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個……客倌……」
白正堂才一走至客棧柜臺,店小二便連忙上前招呼。只奇怪的是,客棧里的客人突然多了起來,白正堂雙目一掃,發(fā)現(xiàn)除了先前就在這兒用膳的人外,至少還多出了一倍的人,將本就不大的客棧擠得水泄不通。
「這是怎么回事?」白正堂皺眉。
「客倌,咱們鎮(zhèn)上的骨科大夫恰巧出遠門去了,所以……小的沒請著大夫!
店小二解釋!覆恢揽唾哪妹玫膫,要不要緊?如果可以忍兩天,大夫就回來了。」
「忍兩天?你們這鎮(zhèn)上沒別的大夫嗎?」真該死,怎么就恰巧碰上大夫出遠門?剛才她硬是要下床就已經(jīng)疼得哇哇叫,要她再忍兩天?
「大夫是有,可就是沒多的骨科大夫……」
「算了,你先送些好酒好菜到房里來!拐f完,他轉身回房。既然請不著大夫,他還是先回房仔細看看她的傷勢。
「回房里吃?!」店小二突然驚叫出聲,使得店里所有的人全都停下動作和談話,神情凝重地往這兒看來。
「怎么?你們這兒不準來客在房里吃東西的嗎?」看著客棧里大伙兒一致的動作,白正堂也隨著提高警覺。
「不、不是的。只是那個……」店小二轉向客人們期待的目光。「客倌,咱們這小鎮(zhèn)人來人往的,卻很少有像客倌……的妹妹……生、生得那么美的姑娘,所以這一傳十、十傳百,鎮(zhèn)上的人都擠進這小店來,想見姑娘一面,所以……」
「你說什么?」白正堂沉聲,聲音里明顯地寫滿不悅。
「客倌,我是想請您給小的點面子,不過是吃個飯罷了,您和您妹妹要是肯出來用膳,這頓飯,全都算小的了!沟晷《荒樒诖。
「這算什么?」他按捺住怒火!改梦覀冃置脗z當要猴戲的?我妹妹生得貌美,是來讓你們觀賞的嗎?店小二,你這生意也做得太奇怪了些吧?!現(xiàn)在、請你、立刻、準備好酒好菜,送到我們房里去!」他命令完,轉身走進廂房。
「呋!不吃了!」有人見討不著便宜,立刻站起來走人!傅晷《,我點的菜用不著上了,既然沒好看的,我也不吃了!」
「沒錯!算我們被騙了!」陸續(xù)有人站起。
「欵——客倌,可是您的菜都吃完了,這飯錢……」
「你還敢跟我要錢?」開始有人橫眉豎目起來,甚至揪住店小二的衣領。
「不……不要了。」店小二拚命搖手。「算小店請客、小店請客!
「這還差不多!」客人松開手,揚長而去。
轉眼間,客棧里的人已經(jīng)走得零零落落。
望著離去的客人,店小二忍不住扼腕!竾K!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回可真虧大了!」
「啊~~」夜里,廂房里傳出驚人的尖叫!竿此廊肆耍》砰_我!你還不快放開我!」
「安靜點。天色不早了,你不怕吵著別人嗎?」白正堂斜瞥了她一眼,捉回她的腳踝!改愕哪_傷再不治療,等會兒就要腫得像饅頭般大了。」他故意威脅。
「你——噢!」她吃痛地喊!肝矣譀]說不請大夫,是大夫不在,誰要你這個蒙古大夫來治的!啊!痛死了!」
她抱住自己的腳。腳上的扭傷雖然疼,卻比不過讓他握著她的腳踝令人害羞。他的手親昵地撫著她的傷處,粗糙的大手傳來灼人的熱度。她的臉紅得像火燒,根本不敢抬起。
「就因為大夫不在才需要我。幸好我自幼學武,還懂得些醫(yī)術,否則你今晚只怕要疼得睡不著覺。」他的手握住她的足踝,輕輕揉捏。
他沒有想到,這竟會令他心猿意馬。
她緊緊地抱住被褥,因著吃疼,還咬住被褥的一角。而她的足踝則露在被褥之外,讓他握在手上。
他從未忽視過她的美。然而,在這夜里,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無法抗拒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當她攀住他、偎在他胸前時,他心上升起的,卻是想守護她的念頭。
「你還敢說,若不是你故意離開,我會跌傷嗎?」她埋怨。
他抬眼!甘俏也粚Α!
她整個兒安靜下來,被他那深邃的黑眸和話語里的溫柔所震懾住了。霎時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不發(fā)一語,只是專心治療她的腳傷。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
「砰!」
房門突然被打開。
「。 辜o小玉一驚,倏地縮回了腿。
「客倌!您要的好酒好菜,小的給您送來了!」闖進門的,是手捧托盤的店小二。
「進來為什么不敲門?」白正堂起身,擋住了店小二的視線。
「客倌,我敲了。 沟晷《畔嘛埐,目光還一逕地往床邊飄,想再多看一眼床榻上的美人兒。「我在門外叫門叫得夠久了,要不是怕飯菜涼了、餓著你們了,我哪敢自個兒推門進來呀?客倌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看在我也是為您和姑娘著想的分上,別跟小的計較了吧。」
白正堂皺眉,丟了錠銀子。「夠了,沒事的話,東西放下就出去吧。」他不喜歡店小二那雙不安分的眼。
「是,小的這就離開。」店小二收到銀子欣喜地道:「客倌,您對妹妹還真好,保護得密密實實的,還自個兒給她治傷,要不是您說了是兄妹,小的還真要以為您倆是對恩愛的夫妻呢。好了,小的外頭還有事,就不打擾客倌你們了,這些酒菜,請慢用。」雖然沒賺到剛才那些客人的銀兩,但幸好這位客倌出手大方,他也不算太吃虧了。
紀小玉的一顆心因店小二的話跳得好快。
在外人眼中,她和他,看起來真是這樣的嗎?她好開心。
「吃點東西吧。」店小二離去之后,白正堂打破沉默!岗s了一整天的路,你應該餓了吧?」
「現(xiàn)在的店小二看人好像很準喔?」她忍下住問。好想知道,聽見店小二說他們像夫妻時,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揚眉!笢剩繘]錯,大家都有識人之能,唯獨你,連好人壞人也分不清。」想到不久之后,她就要一個人留在京城,他心上頓覺不悅。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不過是說句話罷了,你干么這樣指責我?人家是壞人,你就是好人嗎?是誰害我受傷?是誰害我連飯桌都走不過去的?是誰——啊!」
她話沒說完,他已經(jīng)走近將她攔腰抱起。她的心跳在瞬間加速,幾乎要躍出胸口!改恪鍪裁?」
「吃飯,不是嗎?」他抱著她,來到桌前!改愕哪_現(xiàn)在能走路嗎?」
「你——放我下來!顾浖t了臉。
看著她的模樣,他禁不住想笑。也唯有這種時候,她才會稍稍收斂些她的脾氣,這讓他忍不住想逗她。「你要是平日也這樣的話,說不定早嫁出去了。」
「什么?」她揪住他的衣襟!改阏f什么?」
「我說,平日你要是也像這樣小鳥依人的話,就用不著千里迢迢進京去找丈夫了!顾麖澤韺⑺畔。
然而,她卻緊攀住他不放。
「白正堂!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他的唇揚起一個弧度!敢馑际,你平常太兇了,女人還是溫柔點好!
「你是說我不夠溫柔?」她瞇起眼,揪住他的手更緊了些。
「你溫柔嗎?」他反問。
「我哪里不溫柔了!」她幾乎炸起來。
「好吧。溫柔的紀小玉!顾麖澤韺⑺旁谝紊,拍拍她揪住他衣襟的手,說道:「請你把這只『溫柔』的手從我頸子上松開,可以嗎?」
轟!
她感覺自己的臉如火燒,惱羞成怒之余,乾脆撒起潑來!覆环!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樣!」
他這下倒是愣住了!感∮瘢闶窃趺戳?」
「我怎么了?」她咬住下唇!赴渍,我忍你已經(jīng)很久了!我為了你不顧一切,跟著你進京,你不但不好好對我,還讓我受傷,又說我不夠溫柔,你這個——」她用力拉下他的身子,毫無預警地,吻住了他。
她豁出去了!
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讓他了解她的真情;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他拿她當一個女人看待,她為他心動,也為他心痛,只能不顧一切地,將一個女人所能付出的,全給他。
白正堂震驚得無以復加。
她溫潤的唇辦觸著他的,動作雖然生澀,卻扣住他整個人、整顆心。所有壓在理智之下的情與欲,頓時奔瀉而出。
老天!從未有過一個女人如此輕易地影響他。她的幽香、她的生澀、她的怒火和笑靨,全都牽動他的心緒。他未曾正視這感覺,而她的主動卻令他無法忽視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
不由自主地,他反手扣住了她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唔?」她驚喘出聲。
他吻她?!他沒有因她的舉動而推開她,反而回吻了她?!她的心狂喜,雙手攀住了他的頸項。她真的做對了!
天哪!這表示,他也喜歡她嗎?噢,天!她根本無法思考了。
而他真的放不開她。
明知道自己該放手,但他卻不想、也無法放開她。吸攝著她口中的幽香,舔吮著她丁香般的小舌,如波濤般涌上的情欲,一發(fā)難收。
「嗯~~」她嬌吟出聲。
他環(huán)住她的纖腰,將她整個兒擁入懷中。老天!他忍不住低吼。這不是他頭一回抱她,但在這之前,他都刻意忽略她窈窕的身段和誘人的體態(tài),而現(xiàn)在,他再也無法忽視。他才知道,拿她當妹妹,根本是自欺欺人。
「正堂……哥哥……」她忍不住低吟。
這一聲,喚醒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推開她。
她錯愕地瞪著他!改恪趺戳耍俊故撬鲥e什么了?要不,他怎么會突然推開她?
「抱歉!顾乖甑匕沁^頭發(fā)。
這不是他該做的。這一切,根本就不該發(fā)生。
「抱歉?」搗著被吻腫的唇,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一切只是意外,我希望你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顾鹕恚諗可裆。
她整個兒愣住了,旋即,羞憤的感覺涌上她胸口!赴住谩顾а狼旋X!改憔谷徽f這一切只是意外?!你是故意想羞辱我是不是?還是你根本就是想始亂終棄?」
她喜歡他,而剛才那一瞬間,他回吻了她,而且緊緊地擁住她,難道這不是表示他也喜歡她嗎?她無法接受他現(xiàn)在「惡劣」的態(tài)度!
「始亂終棄?!」對于這樣的罪名,他完全無法認同。他環(huán)起雙臂,試圖忽略她那令人迷惑的雙眸和嫣紅的唇!肝覐臎]有羞辱你或是始亂終棄的念頭!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吻我的是你!
「你——該死!難道你沒有回吻我嗎?剛才又是誰緊緊抱著我,難不成這些你都沒膽子承認?」她絕不會任他否認他們之間所發(fā)生的一切。
他一震。
「很遺憾,我確實是做了你所說的那些事。但,那是不對的,那都只是——一時的情不自禁!顾噲D解釋。
「遺憾?不對?一時的情不自禁?!」她整個人炸起來!赴渍茫憔褪沁@樣看待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一切嗎?」
「小玉,我們情同兄妹……」
「誰跟你情同兄妹!兄妹會做我們剛才做的事嗎?」她起身,不管受傷的腳,忍痛上前逼近他!竸e說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別說你我情同兄妹,從剛才那一吻我就可以確定,你根本就是在說謊!」
看著她步履不穩(wěn),身子搖晃的模樣,他忍不住擔心!改阆茸拢窃俚鴤_,我可救不了你!
「你用不著貓哭耗子假慈悲,我腳上的傷,遠不及你對我的傷害大!顾ё∠麓剑瑥娖茸约翰坏粝聹I。
「你——」看見她眼眶中打轉的淚,他的心猛地揪緊。
他對她是有感覺,但他并不想傷害她。即便身為文武狀元,即便有再好的學識和武功,但面對她,似乎怎么做都是不對的?
「夠了,我用不著再在這里,逼你這個懦夫承認喜歡我!」她轉身,拿起自己的包袱,一跛一跛地走向房門!肝腋揪褪窃谧匀∑淙瑁
「你要上哪兒去?」他上前捉住她的手腕。
她用力甩開他!改愎懿恢
「紀小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受傷了?!這種時候你拿著包袱要上哪兒去?」他捉住她不放。
她瞪著他,眼眶含淚。
白正堂嘆了口氣!感∮,我很抱歉自己所做和所說的,我必須說,你確實美得令人心動,而吻你,是因為一時的心動,如果因此對你造成傷害,我很抱歉。但為了避免日后更多的傷害,我必須把事情說明白,也希望一切到此為止!箍粗碾p眼,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把話說完的,但他仍是說完了。
「很好!顾钗跉。
他詫異。
「從今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再也不會喜歡你、再也不會纏著你,現(xiàn)在,請你放開我!顾淅涞氐。
他松開她,心上卻糾結。
她轉身,仍是走向房門。
「紀小玉!」
「白正堂。」她頭也不回!改阕詈孟肭宄菙r住我,你就得承認你是愛我的,否則,離我越遠越好!」
這話,讓他試圖捉住她的手僵在半空。
帶著腳傷,她極其困難地走出房門,穿過仍留在大廳中的幾個人,不理他們驚訝的目光,獨自走進黑暗。才跨出客棧大門,她就整個兒崩潰了。一聲哽咽逸出,緊接著的,卻是無法遏抑的嚎啕——
他不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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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她該不會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吧?
望著半掩著的房門,白正堂一拳捶上桌面。一個女子帶著腳傷,在這樣的夜里離開客棧,她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最好想清楚,要是攔住我,你就得承認你足愛我的,否則,離我越遠越好!她的話在他腦海里回蕩,也因為這句話,讓他沒立即追出去。
看著窗外的夜色,他不是不擔心的。但他料想她不可能走遠,因為他知道,她怕黑。要她在夜色里一個人獨行,這是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但憶起她臨去時眼眶中的淚和受傷的神情,他的心揪緊。
即便是現(xiàn)在,他仍不明白自己對她究竟是什么樣的感情。一直以來,他只拿她當妹妹看待,面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確實對她有感情,一種連他自己都還無法分辨的情感。但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卻像是迫使他不得不接受她,而他甚至還分不清,那是不是情欲的影響。這對她并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紀家二老將小玉托付給他,帶著她進京找個好夫婿,如果他真對她做了些什么,而后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愛她,只是為一時的情欲所迷惑,那么到時他又該置她于何地?又該如何面對她的家人?
他不想傷害她,他更擔心她對他的感情會不會只是一種錯覺?倘若他真在這樣的情況下要了她,將來,她若真遇上她所愛的人,那么他豈不等于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無論基于哪一種理由,他都不能接受她。
只是……他抬眼,望著房門。已經(jīng)過了半個時辰了,她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他心上打了個突。
「小玉?」他輕喚。
或許她躲在廊上不敢進來?他拉開房門,卻只見廊上空無一人。
「紀小玉!」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妥。走出房門,他往外走去。
這家伙該不會真的離開客棧了吧?!心一驚,他奔出長廊。
「店小二!」沖到大廳,他發(fā)現(xiàn)客棧里除了幾個零星的食客外,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影!改阌袥]有看見我妹妹?!」
「妹妹?客倌,你是說你那個腳受了傷,美得像仙女一樣的姑娘?」店小二微笑!杆姨嫠洼v馬車進京,剛巧,店里有位來客也是要連夜進京的,所以她就搭上那人的馬車一塊兒走了,已經(jīng)走了一陣子了呢!
「走了一陣子?」白正堂揪住他的衣襟。「該死!誰要你讓她離開的?你不知道我還在廂房里嗎?」
「欵——客倌,她是你妹妹耶!」店小二忙伸出雙手護住脖子!肝抑回撠熣湛腿说闹甘咀鍪拢詡兒要上哪兒去,難道還是我一個店小二管得著的嗎?客倌,你也得講點道理吧,要是每位客倌的閑事我都管,我這店還開是不開?」
白正堂咬牙!改恪獕蛄耍粔K兒走的是什么樣的人?」
「什么樣的人?」店小二皺眉!覆痪褪且M京的人嗎?看起來有錢有勢的樣子,而且生得文質彬彬,不會對她怎么樣的!
他松開他,自懷里掏出一錠銀兩!競浜民R車,我立刻要走。」
店小二扭了扭脖子!缸呔妥呗,何必動粗呢?不是我說,客倌,你這樣子哪像個哥哥的模樣,要我看哪!根本就像是要去追逃跑情人的模樣,說真的,我看你和你妹妹長得也不像,你們——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誰要你多事的!」他吼。
該死!她竟坐上陌生人的馬車走了?!寧可在夜里冒這樣的危險,也不愿回頭找他,他簡直想將她捉住,狠狠地——吻她?!
老天!他究竟該死的在想些什么引他的心整個揪緊,胃部抽搐。
店小二看著他咬牙切齒的表情,想問卻又不敢,摸了摸鼻子,趕緊溜去牽馬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