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可是歲月對凌初妤并沒有太多的殘忍,除了幾根泛了白的發(fā)絲之外,年輕時的美貌依然在她的臉龐上層現(xiàn)著。
要不是那雙靈動的眼睛瞎了,她不該會在荒郊野外終老一生的。
“雨丫頭,這樣真的好嗎?”
她的不安透過嗓音清楚地傳達,也勾起了心思原本全在食盒點心上的靈雨的注意力。
連忙將剛拈起的那塊糕點塞進嘴里,然后很快的咽下,靈雨這才對著她說:“大娘,你就別擔心了。”
雖說她也是挺懷念那種追雞養(yǎng)豬的無憂日子,可終歸是個金枝玉葉,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能夠被丟回將軍府來,重回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她倒也沒有多大的埋怨。
當初要不是父皇胡亂幫她指了婚,她也不會在驚慌失措的情況下打扮成小太監(jiān),偷偷的溜出宮中。
還好那時她運氣好,遇著了飛揚姊姊和大娘,否則,還真不知道會流落何方呢?
“靈雨,難道你不擔心嗎?”
凌初妤有聽她說過,她逃家是因為不想遵從家中長輩的指婚,所以才做出逃家這等大膽的事情。
照理說,現(xiàn)在被捉了回來,她應該很擔心,也很想再次逃跑才是,怎么還能這么悠悠哉哉的呢?
“我……”一時之間忘了凌大娘的眼睛是看不見的,靈雨反手指了指自己,用動作來代替言語。
但過了一會兒,見凌大娘完全沒有反應,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她的雙目已盲,于是她連忙說道:“大娘,我擔心啊!可是……”其實她還真的很怕自己再被扔回宮中,然后就得等著和冷傲然成親。
不過她雖然天真,但是倒也沒漏瞧了他眼中那份針對她的不以為然。
他也不想娶她,這點幾乎是不容置疑的。
雖然說句實在話,即使他已經(jīng)貴為侯爺,也是一個統(tǒng)領百萬雄兵的大將軍,但是她很清楚人性都是貪婪的。
能有更高的地位權勢,能攀上皇家的親事,誰會不想要?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再次溜出這將軍府,可那是在她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之前,現(xiàn)在,她不但一丁點兒也不想離開這兒,甚至還會千方百計的努力巴著留下來。
她還記得以前父皇曾經(jīng)跟她說過一句話,叫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所以她若還是俏俏地離開這里,那只怕父皇也不會死心,除非是她趕緊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或者是將那冷大將軍給推銷出去。
“可是什么呢?”也不知道為什么,凌初妤一碰到這女娃兒就覺得投緣,之前聽她說得可憐兮兮的,說那男人怎么樣的恐怖,怎么這會她很可能會被迫嫁給那個恐怖的男人,卻一丁點兒也不著急。
她不著急,但她卻替她著急了起來。唉!真是皇帝不急,可急壞太監(jiān)了。
“可是人家現(xiàn)在想到更好的方法啦!”
“什么方法?”
“就是替自己找個喜歡的人,也替他找個喜歡的人!”靈雨老實地回道。
“這算得上是什么方法。俊甭牭剿靡鈸P揚地說著想到的辦法,凌初妤只能用啼笑皆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丫頭也真天真的,把找到喜歡的人,講得好像比吃飯還簡單似的。
這人海茫茫的,想要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哪有可能是那么簡單的事呢?
更何況還得男女雙方都能真心喜歡對方,更是難上加難。
“丫頭啊,事情可沒你想得這么簡單!边@丫頭只怕真的是被養(yǎng)在深閨中太久了,完全不知人間事,所以看待事情總是樂觀得過分。
就像那時貿(mào)然離家出走,還在林子里頭迷了路,要不是恰巧遇著飛揚受傷,將她領回了家中,她怕不成了猛獸們裹腹的食物。
碰上個兩情相許的人哪有這么簡單啊,她活了這么幾十年,不也才遇著了一個。
可是呢?
結果還不是落得只能守著女兒孤獨地過上一生,還累得女兒年紀小小就發(fā)誓要一輩子絕情斷愛。
“可也沒那么復雜吧?”靈雨天真的瞠大了眼說。
事實上她已經(jīng)相中了一個,只不過現(xiàn)在還是秘密,她很怕要是她真的說了,到時他也像冷傲然那樣不情不愿的,她的臉不就丟大了。
“感情的事是很復雜的。”不單單只要有愛就夠了。聽著她那天真稚氣的話語,凌初妤又忍不住想起了女兒。
其實,老天爺真的很不公平吧!
明明兩個人的歲數(shù)就差比多,可是個性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一個天真浪漫,一個卻徹底將自己的情緒掩藏。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輕嘆,“唉!如果飛揚也能像你這么想就好了,這樣我也不用怕會擔誤了她的一生。”
其實,今生愛過,她心愿已足,現(xiàn)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
想到女兒為了要籌錢醫(yī)治自己的眼睛,甘愿以身涉險,她的心就一陣陣的疼,那是一種為人母對女兒的愧疚啊!
“大娘,你的遭遇……”終歸是孩子心性,她那感嘆的話一出口,靈雨的注意力就整個都被拉了過去。
輕嘆了一聲,凌初妤怎會不知道她的好奇心重,剛好這娃兒也和她投緣,于是她緩緩說道:“在我十六歲那年,有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經(jīng)過了我的家鄉(xiāng),他長得好看有威儀,也對我很好,那時情竇初開的我也就愛上了他,可是有一天,他說京城家里出了事,他得立刻趕回去,還說隨后就來接我,可誰知道當年那一別就是十六載。”
說起來一片的戚然,她心中還是牽念那個她今生唯一的男人。
盡管他對她無情,可是她卻始終不愿意相信他是那樣的人,但飛揚就不一樣了,或許從小看多了她的眼淚,所以她是打從心底恨著她爹的。
“大娘,難道你沒去找他嗎?”
“怎么可能沒找!绷璩蹑サ哪樕戏浩鹨荒ǹ嘈,喉頭更是一陣的酸澀,在停頓了好久之后,才又開口,“因為我懷了身孕,所以不久后就被極重禮教的家人給趕了出來,于是我決定到京城去找他,一路上千般險萬般難的。誰知道老天爺捉弄人,就在我快要到京城的時候,突然生了場重病,不但眼睛瞎了,還差點兒連懷中的胎兒也保不住,要不是好心人幫忙,我們母子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更別說找人了。”
“那懷中的孩子就是飛揚姊嗎?”聽著她的遭遇,靈雨的眸子瞪得老大,臉上更是漾著一片同情。
“唉!也是我這個做娘的沒用,讓她從小吃盡了苦,也讓她恨透了她的親爹,就連我想將她爹唯一留給我的玉佩讓她做個留念,她也不肯戴在身上。”說著說著,凌初妤自懷中掏出了一塊手絹仔細包裹著的玉佩,眷戀地撫摸著它。
瞧著她的模樣,分明就是對心上的男人余情未了,靈雨忍不住打抱不平地問:“大娘,那個男人對你那么壞,你做啥還念著他?”
從初相見,凌初妤便自他身上看出了那不凡的氣勢,怕只怕是他的家人不肯接納她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姑娘吧!
在這個年代里,又有哪個富貴之家不講究門當戶對的呢?
靈雨丫頭的爹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強迫她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吧!
耳里聽著凌大娘讓人揪心的故事,靈雨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玉佩把玩著。
才剛接過手,溫潤的觸感和似曾相識的形狀叫她心中納悶,可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兒見過相似的玉佩。
“怎能不念啊,這一輩子,我就愛他一個,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他給我的愛卻很多。”
凌初妤臉上的凄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甜蜜,腦中的思緒帶著她回到了那段和他相遇的快樂時光。
“可是,他卻傷你這樣深啊,要是我就將這玉佩給扔了,要不然拿去換錢讓日子好過些也好。 膘`雨皺著嬌俏的鼻子,憤慨地打抱不平,誰知她的憤怒卻只換得了淺淺的一笑。
“大娘,你怎么還笑得出來啊?”她驚詫地瞧著凌初妤臉上那抹笑容,忍不住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咧!
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嘛,那個男人害得凌大娘被趕出了家門,又害得她眼睛瞎了,可是她卻不怨也不恨,這是什么樣的感情。
“傻瓜,等你以后真心愛上了一個人,你就知道了,愛一個人是可以什么都不計較的。”
也或許就是因為這份無怨無悔吧!所以飛揚才會更氣她爹,立誓要醫(yī)治好她的眼睛,就像是一份救贖。
她固執(zhí)地認為她的血液中流竄著那個男人的血,生來就負累了她,這樣的罪惡感,讓她沒法活得恣意。
“大娘……”靈雨揚聲欲抗議。才不相信愛一個人必須愛成這樣,即使對方對不起自己,還得千辛萬苦地替他找理由解釋。
但笑不語,凌初妤知道她和飛揚一樣不懂,也一樣替她生氣。
她們是兩個貼心的孩子,可是感情的事啊,并不是非黑即白,里頭滲著許多的身不由己和不得已。
“像是那種男人啊……”靈雨的高談闊論還來不及出口,手中的玉佩倏地讓身旁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抄了去。
“喂,干么?”靈雨轉頭氣鼓鼓的質問,在一看見來人之后,臉上立刻多了一抹可疑的紅。
“這是什么?”
冷見然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望著他的眼神很不一樣。
“把玉佩還給我啦,那可是大娘的寶貝,你要是摔了,可賠不起的!钡挂膊皇钦f這塊玉多么價值連城,但它的紀念意義卻是千金難買。
即便她天真,可是這一點她能懂得,所以她緊張兮兮地望著冷見然把玩的模樣,擔怕那玉一不小心就會碎了。
“是冷公子嗎?”凌初妤立即準確無誤的喊出了來人的身分,并且點頭致意。
“喂,你還我啦!”
靈雨伸手想要拿回玉佩,可是他卻偏偏不給,盯著玉佩的眸光一閃,朝著凌初妤問道:“大娘,敢問這玉佩是打哪兒來的?”
凌初妤以為他和靈雨一樣好奇,于是也沒隱瞞的答道:“一個故人之物。”
“這樣啊。”冷見然輕喃,摸著那通透碧綠的玉又問:“冒昧請問大娘,這個故人和你的關系是……”
問到這個,她但笑不語,跟靈雨丫頭說是一回事,但對他,很多話她是說不出口的。
倒是站在一旁的靈雨也沒啥心機,急呼呼地替她回答,“那故人就是飛揚姊姊的爹啦,可是現(xiàn)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所以這是大娘唯一的留念,你可千萬小心。”
努力地叮囑又叮囑,她哪里瞧得出冷見然眸中流轉的思緒,一心就怕那塊玉給摔了。
從玉上抽回自己的視線,他將玉佩塞進了她的手中,僅僅留下一句,“你們慢慢聊!”就匆匆地走了人。
望著他那頎長瀟灑的身影,靈雨的目光好半晌都收不回來,哪里還記得剛剛自己究竟在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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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柴?!
燒飯?!
洗衣?!
冷傲然不是會做這些瑣事的人,可是這兩天,他竟然真的挽起了衣袖,打理著日常生活。
而凌飛揚則總是如同現(xiàn)在這樣,被他給抱來抱去的,即使今晨他要出來劈柴,都不忘將她妥適的安置在門前的躺椅上,還替她蓋上了透著他氣息的披風。
在暖暖的陽光照耀下,向來將自己繃得死緊的她不自覺地變得慵懶,她微微地瞇起清透的大眼兒,眸光中透著疑惑地望著他。
為什么?
他沒道理對她這樣的態(tài)度,即使她這幾天跟他說的話十只手指頭都數(shù)得完,可是他卻完全不在乎。
說他的威脅有惡意嘛,卻又完全不像,他好像只是執(zhí)意將她留在這里養(yǎng)傷。
為什么呢?他們之間應該是非親非故的吧,他完全沒有必要為她做這些。
凌飛揚真的是被他給搞迷糊了。
“為什么?”疑惑之間,她以為自己只是在心底自問,卻沒料到竟然真的問出了口。
雖然是在劈柴,但冷傲然怎么說也是個練家子,聽力自然較一般人來得好,所以即使她只是輕喃,卻一字不差地傳入了他的耳。
她終于也開始懂得好奇了嗎?
他濃眉微揚,不語地放下了手中的斧頭,轉頭面對她。
要是她再不開口問,他還真要以為她是個無心無緒的女人了,就奸像這天底下除了她娘的事之外,其他的事她都可以不看、不聽、不想。
大多時候,她總是靜靜的看著,有時甚至會讓人一不小心就忘了她的存在。
她仿佛就像一陣輕煙,愈想要捉住她,就飄散得愈快。
從沒遇過這樣的姑娘家,她的沉靜、她的飄匆愈來愈能捉住他的目光,即使只是她一丁點兒的回應,他都會莫名地開心上好一會兒。
他似乎對她有點著了迷,呵!
“什么東西為什么?”即使明知她在問什么,但冷傲然就是故意要裝傻,想要逼她將心中的問題完整的說出口。
他那低沉的嗓音傳入了她的耳際,她其實有些不想問,可是滿心的疑惑都已經(jīng)塞到喉頭了。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凌飛揚終究還是啟口問。
她真的很想知道,像他這種氣勢十足,明顯高高在上的男人,卻肯放下身段為她做一般男人不屑一顧的瑣事,他圖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因為,我……”他看著她,故意賣著關子。
誰知她那雙平靜無波的大眼只是望著他,等待著,一丁點兒著急的模樣都沒有。
看來,愿意將問題問出口已是極限了,要再激起她更多的好奇心,只怕是強求了。
對于她那種像是入定老僧的沉靜,冷傲然除了搖頭之外,也只能認輸,主動接口,認真又誠實地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呃……”完全沒想到會等到這樣的答案,凌飛揚著實有怔愕,嘴張成了小小的圓,好半晌還闔不攏。
她可愛的愣模樣,頓時逗得他暢然大笑,而完全不解他為何笑得那樣開心的她還是只能滿眼疑惑地望著他。
這個男人是不是……有問題啊?
怎么每次都笑得那么夸張,雖然他的笑聲渾厚好聽,笑容也好看得緊,但真的有事情值得他笑成這樣嗎?
“你……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她皺著眉問。
沒道理!
自從懂事開始,她就嘗盡了世間冷暖,在她的心里,不可能有人會無條件的對旁人好,即使是親人之間有時都會為了私欲而勾心斗角了,更何況她之于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呢!
“有時候,對一個人好不用理由的。”他就是看不慣她逞強不行嗎?
“你騙人!”凌飛揚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
對人好一定是有理由的,這世上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對人好,這已經(jīng)是她深信不疑的信念了。
冷傲然望著她那充滿倔氣的臉龐,手忽爾揚至半空中,她望著那手,單薄的身軀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那揚在半空中的手讓她不自覺地憶起了小時候,她為了偷塊餅讓娘充饑,卻被人逮了個正著,那個老板也是將手揚到半空中然后狠狠地落在她的頰上,那種深刻的疼在此刻完整的浮現(xiàn)。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發(fā)誓要讓自己變強,要保護娘親,不再任人欺凌。
即使她整個人被他密密實實地包裹在他的大氅之中,冷傲然依然能夠察覺到她的瑟縮。
“我沒騙人!”冷傲然的手輕緩地落在她的頰畔,輕輕的撫挲著!耙院竽憔蜁嘈诺。”
“你……”當他的手落在頰畔的那一刻時,凌飛揚下意識的想要將他揮開,可是他大掌不斷傳遞過來的溫暖卻讓她猶豫了。
呆愣愣地,她就任他這么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好像記憶中的那抹疼就因為他的輕撫而逐漸地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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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還真是好大的陣仗。
冷見然雙手環(huán)胸的注視著眼前的宮女和太監(jiān),搖了搖頭,再將視線調(diào)往倨傲的李嬤嬤。
瞧著她那份仿佛主子一般,對宮女和太監(jiān)頤指氣使的模樣,他的心里倏地竄起了一抹不以為然。
但他卻沒有將情緒表現(xiàn)在臉上,反而漾著一抹笑容,好生有禮地朝著李嬤嬤問道:“不知嬤嬤特地從宮中前來將軍府有何要事?”
李嬤嬤冷然的眸光掃了他一眼,顯然對于是他出來見她感到甚是不悅。
怎么說她也是宮里來的人,還是一手將靈雨公主拉拔長大的奶娘,這冷家也真是瞧輕人,竟然只派了一個既無功名也無爵位的二公子出來見她。
心中雖然不悅,但這口氣她隱忍了下來,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冷冷地朝著他說道:“冷二少爺,我聽說靈雨公主已經(jīng)找到了,而且現(xiàn)在正在你們府上,有這回事嗎?”
“是有這回事!彼蠓匠姓J。這京城也不過就這么丁點兒大,將軍府里頭有什么風吹草動,自然很輕易就傳回了宮里。
再說,皇上失去了愛女,也絕對不可能不聞不問,只怕早就在將軍府的四周都布下了眼線,所以李嬤嬤會知曉,倒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公主都已經(jīng)找回來了,為啥不送回宮里?”李嬤嬤聲音里摻著明顯的怒氣與不善,她那種妄自尊大的語氣,倒還真的讓他開了眼界。
這世界莫不是真的反了,就算李嬤嬤算得上是個女官,也被封了個小小的從九品,但是怎么說也沒資格對他這么說話吧!
冷見然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不悅的開口,“李嬤嬤這是在質問我嗎?”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她連忙隱去怒氣,緩著聲解釋,“冷二少爺,是嬤嬤失禮了,只因公主無消無息了三天,老身心中著急,所以才會口氣重了些,還請你見諒!
“李嬤嬤這話嚴重了!币膊幌肱c她撕破臉,他并沒有太多的計較,還替她找了個臺階下,“想來嬤嬤也是過于擔心才會這樣,”他淺淺地漾起了一抹笑,可那笑卻不曾到達他的眼。
其實,自從那日見到凌大娘拿給靈雨瞧的玉佩時,他的心中就起了一個疑惑,但這懷疑在他還沒有徹底與大哥商量過,還未有真憑實據(jù)之前,不適合現(xiàn)在就打草驚蛇。
所以虛與委蛇是絕對必要的,畢竟就他所知,當初靈雨公主就是李嬤嬤抱進宮的,所以他若要解除心中的疑惑,還得從她下手。
“敢問二少爺,可否遣人去請公主出來,好讓奴婢護送公主回去!睕]瞧見他眸中那一閃而逝的算計,李嬤嬤只是很心急的說道。
“請公主出來一見當然是可以!崩湟娙淮饝暮芩,可也沒忘了加上個但書!爸劣陟`雨公主回不回去,就不是我能替她作決定的了。”
一聽這話,她心中倏地一驚,“二少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們冷家打算扣著公主,不讓她回宮嗎?
“我的意思是,我大哥交代過了,皇上給的時限是十天,在十天之中若是公主不愿意回宮,那么將軍府將盛情款待!
其實,大哥的意思是一回事兒,真正讓他說出這話的原因,最主要還是因為昨個夜里,靈雨莫名其妙在他耳旁咕噥的那一堆話。
“其實啊,父皇中意你大哥,可我倒覺得你比他好些……”
那時她偷偷溜進了他的房里,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可其實打她一進門,他就已經(jīng)警覺地醒了過來。
他不動聲色只不過想要瞧瞧她堂堂一個公主完全不顧禮教,夜探他的房間究竟有何用意。
沒想到,竟然聽到她在他耳旁咕噥的那些話……那個既天真、又可愛,還藏不住話的小丫頭呵!
“二少爺?shù)囊馑际且獜娏艄鳎俊崩顙邒卟[著眼兒打量他,眸中的不善幾乎已經(jīng)隱藏不住。
“怎么說是強留呢?我只是遵從公主的意思,她若要走冷府自然恭送,但她若還想留在這兒多玩幾天,那么,將軍府自然歡迎之至。 崩湟娙挥扑膽B(tài)度愈覺得可疑。
區(qū)區(qū)一個九品女官,但她的態(tài)度卻好像是個正主兒似的那樣高傲,這其中究竟是何原由?
看來事情真的有值得他好好調(diào)查一番的必要了。
“你……”對于不能帶回靈雨公主,李嬤嬤心急之余,自然也顧不得尊卑上下,方才斂起的傲然又全數(shù)的流露,毫不遮掩的憤怒眼神直瞪著他,里頭閃爍著仿佛要將他拆吃入腹的兇狠。
這眼神真的不該出自于一個嬤嬤的眼中,她的表現(xiàn)在在都叫冷見然打心底懷疑起她的身分。
“你難道不怕奴婢去面圣,讓圣上治你們冷家的罪嗎?”
對于這種威脅,會怕的就不是冷家人了,他的請便兩個字都還來不及出口,一記清靈的嗓音已經(jīng)傳來。
“嬤嬤,誰想要治他們的罪,還得先問過我呢!”靈雨扶著凌初妤從門外走了進來。本來是聽說宮里來了人,想來看看情況,沒想到才一踏入廳里,就聽到李嬤嬤那趾高氣昂的威脅。
以前其實也不是沒見過李嬤嬤對待太監(jiān)和宮女那種頤指氣使的模樣,那時天真浪漫的她也不覺得有什么。
可自她出宮晃蕩了這一圈后,便覺得李嬤嬤的態(tài)度挺扎眼的,于是她冷著臉先扶著凌大娘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才轉身看著她。
“公主……”李嬤嬤心里、眼里全是靈雨一人,一見她出現(xiàn)就急忙迎上前去,可是原本笑意滿滿的表情在看見端坐一旁的凌初妤時,突然驚駭大變。
“李嬤嬤!币詾樗胍_口說跟她回宮,靈雨搶先開口,“我還想在這將軍府多待幾日,你先回去吧!”
“這怎么行呢!”雖然極力抑制著她心中的驚詫,可是李嬤嬤說話時仍夾雜著一抹驚慌。
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呢?
“為什么不行?”靈雨不解的反問。
這里應該算是她身分地位最大吧,自然是她說了算。
“當然不行啊,公主不在宮中的這幾天,可急壞了皇上和奴婢,公主還是快跟奴婢回去吧!”
不敢再多正眼看向端坐一旁,但是一頭霧水的凌初妤,李嬤嬤急急地拉過了她的手,便對著其他候在門外的宮女太監(jiān)們命令,“來人啊,公主要回宮了,還不快快備鑾起駕。”
“嬤嬤,我有說我要回宮嗎?”面對她的自作主張靈雨冷聲問道。
她輕輕拂開了李嬤嬤的手,完全不顧她那驚詫和著急的神情,逕自走到冷見然的面前,仰著頭問:“將軍府和你歡迎我住下嗎?”她的眸鎖著他的,仿佛是在告訴他,她的要走要留全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望著仿佛在一夕間長大不少的絕色臉龐,含著笑問道:“公主想住下嗎?”
“我若不想住下問你干么。俊苯K究還是難在短時間內(nèi)脫了稚氣,剛才展露的威嚴也宛若曇花一現(xiàn)。
瞧著她那帶著嬌氣的可愛模樣,他的心念倏地一動,俊逸的臉上也浮現(xiàn)了一抹寵溺的笑容。
“既然公主想留下作客,冷某自是萬分歡迎,求之不得!
“你說真話?”他很歡迎自己住下耶!
這樣的認知讓靈雨臉上的笑靨更燦,一顆心更是跳得飛快,那獨屬于小姑娘的嬌羞嶄露無遺。
這些瞧在李嬤嬤的眼里,神情倏地轉為凌厲,她的公主怎么可以嫁給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男人呢?他……
“嬤嬤,你也聽到了,冷二爺很歡迎我在將軍府住下,所以你撤了這些人回宮去吧!”她還得留在這兒等著飛揚姊姊和那個冷面將軍回來呢!
對父皇的指婚,她可得徹底地一絕后患才行,當然,更別說她還對冷見然有著另一番的心思呢,呵!
李嬤嬤聽到她的命令,著急的想要阻止,“公主,這怎么行!
“為何不行?父皇那里我自然會派人同他說去,你回去吧!”公主的架子一擺,打小就養(yǎng)成的尊貴也跟著表露無遺。
杏眸淺掃了李嬤嬤一眼,只消那一眼,便讓她驚覺到自己態(tài)度的不適宜和公主的轉變。
李嬤嬤立即住了口,眸露驚慌地掃向坐在一旁的凌初妤,莫不是……
她心頭才轉過那令人驚駭?shù)哪铑^,她整個人便活像是中了定身咒似地僵在原地,直到靈雨不耐煩的揚聲。
“李嬤嬤,怎么現(xiàn)在是你才能決定我要不要離開嗎?”
簡單的一句話,醒回李嬤嬤的理智,雖然是極度的心不甘,情不愿,但她心里也明白,眼前這種棘手的情況,除了趕快回宮找他從長計議之外,好像一時之間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公主這話嚴重了,既然公主想留就先留下吧!”說完這句話,李嬤嬤以飛快的速度離去。
始終默默待在一旁的冷見然并沒有忽略了她在臨去前,還刻意地朝著凌大娘瞧了一眼。而那一眼中的驚慌是如此的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