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濕、喑黑的地牢里,位于階梯的壁上掛著一盞油燈,燈火忽明忽暗,隱約照耀出牢里盤腿打坐的人影。
男人蒼白的臉上不停地冒出冷汗,他氣息不穩地欲用真氣來緩和胸口的疼痛。
驀地,階梯上的石門緩緩被推動,走人一抹瘦長身形。
來人臉上掛著一抹邪笑,雙手環胸得意地看著牢里的人。
“伍宗青,我今天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宋威因為拒絕捉拿南宮羽蝶,如今已被關入縣府的牢里,還有就算你執意不說出她的下落,我也已查到她人在做劍山莊!
伍宗青倏地睜眼,瞪視著眼前笑著猖獗的人。
那日,與袁浩風一戰,他身受重傷。就在他撐著一口氣,即將抵達梅園時,卻遭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挾持。
而這人竟是原該死了的郭廷和!
他不僅詐死騙了羽蝶,甚至還想將罪名推到羽蝶身上,而今他更想利用他,讓羽蝶自投羅網,一網除盡。
此人心思狡詐歹毒,羽蝶竟會天真地相信他有悔過之心。在他自殺時,并無一探真假,才會讓此人有機可乘,造成今日他和宋威坐困牢里。
“郭廷和你這個奸險小人,你究竟打算如何?!
“哈!哈!”郭廷和仰頭狂笑數聲,坦白地告訴伍宗青他的計謀。“我要讓南宮羽蝶嘗嘗被官府追緝的滋味。然后再通知她,她的義兄落入我手中,我等著她自動上門來。十年前,僥幸讓她逃過,這次我要永除后患!”
只要想到十年前,在他和眾位狼王寨的弟兄,好不容易用計滅了南宮世家,本以為將會得到一筆寶藏沒想到依照藏寶圖的指示,卻只找到一些孩童的玩意。
當時他差點慘遭盛怒中的狼王寨的人給殺死。之后他隱姓埋名,躲避狼王寨的人,本想就此過完余生的他沒想到竟會出現前來索命的南宮羽蝶,將他幾已忘懷的舊恨再次挑起。
當年他即知兩姐妹逃過一劫,本打算就此作罷,哪知她卻找著改名換姓后的他,教他不心生殺念都難。
“你這人倒真是狠毒,在滅了羽蝶全家后,連她也不放過。景陽縣的百姓全瞎了眼,竟看不清他們口中的大善人,原來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奸險小人!”伍宗青氣憤地出言辱罵,一想到此人心機深沉,藏匿于此多年,竟沒讓人發覺他的真面目。
若不是羽蝶,只怕到這惡人死了,全縣的人都還被他蒙蔽在鼓里。到時,說不定還為他追頌一個大善人的牌匾。
想到這,就令他憤怒于胸,內傷的疼痛也更著加劇。
得意地看著他灰敗的臉色,郭廷和冷笑道:
“多謝你的稱贊,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你可是我手中重要的人質,可別到時南宮羽蝶還未到,你卻重傷而亡!崩漤怂谎,一路狂笑拾級而上,石門再次關上。
“可惡!”伍宗青憤恨地呻罵著。
怨自己受困于此的無能為力,更不愿因他害羽蝶陷入危機。轉念一想,害他因重傷而輕易被擒的原兇,不由得再次咒罵:
“該死的袁浩風!”
。
雖是同是被關入牢里,但另一座牢里的人,卻快活得很,一點也沒有該有的危機意識。
“來來來!趕快下注,買定離手!彼瓮汉戎鴩谒砼缘牡苄郑浑p大眼閃著興奮的光芒,蓋子一掀,笑臉更是得意。
“哈哈!貪財了,這局又是我贏了。”
眾人含怨地看著他將所有的錢放入他的錢袋里,有人不滿地抗議著:
“老大,你太不夠意思了,你關在這快一個月了,每賭必贏,我們的錢都被你贏光了。”負責看顧他的阿財抱怨著。由于宋威平日做人重義氣,對底下的人也多照顧,因此人緣極好。
原本大家知道他被縣太爺一怒之下關人牢里,該是沮喪失意,大伙想來安慰一番。哪知反被他拖著下賭.這一賭下來,幾乎全被他一人給贏光了。
積了一口悶氣,趁現在眾兄弟全在換班后,全數來這報到,誓在討回一口氣,倒也讓這牢里熱鬧不少。
只是,沒想到平日最守紀律的宋威,竟會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其賭術就連賭坊的人也望塵莫及。
大伙看他開心數錢的模樣,有哪一點像平日威風凜凜的宋總捕頭,只能搖頭嘆息,有種被騙的感覺。
“去去!自己手氣不好,還在那噦嗦什么?”宋威揮手,懶得理會他的抱怨,仍忙著吆喝弟兄再次下注。
“老大,難道你都一點都不擔心,大人不放你出去?”阿丁一手邊下注,仍忍不住關心問道。
“是啊,老大!北娙穗m忙著觀看賭局,也忙著附和道。
“你們放心,大人是明理的人。這次只不過是他一怒之下,未曾細想,才會將我關入牢里。等他想通了,自會放我出去。”宋威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擔心,反倒安慰起他們。
想他跟隨大人多年,自是知道大人是個公正無私明理之人。雖然這次因牽扯到他妹夫的事,讓他在盛怒之下,失了判斷。但他相信大人的為人,絕不會誤枉誤判的!
“可是,我看那大人的妹妹,也就是郭夫人,一直在大人身旁哭訴,要大人主持公道。難保大人會失了準則。不相信你的話,到時你和凌波芙蓉可就慘了!
阿財仍不樂觀地提醒,看來已玩瘋的宋威,從不知道卸下公事后的老大,竟是這副模樣,以后大概都沒人敢和他下賭了。
“放心放心,相信老大的話,你還是先擔心這局的輸贏吧!”
再次掀起蓋子,痛快地收起眾家兄弟的血汗錢,滿意他們臉上慘白的神情。
這會兒再也沒有人替他擔心了,大伙瞪視著宋威高興地收起飽飽的錢袋。
“你們看他那玩得樂不思蜀的樣子,真是枉費我替他白擔心了!”一道清亮的嗓音陡然響起,一群人聞聲望去,在牢門外站立著一男兩女。
三人臉上表情各異,有充滿興味、有含笑以對,更有不敢責信的。
“嗨!蕓妹、羽蝶,你們怎么來了?”宋威還不知死活,輕快地打著招呼。
“大哥,你真令我感到可恥,等回去后,我非告訴娘不可!彼问|慚愧不已,覺得顏面掛不住。
“先別說這些了,宋威,大人已決定放你出去了,有事我們出去再談!庇鸬Φ,環伺眾人圍賭的情形,唇畔的笑意加深了。
*
待眾人回到宋府后,宋蕓才徐徐道出三人來到景陽縣后所發生的事。
原來縣太爺對其妹哭哭啼啼的話,和宋威所說的真相,已心存疑竇。輾轉思量,決定不顧其妹的反對.要求重新開棺驗尸,豈料棺蓋一開,尸體卻早已不翼而飛。
一怒之下,決定重新審案時,三人也正好來到,在稟明事情原委后,便下令釋放宋威,還羽蝶清白,并命宋威即刻追拿郭廷和歸案。
“早知道你在牢里,那么快活,我何苦替你在外頭奔波!彼问|冷哼。雙手環胸,斜睨著他,愈想愈不甘心。
“宋威。你真令我驚訝!庇鸬p笑,想到牢里的那一幕,就不禁莞爾。
這位是……”宋威問著羽蝶身旁的男人,從剛才他就一直對他存有好奇。
俊逸的五官上,有雙太過精銳深沉的眼,形于外的不凡氣勢,讓人無法忽略。
瞧他對羽蝶親呢自然的舉止,那充滿占有的宣示,令他濃眉微擰。
“袁浩風,也是羽蝶的丈夫!痹骑L直言道。在見到他明顯愕然的神情,心頭掠過一抹快意,他可沒忽略掉宋威眼底的不信和……失落。
“這是怎么回事?”宋威艱澀地問。
也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佳人已名花有主,這教他如何接受?
“大哥。”宋蕓知他情意,不忍地道:“半個月前,他們兩人就已在傲劍山莊成親了!
只能怪他老錯失良機。一直不敢對羽蝶表露心意,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現在他連想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事,伍宗青知道嗎?”故作灑脫一笑,對上袁浩風了然的黑瞳,輕咳了聲,心下不由暗驚他的敏銳。
“青哥失蹤了。”羽蝶輕道,柳眉微皺,雙肩卻在下一刻被一雙手臂輕攬,不意外地,側首迎上一雙擔憂的黑眸,粉唇輕揚,不想再令他擔心。
“有誰能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什么事,為什么一個好好的人會失蹤?”
宋威自是沒錯過兩人眼眸交會的深情,既然她已有好的歸宿,他也只能祝福她了。
宋蕓瞧了深情注視的兩人一眼。看來這解釋的話,又落到她頭上了,認命地簡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伍宗青的失蹤和郭廷和有關?”袁浩風將羽蝶輕推落座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后.立在她身旁,黑瞳掃了兩人一眼,推測道。
“這倒不無可能,若說郭廷和即是陳平,那他會捉伍宗青,就只有一個可能!苯浽骑L這一提,宋威認真地思索,這事環環相扣!
“用來威脅羽蝶就范!彼问|接口,覺得這不無可能。
“我始終有個疑問,當時陳平為何要自殺在我面前,不敢和我對打,卻安排這一場戲!庇鸬圆唤猓瑑扇藢Υ,誰勝誰敗還是未知數,他為何選擇在她面前假死。
袁浩風淡笑,大手將她微亂的發絲梳攏好,憐愛道:
“這就是你江湖歷練太少了,才會中了他的計謀。他這招的確高,先是自殺謝罪在你面前,松了你的防心.再由他妻子出而,指控你是殺人兇手。若是你因此被抓了或被殺了,那他這招借刀殺人,就成功了。世上再也沒有人,能證明南宮世家的滅門慘案是他所主使的。”
“如果我因此而逃過了,就得過著被迫緝的日子。而青哥和宋威,是他為了以防萬一逼我就范的人質!庇鸬@一細想,更是覺得陳平心思歹毒,不免暗惱當時怎會受騙。
“聰明!痹骑L贊許地道,輕撫過她一頭柔滑的青絲。
“這個郭廷和倒是算計好一切了嘛,只是事情并非他所料,大人是個公正嚴明的好官,就算他身為大人的妹夫,他也絕不輕饒的!
宋威對袁浩風的分析,覺得頗有道理。佩服之際,更加慶幸今日兩人是友非敵。
“那伍宗青不就危險了!彼问|低呼。
“不,青哥暫時不會有事。他想殺的是我,郭廷和還要留著他,引我上勾呢。”
她可是郭廷和心頭的一塊隱憂。十年的仇恨,也該是要作個了結了。
“我相信過不了多久,郭廷和必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就先靜觀其變。而另一方面,我也會率眾捕快挨家挨戶調查?词欠衲塬@得一絲蛛絲馬跡。”宋威沉吟道。以目前敵暗我明的情勢,也只能這樣了,至少可以放心的是伍宗青的安全。
“好,我和浩風就先回梅園,一有消息,我們保持聯絡!庇鸬笆职輨e,與袁浩風相偕離去。
“別再看了!彼问|注意到宋威留戀的目光,搖頭嘆息。
唇角揚起一弧苦澀的笑,宋威輕摟著她的肩,淡笑:
“走吧!陪我去見大人一面!
*
梅園
在這冷徹刺骨的寒冬,百花凋零,惟一能傲然挺立綻放的只有梅花。
整座梅園開滿了白色、淡紅的梅花,冷冽的清香飄散在空氣中,處處可聞。這個時候的梅園最美。
梅乃四君子之一,是謂高風亮節,古書多有紀載,稱頌之。
這也是梅園的創立者,伍子岳的夫人最愛的花。因此他為了紀念妻子,建立了梅園。
一雙雪白柔荑仰天高舉,接住被風吹落的梅花,纖柔的身軀站立在梅花樹下,嬌軀被不時飄落的梅花沾染了一身。
“你在做什么?”含怒的嗓音響起,隨后嬌軀由后被摟進一副寬闊結實的胸膛。
低柔的嘆息從粉唇逸出,將身子放軟,任他緊抱住。
“以前我最愛在這時,站在梅花樹下,有時興起會撿些落梅,然后自己釀成梅花酒,別具一番風味。改天有機會做給你喝。”
“回房吧!瞧你身子都發冷了,要是著涼了可不好了!彪p臂更加摟緊她,借由自身的溫暖來驅散她身上的冷意。臉頰輕靠她微涼的嫩頰,劍眉不由得蹙起。關心道。
“不,我想再待一會,你這樣摟抱著我,我一點也不覺得冷!
閉上雙眸,鼻間嗅著清冷的梅香,寒風輕拂面。盡管有些冷意,她卻仍執意不肯離去。
“別任性了!”袁浩風輕斥,揚起大氅將她的身子整個包圍住。身子倚靠著樹干,摟抱著她一起望向仿若被整片梅樹所淹沒的宅第,卻沒再勉強她。
“你知道嗎?我在這生活了十年,前一年里,我始
“那伍宗青不就危險了!彼问|低呼。
“不,青哥暫時不會有事。他想殺的是我.郭廷和還要留著他,引我上勾呢。”
她可是郭廷和心頭的一塊隱憂。十年的仇恨,也該是要作個了結了。
“我相信過不了多久,郭廷和必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就先靜觀其變。而另一方面,我也會率眾捕快挨家挨戶調查,看是否能獲得一絲蛛絲馬跡。”宋威沉吟道。以目前敵暗我明的情勢,也只能這樣了.至少可以放心的是伍宗青的安全。
“好,我和浩風就先回梅園,一有消息,我們保持聯絡!庇鸬笆职輨e,與袁浩風相偕離去。
“別再看了!薄问|注意到宋威留戀的目光.搖頭嘆息。
唇角揚起一弧苦澀的笑,宋威輕摟著她的肩,淡笑:
“走吧!陪我去見大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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