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黑轉(zhuǎn)為灰白,聲聲的雞啼劃破了晨曉的寂靜。
冷傲然懷抱著凌飛揚的嬌軀,耳聞著她那均勻的酣息,心里頭的那份滿足感是不論打了多少場勝仗都不曾有過的。
他忍不住地探手,以不會驚擾她的方式,仔細地臨摹著她的容顏。
砰砰砰!一陣急驟的敲門聲突然響起,瞧著懷中人兒似有因為這吵雜聲而醒轉(zhuǎn)的跡象,冷傲然連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胸口,不愿讓太過疲累的她被驚擾。
直到她終于又沉沉地睡著,他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開,然后起身披上了晨褸,即使帶著一股沉沉的怒氣走向房門,卻仍不失輕柔地拉開了門扉,閃身而出,然后掩上。
門才掩上,原本那股子小心翼翼就全都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不悅。
“該死地,為什么一大早就來驚擾?”他咬牙怒言。
原以為站在門外的會是一般的仆傭,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門外站著的卻是臉色不再平靜如往昔的冷見然。
“大哥,你以為我很喜歡這么早來找罵挨嗎?”冷見然揚著一抹苦笑回應(yīng)兄長的怒氣。
要不是事關(guān)緊急,大哥以為他很愿意舍棄那溫暖的被窩不待,反而跑到這兒來瞧他的白眼啊。
冷傲然也知道要不是有緊急的要事,小弟是不會做出這種魯莽之事,于是他緩下了臉色,“出了什么事嗎?”
“的確是要出大事了!”冷見然沒好氣地應(yīng)著。
自從府里不斷的出現(xiàn)來襲的刺客之后,他就已知道對方的急切,也早知道凌飛揚母女的存在遲早會惹出大麻煩。
雖然他很努力的在防備,但千算萬算卻完全沒想到對方會來上這么一招。
這么的堂而皇之,這么的來勢洶洶,顯然完全不怕惹怒他們冷家的后果,看來他們是真的發(fā)急了。
飛揚的存在令他們感到芒剌在背,所以即使挺而走險,也要先拚了命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對方聰明地利用了皇上和大哥因為指婚之事所產(chǎn)生的嫌隙,挑弄著兩人之間的君臣關(guān)系,準備借刀殺人來了。
“什么事?”此時冷傲然的冷靜證明了一件事——
只要事不關(guān)凌飛揚,他可以很冷靜,即使看著小弟的態(tài)度,知道事情似乎不太妙,但他還是一臉平靜。
“宮里正在調(diào)遣禁衛(wèi)軍,相信很快就要包圍將軍府了。”
都說冷見然是個絕頂聰明、深通謀略之人,既然聰明就一定有先見之明,他那嫡親的大哥既然長伴君側(cè),俗話說得好,伴君可是如伴虎!所以冷見然早早便在宮廷中安排了自己的耳目,好在情況危急之時,能夠提前防備。
也還好他曾經(jīng)布下這著棋,所以現(xiàn)在他才能夠提前知道事情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方式發(fā)展著。
“為什么?”就他所知,京里最近并沒有什么大事,而禁衛(wèi)軍一向直接聽令于皇上,這皇上是吃飽撐著,又想要干什么蠢事了嗎?
“禁衛(wèi)軍的目標是咱們將軍府!鼻评浒寥贿一臉狀況外的模樣,冷見然冷冷地告知。
“喔。”低應(yīng)的這一聲,就是冷傲然對這件事唯一的反應(yīng)。
雖然說也沒有預(yù)期大哥會驚慌失措,可是這樣的反應(yīng)也未免太過冷淡了吧!
這事一個搞不好,或許會丟官去爵,甚至是要掉腦袋的耶!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對這一切胸有成竹了?”
“釜底抽薪已經(jīng)是對方唯一能做的,而這正好也趁了我的意,所以我才一直懶得理會她!
就算再笨也想得出來,每次派出的刺客都無功而返,即使換了他,只怕也會發(fā)急地干下蠢事。
他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是準備等著她干下蠢事,然后再來個一勞永逸的解決。
再說,這事也有利于他,畢竟以凌飛揚對感情的逃避和遲頓,再加上她娘的教訓,要是沒有一個大一點的波折,只怕她也很難察覺自己真正的心意吧!
所以,他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大哥的意思是……”冷見然的心思也是縝密,只消兄長這么稍一提點,立時就將他的心意摸了個七八分,原本冷肅的臉色頓時褪去,換上了原本該有的閑適。
呵,都說冷家有個關(guān)云長,也有個賽諸葛,但他倒覺得,這兩個身分大哥都當之無愧,差別只是在于他要或不要罷了。
“任他們來吧!來了才正好,順便可以讓我替飛揚將這十六年來的舊帳一起清上一清!
飛揚和她娘這十六年來所受的委屈,他要一并替她們討回來。
“大哥,提醒我以后可千萬不要與你為敵!崩湟娙恍χf道。
被大哥愛上是一種幸福,但若被他恨上,只怕也會是一生的災(zāi)難!
“呵,廢話少說,禁衛(wèi)軍只怕已經(jīng)出宮門了,所以你得替我辦件事!
“帶走我未來的嫂子?”大哥要他辦的事即使用膝蓋想都可以想得到。
“沒錯!”冷傲然點了點頭。
要是讓飛揚也在這一次被波及,那一切可都沒戲好唱了,所以他得先讓她離開才成。
“一切包在我身上!睕]有二話,冷見然接下了任務(wù)。
“別讓她受到一絲的損傷,否則……”即使是自己的親弟弟,冷傲然仍沉聲提醒和警告。
“大哥,你明知她是個任性的姑娘,沒有你,只怕我也鎮(zhèn)不住啊!崩湟娙豢梢膊淮簦粫コ兄Z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護她生命周全是沒有問題,可要沒有一絲損傷,那可就難了。
“很難嗎?如果你也想要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我想應(yīng)該一丁點兒也不難。”
這意有所指的威脅立即換來了冷見然的一陣苦笑,就知道任何事都逃不過大哥的法眼,果然是知道了他和靈雨之間的情事。
“唉!”眼下除了嘆息和硬著頭皮接下兄長所指派的任務(wù)之外,他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大哥,我盡量護她毫發(fā)無傷,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凌飛揚,這樣總行了吧!”
冷見然開口承諾,兄弟倆四目交接,只消那一眼,對于彼此的信任就已全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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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轉(zhuǎn),凌飛揚立即察覺到自己人已經(jīng)不在將軍府邸。
那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陌生感讓她倏地自榻上彈坐而起,舉目四望。
這里的擺設(shè)充滿了匠氣,一點兒也不像是將軍府的品味。
疑惑地瞇起了眼,昨日的一切和今晨醒來所見完全對不上。
她原本以為她該是在冷傲然的懷中醒來,畢竟昨夜的他是那么激狂卻又不失溫柔地讓她成為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女人。
再說她也不可能睡得那么沉,沉到自己人出了將軍府還沒醒過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凌飛揚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門“咿啊”一聲地被推了開來,充滿戒備的眸光立即望向門扉,只見冷見然一臉疲憊的模樣,完全不若以往所見那般瀟灑自若。
“這里是哪里?”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探究他的不同,他的出現(xiàn)讓她更加肯定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之中,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客棧!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今晨在他們兄弟會談之后,兄長在她醒來之前點了她的睡穴,然后親自抱她上了馬車,送到這里。
他想,饒是皇上再怎么聰明,只怕也想不到他們還繼續(xù)待在京城吧!
哼,疑似藏匿盜賊?!
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借口也值得皇上他老人家勞師動眾的派人將將軍府圍得水泄不通,還請了大哥回宮去做客。
白癡都瞧得出來,這分明就是個借口。
皇上是以此在逼大哥撤了當初他答應(yīng)去找靈雨時,兩人之間所訂的協(xié)議。
看來,他還是很舍不得大哥這個東床快婿就這么飛了,所以即使要一點小小卑劣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為什么我們會在客棧?”凌飛揚不解的問道,心頭隱隱地浮現(xiàn)了一抹不祥的預(yù)感。
一定是出事了吧,否則冷傲然哪里可能會讓她出將軍府,還將她安置在客棧之中,還有冷見然那狼狽和疲倦的模樣,這些都足以讓她肯定自己的臆測。
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因為她嗎?
“因為出了點事,所以大哥要我們先來避避!蓖浅纬旱哪抗猓湟娙灰矝]打算瞞她。
“出了什么事?”凌飛揚再問,隱約之間,她幾乎可以肯定事情是因她而起,否則就沒有避的必要。
“皇上派了禁衛(wèi)軍包圍將軍府,說他窩藏勾結(jié)盜匪!
聽著冷見然的話,她瞼上的血色刷地退去,聲音清冷卻難掩顫意的問道:“盜匪指的是我嗎?”
“你是夜盜嗎?”冷見然反問,語氣之中摻著明顯的怨懟。
很顯然地,雖然他受兄長之托,將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藏躲,但心里卻還是怨她連累了自家的兄長。
“我是!
閉上眼,她點了點頭,雖然努力地想要維持冷靜,可卻怎么樣也做不到。
再睜眼,她的心頭已經(jīng)有了計較,完全不理會他那不善的態(tài)度,直接問道:“那我娘呢?”
沒有想到,她的問題才出口,馬上便換來了冷見然不再掩飾的不悅,他冷冷地回,“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最關(guān)心的依然是你娘,我還真替我哥感到不值,他那么用心的護衛(wèi)你,寧愿自己被打入天牢也不愿看你受罪,結(jié)果……”
對于他的責難,凌飛揚沒有為自己辯解,一雙清亮的眸子只是筆直地瞧著他,等待著她要的答案。
冷見然氣怒地瞪了她好一會,發(fā)現(xiàn)她完全不為所動,仿佛他的不悅對她來說完全不重要。
最后他只好挫敗地說道:“你娘被靈雨給帶回宮去了,她好得很。”
“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后閉上了眼,什么都不想多說。
娘安全就好,那她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了,她相信以靈雨的性子,一旦答應(yīng)了會好好照顧娘,那么就會說到做到。
也許,人真的要到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也才會了解他的重要性。
她一直以為,冷傲然雖然足以影響她的心緒,但只要她離開,那么一切就都可以拋諸腦后。
但當事情真正發(fā)生后,心中的焦急不安,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合該是真的動了心緒,即使離開,卻再也回不到那個冷心冷情,毫無情緒,決定絕情斷愛過一生的凌飛揚了吧!
“唉!彼p淺地長嘆了一聲,那聲長嘆幽幽匆匆地,像是終于無奈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你的反應(yīng)就這樣?”這樣就算是償了兄長對她的情與義了嗎?
他還以為當她醒來,在知道一切的事情之后,會如同其他女人一樣,終于明白了自己的真愛,然后活像發(fā)了瘋似的,就算拚得一死,也要去救出大哥。
結(jié)果,她的反應(yīng)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平靜得好像大哥的死活與她完全無關(guān),而她也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然你認為我該怎樣?”她冷然的反問。
“我……”被她這么直截了當?shù)囊粏,冷見然也愕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答了。
“二爺,我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彼龑⒁暰瞥向窗欞外,送客的意思十足明顯。
人家都這么說了,冷見然也總不好賴著不走,他悶悶地回身,走了數(shù)步,終究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你真的完全都不在乎嗎?”
難道不只是大哥,連他都瞧走了眼,他還以為經(jīng)過這件事,她或許會醒悟,知道大哥對她的重要性,可是,怎么好像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啊!
面對他的問題,凌飛揚但笑不語,這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在不在乎她自個兒知道就行了。
她的視線甚至沒有從窗外移到他的身上,只是逕自瞧著遠方,瞧得出神。
他等了半晌,卻等不到答案,除了摸摸鼻子走人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唉!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現(xiàn)在大哥還在天牢中“做客”,這出戲究竟還要怎么演下去,連他這個賽諸葛的智多星,也忍不住頭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