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芒消失,時駿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兩個人——不,不是人,那是……
「米迦勒大人?凱米耶魯大人?」無欲驚訝地喚。
「無欲,過來!
「你是誰?」時駿扶起無欲往后退了幾步,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除了他和無欲,其他人都昏倒在地,包括方才與他并肩作戰(zhàn)的楊應龍。「這些都是你們做的?」
「他們是——」無欲才開口,就被米迦勒打斷。
「我是米迦勒,他是凱米耶魯!姑族壤諟睾偷刈晕医榻B!刚埬惆褵o欲還給我們。」
「米迦勒?凱米耶魯?」時駿錯愕地重復。如果他沒記錯,這應該是神話中天使長和天使護衛(wèi)長的名字!改銈冊陂_什么玩笑?!」他瞪著眼前兩個發(fā)色一金一銀、背上皆有一雙翅膀的奇異男子。
「人類,注意你的態(tài)度!箘P米耶魯氣得振翅,轉向無欲厲聲道:「無欲,還不變回你原來的樣子!」
原來的樣子?時駿低頭注視半靠在自己懷里的無欲!杆谡f什么?」
無欲刻意回避他的視線,遲遲沒有抬頭。
「抬頭看我!告訴我,他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臨時演員?這是什么荒謬的爛戲碼?為什么他們會是那副德行?!」
「喂,人類!」什么叫「那副德行」?!銀發(fā)的凱米耶魯很在意這個無禮的字眼。「我們天使就是這模樣,你有意見嗎?」
「天使?」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米迦勒與凱米耶魯,再回頭打量無欲。「妳是……天使?」
「我很抱歉,時駿。」無欲推開他,彈指綻放柔和白芒,緩緩包裹住她的身體。
淡淡的白色光團逐漸褪去,時駿所熟悉的無欲已不復見,站在他眼前的,是一頭金發(fā)、膚色白皙的男子,身穿白袍,背后一雙潔白翅膀輕輕拍動。
「你——」他見過他!在他雙親人殯那晚,他淋著雨哭倒在雙親墓前,那時,他夢見有個金發(fā)的天使抱起他、救了他,可當他醒來時已經(jīng)在家中,李伯一臉憂心地望著他。
他以為那是在作夢,沒想到——「是你!你就是無欲?!」
無欲伸手向他,時駿卻如遭雷殛一般,猛然退縮。
他怕他?無欲悲哀地想,左胸隱隱作痛。
「這太荒謬、太可笑了……你……」時駿仔細看著眼前的天使,金色的發(fā)、修長扁平的身形令他感到陌生,但那張柔美中略帶俊雅的絕麗容顏卻又讓他覺得熟悉!改憔谷弧
他愛上的,竟是個天使,還是個——男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天使沒有性別之分,可男可女,你干嘛大驚小怪!谷祟惖那閻劬褪沁@么膚淺,凱米耶魯不悅地抿嘴。
「別這樣,凱米耶魯!勾猴L似的柔和嗓音出自米迦勒之口,他舞動翅膀朝時駿飛近。「時駿,無欲是我們派駐到人間幫你得到幸福的天使,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無欲。天使是不分性別的!
時駿的視線越過米迦勃,落在無欲臉上。
「你、你……」輕輕搖頭,時駿重新開口:「這就是你必須離開的原因?」
無欲點頭!肝也粚儆谌碎g。」
「而你……不會愛上我也是因為——」
「天使不懂愛。」無欲拉他的手壓在自己胸口。「時駿,我沒有心!
毫無起伏的觸感讓時駿一驚,然而更讓他錯愕的是,掌心下毫無跳動的頻率。
無欲,沒有心!
這份認知像桶加了冰塊的冷水,澆熄他最后一絲希冀,也帶回他所有的冷靜,他從沒像此刻這么清醒鎮(zhèn)靜過。
眼見為憑,三名天使活生生站在面前,教他怎么否認這世上真有天使的存在?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無欲連聲道歉,抓住他的手微顫,不知道除了道歉還能再說什么。
「你哭,是為了我嗎?」時駿吐出的聲音超乎他意料的冷靜。
哭?無欲另一手摸上自己的臉,指腹沾染一片溫熱的濕意。
他哭了?絕美的容貌寫著茫然。
他的確哭了,但,天使是不會哭的,他為什么……
一聲輕笑成功地轉移無欲的注意力,他不懂,時駿為何突然失笑出聲?
「我不習慣跟這樣的你說話。」時駿苦笑,要他對著金發(fā)男身的無欲說出心里的話,實在太難為他了!缚梢宰兓貋韱?變回我熟悉的模樣?」他要求。
無欲點頭,變回之前的模樣,不同的是,以往深黑的服裝被白袍取代,翅膀仍在背后輕輕舞動。
「果然,妳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也很好看!
他這話,讓無欲左胸又是一陣疼痛。「時駿……」
「別哭了!箷r駿拉她入懷,拭去她兩頰的淚!改茏寠吙,我想我該覺得很榮幸對吧?區(qū)區(qū)一個人類,竟然能讓天使掉眼淚!
「放開她,人類!箘P米耶魯出聲遏止。再這樣下去,這個人類會將封印在無欲左胸的人性全部喚醒,那就不好了。
「閉嘴,該死的天使!估淅涞木娉隹冢瑫r駿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凱米耶魯氣極,「你、你你你,狂妄的人類,看我不把你——」
「狂妄的是你們!箷r駿抬頭,瞪著無欲身后的兩名天使!柑焓购芰瞬黄饐幔繎{什么介入人類的生活?」
「你說什么?!」凱米耶魯振翅向前,卻被米迦勒一手擋住。
「讓他說下去。」
「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幫我得到屬于我的幸福?哈!你們憑什么認為我不幸?有什么資格認定我需要什么樣的幸福?又有什么權力安排我的幸福?!」
「讓人類幸福是我們天使的職責!姑族壤詹粦C不火地道,「這是上帝賦予我們的使命。」
「如果我的幸福是讓無欲陪在我身邊呢?」時駿飛快地響應,「你會讓她繼續(xù)待在人間,留在我身邊嗎?」
「時駿?!」無欲訝異地看著他!柑焯玫慕錀l不是你可以談條件的!
真的慘了,連擔憂的語調都出來了。凱米耶魯暗自嘆息。無欲的表現(xiàn)愈來愈具人性,離天使的絕然無塵愈來愈遠。
「總要有人質疑天使存在的必要。」時駿凝聲如是道。
「人類,注意自己的口氣!」凱米耶魯怒斥,攤開的掌心凝聚著一團金色光球!该胺柑焓沟膽土P可不輕!
「你們擅自闖人我的生命,改變我的一生,難道不用受懲罰?」
「你——」沒想到人類的口舌會如此犀利,凱米耶魯轉而瞪向無欲,「妳教出來的?」
時駿保護性地將懷中人摟至身側!甘俏易约哼@么想,跟無欲沒有關系!
米迦勒和善的笑容未變,「即便知道無欲的身分,你還是愛她?」
「我愛!箷r駿答得毫不遲疑,「的確,我沒有辦法接受她的身分,但是我愛她!
「無欲必須回天堂!姑族壤找荒樅蜕,卻說出令時駿心神俱裂的決定:「至于你,我們會消去你的記憶,重新派任另一位天使守護你,直到你得到幸福為止!
「不必!」時駿斷然拒絕,兇惡的神情在與無欲對視時,無法自制地流露出情感。
視線交會,無欲忽覺全身如遭電流竄過,在他臂彎中輕顫不已。
這是什么感覺三剛所未有的陌生感受像河川的支流般傳至四肢百骸,最后集中至左胸匯流成一處漩渦,不停回旋再回旋,將她卷入無法厘清的混亂當中。
「我不準你們再插手我的人生。我的幸福由我自己決定,不必勞煩你們天使多事,不必消除我的記憶,也不必派什么天使來干涉我的人生,我已經(jīng)夠幸福了!箷r駿的聲音雖低,卻非常堅定。
「時駿?」無欲看著他,神情驚訝!改恪
「我已經(jīng)夠幸福了!顾厣辏掌馃o欲的手分別貼在自己左右兩頰。
凝視著熟悉的麗顏,他說話的對象卻是站在一旁的米迦勒,「如果無欲非離開不可,就讓我留著這段記憶,讓我可以隨時回想過去我跟她相處的點點滴滴,我不要忘記她!
「你——」眼淚梗住無欲的話,隔了一會兒,才斷斷續(xù)續(xù)逸出櫻紅的唇:「我、我沒有把你教得這么死心眼……」
「我說過,這是遺傳!
「我們可以讓你保有這段記憶。」米迦勒答應得相當干脆!傅俏冶仨毺嵝涯,只有你一個人記得無欲的存在,其他人的記憶都必須抹去,這樣你愿意嗎?用一生的幸福交換只有你一個人記得的回憶,不能與人分享,只有自己知道,這樣你也頭意?」
「愿意。」時駿不假思索地接受。
「笨蛋……」真是個大笨蛋!再也按捺不住,無欲沖動地將唇貼上他的。
對于無欲的主動送吻,時駿先是一愣,旋即反被動為主動,加深這一記親吻,摟住她腰的手臂收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體內(nèi)。
擁吻的滋味縱然甜美,他仍然嘗到說不出的苦澀。
初次的深吻竟發(fā)生在即將離別之際,多么諷刺呵!即將分離的事實狠狠地撕扯時駿的心,痛苦難當。
凱米耶魯看傻了眼,嘴巴大張,呆若木雞地望向米迦勃。「這、這這……」
「沒關系的!姑族壤諟厝岬男︻伻绯,完全不以為意。「人類的愛情通常持續(xù)不了多久,就算我們不消除他的記憶,只要日子一久,他自己也會忘記無欲的存在,再愛上別人。」
「米迦勒?」這一點都不像是溫柔慈祥的他會說的話。凱米耶魯疑惑地看向身旁揚著慈愛笑容的米迦勒,他正柔柔凝視著相擁的時駿與無欲。
人類的愛情通常持續(xù)不了多久……
米迦勒的一番話,時駿全聽見了,默默記在心里,對于造成他和無欲不得不分開的罪魁禍首,他無法原諒!
持續(xù)不了多久嗎?
就讓他用一生來證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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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
二○○三年 臺灣
「呀、呀呀……ㄅㄚㄅㄚ——」七個月大的小女嬰咧嘴大笑,喊著高舉著她玩的俊挺男子。
坐在另一邊沙發(fā)上的健壯男人可哀怨了,豆大的淚掛在眼角,只差沒上演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橋段,來個淚水狂飆三千丈!
嗚嗚嗚……他的親親寶貝小女兒竟然喊別人爸爸?!楊應龍一臉悲憤,看著眼前「天倫之樂」的溫馨畫面,咬牙切齒。
這個認賊做父的不肖女,枉費他「日嘛操,夜嘛操」,好不容易才有個女兒,終結只生男不生女的厄運,結果——
這小丫頭第一聲「爸爸」竟然是對別人喊的?!
哼,就算對方是他多年的好哥兒們也不能原諒!
「把我女兒還來!」楊應龍像暴龍似的大吼出聲,一雙大掌朝小女嬰伸去。
時駿側身閃過熊掌,將小女嬰摟在懷里,冷漠的臉部線條因為懷中的天真嬰孩而柔化許多。
「還我女兒來!」
「ㄅㄚㄅㄚ——嘻!」小女娃流著口水的小嘴,重重往時駿臉頰印下個大大的吻。
「啊——啊——」楊應龍發(fā)出慘烈的叫聲!肝业膶氊愋∮H親,千萬不要被時駿『ㄅㄟㄅㄟ』那張帥帥的臉給拐了,他已經(jīng)是三十二歲的老頭子了,快回來爸爸身邊!」
小女嬰似乎以老爸的痛苦為樂,圓圓胖胖的小手四處游走,不客氣地對抱著她的時駿上下其手,一邊還咯咯咯直笑。
時駿張嘴含住小女嬰的手指,又惹得她咯咯笑。
「時駿,不要用你的嘴輕薄我的寶貝女兒!」
「很遺憾的,是你家女兒自己送上門來。」他只是順她的意而已。
「要玩小孩就自己去娶個老婆、生幾個來玩,不要侵犯我的父權!」
和嬰兒嬉鬧的笑容因他的話而凝結,神情黯然。
粗枝大葉的楊應龍沒察覺好友的情緒變化,繼續(xù)勸說道:「你都三十二歲,也該結婚了,別忘了你在日本有個未婚妻,還是日商通用黑崎家的千金!
「那是二伯和日商通用社長黑崎次郎私訂的婚事,與我無關!
「難不成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縿e忘了你是時氏集團的總裁,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后繼無人怎么辦?」
「時家還有很多人可以接管時氏!
「拜托,你有沒有基因遺傳的觀念?難道不想有個智商跟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還高的兒女?」
「然后呢?」時駿冷淡地瞥他一眼,又低頭看向小女嬰,玩累的嬰兒打了個呵欠,偎在他懷里昏昏欲睡!缸屛业膬鹤踊蚺畠合裎乙粯,從小卷入家族企業(yè)的斗爭,失去應有的童年,被迫早熟嗎?」
楊應龍搔搔頭,啞口無言。
憶起過去,時駿瞇起眼,露出懷念的神情!肝业耐瓴⒉豢鞓,如果不是無欲陪著我——」
楊應龍露出困惑的表情,「無欲,誰。俊
思念的情懷被澆了一頭冷水,神志回到現(xiàn)實,時駿搖頭苦笑!笡]什么?偠灾痪湓,我不會結婚的,你可以省下游說的口水,二伯那邊我會跟他說!
「哎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箺顟埾褡鰤氖卤蛔サ降念B童,尷尬地嘿嘿直笑!笡]辦法,你二伯很擔心『空前』優(yōu)秀的你會『絕后』啊!怪巧虄砂俚馁Y優(yōu)兒童可不是隨便生就有的。
「我不在乎!
「不是我說你,你事業(yè)有成、身體健康,人也長得帥,又是商界排名第一的黃金單身漢,有什么理由讓你不想結婚?」他就是搞不懂。「就算你有結婚恐懼癥,那同居總可以吧?有個人陪在身邊不是很好嗎?」
「就算我想找個人陪,也不會是黑崎家的千金!
「你這說法真怪,好像早就有了心上人,在為她守身一樣!箺顟埓蛉さ!溉绻媸沁@樣,那些千金小姐的芳心可要碎滿地了!
時駿心一沉,不想再繼續(xù)這話題,遂道:「小丫頭睡著了。」
「不肖女。」楊應龍嘴上雖這么說,臉上卻洋溢著為人父的驕傲,溫柔地抱過女兒!傅任乙幌,我送她回床上,等會兒就下來!
時駿點頭,目送他抱著女兒邊哼搖籃曲邊上樓。
★早就有心上人,在為她守身……★想起好友的話,獨留在客廳的時駿露出苦澀的笑。
楊應龍不記得無欲,卻說中了他的心事。
十二年過去,這些年里有不少才貌兼?zhèn)涞呐油稇阉捅,但他始終無法動心。
除了無欲,他誰都不要。
縱然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她,縱然沒有人可以跟他暢談無欲曾參與的過去,他仍死心眼地只認定她。
分享與否并不重要,他要的,是獨占,所以,甘心獨守與無欲相處的回憶。
他不后悔,只是——好想她,好想好想她……
這份思念持續(xù)了十二年不曾減少,反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愈見濃烈。
他真的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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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鏡池旁,一道不屬于天堂潔白的黑色身影,如雕像般坐著,垂眸凝視池面上那因思念顯得憔悴的臉孔。
和分離時的年少青澀相比,十二年后的時駿臉部線條更形嚴峻,不笑時表情端肅懾人,讓他雖有斯文俊挺的外貌,卻因為周身散發(fā)的淡漠氣息,給人一種不容易親近的感覺。
「至少你的臉上、身上沒有那些傷痕了!篃o欲伸出指尖,細細描繪映在池面上的臉孔。
「外表的完整不代表內(nèi)心的健全!姑族壤宅F(xiàn)身,站在她身旁。「無欲,妳讓他的心傷痕累累!
無欲低頭,對天使長的話恍若無聞。
不在意她的無禮,米迦勒繼續(xù)道:「或許讓他維持原來破相的外貌還比較好,至少他不會為了妳一輩子不婚,打亂愛神國度的安排,讓亞洲區(qū)的愛神邱小姐向我投訴,說妳擾亂了她既定的安排。沒有妳,時駿將孤獨一生,到死為止!
「不要再說了。」
「天堂一日,人間三年——我們穿過時光之門回到天堂是一瞬間的事,但對時駿來說,他卻是守著與妳的回憶過了十二年!
無欲靜靜地凝視池面,執(zhí)拗地說:「我要等無情、無求回來!
「無情在日本執(zhí)行任務;無求失足掉落人間,至今還沒有消息,妳確定要繼續(xù)等下去?我得提醒妳,天堂——」
「天堂一日,人間三年!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你到底還想怎么樣?!上帝派你來作弄我嗎?提醒我時駿過得多痛苦好考驗我嗎?」
米迦勒靜靜地等她發(fā)泄完,晶眸里的溫柔并沒有因為她的無禮有所減損,依舊盈滿關愛,「如果是考驗,顯然妳沒有通過考驗,無欲!
「什么?」
「變男變女在天堂并不稀奇,但妳為什么維持在時駿身邊的模樣——黑發(fā)、黑眸,身穿黑衣?這些并不是天堂的顏色!
「我……」無欲一時語塞,反駁不了。
「按著妳的左胸,告訴我,妳感覺到什么?」
無欲依言而做,感覺到掌心下怦咚怦咚跳動著規(guī)律的節(jié)奏。
這是……美眸瞠大,不可思議地看向米迦勒。「心跳?」她竟然有心跳?!
「在與時駿相處的過程中,妳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愈來愈有人性?」
無欲仔細回想過往,對時駿,她從一開始的厭煩到無時無刻的在意,進而到最后的難舍,她甚至一度想留在他身邊,哪里都不去!
她,舍不得離開他!
「妳有選擇的機會,一是讓上帝再度將妳顯露的人性封印在左胸;一是舍棄天使的身分成為人類,回到時駿身邊!
「我……必須等無情、無求回到天堂!贡绕鸱讲诺膱远,這一次,無欲說得猶疑,眼神慌亂地垂視池面上的男性臉龐,仿佛鏡池中顯示的人會為她做決定。
繼續(xù)當天使,或者——折羽為人?
「妳可以慢慢想。」米迦勒也不催促,只是用她能聽得見的音量「自言自語」道:「反正時駿再過不久就會離開人世,也許他的靈魂會上天堂,這樣妳不必折翼為人也可以見到他了!
無欲驀然抬頭!该族壤沾笕?」這話是什么意思?
「哎,我沒說嗎?」米迦勒笑了笑,溫和地投下一顆炸彈:「妳介入時駿的過去,改變他的人生際遇,他為了妳不再與任何女人交往,下班就回去到處充滿與妳共處回憶的時家大宅——妳應該還記得自己穿越時光之門回到過去的原因吧?」
那場爆炸?!無欲錯愕地瞪著仍是一臉柔笑的米迦勒,驚恐登時襲向掙脫封印重獲新生的心。
時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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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時宅,如今只剩時駿一人獨守。
曾經(jīng),這里有李伯、張嫂,和他忘了名字的園丁老伯,以及——無欲,這個縈繞在他心中,不曾隨時間淡忘的心上人。
只是,十二年間,李伯過世、張嫂退休……大家走的走、離的離,最后只剩他一個人與充斥在屋內(nèi)各個角落的回憶糾纏。
每個地方都有他和無欲相處的回憶,這屋子見證了無欲的存在,雖然它不會說話,只能安靜地陪他追憶過往。
被思念噬痛心房的夜晚,時駿都會走進當年無欲的房間。被消除記憶的李伯,直到離開人世,還是不知道時駿為什么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也不準任何人人內(nèi)打掃。
房里的擺設維持著無欲在時的狀態(tài),不讓人進去、不讓人打掃,為的是留住屬于她的氣味。
但十二年畢竟是漫長的時間,積累的灰塵掩去屬于她的味道,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假手他人,親自動手維護這房間的一切,用自己的手感受她用過的桌、坐過的椅、使用過的家具。
「呵!」一聲輕笑寂寥地回蕩在房內(nèi),他想起無欲面無表情地執(zhí)意爬上他的床說床邊故事的過往。
「十二年……我還要再這樣過幾個十二年才能去見妳?」
她曾經(jīng)告訴他,自殺的人不能上天堂,也因此,他才沒有了結自己的生命,就怕自己死后無法上天堂與她相會。
靠在桌沿,時駿環(huán)顧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房間,閉目搜尋腦海中的倩影。
轟!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在深夜中乍響,格外教人心驚,位于時宅另一端的主臥房竄出猛烈火光,爆炸的威力震動整幢建筑物,末受火焰波及的部分因為爆炸的震動而揚起漫天塵灰。
時駿被震得重心不穩(wěn)地跌倒在地,灰煙彌漫間,他似乎……聽見了無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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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了!
寂靜深夜爆出的轟然巨響,幾乎震碎了無欲新生的心,奔向時宅的腳步停在兩排杉林分列、通往宅子的小徑盡頭,跳動的心揪痛得不能自己。
直到這時,無欲才知道先前一直糾纏左胸的疼痛叫做心痛。
因為時駿,尚未覺醒的心已有所感應地發(fā)疼,試圖點醒她時駿對自己的重要性,可是她一直懵懂不知,直到米迦勒大人提醒了她。
「時駿!」不可能,他絕不會……無欲驚慌地看著四周,卻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求助,而她因為選擇折翼為人,重回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救人的能力。
現(xiàn)在的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的普通人!
只差幾步的距離、只差幾分鐘的時間就能救時駿,為什么不讓她救他?!為什么?!
「時駿!時駿……」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絕對不會那么自私地舍棄天使的身分做人,她寧可當一名不懂情愛的天使,至少那樣她就有能力救他!「時駿?!時駿?!你聽到我的聲音嗎?時駿——時駿……時駿……」
無欲拚命地喊,用力地喊,無奈回應她的只有濃濃黑霧與橘紅火舌,席卷她熟悉的時家大宅,還有屋里她所愛的人,她所愛的——
是啊,她愛他,她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時駿?!
「時駿……時駿……」為什么會這樣?無欲雙膝頹然一軟,跪倒在地,眼睛失焦地看著祝融肆虐時家大宅,淚水模糊了視線!笗r駿……我……我回來了……為了你,我甘愿不做天使……折了翼,想做個普通的女人來愛你……可是你……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對你說……我還沒來得及對你說我愛你……」
「我咳咳咳……我咳咳!我聽見咳咳咳咳……」咳聲連連的回應有些虛弱,卻夾帶著驚喜。
「時駿?」無欲狼狽地抹干臉上的淚,循聲找尋時駿的身影!笗r駿?!你在哪里?不要嚇我,你在哪兒——唔……」
來不及看清楚突然摟住自己的人是誰,下一秒鐘,無欲的嘴已被兩片薄唇牢牢封緘,深深地吸吮,仿佛要將她吃進肚子里般的熱切。
時駿!從吻中認出是誰,無欲不再掙扎,雙手環(huán)住他,緊緊貼著他。
對無欲而言,上一個吻仿佛發(fā)生在昨日;但對時駿來說,這個吻睽違了十二年之久!
十二年了!他不敢相信,隔了十二年之后還能再見到她!
仿佛持續(xù)了一個世紀之久的吻,直到兩人無法呼吸才停止。
「不是作夢、不是幻聽,妳……妳真的回來了?回到我身邊?」手臂環(huán)抱的柔軟是那么真實,她的呼吸是這么近,他的無欲回來了?!「我剛才沒有聽錯?妳說妳變成人,回到人間,妳說妳想做個普通的女人愛我,是不是?是不是?」
爆炸發(fā)生之后,待在無欲房間的他并沒有受傷,但是火舌竄燒得極快,他根本沒辦法從屋里逃出來。
一瞬間,他萌生就這么活活被燒死也好的念頭,心想也許這樣就能再見到無欲,沒想到卻聽見她呼喊他的聲音。
想見她的渴望勝過一切,他站起來走向窗邊,孰料背后一陣突來的強風猛然襲向他,將他吹出窗外,落在樹上。
然后,他看見了她,看見她跪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
「你……」還無法消化他安全無恙的事實,無欲哭紅的眼眨啊眨的,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不停摸著他的臉,確認他的人活著,感受他的體溫,然后告訴自己:「他還活著,沒有死,他還活著……還活著……」
「我活著,我沒事!箷r駿再一次熱烈地吻她,證明自己的存在!父嬖V我,妳說妳愛我,說妳變成人回來愛我是不是?回答我!」
「是、是是是。」無欲用力點頭,「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我以為天使是不懂愛的,可是我愛你——上帝,我在說什么?我從來沒有這么慌張唔……」她的語無倫次終止于一個熱吻,時駿的唇將她封得牢固,連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
「歡迎回來,無欲!闺x開她的唇,時駿的聲音難掩激動,「我以為得等到死的那一天,才有機會再見到妳,沒想到再見面時,妳跟我都活著,而且……場面十分震撼!
他試著說笑,卻被一聲哽咽給破壞了,沒有逗笑佳人,反而惹得她再度掉淚。
「我從來沒有那么怕過……」上帝,她當初怎能冷眼看他受傷而不覺得難過?
今非昔比,無欲覺得當時的自己奸冷血無情!肝液门纶s不及,好怕當我已經(jīng)變成人,打算回到你身邊的時候,你已經(jīng)——」
「幸好沒事!共还苣顷嚹涿畹娘L是怎么來的,時駿都衷心感謝。
另一方,遙遠的天堂鏡池——
「其實,就算沒有你施法引起的那陣風,時駿也能逃到屋外的吧?」米迦勃好笑地望著同伴。
「哼哼,我只是給他點教訓,想把他吹出窗外摔個狗吃屎,誰知道他運氣那么好,掉到樹上。嘖,我吹得太用力了!箘P米耶魯連哼三聲,以示不屑。
「凱米耶魯,」米迦勒柔柔地喚,提醒道:「天使是不能說謊的呵!
「總比某位德高望重的天使說那個人類有生命危險來得好吧?」
「我沒有說他有生命危險!埂改澄坏赂咄氐奶焓埂拐f話了,「我只是和無欲隨便聊聊過去的事情罷了!
「好個隨便聊聊啊,哼哼!
米迦勒但笑不語,揮手抹去池面上火舌燎燒的畫面,瞬間,池面又是光滑如鏡。
忙完無欲的事,也該看看在日本的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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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氏集團與日商通用株式會社的聯(lián)煙宣告破局!
在時氏集團年輕總裁時駿的自宅發(fā)生爆炸案后,這是第二樁關于時氏集團的大新聞,前后發(fā)生時間相差不到一個月。
緊接著,第三個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外加石破天驚的震撼力,讓不少名援淑女的芳心破碎——
時氏集團的總裁將于年底迎娶美嬌娘!
據(jù)說消息傳出當天,臺灣到處充斥著女性的悲鳴,哀悼臺灣第一黃金單身漢的殞落。
手里拿著以好友與未婚妻當街擁吻的照片做封面的八卦雜志,楊應龍一臉怒氣地沖進總裁辦公室。
「我說時駿,這家雜志社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把你——你們在做什么?!」義憤填膺的聲音,在看見好友與未婚妻親密擁吻的畫面后,自動拉高八度。
搞什么鬼?!在辦公室重現(xiàn)照片上的畫面?!
時駿將無欲擋在身后,不滿好事被干擾。「進來前請先敲門!
「哇哩咧!」楊應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個有點冷酷又嚴肅的哥兒們到哪兒去了?「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耶,時總裁!
「那又如何?」時駿的聲音含惱。
「上班時間該做的事很多,但不包括——」楊應龍比比前后站立的男女,作為暗示。「這種事!
「倘若你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去思念心愛的女人,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到你身邊,我相信你也會跟我一樣!
楊應龍一臉古怪地瞪著他,最后搔搔頭。「原諒我,我跟我老婆認識不到一個月就結婚,實在無法理解!
時駿緊握掌中柔荑,淡淡地笑說:「不能理解是你的幸運。」
無欲重返人間到現(xiàn)在已將近半年了,偶爾他還是會夢見當年她回到天堂的情景,嚇得從夢中驚醒。
夜里,有時他驀然驚醒,只為確認她還在他身邊,就這樣看著她安適的睡顏直到天亮。
失而復得之后,他絕不容許再失去!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無欲反手握住他,對他綻放笑容,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兩人的眉目傳情,看得楊應龍臉紅。
「我說這位……無欲小姐。」奇怪,為什么他就是會忍不住這么恭敬地喊她,好像已經(jīng)這么做很久似的,喊得很自然。
「什么事?」無欲從未婚夫身后走出來,平靜的嬌顏除了染上淡淡動情的艷紅,不見任何羞澀,仿佛剛才沒發(fā)生什么事似的。
見美人一雙眸子盈盈望著自己,楊應龍竟然覺得害羞。
要命!他見過的美女也不少,為什么獨獨看見時駿的未婚妻時,會像個小學生耍自閉?
不懂,真的不懂。
「應龍,你不是有事找我?」
「呃……」楊應龍倏地抬頭,眼睛對上美女,愣了好半天,才道:「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對不對?」愈看她愈面熟。
「也許我們真的見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說。
「那這個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他又問,沒來由的,就是想知道真確的時間。
「也許……」無欲被吻紅的唇漾出幸福的笑靨,幾要奪走在場兩個男人的呼吸!冈谀阈r候吧。」
險些被迷倒的楊應龍一聽,神志立刻清醒。
「別開玩笑了!妳才幾歲。!怎么看也只有二十來歲,我還比妳大哩!」嘖,真愛開玩笑!「怎么可以吃楊大哥的豆腐呢,真是!」
時駿和無欲聞言,相視一笑,極有默契地閉口,不再多說。
過去的事就讓它盡在不言中吧!
記得的人將一切牢記于心,忘卻的人想不起來又何妨?
當下的幸福,才是最值得珍視的寶物。
【全書完】
*想知道另一位冷酷天使無情拜倒在哪一個人間女子裙下,請看幸福餅033《哪個天使不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