成了星影姑娘的起床模式,馬浩山好笑地看著星影神情恍惚地松開他的衣襟,一臉困惑地朝溪邊走去。
每天早上星影都會問他一個古怪的問題,昨天是「毯子會不會自己飛?」,前天是「墊子會不會自己動?」他實在很好奇堡主和星影共享的大帳篷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都感激萬分,因為他從沒看過他們堡主這么快樂滿足過,簡直像千年冰山融化了般。
「她又去溪邊了?」陸子楚掀帳而出,帶著笑意的語音打斷了馬浩山的思緒,他立刻恭身應「是」。
這個小傻瓜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每晚都是他把她抱到懷里的?陸子楚懷著滿心的柔情陷入沉思。他早就發(fā)現(xiàn)星影只要臉頰一沾到枕頭,就會睡得不省人事,起初他還以為是因為她信任他,完全沒對他設(shè)防才會睡得這么熟,甚至為此沾沾自喜了好半天,后來他才苦笑著打破自己的美夢,她根本是少根筋!
對她來說,恐怕「吃飯」最大,「睡覺」第二。
昨晚在抱起她之前,他試探地在地耳邊輕喊失火了,沒想到她竟然連眼睛都沒張開,只皺皺秀眉,咕噥地說了句,「子楚,去滅火!狗瓊身又兀自繼續(xù)和周公下棋去。他楞了半晌才安慰自己,還好她喊的人是他,不是別的男人。
不過每晚看著她甜美沉靜的睡容,摟著她軟玉溫香的嬌軀,他發(fā)覺自己已再無所求,只希望能這么擁著地一生一世。
。
星影直奔到溪邊才停下來,捧起清涼的溪水猛往發(fā)燙的臉上潑。
怎么可能?她明明記得昨晚臨睡前,她把自己跟床墊綁得牢牢的,還特別檢查了好幾遍,怎么今早又在陸子楚的懷里醒來,而昨晚綁得牢牢的繩子全都散落在地上。
她各種方法都試過了,包括把床墊拉到離陸子楚最遠的角落,或是用毛毯緊緊裹住自己,但是無論她怎么做,第二天那些防止她「侵犯」陸子楚的措施都會自動失效,她不是窩在他懷里醒來,就是半趴在他身上。還好她總是早他一步清醒,要不然她一定會羞得無地自容。
最可惡的是,陸子楚每晚看她忙東忙西的,不是自大的預言她的措施絕對沒效,就是訕笑她受不了他這個「暖爐」的誘惑。不過他的懷抱真的是又暖又舒服……她的俏臉倏地又飛上兩朵紅云,她連忙又捧點水澆熄自己不正經(jīng)的遐思。
「我一定要管好自己,不要再睡到不該睡的地方!剐怯靶攀牡┑┑馗嬖V自己。
帶著滿腔的決心,她挑了塊平坦的溪石坐下,把頭發(fā)重新束好,欣賞在溪巖邊優(yōu)游的小魚兒。她放下一指輕點水面,一尾小魚不怕生地輕吻了一下她的手指,她愉快地咭笑出來,但小魚的動作卻也勾起了她的鄉(xiāng)愁。
「嬤嬤、小竹,你們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有沒有去捉我那條五彩錦鯉?」她好懷念在山里的日子,雖然只有她們?nèi)讼嘁罏槊,但是卻充滿了寧靜和快樂。她抹掉突然涌上的淚水,抬頭寄語飄移的云彩,「云兒呀,請你們告訴嬤嬤和小竹,我一定會盡快找到爹娘,跟他們一起回去!
一尾小鯛調(diào)皮地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灑了她一身,星影玩心一起,踩進沁涼及膝的溪水里,四處追著小鯛跑。
不遠處,她的視線不能及的陰影中,陸子楚碩長有力的身軀倚著樹干,兩臂交迭在胸前,守護著眼前玩興正濃的可人兒。
星影腳下一滑,跌坐到溪里,成了個「落湯精靈」時,他本想現(xiàn)身把她捉回去烤火,但是她的嬌笑聲和快樂的表情打消了他的念頭。他望望已有些暖意的陽光,再度靠回樹身,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就讓她再玩一會兒好了!
星影直玩到有些喘了,才踩著嘎吱作響的軟皮靴回到岸邊。她低頭拉拉濕答答地粘貼在身上的衣服,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怎么辦?都濕透了。」
一個想法突然進入她腦海,美眸一轉(zhuǎn),小心地左右張望老半天,確定四下無人后,她才肅容默念咒語,纖手在空中畫個弧后,朝自己身上一比。
陸子楚注視她奇怪的舉止,眉峰微皺。她在做什么?
不一會兒,他訝異地彈離樹干,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身上漸漸冒起白色煙霧,緩緩將她嬌小的身軀完全裹住。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拳,緊盯著這神奇的一幕,星影現(xiàn)在就像傳說中的仙女,在朦眬的云霧中翩翩起舞,有那么一剎那,陸子楚真怕她會就此消失在煙霧中。
水氣終于漸漸消失。
星影滿意地整理完全看不出一絲濕痕的干爽衣褲,得意地想著嬤嬤要是知道她把魔法施展得如此成功,一定會笑呵呵地稱贊她。她愉快地朝營地的方向走回去。
站在原地的陸子楚望著她嬌小的背影陷入沉思。驀地,他腦中靈光乍現(xiàn),俊目中閃著異樣的神采,喃喃自語,「難怪她能『跳』這么遠,原來她……圍繞在她身旁的謎團終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陸子楚倏地住口,露出神秘的笑容,朝星影消失的小徑走去。
星影哼著小曲,捧了滿懷的野花,快走到營地時,才猛然想起她抱著一大束花走進營地,不引入側(cè)目才怪!府斈腥司褪沁@么不方便!顾锵У匕鸦▋毫粼谛脚月杂兴莸牟莸厣。
馬浩山見到她踏進營地,立即端來早餐。
嗯,好香!星影深吸一口氣,香噴噴的粥引得她食指大動。
「浩山,你們每次出來都帶這么多東西不嫌累嗎?」她好奇地問。
馬浩山含笑答道:「啟稟少爺,不累!
都快兩個月了,星影還是不習慣這種客氣的稱呼。「浩山,你不用一直叫我少爺,跟少恒一樣叫我星影就好了。」
馬浩山欠欠身,「屬下不敢!
「這有什么不敢的,我既不屬于你們?nèi)毡,也不是你的上司,你……」她的話沒說完,就看到陸子楚手拿她剛才遺留在草地上的花束,筆直地朝她走來。
他怎么會拿著那束花?
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坐到她身邊,把「她的」花送給她。她本能地伸手想接,但又猛然縮回手,大刺刺地咳一聲,「子楚,你的腦筋有沒有問題,哪有男人送男人花的?」這種事不用小竹告訴她,她也知道。
陸子楚眉峰高揚,「你不要?」
星影依依不舍地看馨香撲鼻的鮮花最后一眼,有點可惜地搖頭拒絕,「不要!
「不要就算了!龟懽映䶮o所謂地把花交給馬浩山,「你處理吧!
星影狐疑地看他們之間交換的了然眼神。「喂,子楚,你那些花是在哪里摘的?」
他眼中含笑,捉弄道:「樹林里的仙子給的。」
星影一翻白眼,「樹林里哪來的仙子,我剛才也是從那兒過來,怎么仙子就沒送我,你……」她突然住口,懷疑地打量陸子楚臉上詭異的曖昧笑容!改銊偛诺綐淞秩?是靠近小溪那邊?」
陸子楚笑著點頭,接過馬浩山端上來的粥。
星影緊張地微傾向前,質(zhì)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什么?」她的大眼全神貫注地盯在他臉上,仿佛想從他臉上尋出一點蛛絲馬跡,但是陸子楚的俊臉恒靜如山,沒有透露出絲毫訊息。一匙粥在這時移到她唇邊,她未加思索就一口喝下。
陸子楚愛憐地看她吞下粥,這個小傻瓜好像還沒察覺她剛才喝下的粥是他喂的,真是可愛極了,或許……該說好玩極了!
他發(fā)覺逗弄她可能會成為他的習慣之一。
他帶著一絲興味反問:「我該看到什么嗎?」
星影瞪著他臉上怪異的笑容看了一會兒后,才放棄地應道:「沒什么。」
他應該沒看到,不然他早在溪邊就會嚷嚷出來,不可能忍到現(xiàn)在還能不動聲色,普通人……不,正常人都會這么做的。
這么一想,她立刻釋懷,正準備喝粥時,她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怔怔地看著閃著銀光、干干凈凈地躺在瓷碟上的銀匙。
奇怪,她的湯匙還沒用過,那剛才那匙粥是打哪兒來的?她瞪向陸子楚手中那支正湊向他唇邊的銀匙……
他們間接接吻了嗎?
不會吧!
。
常言道:山路難行。可是星影覺得跟著日堡的人旅行,山路不再難行,連露宿野外都成了件享受的事,他們的帳篷住起來比客棧還舒服,就連床墊都比尋常客棧的要來得柔軟得多。
剛被喂得飽飽的星影,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騎在馬上,她身上依舊是一襲薄薄的長衫,但是在陸子楚的堅持下,外面罩著他輕軟的絲質(zhì)長袍,過長的袖子折了好幾折還是蓋過她的小手,下襬也長得幾乎拖到地上,偶爾飄進鼻間的男性味道讓她數(shù)度臉紅,但是心中卻洋溢著說不出的甜蜜滋味。
星影望著眼前無盡的樹海,有點浮躁地問騎在她身邊的陸子楚。「子楚,我們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到?」
用早膳時,陸子楚簡略地向她介紹濟南這個位居北方的交通要沖,讓她恨不得能插翅飛過去,見識一下他說的那種萬頭鉆動的市集和鬧街,還有那些富麗堂皇的雕梁畫棟。
陸子楚懶散的眸中帶著內(nèi)斂的銳利,笑望她那副精力旺盛卻不得發(fā)泄的猴急模樣,不慍不火地說道:「快了!
「快了?」看他像是有全世界的時間似的,星影不禁皺皺俏鼻,抱怨道:「這句話你已經(jīng)說了不下十次,換個新的好不好?」
「誰教你騎沒兩步就問一次,叫你換騎我們的馬比較快,你又不要。」
「不行,若是沒人騎它,它一定會難過,以為自己遭人遺棄。」她疼愛地拍拍老馬的脖子,老馬像是回應她善良的感情,回頭嘶鳴一聲。經(jīng)過這一陣子的相處,星影早把它當作自己的老朋友,要她拋下它是萬萬不可能的。
陸子楚看他們那股親熱勁,好笑地搖搖頭,「那就沒辦法了,依照它的速度,起碼也要拖到中午!
星影的臉蛋垮下來,可惜她的魔法還沒有強到能把他們一起送過去,再說她若是現(xiàn)在施展魔法的話,不把他們嚇死才怪。
她不覺看向陸子楚,卻和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對個正著,她怔仲地被他吸進他熱烈而似有所訴的眸光中,許久才回過神。
星影不好意思地把頭轉(zhuǎn)開,最近這種情形愈來愈多,她都快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
果然不出陸子楚所料,他們接近正午時才到達濟南。
自古有名的重鎮(zhèn)果然不同凡響,休息一晚后,星影一大早就拉著陸子楚去逛早市,上百個各式各樣的攤子看得她眼花撩亂,她興奮地拉著陸子楚東跑西鉆,一下子看人玩扯鈴,一下子跑到字畫攤前東翻西挑,每個攤子她都流連半天,但結(jié)果總是什么都沒買。
她不知道只要是她愛不釋手的東西,連她偷瞥一眼的發(fā)簪首飾,都在他們離開不久后,就被送往他們落腳的客棧。
世上原來有這么多好吃的東西!星影盯著攤子上各式各樣的糕餅點心,心中惋惜地想著,如果每樣都能買一點回去給嬤嬤和小竹吃該有多好。
「想吃嗎?」陸子楚愛憐地看著她依依不舍的表情。
「不用了!剐怯安缓靡馑嫉鼗亟^。這一陣子吃他、喝他、住他,陸子楚都沒有向她收取分文,再讓他花這種額外的錢好像太過分了點。
「算我請客,」陸子楚取出一錠銀子硬塞給她,「想吃什么自己挑!
星影推拒半天,才在陸子楚的堅持下紅著臉接下。她看著眼前五花八門的糕點,遲疑半天還是無法作決定,最后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終于讓她下定決心。
「這些還你!剐怯鞍延檬5乃殂y遞給陸子楚。
陸子楚沒想到她這么節(jié)省,只買了四支冰糖葫蘆。他略微皺眉,「星影,你盡量買,不用怕我會破產(chǎn)!
「我知道,可是買太多又吃不完!剐怯皼]注意他眼中的疼惜,笑著把一支冰糖葫蘆現(xiàn)寶似地遞到他面前,「你看,很漂亮對不對?來,這支給你!
「給我?」陸子楚訝異地伸手接過來,星影的體貼讓他意外,也令他感動。
「你先吃吃看好不好吃。」星影滿臉期盼地等他的回答。
昂藏七尺之軀當街吃小孩子的點心?這好像跟日堡堡主平日嚴肅的形象不太符合,跟在他們后面的馬浩山和羅少恒對望一眼,暗自慶幸自己不是陸子楚。
「若是不好吃怎么辦,難不成你要退還給小販?」陸子楚失笑道。
「你先吃,然后我再告訴你!剐怯耙娝不動手,干脆搶過他手中的冰糖葫蘆,親自喂他吃!竵,嘴巴張開,。
陸子楚哭笑不得地望著她一副喂小孩的樣子,連忙說:「我自己來……」
星影沒等他說完,就眼明手快地把一個冰糖葫蘆塞進他嘴里。
平常人哪看過這種小男人當街喂大男人吃冰糖葫蘆的奇景,不少人瞪大眼睛駐足旁觀。
馬浩山不禁臉紅。他職責在身,不能遠離,只好輕咳一聲轉(zhuǎn)開臉,想找羅少恒說話以掩飾尷尬,沒想到羅少恒早巳避到遠遠的另一端,兩眼望天,裝作不認識他們。
「好吃嗎?」星影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異樣的眼光,小時候易嬤嬤怎么哄她吃飯,她只不過如法炮制而已。
「好吃!龟懽映加铋g不禁綻放著一抹滿足,沉浸在星影對他的「甜蜜恩愛」中,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他心中決定要盡早讓星影成為他的妻、他的人。
星影滿意地轉(zhuǎn)身,把另一支冰糖葫蘆遞給一臉愕然、不敢不接的馬浩山,邊解釋道:「我本來打算如果不好吃的話,剩下這三支也都歸子楚;既然好吃,那我們?nèi)司鸵蝗艘恢。咦,少恒,你跑那么遠做什么?」
陸子楚瞪著手中的冰糖葫蘆,低聲咕噥,「原來我成了她的實驗品。」
他不禁苦笑著搖搖頭,虧他剛才還那么陶醉。他望向正把剩下的兩支冰糖葫蘆塞給馬浩山他們的星影,心中暗嘆口氣,真不知道這個小迷糊什么時候才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
他伸手摟住她的細肩,把地帶往茶館。
馬浩山和羅少恒愁眉苦臉地望著手中小孩子才吃的冰糖葫蘆。
能丟嗎?不行,星影會難過。
當街吃掉嗎?唉,大男人的面子要往哪兒擺啊!
濟南第一茶館,既然敢取名為「第一」,可見茶藝和茗點一定一流。
星影看著滿桌的點心,食指還想動,可是肚子已經(jīng)抗議裝不下了。她端起瓷杯,深吸一口氣,茶香立即沁鼻而入,滿足地說:「這茶好香!
陸子楚疼愛地挾了塊茶糕到她的碟子里,微笑道:「不要被燙到了,慢慢喝,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
星影正想問下午什么時候要出發(fā)時,一聲朗笑突然自樓梯口傳來,「陸堡主,真是好久不見,今天怎么有興致來這里泡茶?」
星影好奇地回頭,一名中年員外帶著一位弱不禁風的姑娘和幾名家丁朝他們大步行來。
陸子楚的眉頭微皺,欠身打招呼,「李員外。」
李員外說了半天客套話后,才幾近阿諛地搓搓手,「上回您來,沒機會介紹小女給您認識,今天特地帶她來拜見您!
沒等陸子楚回答,他就開始口沫橫飛地夸贊自己女兒的各項手藝,還有他有多注重她的教育和學習等等。
星影擔心地望著那名手足無措的漂亮姑娘,她就像個木頭人一樣,僵硬窘迫地不斷想往后退,要不是她父親緊抓著她,恐怕她早就驚恐地昏倒了。
陸子楚略帶不耐地瞥她一眼,她立刻像怕極了陸子楚似的,臉色倏地變白,猛力掙脫她父親的掌握后,立即踉蹌地朝樓下飛奔而去,留下李員外尬尷地呆立當場。
「哈哈,她就是這樣,從小就害羞!估顔T外自找臺階下后,立即追著他女兒下樓去。
看著這群人來去匆匆,星影困惑地轉(zhuǎn)向陸子楚,「他們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陸子楚臉上沒顯現(xiàn)任何表情,只淡淡地說了句,「沒什么!
星影側(cè)頭想了想,還是無法釋懷!改俏还媚锖孟窈芘履?」
「你怕我嗎?」陸子楚皺眉問道。
星影搖搖頭,一臉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怕你?我該怕你嗎?」
陸子楚露出一抹笑容,「不怕就好,不管他們。來,試試這塊雪花酥!
星影立即把剛才的小插曲拋至腦后,開心地品嘗雪花酥。但是半個時辰后,她再也笑不出來。
川流不息來「拜見」陸子楚的人一再打斷他們的品茗和閑聊,害她胃口盡失;更奇怪的是,每個來拜見他的人不是帶著自己的女兒,就是某親戚的閨秀。星影終于領(lǐng)悟,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帶來的美女推銷給陸子楚。
陸子楚一直很注意她的反應,「星影,嘴怎么嘟得這么高?」
「不知道!剐怯胺奂t色的嘴唇的確翹得可以跟雞屁股相媲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氣,只知道心里像是喝了滿缸的醋般,非常不舒服。她自睫毛下瞅著他,「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什么叫比較喜歡哪一個?」陸子楚失笑道。
星影緊盯著他,「少裝蒜!他們明明是來找你相親的?煺f,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吃醋的語氣讓陪坐在一旁的馬浩山和羅少恒都笑了,兩人有默契地對望一眼,看來星影終于開竅了,平常她只把陸子楚當成好朋友,渾然不覺他跟別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害他們這群手下都快替陸子楚急白了頭發(fā),但是看來現(xiàn)在她終于發(fā)現(xiàn)他在她心中占有不同的地位。
陸子楚一眉斜挑,「你這么關(guān)心我的終身大事?」
星影下巴微抬,嘴硬道:「誰關(guān)心你那種事,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陸子楚逗弄她,「這樣啊,那我也不必告訴你啰!」
「不說就算了,誰希罕!」星影賭氣地轉(zhuǎn)開臉,其實心里想知道得要命。
陸子楚把她的臉轉(zhuǎn)過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也不知道她們誰比較好,不然你幫我挑選好了!
「真的?你要把終身大事交到我手上?」星影不相信地睜大眼睛。
陸子楚露出詭異的笑容,「有何不可呢?」
星影一手支著下巴,開始認真的考慮,「李員外的女兒不行,她太怕你,你若是娶了她,可能得請個大夫長期駐在你家!顾贿呎f,手指還夸張地在空中亂晝,強調(diào)這件事的嚴重性。
「為什么?」馬浩山忍不住問道。
「以防她一見子楚就昏倒啊。想想看,成親后可是每天都要見面的,總不能她一昏倒就用轎子送去找大夫吧?不請個大夫在家里怎么行!」星影嚴肅地回答完后,又轉(zhuǎn)向陸子楚,認真地建議,「張姑娘也不行,她看起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你若是娶了她,可能得成天聽河東獅吼;司馬家的姑娘長得很美,嬌柔欲滴,可是她嘴角有一顆桃花痣,你可能得擔心她招蜂引蝶;高姑娘也很不錯,就是太矯揉造作了點,跟這種人相處太累了;江姑娘倒是可以考慮,她父親說她成天待在廚房練手藝。瞧,她的手藝還真不錯!」星影露出愉快的笑容,瞥一眼桌上那盒已經(jīng)被她一掃而空的糕點禮盒,「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這句話好像應該把「男人」換成「星影」!
陸子楚搖頭苦笑,「所以你決定江姑娘最適合我?」
不知道為什么,她很討厭這句話,秀眉蹙在一起,光想到他倆站在一起的畫面,剛剛那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又浮現(xiàn)。她不情愿地說:「我又沒有那么說,只是稱贊她的廚藝而已,若是你太愛吃她的菜,變成超級大胖子,當心百病叢生,一天到晚吃藥看大夫!
她又把目標指向其他候選人,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串千奇百怪的理由,有的像冰山美人,有的年紀不合,有的身高不配;有的太過知書達禮,會沒有生活情趣;穿的衣服顏色跟陸子楚不配也不行,連手指太長都不成。
馬浩山和羅少恒聽到后來忍不住哈哈大笑,招來星影的大白眼。她氣鼓鼓地質(zhì)問:「我可是很正經(jīng)地在替子楚挑媳婦,你們笑成這樣是什么意思?」
馬浩山和羅少恒對望一眼,忍不住笑得更大聲。她分明是雞蛋里挑骨頭,若是她肯正視自己的感情,恐怕會發(fā)現(xiàn)自己正是最適合陸子楚的人兒!
陸子楚也失笑道:「照你這種挑法,我恐怕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星影一臉假兮兮的同情,安慰他,「沒關(guān)系,我陪你,終身不娶!
陸子楚劍眉倏揚,眼中光彩乍現(xiàn),「這可是你說的,你得陪我一輩子!
「沒問題!剐怯芭呐男馗WC。
她在心中偷笑,要她保證一輩子不「娶」,她絕對做得到。
陸子楚心中也在偷笑。他心想:小傻瓜,你剛才承諾要陪我一輩子,這輩子你是跑不掉了。
他們倆各懷鬼胎,臉上都掛著滿意的笑容,愉快地繼續(xù)喝茶。
吃飽喝足后,星影笑咪咪地正要問待會兒要做什么時,一聲嬌滴滴的「子楚」突然自樓梯口響起,她本能地回頭。
哇,好美的女人!桃腮秀靨,雪肌玉膚,婀娜多姿的身段在一身鵝黃羅裙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出色;兩名中等姿色的丫鬟跟在她身后,更顯出她的風情萬種。星影低頭看看身上洗得泛白的簡樸青衫,忽然有點自慚形穢。
大美人朝他們姍姍地走來,所經(jīng)之處無不掀起一陣濃郁的香風。她停在陸子楚身邊,嬌笑道:「子楚,真是巧,竟然在這兒遇見你。」
甜得膩人的聲音令星影秀眉微蹙,她盯著大美人搭在陸子楚肩上的手,心中有股怪異的不安。這名女子跟剛才那些由家長前輩們帶來的女子不同,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容貌和才華都相當有自信,而且看她和陸子楚好像很熟稔似的,不知道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陸子楚不太客氣地把大美人的玉手拿開,轉(zhuǎn)向星影,溫柔地介紹道:「星影,這位是夢湖的孟情妤!
星影露出一抹微笑,有禮貌的打聲招呼。
陸子楚又轉(zhuǎn)向孟情妤,臉上卻蒙上一層疏遠,「孟情妤,這位是易星影!
孟情妤笑著朝她一點頭后,注意力立刻又回到陸子楚身上,依舊是那副嗲嗲的嗓音「子楚,怎么會想到要回北方來?」
「來辦事!龟懽映涞鼗卮稹
「辦什么事,有沒有需要我們夢湖幫忙的地方?」孟情妤熱絡(luò)地又朝陸子楚挨近了些。
「不勞費心!龟懽映哪樕淞。
見陸子楚沒有邀她落坐品茶的意思,孟情妤朝丫鬟使個眼色。不一會兒,小二就添上一副杯碟,而她也不客氣地自動坐到陸子楚旁邊。
「說什么費心,我爹上次還提到好久沒見到你,想請你過去坐坐呢!」她拿起茶壺替陸子楚斟茶,態(tài)度落落大方,一點都不像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閨女。
星影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大美人,孟情妤的優(yōu)雅舉止真可說是無懈可擊。她一語不發(fā)地主動把自己的杯子也推到她面前,看她會怎么做。
孟情妤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仍溫婉地替星影斟茶,口中還笑問道:「這位公子,您跟子楚是結(jié)伴同行?」
陸子楚代星影回答,「她是我的表弟!
陸子楚的親戚?孟情妤的笑臉立即熱絡(luò)了些,「難怪同樣英姿勃發(fā)!
星影先應付地回她一笑后,立即低下頭打量自己的身材。她這種身材會英姿勃發(fā)?星影不禁暗暗嗤之以鼻。
她的腦筋轉(zhuǎn)了兩圈,立即明白孟情妤的目的,她八成也是看上了陸子楚,知道她是他的「表弟」后,立刻想跟她打好關(guān)系。但是看她老想貼近陸子楚的殷切模樣,星影決定給她打零分。她擺出傾慕的神情,「孟姑娘,你來自夢湖?」
孟情妤微瞟陸子楚一眼后,才謙虛地回答,「是的,只是個小地方!
但是她嘴角的笑容卻微微透著自傲,男人在看到她的美貌,又知道她是夢湖的千金后,很少人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顯然這名瘦弱書生也不例外。
當今世上大概只有陸子楚能面對她而不心動,所以她才更想得到他。她的注意力再度轉(zhuǎn)回陸子楚身上。
「子楚,聽爹說你們?nèi)毡ぷ罱桶当ぬ幍貌惶茫俊姑锨殒ヒ荒橁P(guān)懷。
陸子楚心中一動,頗感興趣地問:「孟湖主怎么說的?」
孟情妤心中大感振奮,陸子楚對她的態(tài)度一向冷淡疏離,沒想到這次他竟然對她的問題感興趣,她立即展露愉快的笑容,「家父說你若有需要我們夢湖的地方,盡管吩咐,我們對暗堡也早就看不順眼,也許彼此可以互相討論一下要如何壓制他們的氣焰。」孟情妤緊盯著陸子楚,觀察他的反應。
令她失望的是,陸子楚的臉色又回復一貫的冷漠,他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對她的問題不置可否。
孟情妤腦筋一轉(zhuǎn),又熱絡(luò)地說:「家父還說希望你回長安的路上,經(jīng)過夢湖的時候,能順便過來坐坐,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
陸子楚沒有立即回答,但是冷漠的臉上忽然現(xiàn)出一抹猶豫,仿佛在考慮是不是要接受她的邀請。
孟晴妤看到陸子楚的表情,立刻大感振奮,這次事情好像真的與以往不同。她立即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誠懇地說:「子楚,你一年難得北上幾次,這次都已經(jīng)來到我們家門口了,怎么能不讓我們招待你。而且現(xiàn)在夢湖正是景色秀麗的時候,你遠從南方上來,風餐露宿的,一路上一定很不舒服,不如到我們夢湖來好好休息一下。」她側(cè)轉(zhuǎn)頭,朝星影嫵媚一笑后,注意力又回到陸子楚身上,「再說,你表弟也可以一起來欣賞一下我們夢湖的風光,這不是一舉數(shù)得嗎?」
星影坐在一旁靜靜凝聽到現(xiàn)在,才發(fā)覺為什么羅少恒說不少人對這位夢湖千金的評價很高,她來這兒的目的顯然是在替她父親做說客,希望能拉攏陸子楚,但是又絕不死纏爛打,以免招人反感,反而采取以退為進的方式,先讓陸子楚到她的地盤,再慢慢說服他。
星影不禁有些佩服,但是佩服歸佩服,為什么每當陸子楚的目光轉(zhuǎn)到孟情妤身上時,她的心就像針刺一樣呢?
還有,為什么每聽到一聲「子楚」,她就很想施魔法把茶水倒到孟情妤頭上?
星影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么暴力,她更討厭自己這種近乎吃醋的感覺。
「子楚,你說嘛!」孟情妤身軀微向前傾,幾近撒嬌地說,「我們--」
陸子楚打斷她的話,「好!
星影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她不敢置信地瞪著陸子楚。
好?他有沒有搞錯?夢湖不僅暗算江雪衣,還試圖挑起兩堡之間的紛爭,而現(xiàn)在這個腦筋顯然已經(jīng)壞掉的男人居然要深入虎穴,直搗敵人的窩巢?
她猛眨眼睛,拚命用眼神向陸子楚打暗號。
孟情妤一聽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脫口道:「真的?」
陸子楚把星影滑稽的可愛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充滿溫柔,但是臉上故意裝作視而不見。他略微皺眉,反問孟情妤,「你懷疑我的話?」
孟情好異奮的表情躍然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怎么會呢?日堡堡主一向一言九鼎,我只是太高興了。那么事情就這么決定了,子楚,你可不能反悔喔!」
孟情妤像是深怕陸子楚會改變主意似的,又閑聊了幾句之后,立即起身告辭,走前還不忘再度叮嚀他別忘了他的承諾。
「還有,小表弟,這回也真托你的福,難得子楚愿意到我們夢湖來。」孟情妤笑望向星影。
星影連忙擠出僵硬的笑容,「不客氣,這不關(guān)我的事!
「那我就先回夢湖做迎接你們的準備,夢湖見了。」孟情妤朝他們優(yōu)雅地一福后,滿面春風地朝樓梯走去。
孟情妤一轉(zhuǎn)身,星影立刻沒勁地癱在桃木大椅上,瞪著她裊娜的背影款款消失在樓梯口后,才轉(zhuǎn)向陸子楚,「你不會真是因為要讓我欣賞夢湖的美景才答應她的吧?如果是這樣,我勸你趕快追上去告訴她,你不去夢湖了,因為我根本就對夢湖的景致不感興趣!剐怯耙豢跉庹f完后,美目就筆直地瞪著陸子楚。
陸子楚氣定神閑地挾起一塊鳳梨酥到她碟子里,「你不想去沒關(guān)系,我還是會去!蛊鋵嵥麎焊鶅壕蜎]打算讓星影去,她不想去剛好正中他下懷。
見他意志堅定,星影忍不住生氣,「你有沒有搞錯?你這叫自投羅網(wǎng),知不知道?」
陸子楚露出極有男性魅力的笑容,反問她,「你擔心我?」
星影快氣昏了。都什么時候了,他還這么悠哉!
「你又不是不知道夢湖就是挑起你和江大哥沖突的人,你為什么還要去?萬一他們不安好心眼怎么辦?搞不好你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看到她焦急的模樣,陸子楚不禁露出愉快的笑容,「原來你真的擔心我。其實--」
星影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擔心擔心,我擔心死了!」她雙手撐住桌面,嬌軀向前傾向陸子楚,「你能不能不要去?」
陸子楚也同樣傾向她,幾乎和她眼對眼,鼻對鼻,再近一點就碰得到她的小嘴了。他愉快地說:「星影,我既然已經(jīng)答應孟情妤,就一定要做到。你放心,他們不敢對我怎么樣的,再說我也不會不做任何防備。」
第一次跟陸子楚靠得這么近,星影不自在地往后靠回椅背,雙頰略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略微摸清陸子楚的個性,這個男人的固執(zhí)可說是天下第一,一旦他決定的事,要他改變可能比登天還難。
她飛快地動著腦筋,「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龟懽映χ炕匾伪。
星影沒想到他竟一口回絕,不服地嚷嚷,「為什么不行?」
陸子楚一眉倏揚,「你剛才不是說不想去嗎?」
「我改變主意了,人們都說善變是女……男人的權(quán)利!剐怯霸G訥地道,暗自吐吐舌頭,差點說溜嘴。
陸子楚暗笑在心里,故意逗她,「我聽過的版本怎么是善變是女人的權(quán)利!
星影的臉又紅了。她死不認錯,支吾地說:「唔,反正我聽到的版本就是這樣。你為什么不讓我去?」她趕緊又扯回正題。
「太危險。」
「你不是說他們不敢對你怎么樣,那不就代表你安全得很。既然如此,那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危險?」
陸子楚苦笑地想,這回他倒是自打嘴巴了。他嚴肅地道:「星影,我是去確認夢湖的真正意圖,又不是去玩的,所以難保不會有意外,我不要你置身危險中!
聽他的語氣像是絲毫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星影決定暫時不跟他爭論,反正腳長在她身上,到時她總有辦法可以跟去。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腦海,她斜睨他半晌,才酸溜溜地說:「我看你是準備要和佳人共賞湖光山色,所以才不希望我這個『表弟』去壞了你的好事!
陸子楚哭笑不得地看看她不豫的臉色,「你這個小腦袋就會胡思亂想。我是去查探敵情,又不是去相親!
半天沒出聲的羅少恒忍不住故意刺激星影,「星影,孟情妤真的很漂亮吧!不但知書達禮、落落大方,又懂得欣賞美景這種生活情趣。據(jù)我所知,她詩詞書畫、女紅烹調(diào)樣樣精通,連騎馬射箭都很在行,怎么樣,她適不適合做陸堡主的新娘子?」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適合適合,簡直適合透了!剐怯皼]好氣地回道。
其實她還真找不出孟情妤什么缺點。
她的心情更壞了。
*****
在回客棧的路上,星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幾乎一語不發(fā)。陸子楚像是知道她在煩什么,也沒有打擾她,稍微休息一會兒后,大隊人馬就浩浩蕩蕩地出城而去。
星影很想控制心中的醋意,但是它卻反而愈積愈深。一想到在他們出城的路上,許多姑娘的目光全盯在陸子楚身上,好像恨不得能一起跟來的模樣,她一肚子無名火就威脅著要爆發(fā)。
到扎營的時候,她終于發(fā)脾氣了。
她兩手抱在胸前,滿臉不高興,「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今天之內(nèi)趕不到下個鎮(zhèn)?」
陸子楚望著她氣鼓鼓的臉頰,奇怪這小傻瓜今天是不是吃了火藥,脾氣這么暴躁?他好脾氣地安撫道:「趕不到下個鎮(zhèn)沒關(guān)系,反正我們裝備齊全,睡這兒不跟睡客棧一樣?」
星影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但是心中那股醋意久久擺脫不掉,令她煩悶地直想朝人吼叫,最佳目標自然是害她心煩的罪魁禍首陸子楚莫屬。她翹著嘴,「當然不一樣,客棧有墻有床,睡帳篷只有布幕跟床墊,萬一半夜下大雨、淹大水怎么辦?我討厭睡在濕濕冷冷的地上!
陸子楚看著她煩躁地踱來踱去,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沒多考慮就轉(zhuǎn)身沉聲下令,「拔營!今天趕夜路!
原本忙碌的騎士們聽到命令,立即著手收拾東西,動作之迅速,好像這種事早巳司空見慣。
星影沒想到只因為她幾句抱怨,他就叫屬下收拾辛苦布置了半天的營地。她走向前拉扯他的袖子,「你瘋啦!」
陸子楚一抬手,所有人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肅立等候下一道命令,他倆頓時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陸子楚雙臂環(huán)胸,「你不是要住客棧?我們趕一程,清晨就可以讓你住進『有墻有床』的客棧,這不是你要的?」
星影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平靜如昔的俊臉上又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騎虎難下的她干脆耍賴,「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住帳篷,你要拆帳篷就要連我一起拆!顾@進大帳篷,坐在帳口內(nèi)側(cè)示威地瞪著他。
陸子楚笑著走向她,單膝蹲在她面前,握住她輕嗔薄怒的臉蛋,「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待會兒可不許再反悔!
星影這才發(fā)現(xiàn)她又被耍了。她拍掉他的大手,跑到離他遠遠的帳篷那一端坐下來,板著臉不說話。
真是太有意思!陸子楚滿臉笑意地轉(zhuǎn)出去。
不一會兒,他親自端著酒菜進來。他望一眼還窩在帳篷角落的緊繃俏臉,干脆把食物拿到她面前,傍著她坐下,溫柔地勸道:「別把身體氣壞了,來,吃點東西!
「你管我身體好不好,我不吃。」星影沒好氣地說。
陸子楚望了她半晌,輕揚嘴角,「唉,真是可惜了這些酒菜,看來它們要進到外面那些野狗的肚子里去了!
什么?他竟然要拿這么貴的東西去喂狗!在跟茶樓算帳時,她可是親眼看到好幾錠白花花的銀子進到笑咪咪的掌柜手里。可是現(xiàn)在她又拉不下臉說要吃,她的嘴撅得更高。
陸子楚見她仍舊不說話,作勢欲起身,口中故意萬分惋惜地說:「便宜那些野狗了!顾似鸩捅P。
「等……等等!」星影忍不住拉住餐盤的一角,「我要吃!
陸子楚揚起一眉,「男人果然是善變的!
星影臉上微紅,著惱道:「對,你有什么意見?叫我吃東西的人可是你!
陸子楚的目的已達到,笑著放下餐盤,「我怎么敢有意見,快吃吧!」
他覺得有這個可愛兼「好玩」的小傻瓜在他身邊,使他一向沉寂嚴肅的生活充滿樂趣。
星影覺得這次「口角」應該算是她贏了,可是她怎么反而有種輸了的感覺?正想質(zhì)問他時,一股菜香鉆進鼻腔,吸走了她的注意力。
她食指大動地望著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子楚,你每一頓都請我吃得這么豐盛,我以后可沒有錢還你!
「我又沒說要你的錢。來,試試第一茶樓的菜色!龟懽映Φ,挾一塊嫩牛肉到她碗里,自己手執(zhí)酒杯,滿足的看著她東挾一點、西啄一口,不失優(yōu)雅地席卷整個餐盤。
星影專心地攻擊有個漂亮名字的名菜「玉芙蓉」。嗯,入口即化的豆腐令人齒頰留香,真是好吃!她決定回去之前要想辦法多學幾道菜,讓嬤嬤和小竹也嘗嘗。對了,如果萬事順利的話,還可以請她的爹娘也品味一下,F(xiàn)在星影的壞心情早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吃飯皇帝大嘛!
她想得高興,不覺露出甜蜜的笑容,順手拿起置于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火熱的液體一路燒進她喉嚨,嗆得她跳起來。
陸子楚來不及阻止,笑著幫忙拍她的背,「你這個傻瓜,哪有人喝酒用灌的,小心喝醉!惯@種溫酒初嘗不覺得有多大的酒勁,但是后勁很強。
「堡主!柜R浩山的聲音自帳外傳來。
「進來。」陸子楚俊臉蒙上一層面對屬下時慣有的嚴肅。
馬浩山手拿一瓶花走進來,這幾天幾乎每晚馬浩山都會放瓶花到他們的帳篷。
星影克制不住地跑過去欣賞。在她們山里,一年四季滿山遍野幾乎都被各式各樣的花點綴得五彩繽紛;自從下山后,雖然走的也大多為林地,但只有稀疏的幾株野花,而且愈往北走花愈少。
「沒想到你這個濁世公子竟然會這么喜歡花。」陸子楚打趣道。
星影嚇出一身冷汗,他不會是看出她是女兒身吧?她回頭偷覷他一眼,還好他的表情如常。她反駁道:「誰說男人就不能愛花?你沒見古今多少騷人墨客以花為題,吟詠出流傳千古的詩句。」
陸子楚失笑,這么久了,這個小傻瓜到現(xiàn)在還真以為她的裝扮天衣無縫。若是她靜靜站立不動,別人可能還會誤以為她是長相俊美的少年,但是她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女性的柔美優(yōu)雅,明眼人看不出來才怪。
他開始思索是不是該揭穿她,他總不能對身穿男裝的她求婚吧?她不亂想才怪!
星影狐疑地看著他,「喂,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龟懽映鹕碜哌^來,攬著她的肩帶她回來坐好,「來,再多吃一點!
又塞了幾口后,溫酒的后勁開始發(fā)揮效力,星影覺得頭暈目眩,連陸子楚都變成兩個。她扶著額角瞪著他,不高興地埋怨,「子楚,你不要亂動,害我看不清楚!
剛說完,她就軟綿綿地往后倒。陸子楚健臂一伸,及時扶住她的嬌軀,「你果然醉了!沟切怯耙呀(jīng)聽不到他的話,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成了一團漿糊。
陸子楚輕松地把她抱到墊上,將她摟在懷里,欣賞她嫣紅如酡的嬌顏。他本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但是她突然睜開眼眸,長睫毛像是想抵抗睡意般搧了幾下,一手伸上來撫摸他光滑堅硬的面頰,夢幻似的眼神定在他臉上,帶著可愛的醉意說:「子楚,其實我還……滿喜歡你的,唉……只可惜到了京城以后……我就不會再見到……你……」這次她真的睡著了。
陸子楚接住她下滑的如玉小手,明亮有神的眸光中帶著笑意,「星影,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會放你走的。」
他的保證像是誓言般回響在花香彌漫的帳內(nèi),伴著星影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