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窗戶往外推開,清晨的微風帶著些許涼意輕送入屋。
方佩佩注視著躺在床上的云諾風,都幾天了,她在他耳邊不斷的講著話,講到傷心處也不免罵他幾句不孝,罵完了又心疼的好言相勸,偏偏他就是無動于衷,眼皮掀也不掀一下。
「諾風,到底是什么事,讓你一定要這樣折磨自己、折磨我,你就睜開眼睛看看媽媽,把心里的話說出來,我和你哥哥會為你作主的!
云諾天邊打領帶邊走到云諾風的房間了解他的情況,這是自云諾風倒下之后,他每天上班前和下班后必做的事。
云諾天與云諾風兩兄弟一般的俊逸,只是他多了份瀟灑不羈與狂放,體格也健碩許多。
剛好聽到母親說的話,他無奈的開口:「媽,把諾風送到醫(yī)院去,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諾天,醫(yī)院都說他沒病了,還是在自己家里方便照顧。諸葛小姐也說了,他是犯桃花,為情失意,一時掙脫不開情網(wǎng),把他叫醒后就沒事了,」她已經(jīng)告訴云諾天,諸葛紫玄看出云諾風是在那場宴會醉倒之后才變得如此的事實。
「媽,那些人講的話您也當真?已經(jīng)試過那么多人了,什么張?zhí)鞄煹牡趲状茏、觀音娘娘的護法、可上天可下地的祖師爺,現(xiàn)在又來個女諸葛;媽,他們?nèi)际莵眚_錢的,浪費金錢無所謂,不要害了諾風。」反正他們云家有的是錢,就怕云諾風沒命可以享受。
「我相信諸葛小姐,我昨天找過她了,她答應今天晚上過來看諾風,我知道她一定可以把諾風叫醒!拐f也奇怪,她就是打從心里相信諸葛紫玄,就算目前云諾風毫無進展,她也一樣相信她。
「我今天晚上會回來看她如何把諾風叫醒!顾椭员牵瑝焊鶅翰幌嘈拍切┙g士的鬼話連篇。
對于云諾風突然倒下之事,云諾天百思不得其解,更是憂心如焚。好好一個人會突然病倒,自然是有原因,但他絕不相信是冒犯了孤魂野鬼,也不相信是犯了桃花那類的無稽之談。
「諾天,今晚諸葛小姐來了,你千萬不可以為難人家,只管看就是。」諾天一直認為她不夠科學,反其道而行,但她也是沒辦法,科學無法帶給她一線生機,她只好轉而求助冥冥之中的東西。
「我答應您,不過您也要答應我,如果那位諸葛小姐叫不醒諾風,就把諾風送到醫(yī)院去,以免耽誤了治療的時機!乖浦Z天把握住機會跟母親談條件。他知道母親愛子心切,但他也是一心護弟啊!
方佩佩嘆了一口氣,「好吧!」若連臥龍女諸葛都束手無策,她也不得不放棄這條冥冥之路了。
「那我到公司去了!乖浦Z天在母親臉上輕吻了一下。
「諾天,你再仔細想想,你弟弟在公司里真的沒有比較有話講的女同事?」方佩佩不死心的再次問著云諾天。
「諾風如果有女朋友,我不可能不知道!咕退阒Z風不跟他講,也會有蜚短流長傳到他耳里。他們兄弟的私生活,是辦公室里無聊時的調劑圣品。
「那你到公司再打聽看看好嗎?」她就是相信諸葛紫玄。
「媽,諾風的個性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平常很少和人打交道,成天關在辦公室里,唯一和他有話講的異性就是瓊茹……會是瓊茹嗎?」這并非不可能,他提出疑問,同時也反問自己。
「應該不會,瓊茹說她愛的人是……你!狗脚迮逋蝗幌氲侥菆鲅鐣,諾天宣布跟瓊茹是男女朋友的宴會,而諾風正是在那場宴會醉倒的。
兩母子好像有所意會,且想著同一件事。
或許是這個原因,他會查清楚;但若真是這個原因,也只是純屠巧合。云諾天斷然不肯相信什么女諸葛說的話!笅專莻什么女諸葛的誑言,今晚會不攻自破,您千萬不要再把她講的話當真!
「諾天,女諸葛真的跟一般的相士不一樣,人家本來還不愿意來呢!是我的誠心打動了她!
「媽,晚上就會見真章,您會相信我說的話!拐f完,他轉身出房門。他知道他說不動母親,晚上讓她自己看清事實吧!
云諾天的話,并未動搖方佩佩的心,她在床前坐了下來,又開始在云諾風耳邊喃喃自語。
她也認為他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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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冬,太陽的熱力不再那么強悍耀眼,西沉的夕陽來得早,色彩也瑰麗許多,整座云苑籠罩在一片即將進入暮色的滿天彩霞之中,頗有異國之風。
諸葛紫玄依約來到云苑。
「諸葛小姐,我們老夫人正在里面等你!狗寇囋谇巴ネO,司機老李立刻對諸葛紫玄說道。
「謝謝!怪T葛紫玄推開車門下車,直接進入大廳。
「諸葛小姐,你到了,先過來坐一下喝杯茶!狗脚迮逡豢吹街T葛紫玄,就像是看到救星般,一種如釋重負的愉悅情緒溢于言表。
「老夫人,不用了,我先去看看令郎!巩斔拥椒脚迮宓碾娫挄r,就知道必須和云諾風打一場硬仗,把他從自我封閉中拉出來。
進入云諾風的思想空間里,她必須耗費掉相當大的心力,她得速戰(zhàn)速決早點回家休息,因為明天是她到航空公司報到的日子。
「好吧!」
兩人上樓往云諾風的房間而去。
云諾天雙手抱胸,靠在云諾風房間敞開的窗戶前,偉岸的身形擋住了窗外的夕陽,讓房間陷入一片幽暗。
他好整以暇,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背對著光的英俊臉龐、緊閉的雙唇,透著一抹詭譎。
看見諸葛紫玄,他微瞇起眼,沒料到年紀輕輕的女孩也靠這行斂財。
「諸葛小姐,這是我大兒子云諾天!狗脚迮搴唵谓榻B著。
諸葛紫玄朝他微微頷首,立刻走到云諾風身邊。云諾天的目光太犀利,那是一種鄙夷不屑的眼神,她不是沒發(fā)現(xiàn)。
若非她答應了方佩佩,若非她和云諾風已有過一次接觸,她大可不必面對這樣的鄙視。這樣的目光她并不陌生,村子里的人就是用這樣的目光、無情的謠言、視她們?nèi)绻眵鹊膽B(tài)度,氣死了父親、逼走了她們。
「諸葛小姐,我需要準備些什么?」方佩佩問道。
「什么都不用準備。老夫人,可能要麻煩你們到外面等我,我待會兒要做的事需要安靜!
「做什么事需要安靜?」云諾天就是等著要看她如何叫醒云諾風,又怎容她支開他。
「諾天,我們還是出去吧!諸葛小姐可能是要作法!狗脚迮寰团轮Z天為難人家。
作法?那他可要開開眼界了!钢T葛小姐,我不會打擾到你,你做你的,我看我的!
「真的必須請你們出去!顾幌氡┞蹲约旱母袘芰俺惸,父親的死是前車之鑒。
「如果我堅持不出去呢?」他要掀她的底。
「除非你想讓你弟弟永遠躺著!怪T葛紫玄不甘示弱,但她并不怪云諾天有此反應,一般的江湖術士確有欺人之嫌。
「你有把握把我弟弟叫醒?」竟敢威脅他!
「姑且一試!谷粼浦Z風太頑強、太固執(zhí),而她又體力不支的話,自然就叫不醒他。
「姑且一試?你拿我弟弟的生命開玩笑?」他就知道這一套全是騙人的,他會逼她露出馬腳。
「不敢,我并非沒把握,只是需要時間和體力。」她必須像個心理醫(yī)師不斷的和云諾風進行溝通。
「也就是需要金錢來補償你的時間和體力?」換句話說的確是如此。
「錢當然一定要拿,只是令弟若不醒,我不會拿你半毛錢!乖瓉碜约罕划敵墒窃跀控。
「就沖著你這句話,我把我弟弟交給你,只要你能叫醒他,給你個上百萬也沒問題;但若你叫不醒他,我要你跟我母親承認你是在欺人斂財!惯@樣他母親才會徹底死心,將諾風送進醫(yī)院。
「諾天,你答應過我的,我們出去!狗脚迮謇浦Z天往外走。說好不為難人家的,他居然還出言讓人難堪。
帶上門前,方佩佩滿臉歉意的對諸葛紫玄道:「諸葛小姐,麻煩你了!
諸葛紫玄淡淡一笑,看著方佩佩拉著云諾天走出去;云諾天健碩的背影,竟讓她感到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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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云諾風的手,諸葛紫玄集中心力進入一片混沌之中。她在一片混沌之中搜尋著云諾風的身影。
「你是誰?」云諾風在諸葛紫玄背后開口問。
諸葛紫玄轉過身,「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我不想出去!顾軋远ǖ谋硎尽
「你母親和大哥很擔心你!
他沉吟了半響,「我不出去。」
偏偏諸葛紫玄最恨這種沒擔當?shù)哪腥。「就為了個女人,你讓你母親日夜為你操煩也無所謂?」
她怎么知道他是為了女人?云諾風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在這片茫然中,她周圍有一股紫色迷霧,如仙女般飄逸不真實。
「你究竟是誰?我是在作夢嗎?」她應是仙女,才會知道隱藏在他心中的事。
「不要管我是誰,你先跟我出去。」
「出去之后能改變現(xiàn)實嗎?沒有人懂得我的感受,我母親和大哥也一樣!顾緢詻Q的口吻頓時變得氣餒。
「沒有人能懂,是因為你沒講;你母親和大哥是真的關心你,你先跟我出去,再好好的跟他們談談好嗎?」
「你是仙女嗎?」如果身在自我世界里,能有人如此陪他,他根本毋需猶豫要不要出去。母親在他耳邊說的話,他不是沒聽見。
諸葛紫玄已覺體力不支,云諾風偏又顧左右而言它!改悄愀嬖V我,要怎樣的你才肯出去?」
「我不想再見到他們。」
「他們是誰?」她肯定是那對相擁接吻的男女,她上次感應到的。
「我想祝福他們,畢竟他是我最敬重的大哥;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付出的愛,更不甘心只因我年紀比她小,她就選擇大哥!顾站o拳頭,可在空無一物的世界里,沒有東西能讓他發(fā)泄。
原來那男人是他大哥,難怪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溉绻銈兪窍鄲鄣模驼埬愦蟾绯扇銈儼。
「不,她已承認她愛的是大哥!
「這就是你無法接受的事實?」
「我認為她愛的是我,是年紀的關系讓他選擇了大哥,不然她也不會……」
不會什么?諸葛紫玄想問,但她快氣虛了。「你先跟我出去!
「讓我再想一想!
「我必須離開了!顾焯撁摿耍
「你不要走,陪陪我!」一個人好空虛,雖然他已經(jīng)習慣獨處。
「我真的得離開了,我會再來找你!顾潘闪俗约海闹胁蛔魉,脫離了云諾風的思想。
一團紫霧在云諾風眼前迅速消失于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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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紫玄此時虛脫無力、臉色蒼白,她提了一口氣,緩緩起身走出房間。
「他醒了嗎?」方佩佩一見到諸葛紫玄立刻問道。接著,她發(fā)現(xiàn)諸葛紫玄蒼白的臉色!钢T葛小姐,你還好吧?」
云諾天也緊張的由門外看了云諾風一眼,卻見他依舊躺在床上不動;再見諸葛紫玄一副虛脫無力的樣子,他竟不忍心在此時對她提出任何質問。
「他不想出來,他說……」諸葛紫玄看了云諾天一眼,欲言又止。
云諾風愛的女人跟云諾天有關系,她不能在他面前直言。那只會弄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得想一套說辭。
「諾風說什么?」方佩佩并不覺得事情不可思議,她完全相信諸葛紫玄。
云諾天濃眉緊蹙的看著她,等著聽她說話;若她言過其實、妖言惑眾,他管她是否會昏倒,一定會教她難堪。
諸葛紫玄此刻心力交瘁,一時想不出一套完美的說辭!咐戏蛉,我必須再跟令郎做接觸,等他醒來,你們再自己問他吧!」干脆讓云諾風自己去說,這是他們的家務事。
這句話聽在云諾天耳里刺得很。什么叫做接觸?跟一個完全昏迷的人如何做接觸?關在房里幾分鐘,就打算騙過他!她分明是在故弄玄虛,把他們當傻子一樣耍弄。
「不行!明天得送他到醫(yī)院!顾荒苎郾牨牭目粗H弟弟繼續(xù)昏迷不醒,然后死去。
「諾天,就讓諸葛小姐再試試吧!」
「媽,她要試多久?諾風的情況不能再拖了!」
「你不是答應過,要把你弟弟交給我?」她既然做了,就不想半途而廢,還落個欺人斂財之名。
「我是答應過,但你根本是把我們當傻子一樣耍;你直接跟我母親承認你是在欺人斂財吧!免得誤了我弟弟就醫(yī)的時間!
「我不是一般的相士,我不做相士很久了,我說我有把握把你弟弟叫醒:如果我叫醒了你弟弟,我一毛錢也不要,我要你跟我道歉!顾枰鲆豢跉猓豢趶母赣H死后憋在心里良久的氣。
兩人針鋒相對,方佩佩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怕諸葛紫玄會一氣之下走人;如今聽她這么一說,雖然有些賭氣,卻保障了云諾風的性命。
「那就這么說定了,諸葛小姐,諾風一旦醒過來,我就讓諾天跟你陪不是,不過錢我們還是得給!狗脚迮寮泵Σ遄煺f道。
「老夫人,您還是繼續(xù)在他耳邊跟他說話,用親情感動他。順便請您讓司機送我回家。」
「沒間題!狗脚迮羼R上下樓去叫老李。
見母親下了樓,云諾天擋住諸葛紫玄的去路!改阕詈脤δ阋龅氖掠邪盐眨粑业艿芤蚰愣辛松kU,我會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若真擔心你弟弟,先想想你自己的行為,你是不是搶了他什么東西,才會讓他如此消沉!
「你在胡言亂語什么?」他會搶諾風的東西?從小都是他這個做大哥的讓著他,他搶過他什么東西?
「我不應該說東西,而是一個人!故撬牟恍湃伪扑f出口的。
「把話說清楚!」她愈說愈清楚,他愈聽愈迷糊,火氣就愈來愈大。
「對不起,我言盡于此!顾龘巫√撊醯纳眢w,閃過他的阻擋。
「諸葛小姐,車子準備好了!」
方佩佩出現(xiàn)在樓梯口,打消了云諾天想攔住諸葛紫玄的沖動。
諸葛紫玄扶住樓梯扶手,緩步下樓,似乎有隨時會昏倒的可能。
「老夫人,明天晚上我會再過來,一直到令郎醒過來為止。」她實在不需要這么幫助一個人,現(xiàn)下是為了賭一口氣,還有云諾天的道歉。
「諸葛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你真是個活菩薩!狗脚迮寰o緊拉住她的手。
「當是有緣吧!」諸葛紫玄回以淡淡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