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墊在韋子孝背后、讓他可以斜著身子靠坐在床頭的枕頭歪掉了,她走過來替他調整。她扶正右邊的、拉拉左邊的,空出中間位置不碰到傷口。
肉體疲憊不堪,感官卻十足敏銳的韋子孝,必須抓著床罩才有辦法克制自己伸手抱住她的沖動。
她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身子有意無意的磨蹭著他的,這么嬌小,卻是上帝對他的一大考驗。他雖然有傷在身,可是要撲倒她仍是輕而易舉。
「好了!共蛔R相的她,搞定枕頭了還不趕快逃離現場,反而跪坐在他身側,伸手觸著他的下巴說:「你該刮胡子了,我去拿刮胡刀給你……」
他似鷹般的攫住她的手,沙啞著說:「妳在玩火!
她并未甩掉他的手,一徑用挑釁的眼神望著他。
你這個木頭人,這把火已經點燃好久了,現在你才感受到熱度。再過三個禮拜,火就要被撲滅,除非你愿意加個柴搧點風。
再三個禮拜,他們就沒有任何瓜葛了,她將視他為閑雜人等,在偶爾擦身的時候云淡風輕的說聲借過。
她的心揪得好痛,眼眶逐漸濕潤。她抗拒著這個想法,她知道他永遠不會是閑雜人等。
韋子孝捕捉了她表情的變化,眼底的情愫和微啟的唇對他發出邀請的訊號。上帝呵,請原諒我再次犯罪,我的身體里面原本就住著顆邪惡的心。
他放下她的手轉而扶住她的腰,另一手牽引著她的脖子,讓她慢慢地、慢慢地靠向他,這樣的速度夠她恢復理智,跳下床去,然后甩他一巴掌。
他等待著她的理智,但她并沒有。
她并沒有,反而閉上雙眸迎向他。竊喜又帶點心虛,他的唇直接印上了她的。
溫柔有加,他答應過她。
他擁她入懷,如同每天上演的夢境一般,他輕輕的吸吮,以免嚇到她,他無法忍受中斷。
感覺到她怯生生的響應,他欣喜若狂的加深了這個吻。兩人之間的火果真被撩了起來--她起的火他搧的風,炙人的火苗不斷竄出,眼見整個宇宙就要燃燒殆盡……
鈴……鈴……鈴……
手機響了又響,沒人聽見,沒人理會,直到鈴聲嘎然中止,又再度響起。
她推開他,以唇語對他說:
「你的電話。」
她已無力言語,身體里的精力瞬間被抽干了。
他愛憐的撫著她紅艷的唇,不情愿的接過她遞過來的手機,「喂」了一聲,目光仍扣住她的。
下一秒鐘,他的目光?然集中,柔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冷冽得令人發顫的目光。
祁北瑟縮了一下,她何嘗看過他這等神情,這和方才那個溫柔待她的男子是同一個人嗎?
等他關掉手機,她低聲問他:
「怎么回事?」
「昨晚溫馨之家被縱火,燒毀了一棟矮屋,那是小孩子們睡覺的地方!
她嚇了一跳,趕忙問:「有人受傷嗎?」
「十幾個小孩被燒傷!鬼f子孝握緊拳頭,恨恨的說。「他是在報復我的不合作,并且向我示威他有的是興風作浪的本事。真是可惡!」
「你打算怎么做?」她想到那一道冷冽,擔心他會采取激烈的行動。
韋子孝沉默了好半天,終于下定決心--
「報警!」
*
警方直搗賊窟,大破龍幫,逮捕了上百個兄弟。
之所以如此順利,是因為龍幫無惡不作,早在警方的嚴密監控中,再加上韋子孝主動提供資料,使警方更進一步掌握了龍幫犯罪的證據,因此「擒龍」行動勢如破竹。
被列為掃黑項目黑名單的龍幫幫主--江湖人口中的「龍叔」,在這次行動中落跑了,但在警方鍥而不舍的追緝下,也在兩天后束手就擒。
樹倒猴孫散,韋子孝也就不需擔心會有后續的報復行動傷及無辜。龍幫這盤散沙之所以還能勉強凝聚,靠的就是龍叔一個人,如今頭兒不在,諒其它人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不等傷勢全好,他便銷假上班,他耽誤太多公事了。
拜「擒龍」行動所賜,韋子孝的出身被掀了出來,流言在公司里沸沸揚揚--四海的韋經理竟是一個混過幫派的孤兒,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全身上下只有罪惡的基因和卑劣的血液。
幸好祁家公開挺他,以至于這些蜚短流長只敢在背后出現,他大可以裝作不知道、不予理會。反正他早已練就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異樣的眼光、非善意的言語一律近不了身、入不了心。
但他不要祁北受到連累,這對她不公平。如果他們在一起,她勢必會被指指點點,單純如她怎能忍受這種對待,到頭來只怕她要怨他、唾棄他。
他沒有忽略她那天的瑟縮,雖然很細微,他依舊注意到了--她怕他。
從他脫離龍幫的那一刻開始,他不僅將江湖味隱藏起來,更竭力自內而外的改頭換面。然而他的百般努力還是在緊要關頭破了功。
認了吧,即使換得了血液,也刷不掉潛在的基因。他終究是個被上帝遺棄而歸化撒旦的壞胚子,他配不上她!
那天和祁北情不自禁的擁吻之后,他們之間就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或許她尷尬,因為他遲遲沒有承諾;也或許她悔恨,悔自己的一時迷失、恨自己的對愛不忠。
無論如何,這樣的擦槍走火絕不能再發生。
所以他刻意與她維持淡而有禮的關系,保持極其安全的距離。最好他不要再見到她,免得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最好讓她恨他,這樣他才會徹底死心。
他懷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等待著機會的到來,天知道他的內心忍受著多么大的煎熬。
終于--
「祁小姐,請妳看看這張報表!顾渲槍蟊韥G給她,這個場景他已在心里預演過無數次了。
「有什么問題嗎?韋……經理!顾涣晳T這種生疏,她喜歡之前的和諧,她懷念那個吻。
「難道妳看不出來嗎?大小姐,妳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袋有問題?」
「你……」他的態度好差,他是怎么了?
「如果是眼睛有問題,我建議妳去配眼鏡,如果是腦袋有問題,那就得去看醫生。」
「你講話一定要這么刻薄嗎?」
「有嗎?我講的都是實話!
「我得罪你了,所以你存心找我麻煩?」
「我怎么敢找祁家大小姐的麻煩?我只是就事論事!
「就什么事論什么事,你何不明說?」她氣他的閃躲,這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妳的工作能力明顯不足,訂單報表老是出錯;我不喜歡妳的工作態度,整天要不是打電話就是想男朋友!顾炀毜谋持_詞,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遺憾的是他的態度不夠狠,他始終回避著她的眼睛。
「可是我有盡力在改了呀,而且我從來沒有因為私事而影響公事!
「祁小姐,我想妳這樣的工讀不會有收獲,不如提早結束算了。」他不理會她的自我辯解。
「你還說不是找我廟煩,你……」
「反正再兩個多禮拜就要開學,妳也該收心了。」他打斷她,滿意地看到她的憤怒。
「你趕我?」
她懂了,他嫌她笨,他嫌她累贅,所以他趕她,他不要再見到她。
可是她又不懂了,難道他看不見她蘊涵在笨拙底下的那顆已然為他敞開的心?而且,他看她的眼神曾經那么深情,他的吻曾經那么溫柔,讓她誤以為他也是有點喜歡她的。
會不會他不只嫌她笨嫌她累贅,還嫌她不夠美麗不夠性感、嫌她連接吻都不會……
「祁小姐,明天妳不用來了,我會向妳哥報告,并且承擔未善盡教導之責!
原來他真的無法多忍受她一天,就這么迫不及待的要攆她走。
她好氣,氣自己為他貶低尊嚴,氣自己不知保留,氣自己果然笨得可以。
她昂起頭,試圖挽回最后的一點顏面。
「未善盡教導之責?韋經理,你太謙虛了,這一個多月你教了我好多,你教我發現了自己有多笨,你教我何謂翻臉無情,你教我不該錯放感情,你還教我如何接吻……」
「關于那個,我很抱歉。」她劈哩啪啦說了一堆,他一時沒聽懂,只聽進了最后一句。
「不必,是我玩火,我活該!」他的抱歉是另一種侮辱,她不允許,她已被傷得體無完膚。
「妳……」等到了他要的反應,他卻沒有預期的興奮。
「我馬上離開,韋經理,謝謝你給了我成長的機會!股钌钜痪瞎,她面無表情地轉身。
她果然成長了,她沒有哭。
「韋經理,我想問你最后一件事!棺叩介T邊,她突然又回過頭。
「妳問!
「未來如果有另外一家公司愿意付你兩倍的薪水,你會同意跳槽嗎?」
「不會。」不假思索,他回答。
祁家的恩情他一輩子也還不了,要他離開四海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祁家趕人,二是他死。
她微笑著凝視他最后一眼,然后掉頭離開。
門關上的瞬間,他崩潰了。
該高興的不是嗎?
畢竟這是他一手策畫的結局,他不能害她,因為--
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