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冠霞帔,大紅蟒袍,龍鳳對燭。
那喜洋洋的氣息并沒有感染到新娘子,這也就算了,誰知新娘子的臉上不但沒有半絲的喜慶意味,反而還散發(fā)出一股子駭人的冷意。
偷偷掀起紅頭巾一角,西門落花冷眼看著天靈鷲笑得恣意,她冷冷地勾起一記笑容。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在耳邊響起一拜天地的聲音時,她伸手當(dāng)著眾人的面掀去紅頭巾。
「落花,妳……」天靈鷲見狀,正要斥責(zé),不過卻被她搶先一步開口。
「天靈老爺,唐傲云人呢?」
她對天靈鷲提出條件,只要沒見著唐傲云是自由之身,她就不會拜堂。
當(dāng)時天靈鷲是滿口應(yīng)允,但現(xiàn)在看來很明顯的他只是想敷衍她,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不給天靈家臉面了。
完全沒料到西門落花竟然會在拜堂成親的這當(dāng)口向他討承諾,天靈鷲老臉當(dāng)場掛不住的一沉。
他低喝,「先拜完堂,別鬧笑話。」
怕鬧笑話是嗎?
他怕,她可不怕。
她索性拿下鳳冠,一雙明媚的大眼直勾勾地望著他,挑釁的意味十足。「你不放人,我不拜堂!
「妳……」被她這舉動弄得臉面盡失,天靈鷲真的沒想到,她居然無法無天到這種程度。
可笑話總不能這么一直鬧下去,他涎著老臉緩和安撫道:「落花,既然已經(jīng)是一家人了,爹答應(yīng)妳的事,難道還會食言嗎?妳先拜堂,別鬧笑話,我等會兒就遣人去放了傲云那孩子。」
「我說過了,不見人,不拜堂!
西門落花算準(zhǔn)了天靈鷲不會想在眾位親友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在拜堂前逼他實現(xiàn)承諾,就是怕他不放人。
「這……」怒意勃生,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且西門落花的幾位兄長都在,他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fā)火。
天靈鷲暗自咬牙,忍下這口氣,對著隨侍在側(cè)的季副總管招了招手,在他的耳際交代了幾句。
只見季副總管領(lǐng)命之后,還不屑地瞪了西門落花一眼,這才離去。
「我已經(jīng)讓人帶話去放人了,這樣妳可以拜堂了吧!」
「不見人不拜堂!箙恚(dāng)她是三歲娃娃那樣好騙嗎?
她心知這一時半刻人是到不了,索性拉起大紅嫁衣衣襬,大剌剌地往廳旁的椅子上一坐,鐵了心地要在確定唐傲云回復(fù)自由之身后才拜堂。
「妳……」天靈鷲惱恨的咬牙切齒,又見觀禮的親友們紛紛低頭竊竊私語,一張老臉不由得鐵青起來。
「妳不要太得寸進(jìn)尺,從今而后,妳就是天靈家的媳婦兒了,這樣掛念著旁的男人,妳要天靈家的顏面往哪兒擱?」
嫁進(jìn)天靈家是被逼,烈性子的西門落花從來也沒打算要和他們「好好相處」,所以她管他們顏面往哪兒擱。
「拜堂!」
一見她臉上的漫不在乎,天靈鷲心火狂燒,他眼色朝著幾個護(hù)衛(wèi)一使,鐵了心就算是用強(qiáng)押的,也要讓她拜堂。
反正老臉是丟光了,現(xiàn)在護(hù)著里子才重要,這女人家嘛,現(xiàn)在會掙扎,可一旦成了天靈家的人,怕還不死心塌地嗎?
得到主子的命令,幾個護(hù)衛(wèi)正準(zhǔn)備朝西門落花移動,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朗喝——
「誰敢動她?」
瞧唐傲云一身的昂然,哪里還有那天她在地牢里瞧見時的狼狽,她的眼眶微濕,不自覺的自椅子上起身,一句話也沒對他說,只是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后,轉(zhuǎn)頭對著天靈鷲道——
「我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不會食言,現(xiàn)下我瞧見了他,可以拜堂了,但切記你對我許下的另一承諾,若是他唐傲云少了一根寒毛,那么也就是天靈家毀在我手上的時候!
多么駭人的威脅,天靈鷲從她的眸中看出她的認(rèn)真,忍不住背脊泛起了一陣寒顫,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惹上那么烈性子的女人,真的能為天靈家保有萬世的康泰嗎?
「拜堂吧!」見天靈鷲遲遲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西門落花索性主動牽起一直被天靈長風(fēng)握在手中的紅緞的另一頭。
她扯著那紅緞,站到了堂中央。
「這……」天靈鷲還在猶豫,可眼前的情況明顯已是箭在弦上,要是不發(fā),只怕天靈家真的無顏再在山海關(guān)待下去了。
于是他朝著司禮唱諾之人點了點頭,隨即,唱吟聲夾雜著鼓樂聲又起,好不熱鬧。
「一拜天地!」
聽到那司禮之人的唱吟聲,唐傲云可是氣得七竅生煙。
她竟然還想當(dāng)著他的面嫁給別人?
那之前她那一次次求親勸娶算什么?在地牢里時那真心摯意的一吻又算什么?!
幾個大步,他沖上前去,大手打天靈長風(fēng)的手中一抽,那紅緞便在轉(zhuǎn)瞬間易主。
旁若無人似的,唐傲云牽著那紅緞,朝著司禮人說道:「繼續(xù)吧!」
他此話一出,現(xiàn)場頓時鴉雀無聲,對這情況人人都傻了眼,就連西門落花也是。
「你……你……好大的膽子!」
隨著天靈鷲這聲喝斥,西門落花也跟著回過神來,她急急的說道:「你趕快走,我已經(jīng)要拜堂了!
「我警告過妳,不準(zhǔn)為我做出這樣的犧牲!固瓢猎频幕卮鸷喼笔桥n^不對馬嘴。
「你……」厚,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他還在說這個,她好不容易才讓他重見天日,難道他就不能好好珍惜嗎?
她狠狠地瞪著他,但目光卻反被他那滿眼的柔情給鎖住。
耳邊雖然不斷傳來天靈鷲那不斷呼喝著「來人啊」的斥責(zé)聲,她的眼里心里卻全都是他。
「我說過我能自救的,妳卻不信,該罰!」完全不理會四周的紛亂,唐傲云定定地對著她說。
眼角瞥見不斷趨近的護(hù)衛(wèi),雖然明知唐傲云的武功不低,可是雙拳難敵眾人,西門落花忍不住喝道:「罰你個頭啦,我叫你快走,你還不快走,難不成你真想在大牢里度過未來的日子嗎?」
「呵,大牢我是不想待,但新房的滋味我卻挺想要嘗嘗!
朗朗一笑,眼前這陣仗他還瞧不在眼里呢!
「你……」厚,真被他氣死,以前死板板的開不得一句玩笑,在這危急關(guān)頭卻又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起不正經(jīng)的話。
當(dāng)下,心急如焚的她也顧不得什么禮教了,沖動地伸手想要將他推離這是非地,可是手才伸出去,就被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包覆在掌中。
「你……快走好不好?這樣至少我會知道你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何必呢?干么這么委屈的兩地分離,我倒挺想嘗嘗和妳生活在一起的刺激滋味呢!」
唐傲云笑著說道,他一個抬手,在眨眼間解決掉一個靠得太近的護(hù)衛(wèi)。
「你……」看來他是真的決心想要奮力一搏了。
西門落花忽爾也勾起一抹笑。那就這樣吧!
反正她本就愛他,若是他愿意為她舍棄安穩(wěn),那她也不怕和他做一對亡命鴛鴦,饒是天靈鷲的勢力再大又怎樣,她就不信憑她和他會玩不過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伸出了手,在空中等待著,另一只大手迅速的伸來握住,牢牢地,一絲空隙也不留。
就這樣,在天靈鷲氣得臉紅得快翻紫之際,他們兩個人同心,兩手交纏,俐落地解決掉一個又一個的護(hù)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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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在這一團(tuán)混亂之中,突然響起一記震天價響的急呼,剛被派出去的季副總管跌跌撞撞地沖了進(jìn)來。
他人才進(jìn)來,天靈家的大廳外,已經(jīng)被團(tuán)團(tuán)的重兵給圍住。
天靈鷲一見那些官兵,立刻大喜過望,想來是向來同他交好的知府大人聽到了他天靈家出了事,特地派重兵來助他一臂之力。
「大家住手!」他大聲斥喝,那些半傷半殘的護(hù)衛(wèi)一聽到主子喝令,立時忙不迭的退到兩旁去。
而唐傲云和西門落花只是氣息略喘,還是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模樣。
「傲云,我向來待你如子,也一向惜才,雖然今天你鬧出這事兒,但只要你立時收手,離開山海關(guān),我就不同你計較。」
天靈鷲狀似大仁大義的說法,立刻引起一陣不知事實真相為何的鄉(xiāng)親們同聲贊揚。
冷冷地抽起一抹笑,唐傲云緊握著西門落花的手并沒有在他的「網(wǎng)開一面」中松開,反而還握得更緊。「若是我不離開呢?」
「那么可就別怪我不顧念往日情誼,將你押入大牢之中,這落花怎么說也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你公然搶親已屬違法,你最好快快離去!
「哼,我公然搶親違法,那你污蔑我盜取你的銀兩,又藉此逼迫落花和你那不成材的兒子成親,難道就不違法嗎?」
「你……」被他的話給堵得無法反駁,天靈鷺的老臉倏地漲得通紅。
「該死的唐傲云,你別亂說話,來人啊,給我擒下他,送到知府大人那兒去『秉公處理』!
原本他以為那些官兵會聽令而行,可是等了許久,卻見他們個個不動如山。
他心中忍不住一急,沖著外頭再次喊道:「各位官兵,這唐傲云違法亂紀(jì),你們快將他拿下送交知府,事成之后,天靈家重重有賞!
他的利誘依然沒有得到半絲的響應(yīng),只見那些官兵全跟木頭似的杵在那兒。
「你們……」天靈鷲正欲再斥喝,可門邊卻飄來一記威嚴(yán)的嗓音——
「誰敢動朕的大將軍?」
來人一身黃袍,身后還跟著唯唯諾諾的知府大人。
大將軍?!
這兒哪有啥大將軍啊?這真是活見鬼了!
天靈鷲的腦袋一時半刻轉(zhuǎn)不過來,沖著龍澤天說道:「這位爺兒,咱這哪來什么大將軍,亂賊倒有一廝,我正待拿下他送交官府!
「天靈老爺,你別亂說話,他可是當(dāng)今圣上,還不快見駕?」平素與天靈鷲交好的知府大人,見他無狀,連忙提醒。
「皇……皇上……」天靈鷲一愣之后,連忙跪倒在地!覆菝駞⒁娀噬!
其余的護(hù)衛(wèi)家丁、看戲的平民百姓也跟著跪倒匍匐在地,西門落花見狀也要跪下,可卻被唐傲云扯住。
她疑惑的看向他,只見他好整以暇的道:「他算是妳的大哥,不必行此大禮。」
「是啊,遠(yuǎn)驥大將軍,現(xiàn)在倒懂得攀親帶故了起來!
也不想想自己逃他逃多久,死也不愿見上他一面,現(xiàn)在倒是利用得很徹底。
「大哥?!」
西門落花還沒回神,龍澤天已先一步朝著跪在地上的天靈鷲問:「聽說你指控朕的遠(yuǎn)驥大將軍是賊?」
遠(yuǎn)驥大將軍?!是唐傲云嗎?
天靈鷲額上冷汗直冒,看來他為了一己的私心,顯然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草民不敢!挂酝鈿怙L(fēng)發(fā)的他現(xiàn)在畏縮在地上像只沒膽的老鼠。
「又聽說你想把咱遠(yuǎn)驥大將軍中意的姑娘強(qiáng)娶為媳,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呃,這……能應(yīng)嗎?
應(yīng)了只怕掉腦袋,不應(yīng)怕也是掉腦袋,天靈鷲簡直是慌了手腳,壓根不知所措。
見狀,龍顏泛起一抹笑,「可雖然你犯了那么多的錯,咱家的遠(yuǎn)驥大將軍還是很寬宏大量,只要你借這禮堂讓朕親自主持婚禮,再借那新房和龍鳳對燭讓新人度過良宵,朕就替他原諒你的一時之過,行嗎?」
這……能說不行嗎?
除了忙不迭的應(yīng)好之外,他顯然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瞧中意的媳婦兒和唐傲云手牽紅緞,皇帝老爺帶笑,坐上了原該屬于他的主婚人位子,司禮人高唱起一拜天地、二拜皇上、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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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帕兒在秤桿兒的挑撥之下,掀了開來。
西門落花的明眸才一對上唐傲云,也顧不得新娘子該有的羞怯,便忙不迭的問道:「你真的是遠(yuǎn)驥大將軍?」
「嗯!」他點了點頭,然后回身拿起擺放在桌上的酒杯,一杯遞給了她,繞過她的手,喝起了交杯酒。
「剛剛那個真的是皇上?」才咽下略顯辛辣的酒,她又覷著了空趕忙一問。
「嗯!顾俅蔚蛻(yīng),隨即俯身準(zhǔn)備攫取她那紅艷誘人的豐唇,可誰知原本端坐在床上的她卻忽爾跳了起來,指著他嚷——
「你不是一個無名無姓之人,你是個大將軍?!」
「對!惯^去叫什么、是什么都不重要,他現(xiàn)在是唐傲云,一個新名字,一段因為有她嶄新的人生。
「所以你是旁的女子眼中的乘龍快婿?」
「應(yīng)該是吧!」雖然不解她為何在這個一刻值千金的時候問這問題,但他還是寵溺地點了點頭。
「那……」
不會吧,雖然家里開賭場的她,賭運一向好,可會好到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押到了寶嗎?
這一定是在作夢!
西門落花忍不住傻氣地抬手捏了捏被胭脂妝點得嬌紅的潤頰,想要證明自己是在夢中。
「哇……好痛!」
她狠狠的一捏,也毫不客氣的呼痛,那不同于以往的傻氣模樣讓唐傲云瞧了忍不住直搖頭。
伸手定住了西門落花的小腦袋瓜子,一雙眼睛直鎖著她那巴掌大的臉蛋,他很認(rèn)真的說道:「我是遠(yuǎn)驥大將軍,也是剛剛和妳拜堂的那個人,更是愛妳的唐傲云,所以妳不是在作夢,知道嗎?」
如果說她剛剛是發(fā)傻,現(xiàn)在就是發(fā)愣了,他竟然說……說……愛她耶!
向來避她如蛇蝎的他說愛她耶!
麗致的臉龐上勾勒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即使他保證亙二,西門落花依然覺得自己恍若身在夢中,一顆心更是飄揚著。
原來再精明強(qiáng)悍的女人也有發(fā)傻的時候。
唐傲云好笑地想,重重地朝著她的紅唇吻去。
她傻她的吧,他可不想錯過這一刻千金的春宵,反正明兒個,她就會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