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青州城柳府一片寂靜,除了廊前高掛的柳府燈籠照映著花影扶疏之外,已無人跡走動。
柳壬卿和衣躺在床上假寐以待,當(dāng)窗前棲近一抹黑影,他立即一躍而起,來到門外低喊著,“哪里走?”
窗外鬼祟之人發(fā)現(xiàn)中計(jì)時,已被擋住了去路。
“又是你。”他搖搖頭。
數(shù)月前,黑衣蒙面人為盜柳家傳家之寶青龍玉而侵入柳府,失手后又不死心,就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復(fù)著盜玉行動,若不是念在對方無傷人之意,他絕不如此容忍。
“你三番兩次潛入,卻一再地?zé)o功而返,不覺得煩嗎?”柳壬卿嘆著氣,實(shí)在不明白青龍玉到底有什么驚人力量,能令此人如此大費(fèi)周章、鍥而不舍地一再竊取。
“拿到青龍玉,我自然就會罷手,”蒙面人低沉的嗓音自黑布下傳來,并不因?yàn)楸话l(fā)現(xiàn)而驚慌或氣餒,態(tài)度鎮(zhèn)靜地仿佛不當(dāng)一回事般。
“千篇一律的說詞,令人生厭,但也令人難忘。我們何不一分高下,終止這小娃兒才玩的捉迷藏游戲?”他笑道,爽朗的笑聲和對方的低沉嗓音,顯現(xiàn)了截然不同的個性。
蒙面人聞言先是抬頭愣了一下,隨即冷冷回答,“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自知武功在你之下,自然不會以卵擊石,犯下無謂的傷害。”
“未曾比試,你又何以知道武功不如我?”他問完,瞥見蒙面人輕皺了下眉頭,但那只是一瞬間。
接著,蒙面人開口,“你不必費(fèi)心地想要套我口風(fēng),總之,我會再來,為了你的家傳之物--青龍玉而來!彪S著話聲一落,蒙面人騰空而起,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柳壬卿無意追趕,他知道蒙面人對柳府偌大莊院環(huán)境了若指掌,加上剛才不經(jīng)意套出的話,他更確定此人定是府中之人,不然就是極為熟知他的,否則未加比試就輕易認(rèn)輸,實(shí)在不合常理。
只是,柳府上上下下、男丁女眷,他實(shí)在想不出誰最有可能。
然而,經(jīng)黑衣蒙面人這么一攬和,夜已過三更天,此刻,他了無睡意,索性循著前廊前往梅園。
自十八年前,隨著雙親由邊關(guān)回鄉(xiāng)途中無意間闖入一片梅林開始,他便與梅結(jié)下不解之緣,喜愛之情更是難以言喻。
信步穿過梅園,進(jìn)入園中的唯一小屋--梅居,縷縷芳香飄然而至,他俊美的臉龐不自覺地浮現(xiàn)一抹微笑。
待靜坐屋中,凝望窗外一片梅景,他深深吸取這初冬寒夜中縈繞不去的幽香。
柳家大小無人不知他喜梅,卻不知他愛梅程度已幾近癡狂,只因十多年來,一個相同的夢境在無數(shù)夜里造訪,夢中有著自己幼時親吻雪梅的景象,還有那始終背對著他,讓他看不清容顏的模糊倩影。
正因?yàn)樾挠兴,所以他建造了這座梅園,進(jìn)而搭了這間梅居,期望夢中佳人能依附著梅影,活現(xiàn)眼前。
是心有靈犀?抑或是他的真誠感動天地?當(dāng)遮月之云逐漸散去,漆黑大地現(xiàn)出淡淡光芒之際,在窗外暗香疏影間,他看到那令人魂?duì)繅艨M,揮之不去的身影。
“等等--”見那女子要離去,柳壬卿毫不猶疑追了出去。
然而,那梅樹下的佳人好似與世隔絕一般,蒙朧的背影看來豐姿婉約,裊裊生姿,恍若花中仙子,當(dāng)場令他呆愣住。
柳壬卿失了魂,那女子則是在身影隱沒之前,出其不意緩緩、幽雅地回眸一笑,眉間鮮紅的梅花耀眼奪目,僅是這驚鴻一瞥,他心里已深烙伊人容顏。
“姑娘請留步,姑娘--”柳壬卿被自己的喊叫聲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已伏案睡著。
他起身匆忙奔向屋外,欲尋覓伊人芳蹤,卻只見梅樹叢叢、梅花朵朵,哪有半個人影。
終究是一場夢嗎?但是剛才的情景卻又如此鮮活,令人印象深刻。
佇立梅樹之下,他心中頓時涌上些許惆悵。倘若這真是一場夢,他倒希望繼續(xù)沉醉其中,不愿醒來。
輕觸一朵冬夜中的雪梅,他望向梅林深處,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雪梅乍放,月明魂夢美人來!
突地,他心念一動,迅速奔回梅居,立即在桌案前著墨揮筆,一心想繪下那匆忙一瞥,卻已永難忘懷的容顏。
從勾勒到粗具線條,加上神韻和姿態(tài),不一會兒,一幅栩栩如生,宛若真人重現(xiàn)的圖像躍然于紙上。
他在女子雙眉間點(diǎn)上朱色梅花的最后一筆,畫作隨即大功告成。
這一刻令柳壬卿感慨萬千,十八年來,縈繞心中令他魂?duì)繅艨M的倩影終于具體成形,也不枉他多年來的癡情等待,更令他動容的是,他確信看到畫中佳人露出巧笑倩兮的摸樣,仿佛回應(yīng)著他的感覺。
想著他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笑。
他深深明白,將很快見到畫中女子,這個他等了十八年,此生唯一的伴侶。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佳人圖影相伴,柳壬卿一夜未眠,直到東方漸白,寂靜的梅居這才多了人聲。
“老夫人,我說少主可能在梅居,您瞧,他不正在那兒!鼻謇实恼Z調(diào)響起,一名秀麗女子攙扶著一位老婦進(jìn)門。
容晴扶著老夫人坐下,眼尖地瞧見少主手中有幅畫,正打算湊上前去看個仔細(xì),他卻快一步卷起了畫軸,這舉動令她頗為訝異。
柳府之人,誰曾見過少主如此驚慌失措啦,而且神色還似有難言之情怕讓人知曉?她暗地里思量著這畫定有玄機(jī),改明兒個她可要好好采探。
“壬卿!”宋蓮湘開口,打斷了他們各自的動作和思緒。
柳壬卿望向娘親,雖是一夜無眠,神情仍容光煥發(fā),“不知娘親今日來梅居找孩兒,有何事吩咐?”
“昨兒個夜里,我好像聽到些聲響,是不是那個蒙面人又來偷青龍玉了?”
蒙面人數(shù)次盜玉未能得手,早在柳府形成話題,府中上上下下也早得他之令,小心防范。
然而,不想讓娘親過于擔(dān)憂,柳壬卿猶疑著該不該道出實(shí)情,遲疑了好半響才又開口。
“吵著娘安歇了。那蒙面人確實(shí)來過,但仍空手而回!彼詈笕允菦Q定據(jù)實(shí)以告。
“這人還真是不死心咧!比萸绯了剂艘粫䞍,建議道:“干脆大伙兒聯(lián)手,逮著他送進(jìn)官府,以免三番兩次前來,擾了老夫人的好眠。”
這法子柳壬卿不是沒想過,只是那蒙面人來時不定,又狡猾地下愿正面交手,且一見情勢不對就開溜,想抓他絕非易事,
“這事我自有主張,”柳壬卿轉(zhuǎn)而叮嚀,“容晴,老夫人這邊還是勞你多費(fèi)心!毕騺硭柚厮涞纳硎执蚶砟镉H的大小瑣事,有時還充當(dāng)娘親聊天的伴。
“少主放心,容晴一定盡全力護(hù)著老夫人,不讓老夫人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比萸缢斓仡I(lǐng)命。
他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宋蓮湘則是暗地里欣慰的想著,這丫頭知書達(dá)理、善解人意,也不枉她這般疼她了。
忽地,她又惦記起一事,開口問:“既然忙了一夜,怎么不多睡會兒,一早又來到梅居?”
“少主哪是大清早來的!比萸缒樕蠋еσ,同時移步案前,滅了燭火,然后才慢慢轉(zhuǎn)身看向柳家母子。“定是昨兒個夜里就一直待在這里了!闭f罷,她笑意不減地望向他。
柳壬卿搖搖頭。
她就是這么觀察入微、善解人意。只是,溫柔婉約的她有時也不怎么好心,像此刻,她這么明講,無疑就是想讓娘親說他個幾句。
果然,當(dāng)他將目光移回娘身上,就見她眉頭深鎖。
“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讓人操心了,放著自個兒的終身大事不急,成天忙著外頭的產(chǎn)業(yè),再不就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梅居。娘知道你喜歡這片梅林,但也不能到夜不眠的地步呀!”宋蓮湘忍不住訓(xùn)斥。
而容晴臉上的笑意滅去,輕咬著下唇,顯得有點(diǎn)懊惱。她點(diǎn)出實(shí)情,原意也只是想藉老夫人念個幾句,提醒少主補(bǔ)眠,以免一夜未宿而傷了身。
但瞧老夫人此刻不高興的神色,再看看少主挨罵的模樣:心思一轉(zhuǎn),她忙移到老夫人身后,輕捶著她的肩頭,“老夫人,您多慮了,就憑咱們少主的人品家世,只怕是一大堆名門淑女想擠進(jìn)柳家大門呢!”
“還說。前些時候我差人找了王媒婆到府里,卻叫他給打發(fā)回去,你說氣不氣人!痹捠菍θ萸缰v,宋蓮湘的眼睛卻盯著兒子。
敢情老夫人是想把八百年前的舊帳一起結(jié)了,容晴無奈地望向少主。
“娘--”柳壬卿這當(dāng)事人終于按捺不住地接話!八^姻緣天注定,這事急不來的!币环磩偛殴怨月犛(xùn)的態(tài)度,他換上談笑自若的風(fēng)采,卓越的氣度自然流露。
“姻緣固然天注定,也要努力呀!”宋蓮湘對兒子的一番說詞下以為然,“像你這么成天畫梅,看梅、賞梅,難不成這梅林中還能冒出個妻子來!彼龑(shí)在難以茍同兒子的想法,只知道再這樣拖下去,想要抱個白白胖胖的孫子,可能還得等個五、六年,慘一點(diǎn)的話,說不定一腳都已進(jìn)了棺材還看不到柳家點(diǎn)著大紅蠟燭,處處貼著雙喜的紅聯(lián)呢!
容晴噗哧一笑,見少主尷尬,立刻旋過身掩著小嘴繼續(xù)偷笑。她豈會不知老夫人的一番心思,只是少主就是不當(dāng)一回事,老將此事當(dāng)成瘟疫一般地東躲西閃。
宋蓮湘知道容晴言行舉止自有分寸,也就沒有理會她一時失態(tài)的舉動,對著兒子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告訴娘,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中意的姑娘啦?倘若有,娘也好找個人說媒去!
容晴聞言轉(zhuǎn)過身,豎起了耳朵,就待少主的回答。
柳壬卿望向窗外,將目光落鎖在昨夜夢中佳人出現(xiàn)的梅叢中,臉上不自覺泛起一抹柔情,久久未語,過了一段時間,他才回過神來。
“娘,時候不早,孩兒該去看看賑糧之事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边呎f他邊邁開步伐,在娘親還未開口反應(yīng)之前,離開了梅居。
“說了老半天,想來他是一句話也沒聽進(jìn)去!彼紊徬鎿u搖頭,明白柳家想要討房媳婦,還是得靠自己多留神張羅。
容晴凝視逐漸遠(yuǎn)離的背影,不明白剛才少主眼中的似水柔情所為何來。
事實(shí)上,她也曾情系于他,最后卻知難而退,并非覺得自己不配,而是在世俗禮教之下,他是天,她是一個小小總管的女兒,縱有再多的才能、再美的容貌,兩人仍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與其痛苦暗自私戀,不如趁早死了心,她依然勤加讀書學(xué)字,甚至練功習(xí)武,但純粹是為自己不為他人。
只是……適才少主眼中流露的依戀,分明就像昔日自己戀慕他時的眼神。
想到這,容晴不解地皺起眉頭。朝夕相處,可她卻從未聽聞他對哪家千金有好感,那么,少主心系之人究竟為誰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將軍抽車!”幻界的最高處斷風(fēng)崖,傳來幻尊豪邁的聲音。
水柔瞧了瞧石桌上的棋子,心里暗叫不妙,夫君真挺狠的,將軍抽車也就罷了,前方炮守,左方車攻,現(xiàn)下她根本是寸步難行,毫無退路。
她搖了搖頭輕道:“夫君這棋不得好,狠心又不留退路,我這將軍就好比青龍玉,是正主兒想保有,巧兒也想要,還有一些江湖人物前來湊熱鬧,這么多人想要青龍玉,究竟玉落誰手呢?”
“好問題!被米鹦χ缺燃t子,“你瞧,我布的這棋,是車、罵、炮都有機(jī)會吃下你的將,至于誰能定下江山、一統(tǒng)天下,端看何者擁有了天時、地利與人和之便!
她明白天君寓意所指!叭粽撜l擁有這些利器,自然非巧兒莫屬了,想來是我自己多慮。不過,我仍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事?”他眉眼一挑,疑惑地睇著她。
“柳壬卿的夢境是否為夫君刻意安排?”她老早就揣測是夫君所為,否則豈有如此湊巧之事。
聽了妻子的問題之后,幻尊帶著笑意輕搖了搖頭。
“我不會破壞自己立下的規(guī)矩,無端做起人界與幻界的月老。柳壬卿多年來所夢,以及那場月明魂夢美人來的情境,全是青龍玉的魔力所為!彼韵轮,實(shí)則早已明白柳壬卿早已將巧兒視為今生的依戀。
“但巧兒是去取青龍玉,不是去和柳壬卿談情說愛。共譜情緣的啊!”水柔不明白青龍玉的魔力是否會讓巧兒陷入紅塵之愛,而夫君又豈會讓幻界之人與凡人聯(lián)姻。
“你還不明白嗎?十八年前的青龍現(xiàn)光,早已將柳壬卿和巧兒緊緊扣在一起。柳壬卿情系幻界的巧兒,那是他的命,而巧兒此刻最重要的使命,則是取得青龍玉返回幻界以延續(xù)幻體。”他不急不徐緩緩說道。
她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搖頭輕嘆起來,“哎!可憐啊可憐!
“愛妻何以如此惆悵?”他不解地問。
她望了夫君一眼,回答道:“我可憐的是那柳壬卿。相思多年,等了許久的夢中佳人竟是巧兒,而偏偏巧兒是不可能和凡人結(jié)為連理的!
“戀戀紅塵,本就有苦有樂,豈是你我所能左右。我已在消塵居為巧兒點(diǎn)起了本命燈,充其量,幻界中人也只能管到幻界之事而已!彼灶D了一下,又接著說:“至于柳壬卿的將來是悲是喜,已非幻界所能掌握,就算我們有此能耐,也不能違背常理行事!
“夫君所言甚是,違背常理乃各界最不能容忍之事!彼嵝挠兴械厣钌顕@了口氣!耙擦T,舉凡幻、人、天、地、魔諸界,各有各的定數(shù),強(qiáng)求不得,我們又何必自尋煩惱!
“所以嘍!被米饘ζ拮有Φ溃骸艾F(xiàn)下你還是先救救自己,想想該如何脫困吧。”他指指棋盤,催促著妻子定棋。
她將心思拉回,再度觀望了局勢,實(shí)在想不出什么退路,想來也只有認(rèn)輸?shù)姆萘恕!岸家训搅诉@步田地,如果我能讓整盤棋起死回生,便是強(qiáng)求了,所……”
他深情地淺笑不語。
“這布局一切都在夫君掌握之中,小女子進(jìn)退兩難,只有棄子投降了!彼徽Z雙關(guān)。
“好說,承讓了。哈哈哈!”
幻尊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山崖間,久久不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巧兒依照幻尊的指示,離開幻界尋找青龍玉,初赴青州城的她,剛好遇到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所幸雪勢不大,并未減弱城內(nèi)大街市集的人潮及熱絡(luò)氣氛,反倒讓她見識了人界的人氣之旺,
“這兒的確和幻界不一樣,多了些許人味、”巧兒自言自語,一邊看著與自個兒擦身而過的老婦,正含笑跟一家老字號前的伙計(jì)打招呼。
她這一路走來,所瞧見的就是些行人、轎子、小販、驢車,以及閑逛、趕路,作買賣的人家,好不熱鬧,反正時間多得是,她也不急著打聽柳家莊院所在,先開開眼界,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再說。
巧兒兩顆眼珠子轉(zhuǎn)個不停,耳邊也沒清靜過。叫賣、嘈雜、吐喝聲不斷傳來,全沒聽個清楚,倒是一聲喊叫聲聽得非常仔細(xì)。
“好啊,你這老頭,竟敢騙我們家老爺?shù)腻X。”
這叫聲不但今她佇足,也引起許多好奇的人圍觀。她跟著大伙兒湊上前去,這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富貴人家的仆役,和賣古董小玩意的老者起了爭執(zhí)。
“冤枉啊!”老者對著仆役說道,繼而把目光轉(zhuǎn)向一旁戴頂冬絨帽的富貴人家。“這位老爺,您評評理。這明明是一兩銀子,您的家丁硬要說是十兩銀子!
老人家說完,四周興起同情之聲。
原來這富翁是城東的秦老爺,平日就喜仗勢欺人,這賣古玩的老人家八成是頭一回到青州城,才會遭他欺負(fù)。
“你手上拿的,確實(shí)是一兩銀子沒錯!鼻乩蠣斀苹匦χ,眼里還有著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暗覄偛沤o你的,可是十兩銀了喔!
“啊……這……”賣古玩的老者一聽?結(jié)巴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人私底下議論紛紛,雖然明知秦老爺擺明就是欺負(fù)這位老人家,但就是沒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巧是打量那個富翁,矮胖的身軀挺個大肚子,若早別人,也許可配個似彌勒佛的雅號,偏他一副尖嘴猴腮樣,看起來就是個為富不仁的家伙,所謂相由心生,這人心術(shù)不正的意念全長在臉上。
可憐那忠厚的老人家,作個小本生意,一日能掙得幾文錢,被那心懷鬼胎、存心敲詐的主仆兩人這么一設(shè)計(jì),非但沒賺頭,反而得賠上老本。
“少裝模作樣了,趕快清了剩下的銀兩,否則我們可要拿東西抵帳了!
那仆役說完,便動手在古玩攤上挑起貨色來,任憑老者如何哀求都不肯罷手,而那富翁也只作壁上觀,毫不阻止家丁的惡言惡行。
巧兒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那愛管閑事、專喜打抱不平的個性一抬頭,忙沖出圍觀的人群,一把揪住那為虎作倀的仆役。
“住手,把東西放回去,”她打抱不平地說,更不顧男女有別的道德觀念,硬是扯著對方的手。
“哪來的野丫頭這般放肆?!”仆役開始和她掙扎起來。
“小姑娘,這老頭想賴錢,我拿他的東西乃合乎常理,你這么胡鬧,不怕我報官嗎?”秦老爺沉悶的聲音,讓人聽起來格外不舒服。
“什么賴錢,分明是你敲詐!鼻蓛褐钢亲恿R道,其他人則在一旁鼓掌叫好。
“你--”秦老爺被個黃毛丫頭數(shù)落,氣得臉紅脖子粗,擺出了架子,高聲嚷嚷,“沒憑沒據(jù),憑什么說我敲詐?有本事還我十兩銀子!”
“也不過幾兩銀子嘛,神氣什么!彼p哼一聲,腦子里頓時浮出個點(diǎn)子,原本怒氣沖沖的小臉馬上出現(xiàn)笑容,并極力忍住欲爆出的笑聲!澳阏f還銀子是吧?好!我不還你銀子,還你黃金,如何?”
圍觀的人群一聽十兩銀子換一錠黃金,不禁驚呼出聲。
“好!只要你還一錠黃金,我馬上走人。”富翁爽快答道。這天下豈有這等好事,本來只是想要敲詐個幾件古玩來玩,沒想到竟讓他賺到一錠黃金。
她笑著點(diǎn)頭,不慌不忙走向賣古玩的老者,“老人家,你那一兩銀子可否借我瞧瞧?”
那老者一時也沒了主意,不知如何了結(jié)這事,干脆照著她的話,遞出了銀子。
巧兒接過銀子放進(jìn)袖里,心里暗自念了幾句,接著拿出來一錠黃金。
“老人家,這分明是金子,您怎么說是銀子呢?趕快給了人家,也別做他的生意了,省得橫生事端!彼σ饕鞯陌呀鹱咏唤o老者。
那賣古玩的老者一時傻了眼,不僅摸不著頭緒的手足無措,連話都說不出來。四周之人霎時間眾人再度議論紛紛,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
她見老者嚇呆了,便拿著金子轉(zhuǎn)向富翁,“喏,一錠金子,還不快滾!
富翁平白無故賺到了,開心的領(lǐng)著家丁離去。
巧兒在那主仆兩人離去之后,終于忍個住的捧腹失聲大笑了出來。
哈!那為富不仁的家伙還真以為自己賺到了一錠黃全,殊不知此黃金非亮澄澄的金子,而是貨真價實(shí)且熱騰騰的“黃金”,不知等他回到家里,是手中有一坨糞,還是棉襖袋里有一堆屎呢?真想瞧瞧那胖子發(fā)現(xiàn)自己被要喬后的表情啊!
“姑娘,你還好吧?”賣古玩的老者終于回過神來,憂心的望著她。
“沒事、沒事。”巧兒仍捧腹狂笑。好半晌后,正當(dāng)?shù)負(fù)]手欲打算離開時,卻被喊住。
“等等!”老者喊住了她,“小姑娘,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幫我解圍,小老兒沒什么好回報的,這塊玉送給你吧。”說著,他從攤子上拿起一塊玉塞給她。
她感覺手心傳來一陣涼意,將玉拿起瞧了瞧,發(fā)現(xiàn)上頭刻了個圖案,樣子說不出來,有點(diǎn)像道土畫的符,也不知這玉是啥來頭。不過重點(diǎn)不在這兒,而是她從未想過要從中收取什么回報。
“舉手之勞,別放在心上,”說著,她便要把玉放回去。
“你若不收就是嫌棄了。不然我這攤上的東西,你想要哪個自己挑好了!
老人家都這么說了,她再要不收就失禮了。巧兒只好道了聲謝收下玉,轉(zhuǎn)身慢步離去。
一陣騷動就此落幕,圍觀的人群也逐一散去。
而另一方,柳壬卿準(zhǔn)備前往商號處理事情,大老遠(yuǎn)就瞧見一群人一哄而散,正想不知自個兒錯過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股淡淡的花香卻深深吸引了他。
“大街之上,怎么有一股雪梅的馨香?”他自言自語著,往前望去,不禁一愣,只見一女子的背影在巷角轉(zhuǎn)了個彎,便不見芳蹤。
那背影好熟悉,像極了昨夜夢中佳人的身影。
不做他想的迅速追上去,只是熙來攘往的人群里,哪還有自己想見的人兒。
是他眼花了嗎?他搖搖頭,收了心,繼續(xù)往商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