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康面無表情地開門,一名看似四十多歲,保養(yǎng)得不錯的婦人站在門口。
她柔美的臉龐,冰冷的雙眸,乍看之下和孫少康還有點像,不錯,她正是孫少康的親生母親,沈麗玉。
沈麗王走進屋內(nèi),帶著怒氣環(huán)視屋內(nèi)一圈,她劈頭就問:「那個野女人呢?」
孫少康沒回答,母親會知道他帶人進屋是很正常的事,雖然他們剛才沒經(jīng)過管理室,但管理員可從監(jiān)視大樓的閉路電視見到他們。
突地,沈麗玉聽到浴室傳來水聲,她冷哼了一聲,怒罵道:「不要臉!」
像是習(xí)以為常似的,孫少康淡淡地道:「三更半夜你不睡你的美容覺,跑來我這罵人,母親,你不累嗎?」
沈麗玉再次冷哼了聲:「要不是你近來沒啥長進,我犯得著過來嗎?」
「日本,美國二方面的合約我都拿到手,母親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冷冷的回了一句后,孫少康走到沙發(fā)坐下。
「那不夠!」沈麗玉走到兒子面前,「我知道國內(nèi)還有幾個重大的合約沒拿到手,甚至有二個是讓長風(fēng)集團給拿走的,你就不能爭氣一點螞?別什么事都輸給那個姓陸的小子!
孫少康冷笑一聲,抬眼望著他的母親。
「你可別忘了,他是你的表侄子,你不覺得與有榮焉嗎?」
沈麗玉嗤哼了聲:「我不覺得,還有,你不要給我像個扶不起的阿斗,做不出像樣的事,只會玩女人。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做過一件令我覺得滿意的事,就只會丟我的臉,你別忘了你被趕出臺灣的這件事,到現(xiàn)在我還被人恥笑著。」
不管是在人前或人后,有很多人都在恥笑她不會教導(dǎo)兒子,而她也只能氣在心里,因為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她沈麗玉怎么會生出如此不爭氣的兒子。
沈麗玉刻薄的話并沒有讓孫少康動怒,他早就習(xí)慣她的冷嘲熱諷,只要能比陸天佑還出風(fēng)頭,她自然就會滿意;否則,他就算簽再多的合約,為公司賺進再多的利潤,在她眼中,他永遠是失敗者。
「要笑就讓他們笑呀,我無所謂!箤O少康擺出一副天塌下來也不干他的事一般。
「你!我怎會生出你這種懦弱、不爭氣的兒子!」
語畢,沈麗玉忿忿地轉(zhuǎn)身離去,她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瞪著不為所動的兒子。
「不三不四的女人少碰,免得鬧出什么見不得人的徘聞,你要是再被你父親逐出臺灣,就休想要我再向你父親求情讓你回來。」一說完,她便怒氣沖沖的離去。
孫少康冷冷一笑,完全不把母親的話聽進耳中,他早已習(xí)慣這種冷漠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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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救護箱,宋慧儀走出了浴室,她放輕腳步的來到客廳。
只見煙霧彌漫,有些嗆鼻,突然間,她覺得氣氛很尷尬,一時之間她不知該怎么開口,怪不得孫少康的個性這么偏激、暴戾,原來這是有原因的。
感覺到身后有人,孫少康回過頭就見宋慧儀站在那里,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聽到他和母親的爭吵。
他非但沒有感到不自在,反而大方地笑道:「讓你看了一場好戲,不錯吧?」
咬了下唇,宋慧儀思索了好半晌,才緩緩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聽到你們母子倆的談話。」
孫少康笑著聳聳肩,表達他并不介意被她看到他們的爭吵,反正他和母親不合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接著,他起身走進廚房,出來時手里拿了一瓶洋酒,大口地喝了幾口,像是在喝開水一般。
宋慧儀見他酒暍得又快又猛,心驀地一陣揪緊,口氣不由得放柔地道:「別喝這么快,會傷到身體的!
孫少康訝異地瞧了她一眼,「我有沒有聽錯,宋總裁竟會關(guān)心我?」她不是只會關(guān)心她的天佑哥嗎?
宋慧儀的臉色微變,心驚自己對他出現(xiàn)不該有的關(guān)心,她連忙解釋:「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份情!挂欢ㄊ沁@樣她才會關(guān)心他的。
孫少康沒再說什么,不是他在乎的人,他毋需管她的想法。
拿起酒瓶,他又喝了幾口。
兩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靜得嚇人,沉重的空氣令宋慧儀覺得好似有點無法呼吸,她正想出聲打破沉默,孫少康卻比她早一步開口。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孫少康眉頭微挑,仿佛在嘲笑她不知死活!改阋粋人回去?不怕再碰到剛剛那種情形嗎?」
想起方才的畫面,宋慧儀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倘若孫少康沒救她的話,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活著面對陰影。
發(fā)覺她眸中一閃而過的害怕,他不由得諷刺說道:「你還真是死要面子,怕就怕,逞強什么。」
聞言,宋慧儀發(fā)覺自己竟無言以對。
再次喝了幾口酒,孫少康拿起桌上的車鑰匙,率先走出屋子;宋慧儀則靜靜地跟隨他,讓他載她回到她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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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少康的跑車在離宋慧儀住所的幾公尺處便停下來。
解開安全帶,宋慧儀望著他,真誠地道:「謝謝!」
孫少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的冷漠并沒有讓她覺得他高傲,反倒是讓她心底莫名的浮起一抹心疼。冷漠的親情、無情的商場,他的心想必被訓(xùn)練成空洞、無感情,因為沒有人一出生就是冷酷無情的。
孫少的表情仍是一貫的冷漠,待她下車之后,他便開車揚長而去。
望著前方空蕩蕩的街道,宋慧儀突然覺得落寞,卻又不知是何原因。
輕嘆了口氣,她快步走進大樓,來到五樓的住處。
其實,這里算是她的臨時住處,若她公事忙得晚,或想靜下心想事情時,她都會過來這里,沒回家是因為不想驚擾父親的睡眠。
進了屋,她上床歇息,卻了無睡意,整個腦海里全是孫少康那張陰沉的俊顏。
她是曾聽過他和他母親的感情并不和陸,卻不知道糟成這種地步,他母親高標準的要求、刻薄的語言,他怎么受得了?其實他在商場上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完全不輸天佑哥,也難怪他會想將天佑哥置于死地,因為他的母親給的壓力逼迫他不得不出手傷人。
想想,他其實也滿可憐的,他等于是長期受到母親的精神折磨,也怪不得他的個性陰沉難懂,待人冷漠。
不過,說實話,他也不是真的如她想像中那么無情,若他真的要見死不救,早就一走了之,而且,他大可先送她回來,也不需拿衣服、拿藥給她,他的心思不但縝密,還連她可能會遇到的難堪都顧慮到了。
他,其實也沒她想像中那么壞。
一想到這里,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一整晚想的都是孫少康,全然忘記她曾討厭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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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踏進公司的那一刻起,宋慧儀敏感的察覺到員工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說不出是哪里不同,不過她敢肯定絕對有事。
一進辦公室,宋慧儀訝異地瞪大眼睛。
爸爸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近年來,公司幾乎都是她在管理,爸爸只有在重大會議時才會出現(xiàn)。
「爸爸!顾呱锨叭ァ
宋晉榮仔細地看著女兒,企圖從她的表情瞧出端倪,瞧宋慧儀一臉疑惑、驚訝,他拿起桌上報紙遞向她。
「慧儀,這是怎么一回事?」報紙上有一張女兒跟著孫少康后面走出來的照片,更讓人覺得疑惑的是,她穿著男性的襯衫,更增添了一些曖昧。
宋慧儀接過宋晉榮遞來的報紙一瞧,這才知道自己成了緋聞中的女主角。難怪一進公司她就覺得氣氛很怪,因為她從未鬧過緋聞。
「慧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商場,他肯定孫少康的能力,但站在父親的立場,他完全不希望女兒和孫少康有任何關(guān)系,孫少康的個性陰沉,又花名在外,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
「爸爸,請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沒發(fā)生任何事。」放下報紙,宋慧儀微微一笑,幸好報紙上拍的照片不是她衣衫不整,要不然事情可真會鬧大了。
「那這上面寫的又怎么說?」
「報上寫的有一些可以相信!
「慧儀,她不是好男人!顾螘x榮語重心長地道:「在商場上,他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而且他家世、背景都能與你匹配;但要是以男友甚至是丈夫的角度來看,他不值得任何女人為他付出真心,他換女人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宋慧儀覺得好笑,爸爸擔(dān)心得太多了。「爸爸,我真的和他沒關(guān)系!
望進女兒滿是坦誠的黑眸,宋晉榮知道女兒沒對他說謊,但……
他握住女兒的手,「慧儀,從小你就沒有母親的疼愛,再加上你個性獨立,就算受了委屈也會藏在心里,有事你一定要跟爸爸說,要不然爸爸猜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爸爸不只想分享你的快樂,也想分擔(dān)你的煩惱。」
宋慧儀覺得心中一片溫暖,她反握住父親的手!赴职,什么都不要問,您就相信女兒這一次好嗎?」
聽她都如此說了,宋晉榮也只能放棄追問,現(xiàn)在他只能祈求女兒和孫少康真的沒有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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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這邊也因為這樁緋聞而震驚了大家長--孫萬浪。
孫萬浪一早就出現(xiàn)在孫少康的辦公室,他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孫少康在面對父親的問話時,他只感到好笑!父赣H,你不是老希望你兒子能娶到宋家千金嗎?怎么現(xiàn)在會問我和她是怎么回事?」
他的一句話堵得孫萬浪啞口無言。他是希望兒子娶宋家千金沒錯,但乍從報紙得知他們正在交往的消息,著實令他震驚,沒有任何動靜,他們是怎么湊在一起的?再說,兒子才剛回臺灣沒多久啊。
孫少康漫不經(jīng)心的以手指來回地輕畫報紙上的聳動標題,他倒是不在乎報上寫些什么,他只是佩服那些狗仔隊的功力,能拍到這畫面,想必是在他的住所站崗多時了。
孫萬浪抬眼看著玩世不恭的兒子。「我不管你是怎么和她在一起的,現(xiàn)在你們的戀情都見報了,你打算怎么辦?」
「見報就見報,沒什么大不了的!垢赣H真的想太多了。
「你正經(jīng)一點行不行?」孫萬浪的口氣嚴厲。
「好,我正經(jīng)!箤O少康的臉色丕變,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那請問父親,你希望兒子我怎么做?」
「當(dāng)然是娶她進門,她是宋晉榮的獨生女,宋氏企業(yè)一大半的經(jīng)營權(quán)已在她手上,你娶了她,等于是擁有了宋氏企業(yè);有了宋氏企業(yè)做我們的后盾,公司里幾件重大工程就可以如期進行,不必擔(dān)憂財務(wù)拮據(jù)!
說到底,孫萬浪是為了公司,至于孫少康的意見便顯得微不足道。
似乎早料到父親會這么說,孫少康沒多大反應(yīng),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我肯娶,她也不見得肯嫁!谷昵八苍罡赣H之命追求過宋慧儀,可是沒成功,她的心里只有陸天佑。
「那你更該加把勁,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女人你就不要碰,你花心的緋聞少了,她對你自然就會放心,娶她進門就容易多了。」
對于父親的話,孫少康在心中嗤哼一聲。他要是沒看錯、沒記錯話,父親到現(xiàn)在還跟他剛才口中那種「上不了臺面的女人」搞在一起,上梁都不正了,還指望下梁不歪嗎?
不過,如果娶她是對他有利的話,他倒是不排斥娶宋慧儀進門,可是依此刻的情勢看來,他似乎不見得要娶她。他早已暗中部署要自己開公司,脫離父母親的掌控,所以父親的如意算盤還要再多打幾下,本想出聲敷衍了事,內(nèi)線電話的鈴聲響起,他按下通話鍵。
「什么事?」
(總經(jīng)理,宋慧儀小姐找。)
孫少康挑了挑眉,她八成是看到今早的報紙了。
孫萬浪一聽到是宋慧儀來電,臉上掩不住喜悅,似乎他已入主宋氏集團似的,他以眼神示意孫少康要再加把勁后,便體貼的走出辦公室,想讓他們小倆口情話綿綿。
孫少康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孫萬浪的自作多情。
待孫萬浪離去后,他接起電話,劈頭就道:「他們愛亂寫就讓他們寫,如果你在意的話,那吃虧的是你自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必事事都跟他人交代。
電話另一頭有好半晌的沉默,接著才傳來宋慧儀輕柔的聲音。
(你一天到晚都在緋聞之中,當(dāng)然不覺得怎么樣。)
嗤笑了聲,孫少康冷冷地問:「那你要我怎么做?對外說明昨晚我英雄救美一事,只怕他們會寫得更難聽。」人的想像力是很可怕的。
(我……)她一時語塞,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就放著不管,如果你時間很多,就用在公事上,我懶得跟你討論這種無謂的小事。」話落,他不待宋慧儀回答,便掛上話筒。
聽到電話被切斷通話,宋慧儀并沒有生氣,他說的也有道理,有時候沉默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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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慧儀原本以為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度過這樁天外飛來的緋聞,誰知,她愈是沉默,媒體就愈愛找上她,三天兩頭的在報章雜志上報導(dǎo)她和孫少康是如何相戀的新聞,天曉得,他們從哪里想來的劇情。
今早,某家雜志披露她和孫少康已珠胎暗結(jié),孫家即將有小孩兒要出生……
天呀!她快被他們這些無謂的報導(dǎo)搞得快發(fā)瘋了。
將手上的文件丟至一旁,她無奈的以手支額,覺得心煩。
她該繼續(xù)沉默下去嗎?
突地,門被推了開來,進來的是宋晉榮。
心事重重的宋慧儀連頭都不抬,煩躁地說道:「福媽,今天我不想吃消夜!
過了半晌,她沒聽見關(guān)門的聲音,于是她抬起頭來,見到宋晉榮站在門口,她連忙起身,快步的走到他身旁。「爸爸。」
宋晉榮憂心的望著宋慧儀,她的煩躁更加深他的擔(dān)心。
他嘆了口氣,走到沙發(fā)旁坐了下來,待宋慧儀也跟著他一起坐下后,他才開口道:「剛才我和孫老通過電話,他言下之意是說,緋聞鬧得滿天飛,孫家該負責(zé),而孫少康他也有意娶你,你的決定呢?」男人鬧緋聞還行,女人這么一鬧,清白已損,要找到不計較她是否清白的男人可不多。
「我和孫少康清清白白的,他為什么要娶我?再說,他身邊的女人無數(shù),他還不見得看得上我。」不可能,她相信這絕對不是孫少康的本意,一定是孫萬浪一廂情愿。
「真的嗎?」宋晉榮反問。不是他不相信女兒,而是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要他如何相信?
宋慧儀心想,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
于是她將那日的事簡單扼要的說給宋晉榮聽,只不過她省略掉孫少康的冷漠與為難,還有他們母子間的談話。
聽完她的話后,宋晉榮沉吟半響后才道:「看不出這小子還知道什么叫作正義。那時你怎么不告訴我?」
「爸爸,我不想讓你擔(dān)心!
宋晉榮嘆了口氣,「我看這事還是對孫老說清楚好了。」
「我倒覺得孫伯父不見得聽得進去,只怕會讓這件緋聞更加沒完沒了!鼓抢虾傁氲氖鞘裁矗龝恢绬?
「你總不會打算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嫁給那小子吧?」
「我……」一時間,宋慧儀竟然無法說出她的決定,腦海里莫名的浮起那日他的冷漠、他的譏諷,還有他細心關(guān)懷的行為;不知為什么,從那晚起,在空閑的時候她總會莫名其妙的想到他,而他似乎也沒有再那么惹人厭。
宋慧儀的遲疑令宋晉榮心一沉,女兒該不會因為那一晚而喜歡上孫少康吧?
「慧儀,他不是好男人。」宋晉榮語重心長地道。
「爸爸,我倒覺得他沒有我們想像中那么壞。」孫少康偏激的個性是因為承受孫母太多的壓力所造成的。
聞言,宋晉榮只能在心中大嘆,當(dāng)一個女人明知這男人不是什么好東西,她卻仍為他辯解時,有九成九是對這男人有好感,看來女兒已陷入情網(wǎng)而不自知。
「那你現(xiàn)在決定如何?孫老待會兒要聽我的答案。」
父親的話令宋慧儀愣住,嫁給孫少康?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不排斥這樁婚事,只是,沒有愛情的婚姻能幸福嗎?
而宋晉榮從女兒迷惑的目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