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你在嗎?"柳之秋輕拍了幾下門板,叫喚道。
"我在,是之秋嗎?你有找到那家伙……呃,有找到夏將軍嗎?"白露的聲音從門縫傳了出來。
"你想見我是嗎?"夏無采跟著出聲,以證明自己就在柳之秋身邊。
"嗯,門沒鎖,請進(jìn)。"白露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
得到她的回應(yīng),柳之秋很放心地打開門進(jìn)房。
夏無采跟在柳之秋后頭,但一進(jìn)房,卻沒見著白露的身影。
"白露?"柳之秋納悶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不懂為何剛才在門外還聽到白露的聲音,一進(jìn)房卻不見她的蹤影?
"夏無采,拿命來!"
就在柳之秋正感到疑惑的同時(shí),一個(gè)尖銳的聲音從他與夏無采的頭頂上傳來,而且還帶著極為濃厚的殺意。
"讓開!"
夏無采反射性地將身前的柳之秋推到一旁,緊接著自原地翻身躍起,將自己與攻擊者的距離在瞬間拉大。
閃耀著銀光的匕首在夏無采飛身離地的同時(shí)刺入地板,而白露的身影也跟著自上方躍下,手中還握著一把亮晃晃的短劍。
"白露?你為什么……"柳之秋跌坐在一旁,一見到白露,他顧不得危險(xiǎn)地連忙站起身。
盯著白露手中的短劍,柳之秋心里除了恐慌,還有著滿滿的疑惑。
白露竟然想殺夏無采?
那他帶夏無采來,豈不是害了他嗎?
"之秋你讓開,我今天非替我皇姊報(bào)仇不可!"白露大聲喝道,眼中盡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替你皇姊報(bào)仇?"夏無采依然擺出防備的姿態(tài),對於白露的攻擊,他必須花更多心思來閃躲而不是攻擊。
她畢竟是公主,倘若真有什么閃失,他對皇上就無法交代了,而且很可能引起兩國再度交戰(zhàn)。
雖然河真族早已敗在祁國大軍之下,但是若起因是祁國理虧,難保邊境其他部族不會群起作亂,與河真族同仇敵愾。
而白露公主之所以會嚷著要替皇姊報(bào)仇,八成是因?yàn)榍耙晃惶嶙h兩國和親的慕爾妮公主被他回拒了,心中有所不甘,才會教唆被送來和親的白露公主替她報(bào)仇,以泄心頭之恨。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傷到白露公主了。
"你傷了我皇姊的心,又藉故攻打河真族,難道我不該找你報(bào)仇嗎?"白露原本甜美的臉上被憎恨所布滿。
"白露,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是不是誤會了?"柳之秋著急地想為夏無采辯解。
眼前敵對的兩個(gè)人,一個(gè)是他的好友;一個(gè)是他心所懸念之人,他真的不希望他們?nèi)魏我粋(gè)有事。
再說夏無采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武功高強(qiáng),難保不會一時(shí)失手打傷白露……
"誤會?我的族人都說就是因?yàn)槟銓ξ一舒⑹紒y終棄,所以她才會每天以淚洗面,傷心欲絕,而且你還唆使祁國皇帝攻打我河真族!這些難道不是你的錯(cuò)嗎?"白露一古腦兒地將所有的過錯(cuò)歸到夏無采頭上,巴不得能一劍殺了他。
"我沒做過那些事。"夏無采回答得可干脆了。
反正他是清白的,雖然他也不明白究竟是誰在亂造謠,但既然是他沒做過的事,自然也沒必要跟她爭辯。更何況與其跟她爭辯,還不如早點(diǎn)想辦法奪走她手上的短劍,免得她誤傷了自己。
"哼,鬼才相信你!天底下沒有哪個(gè)犯人會承認(rèn)自己的過錯(cuò)的。"白露根本沒將夏無采的話聽進(jìn)去。
"白露,你不信任無采,總可以相信我吧?"柳之秋連忙出聲道。
"之秋,怎么連你都替這個(gè)罪大惡極的人說話?"雖然瞧見柳之秋為難的表情讓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但她仍然沒打算要原諒夏無采。
"我不是替無采說話,我只是想告訴你事情的真相。"柳之秋搖了搖頭,"你只聽過河真族人告訴你的話,卻根本不了解祁國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我的族人騙了我?"白露狐疑地反問道。
"既然他們舍得把你送來和親,再多騙你一點(diǎn),好讓你暗殺我,也沒什么損失。"夏無采冷哼了一聲。
"你給我閉嘴,他們才不會做這種事!"聽到夏無采侮辱她的族人,白露氣呼呼地為自己的族人辯護(hù)。
"你的祁國話說得挺溜的,實(shí)在不像是河真族人。"夏無采之前只見過白露三次,這回還是頭一次聽她說這么多話,不禁感到有些驚訝。
被夏無采這么一提醒,柳之秋才猛然憶起河真族由於與祁國不合,兩國鮮少交流,所以河真族幾乎都不會說祁國話,而河真的貴族也是不學(xué)祁國話的,但白露和先前來和談的慕爾妮公主卻都會說祁國話,這是為什么?
"因?yàn)槲夷锸瞧顕恕?quot;白露輕哼了聲,"她懷胎六月時(shí),邊境遭到戰(zhàn)火波及,她被我父王擄去之后成了父王的第八個(gè)妃子,然后生下了我,所以我自然會說祁國話。"
"我以為河真族是不會接納祁國人的。"夏無采非常詫異。
"這么說白露這名字,是你母親取的……"柳之秋這下總算是明白為什么她的名字會像祁國人的名字,還有她對祁國人沒有排斥感的原因了。
"哼,我父王他們對我好得很。"沒聽到柳之秋的自言自語,白露繼續(xù)譏諷夏無采:"我娘生前曾說過,引起戰(zhàn)火的不過是少數(shù)人,要我千萬不可以怪罪無辜之人,F(xiàn)在想想,還真是讓我娘說中了,引起戰(zhàn)爭的就是像你這種人,連之秋這樣的好人都被你給騙了!"
"既然他們?nèi)绱颂蹛勰悖譃楹螘䦟⒛闼蛠砗陀H?"柳之秋是真的無法理解,這其中實(shí)在有太多的矛盾了,讓他不得不懷疑白露是不是被人給利用了。
"那是因?yàn)槲业钠渌舒兌家呀?jīng)訂了親,只有我還沒有。難道你要我拒絕和親,讓皇姊們傷心嗎?"白露沒好氣地反駁道。
"那不就得了?"夏無采忍不住冷哼出聲,"我也不想再納妾。"
慕爾妮公主提議和親時(shí),指名要嫁給他這個(gè)武狀元,但他早已和二公主成了親,且無納妾之意,自然是回絕了慕爾妮公主,他可不覺得自己有哪里做錯(cuò)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皇姊是要嫁給你當(dāng)將軍夫人耶!而且你們不是兩情相悅,跟納不納妾有什么關(guān)系?"
"無采當(dāng)時(shí)已經(jīng)和祁國二公主成親了,而且他只打算娶二公主一人,并沒有納妾的打算,所以才沒有答應(yīng)迎娶慕爾妮公主。"
柳之秋知道若是再讓惜言如金的夏無采和急躁的白露談下去,難保最后不會又大打出手,所以只好代夏無采解釋。
"什么?"白露一臉不敢置信。
"白露,難道慕爾妮公主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嗎?"
柳之秋幾乎可以肯定慕爾妮公主是指使白露前來刺殺夏無采的人了,只是在沒有證據(jù)前,他還不能說出口。慕爾妮公主再怎么說也是白露的姊姊,突然告訴白露說是慕爾妮公主騙了她,她一定會無法接受。
"沒有……"白露誠實(shí)地?fù)u頭。
她雖然對夏無采沒好感,但是她絕對不會說謊。她所聽到的是慕爾妮皇姊被夏無采始亂終棄,最后傷心地回國,可是夏無采和柳之秋的說法卻與她所聽到的完全不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誰說的話才是真的?
"你被你的皇姊騙了還不知道?我看她八成是被我回拒,覺得臉上無光,所以才會騙你,想讓你替她報(bào)仇。"
夏無采只需要仔細(xì)一想,便能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白露相不相信,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不,你騙人,這一切都是你在騙我的!你一定是怕我殺你報(bào)仇,所以才會故意編派這種謊話!"
白露根本不相信她的皇姊會欺騙她,更何況說這話的人還是她最討厭的夏無采,她自然是怎么樣都不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今天看在之秋的份上,我就暫時(shí)不帶你回宮,你自個(gè)兒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夏無采明白對柳之秋而言,白露公主應(yīng)該是很特別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柳之秋很護(hù)著她,所以他干脆好人做到底,幫他一把。
"夏無采,你給我站!"
白露一聽見夏無采要走,心中尚未熄滅的憎恨之火再度燃起,她握緊了手中的短劍,迅速地趁夏無采轉(zhuǎn)身之際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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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讓人幾乎無力招架。
柳之秋則是因?yàn)閾?dān)心白露會傷到夏無采,所以直覺地沖上前去,擋在夏無采與白露的中間。
可是柳之秋并不知道,以夏無采的身手可以很輕松地躲過白露的偷襲,他更不知道,白露的功夫并沒有好到像夏無采一樣,可以隨心所欲、收放自如……
"之秋──"
白露的驚呼聲在短劍劃過柳之秋身體之際響起。
溫?zé)岬男杉t隨著刀尖躍向半空中,短劍劃破柳之秋的衣裳,在他的胸前留下道殷紅的血痕,鮮血濺上了白露的衣衫和臉孔……
那一瞬間,身體上的痛楚讓柳之秋幾乎無力抵擋,但見到白露甜美的臉上染上了鮮紅的血,也蒙上了一層驚恐與錯(cuò)愕,淚水更是一觸即發(fā),他便不自覺地伸出了手。
"白露,別哭……"
疼痛感讓柳之秋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就連伸出去的手臂看起來都透著一層模糊的陰影。
在與痛楚掙扎一會兒之后,柳之秋合上了眼。
"之秋!"
夏無采與白露的叫聲同時(shí)響起,但柳之秋已經(jīng)全然昏迷,完全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讓開!"夏無采當(dāng)機(jī)立斷地將柳之秋打橫抱起。
"夏無采,你想把之秋帶到哪里去?"白露跟在夏無采身后,"把他留下來,我去找大夫來救他,不然你這樣帶著他亂跑只會讓他的傷勢加重!"
"你要去找大夫?你知道大夫在哪里嗎?"
夏無采根本沒打算停下腳步,他跨過門檻快步走向房外的長廊,打算直接帶柳之秋回將軍府去。
雖然白露說的也沒錯(cuò),他是可以把柳之秋留在客棧里,再請大夫來診治?墒菃栴}出在他對這附近根本不熟,萬一請來的是個(gè)庸醫(yī)怎么辦?與其如此冒險(xiǎn),還不如把他帶回將軍府里,請御醫(yī)過來醫(yī)治比較妥當(dāng)。
"我……"白露愣住了。
對於祁國京城,她的確是人生地不熟,能到哪兒找大夫去?
"你住在柳家的事我暫且不會對皇上提起,要不要趁現(xiàn)在逃回河真族隨便你,但是別妨礙我救人!"
夏無采抱著柳之秋,大步?jīng)_下樓梯,還不小心撞倒了幾個(gè)人。
連一聲道歉也沒有,夏無采在眾人的怒叫聲中,抱著胸口被血染紅的柳之秋走出客棧,消失在人群中。
白露追著夏無采出了客棧,但卻已經(jīng)見不到夏無采的蹤影。她孤孤單單地站在客棧大門前,茫然地望著往來的路人,好一會兒,她腦中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直到出來打掃的小二出聲請她移步,白露才回過神來。
她瞧著染滿手心的殷紅鮮血,剛才刺傷柳之秋的短劍已經(jīng)不知在何時(shí)遺落,換來的卻是她一身的鮮紅。
往來行人對著白露指指點(diǎn)點(diǎn),讓她感覺十分難受,於是她離開了大街,鉆入小巷,沿著迷宮一般的巷子往前漫無目的地行走。
沉重的心理壓力讓白露幾乎要喘不過氣,她縮在一戶人家的墻邊,躲在由圍墻里頭竄出的一片綠蔭下休憩,希望能讓自己平靜一點(diǎn)。
但是四周一靜下來,白露又忍不住回想起柳之秋被她刺傷的景象。她竟然親手傷了那個(gè)對她既溫柔又親切的柳之秋!
為什么會這樣?她明明就是要?dú)⑾臒o采,為什么柳之秋卻硬要阻止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難道真的是她錯(cuò)了嗎?
莫非,真的是慕爾妮皇姊騙了她?
那個(gè)夏無采果真如柳之秋所言,是因?yàn)橹粚ζ顕鲗G,所以才會拒絕皇姊的和親嗎?
如果事情真的是像柳之秋和夏無采說的那般,那她──
她到底是為了什么自愿來到祁國,甚至不惜逃婚刺殺夏無采?
"我……做錯(cuò)了嗎?"
沒有事先分清是非黑白的她,真的被皇姊們給利用了?
"之秋!"
剛才刻意壓抑的淚水在此時(shí)潰堤而出,白露掩著臉縮在墻角,為柳之秋的傷與自己的傻而哭泣。
既然夏無采帶走了柳之秋,那么他應(yīng)該會救他吧?不知道現(xiàn)在他的傷勢如何?
她甚至不知道將軍府在哪兒,所以連去探望柳之秋的機(jī)會都沒有。
而且……他會原諒她嗎?
她曾經(jīng)想殺他的好友,而且還誤傷了他……
可是在他倒下之前,她記得他還說過,要她別哭……"之秋你這個(gè)笨蛋!"
為什么他要對她這么好?她根本就不值得啊!"
白露將頭埋在雙膝中,試圖掩住哭泣的臉孔,可是淚水卻不停地落下,浸透了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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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個(gè)溫柔的聲音在白露耳邊響起。
"姑娘,你沒事吧?"
那聲音是陌生的,但聽起來卻很溫柔,而且還帶著一絲暖意,令白露的心情平靜了不少,也讓她忍不住想要抬頭尋找聲音的主人。
白露緩緩抬起頭,卻對上一雙半瞇的美眸,那雙眸子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瞧,而那張絕美臉龐上的唇瓣則微微上揚(yáng),帶著一股惑人的笑意,再襯上纖瘦的身材與繡工精致的淡青色衣裳,活脫脫是個(gè)絕世美人。
"我沒事……"白露打起精神勉強(qiáng)笑了笑,但笑容里卻帶著苦澀。
"真的沒事嗎?我瞧你身上這衣裳染了不少血……"美人斂起笑意,表情轉(zhuǎn)為嚴(yán)肅,并伸手拉起白露,"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先跟我進(jìn)府換件衣服再說吧。"
"我……"
其實(shí)白露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快點(diǎn)找到將軍府,好問問柳之秋的情況。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她并不清楚將軍府的位置,若回去問何香,她看見自己一身的血一定會擔(dān)心,與其如此,不如接受眼前這位美人的好意,先換件衣服,再想辦法探問將軍府的所在。
"怎么了?"美人對著白露笑了笑,絕美的笑臉令人根本狠不下心來拒絕。
"不,沒什么……謝謝你。"
白露道了謝之后,便跟著美人往她口中所說的府邸走去,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剛才休息的地方,就是,這座宅院的一隅,而且還頗接近門口的。而這個(gè)親切的美人似乎是要進(jìn)府時(shí)發(fā)現(xiàn)了她才過來攀談的。
抬起頭,白露瞧見府邸的大門掛著一塊漆黑的匾額,上面還寫著"貞親王府"四個(gè)大字。
"用不著擔(dān)心,我認(rèn)識府里的人。"
美人笑吟吟地領(lǐng)著白露走進(jìn)大門,越過庭院踏上長廊,自然得宛如這里是自個(gè)兒家里一般。
"那個(gè)……我叫白露,白晝的白、露水的露,還沒請教姑娘大名?"
白露傻傻地跟著美人走了好半晌,來到一處看起來像是被隔在主屋之外的小別苑,這才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美人的身份和名字。
"你在問我嗎?"
美人停下腳步,回頭朝白露問道。
"嗯。"白露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覺得奇怪。這兒還有別人嗎?她問的當(dāng)然是她叼!
"真巧,我姓單,單名一個(gè)露字。就同你一樣是露水的露,你就叫我單露吧。"
美人很干脆地應(yīng)道。
"那……單露,我們到底要走到哪里去?"白露納悶地問。
"這兒的房間比較清幽,你暫且在這里休息,待會兒我會叫人替你送衣服來,順道準(zhǔn)備熱水給你沐浴。"單露指著小別苑走廊盡頭的房間。
"真的沒關(guān)系嗎?"
白露推開房間看了看,她再怎么說也是個(gè)公主,雖說河真族的生活不比祁國皇宮,但她一看便知道,這貞親王府的主子來頭應(yīng)該不小,不然也不可能會將一間沒人使用的空房間布置得如同客棧的上等房。
"放心,你先安心休息,我待會兒再來找你。"單露朝白露擺擺手,露出一個(gè)安撫的笑容后,便旋身離去。
白露望著單露消失的身影,再看看房間和衣上床,打算聽話乖乖休息。
她現(xiàn)在腦中一片混亂,又人生地不熟,遇到單露肯毫不過問地幫助她,她也應(yīng)該可以算是得救了吧?
而且在這兒,她也可以靜下心好好想想柳之秋和夏無采所說的話有幾分真實(shí)。
或許,等會兒她還可以向單露打探將軍府的位置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