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云回到離開兩個禮拜的家,觸目所見到的是一室的臟亂,飲料瓶、啤酒罐、泡面碗、便當盒,不但塞了滿滿的一個垃圾桶,連沙發桌上也都是,報紙、雜志丟得一沙發,可想而知,浴室、臥房和廚房絕對也好不到哪里去,這就是她辛辛苦苦所要維護的家嗎?
她開始默默的收拾清理起來,她一向最見不得臟亂,雖然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小公寓,但畢竟是她最心愛的家,她總是極力的想把這個家布置得溫馨舒適,打掃得窗明幾凈,而他何曾了解過她的苦心
“先別弄那些吧!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想說什么你就說吧!”她淡漠的回道,仍一徑忙著收拾東西。
孟峰撥開沙發上的報紙和雜志坐了下來,思索了半晌才訕訕的開口道: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氣我,是我不對,不應該沉迷賭局到這種地步,我發誓絕對會改過自新的,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傳云頭也不抬的說道:“你這些話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有些發怒的提高音調。
傳云仍是不為所動的回道:“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你哪一次不是讓我失望?”
“這次不會了,這次我是說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彼惹械恼f著,仿佛她是拯救他生命的唯一希望。
她露出一個極淡的苦笑,平心靜氣的道:
“你會這樣求我,只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比較嚴重,一旦事過境遷,你終究會逐漸忘了教訓,直到再一次的走入絕境!
“我不會,真的不會了,我要怎么說你才會明白我的決心呢?”他又氣又惱的嚷著。
她卻用嘲弄的語氣說道:“你一向就不是很有決心的人,我太了解你了,你想要追求成功的事業,自己卻從來不肯下苦功去努力工作,頭腦里盡裝些不切實際。好高騖遠的思想,你自以為很聰明,事實上你不過是個妄想一步登天的愚蠢之輩罷了!
他的眼神充滿怨忿的凝望著她,恨恨的問道:
“我在你的眼里就真的這么一文不值嗎?難怪你寧愿看我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得走投無路,也不肯賣掉房子解決我的困難。”
她神情悲哀的說道:“你不會明白這個家對我的意義,不過你既然這么不知珍惜,我也沒什么好說了,我答應你把房子賣掉!
“真的?你沒騙我?”孟峰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樣。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他幾乎想一口答應下來。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嚴肅而認真的對他道:
“我們離婚!
他從沙發上跳起來,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客廳踱步,兩道眉毛緊擰著。
“你何必這樣?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愛你,你不能拿這種事來和我賭氣!
她冷靜的說道:“我不是在賭氣,沒有這個家,我們在一起就失去意義了,而且你也不是一個能讓我倚靠的男人,不如大家各自重新來過!
“不!我不答應!”他狂亂的吼道!澳憧梢源蛭、罵我!可以和我冷戰不理我,就是不能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我無法接受!”
“我不是在懲罰你!彼匀皇悄歉崩潇o的語氣,不含一絲情感的道:“我只是在和你交換條件!
“那小奇呢?小奇怎么辦?”他急急的問道,希望用孩子來綁住她的心。
傳云慢條斯理的回道:“孩子歸我撫養,反正你也養不起他。”
他生氣的反駁:“誰說我養不起他?我是他的父親,他一定得跟著我才行,我才不會讓我的兒子去叫別人爸爸!”
傳云不耐的斥道:“你是想到哪里去了?他依然姓侯,就永遠是你的兒子,血緣關系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胡亂說道:“離婚之后,你總會改嫁,我就不信他不會叫別人爸爸。”
傳云捺著性子對他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只需要討論眼前的問題,用不著去想那么長遠的事情!
他憤然不平的叫道:“這不公平!你讓我沒有選擇的余地!
“怎么沒有?就看你做何選擇而已!
“我不要!我才不要做這種選擇!彼瓜駛孩子般撒賴。
“好吧!你可以慢慢考慮!彼郎蕚湟x開。
她根本已經知道他會如何選擇,對這個家也就不再有任何眷戀。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痛苦。”他沖過來抱住她。
她任由他抱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
“我不能留下來,明天我還得上班!
“那我送你回去,這樣我才知道你人在哪里!
她嘲弄的一笑道:“用你那部破機車嗎?還是免了吧!我現在住在屏東的一個鄉下地方,路途很遠的,我寧愿自己搭車回去!
“那我要怎么跟你聯絡?”他有些不放心的追問。
她略微考慮了一下,便寫下診所的電話號碼給他,并且交代道:
“沒事不要隨便打電話。”
傳云回到診所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因為她有一副診所的鑰匙,倒不擔心會打擾到施醫師。
當她走上二樓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他竟坐在客廳里看電視,便笑著招呼道:
“施醫師,怎么還沒休息?”
建生沒有回答,卻先關心的問道:
“家里的情況還好吧!”
傳云猶豫了一下,主動走到他旁邊的沙發坐下來,她決定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他,因為他不再只是她的老板,而是一位真心在對她付出關懷的朋友。
“我今天和我先生見到面了,他有眼線向他通報,知道我去看孩子,就趕去找我!
“他很生氣嗎?”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擔憂。
“沒有,我已經答應他要賣房子了!
“為什么要賣房子?”
“還賭債,我先生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彼恼Z氣透著一股深沉的無奈。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離家出走的?”他深思的凝望著她。
傳云點點頭,充滿感傷的說道:
“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擁有一個真正屬于我的家,我竭盡所能的把我的家維持得窗明幾凈,溫馨美好,可是我卻感受不到家庭應有的幸福和樂,如今這個夢想破滅了,我不知道未來我還能追求什么?”
建生就事論事的道:“房子賣了還可以再買,只要你先生能徹底改過的話,算來也是值得的!
傳云慘然一笑道:“他無法自拔的沉迷于賭博的刺激中,不但毀了我們的家,也使我對他徹底的絕望,我早就不相信他說要改過自新的那些鬼話!
“那你賣掉房子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給他兩條路走,要我賣房子替他還賭債可以,不過我們必須先離婚,我不要再和他有任何關系,否則將來也許他會把我賣了,去填補他那無底洞!彼У恼f道。
“那孩子怎么辦?”他仔細的詢問。
“孩子當然得歸我,你想我會忍心把他交給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嗎?”她露出一絲苦笑。
“一個女人要獨自撫養孩子是很辛苦的!
“這幾年來,還不是都靠我自己這樣撐過來?他完全沒有盡到為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我只怪我自己識人不清,才會選上一個無法依靠的男人!眰髟普f到最后,忍不住傷心的落下淚來。
建生抽了幾張面紙默默的遞給她,他知道她需要發泄壓抑的情緒,便讓她哭了一會兒,才又關心的問道:
“你想他會同意離婚嗎?”
傳云邊擦著淚水,邊調整情緒的回道:
“他沒什么選擇的余地,他欠地下錢莊的錢,如果不賣房子,除非他能躲得過那些人,不過,我想他大概也沒那個膽量!
“像你這么堅強的女人,真是難得。”他定定的凝望著她道,贊許的語氣里夾帶一絲柔情。
傳云的心底流過一股溫暖,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卻帶給她莫大的慰藉。
她突然覺得羞澀起來,她竟然在他的面前如此失態,他的心里會怎么想?她并不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她只是一時的情緒激動,忍不住就在他的面前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像個老太婆一樣,莫名其妙的向你說了一大堆事情,你平常的心理壓力已夠大了,我不應該再拿自己的事情來煩你的!彼谄诎恼f著,眼光游移不定的躲避著他。
建生只是默然的凝視了她許久,才用寓意深長的語氣低沉的說道:
“我希望你把我當成朋友,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沒關系,不要和我客氣!
傳云不自在的回道:“謝謝你,施醫師,那我上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她幾乎像逃難般的離開客廳,迅速爬了兩道樓梯回到四樓的房間,然后就像一顆泄氣的皮球似的軟癱在床上,怔忡的發了好一會兒愣。
她和施醫師之間好像有種特殊的感覺存在,但她不敢妄自猜測,深怕只是自己的過敏反應,而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知不覺的拉近了,近得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目前的情況已經夠混亂了,她怎么還會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這些?怎么還能容許自己這樣胡思亂想?
他的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總是教她不由自主的心神激蕩,她必須小心謹慎的控制自己的感情才行,否則一定會很容易迷失自己。
孟峰比她意料中更快下了決定,不過才隔了兩天就打電話給她。
“我們什么時候去辦手續?”
“離婚手續?還是賣房子的手續?”
“都一起辦吧!地下錢莊的人早就在催著要辦過戶手續了!彼冗@樣說,然后才無奈的問道:“真的一定得如此嗎?”
她毫不考慮的回答:“不錯!這是要我賣房子的唯一條件!
盂峰在電話中沉重的嘆氣,她的心情卻是一片平靜。
她對這段婚姻已不再有任何眷戀,如今她只想早些結束這一切,好讓自己重新過生活。
“那我什么時候去接你?”
“用你那部機車嗎?”她忍不住嘲弄的反問。
她覺得他實在可笑,以前夫妻這么多年,他可從來沒有如此重視過她,現在決定要離婚了,他倒反而珍惜起來。
“不,我會去向朋友借車的。”孟峰帶著幾許尷尬對她道。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我先向診所請假,再打電話給你!
她才放下電話,美嬙立刻好奇的詢問起來:
“你要和你先生離婚了?”
傳云點點頭,因為診所此時正好沒有患者上門,所以她便和美嬙聊了起來,毫不保留的說出一切。
“所以女人在挑選對象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讓愛情蒙蔽了眼睛!边@是她以過來人的身分給美嬙的一個忠告。
建生剛才上樓去了一下,現在下來正好聽見傳云這樣說,便笑著問道:
“你們在談什么?有這么深的道理?”
美嬙笑著回道:“剛才云姊的丈夫打電話來,她是有感而發!
“他決定了嗎?”建生看著她的眼神透出一股深切的關懷。
傳云點點頭。“他打來問我什么時候去和他辦手續!
“你準備什么時候去?”
“我明天請假,可以嗎?”她同時問他們兩個。
美嬙說道:“我沒問題,明天我會正常上班!
建生朝她點點頭,深思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回給她一個支持的微笑,幽默的道:
“恭喜你重獲自由!
美嬙調皮的對傳云道:“你知道嗎?我們施醫師是這里有名的憂郁小生,都是你來了之后,他才變得風趣起來!
傳云笑著看他,建生把手放在西裝褲的口袋里,故作瀟灑的笑道:
“是憂郁老生啦!只差沒把胡子留起來而已!
傳云回到家的時候,孟峰已經穿戴整齊的在等她,西裝褲和襯衫都燙得服貼,連頭發和胡須都梳理得光鮮干凈,活像要當新郎倌似的。
家里仍是一樣的臟亂,她仍難免有些痛心,可是絕不留戀,既然夢碎,還不如及早理智的面對現實。
“走吧!”她一刻也不停留的催促他。
“傳云,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孟峰語氣怯弱的求道。
她神情平靜的面對他道:“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早點把事情都辦好,我還想去看看小奇!
“我不想跟你離婚,傳云,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改過自新的!泵戏遄叩剿拿媲埃瑧┣械那笏。
傳云為難的道:“孟峰,你何必這樣?大家都講好了,干嘛臨時又出狀況?”
孟峰哭喪著臉道:“我真的不愿意失去你,沒有你,我也許會活不下去!
傳云嘆口氣,捺著性子對他道:
“你會慢慢習慣的,其實這幾年來,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啊!你總是一天到晚往外跑,你和你那些賭友在一起的時間,還比陪我們母子的時間多呢!”
“我知道過去我很對不起你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
如果不是她太了解他的話,也許她就會心軟下來。
“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再給你了,因為你早就用光了我所能給你的機會!
他緊抓著她的手哀求道:“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后一次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賭了,我如果再去賭的話,就讓我出門給車撞死!
他為了博取她的信任,連重誓都出口了,而傳云卻一點回心轉意的跡象也沒有,神情一徑是淡漠而堅定。
“別說了,孟峰,沒有用的,我不會再改變心意了,我們走吧!我只有請一天假,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才行!
“傳云——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突然跪倒在她的面前,抱著她的雙腿痛哭起來。
“孟峰——”她手足無措的僵立著。
一個男人這樣的下跪哭求,即使她再有堅定的意志,心里也不禁生出幾許惻然。
“傳云——我愛你!我絕不能失去你,傳云——不要離開我,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他哭得像個孩子般眼淚鼻涕齊流,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
她悄悄的擦拭控制不住的淚水,任由他抱著她的雙腿痛哭。
“傳云——傳云——”他呢喃的哭喊著。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淚水濕透她腿上的一片裙擺,她替他覺得痛心,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傳云——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他只是一再重復著這些話,為了求她留在他身邊,他已經完全拋棄了男人的尊嚴。
“孟峰,你站起來!”她帶著一絲命令的語氣大聲的對他道。
孟峰果然像個聽話的孩子般,乖乖的站了起來,卻仍垂頭低泣著。
“去浴室洗把臉,我們再來談!
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朝浴室走去,一會兒之后便將自己清理干凈的出來見她。
“你是不是肯原諒我了?”他懷抱著一股希望,怯生生的凝望著她問。
她平靜的搖頭回視他。“這已經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了,我說過,失去這個家,我們再在一起也沒意義了,你不明白嗎?”
“我會再給你一個家,我保證,而且會比現在的更大、更好。”他眼神閃亮,信誓旦旦的對她道。
她還是一再的搖頭,有些難以解釋的說道:
“不一樣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意義也不相同了,而且我真的無法再和你相處下去,我們的緣分盡了,是到了該分離的時候。”
“你真的這么狠心?一點機會也不給我?”他一副心神俱碎的模樣。
她語氣堅定的回道:“我是不會再改變心意了!
他深長、沉重的發出一聲悲痛的嘆息,又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后才充滿無奈的說道:
“我們走吧!”
他依然向他的朋友借了一部中古的白色轎車來載她,他們先到律師那里辦理離婚手續,然后去戶政機關注銷婚姻關系,跟著便去代書那里簽委托書,把印鑒和房屋的所有權交給代書辦理過戶登記。
一切的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她立刻有種舒暢和全新而自在的感受,就像飛出籠的鳥,從此海闊天空。
“我們到陳太太那里去吧!”
“不,我自己去就好!彼辉概c他同行。
他流露出一股強烈的父愛,帶著幾許懇求的說道:
“我也想看看小奇!
她只得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
他們到達陳太太家的時候,小奇尚未從幼稚園回來,礙于孟峰在場,陳太太只好含蓄的問她:
“你今天是出來辦手續的?”
“對!眰髟泣c頭道。
孟峰則不太自在的在沙發坐下來,假裝拿起報紙隨意亂翻。
“都辦好了嗎?”陳太太關心的問。
“辦好了。”
“你還要回屏東去嗎?”
“當然,我明天還得上班!
“有沒有打算再回高雄找工作?至少這樣你和小奇就有比較多的時間相處!标愄f出她的看法。
傳云搖搖頭,語氣有些遲疑的回道:
“目前我還沒想那么遠,再說才去上班沒多久,要辭職不做會很不好意思的!
她知道自己所說的,并不是她不愿離開診所的主要原因,真正的情況是那里有股力量在吸引著她,使她絲毫沒有想離開的念頭。
她開始和陳太太聊一些孩子的事,直到娃娃車送小奇回來。
他們母子見面高興得像久別重逢一般,但是小奇和孟峰之問,就存有一種隔閡和緊張,孟峰雖然只有小奇這個兒子,但因為他自己的個性也不是很成熟,因此和孩子相處的方式就有些生疏,造成小奇從小就和他缺乏親密的感情基礎,長大后父子間自然有段無法拉近的距離。
“小奇,過來讓爸爸抱一下!泵戏宄瘍鹤訌堥_雙手,以期盼的眼神敦促兒子投入他的懷抱。
傳云放開兒子,靜觀他的反應,只兒他神情猶豫,腳步躑躅的朝他父親走過去,舉止小心翼翼得像在接近什么危險物品一般。
孟峰將兒子抱坐在膝上,滿臉父愛的關懷道:
“你去學校有沒有小朋友欺負你。”
小奇遲疑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如果有小朋友欺負你的話,你就跟爸爸說,爸爸替你去修理他,好不好?”孟峰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說道。
小奇卻只是沉默的低著頭,很不習慣這種父子間臨時的親密。
“小奇——”傳云把兒子叫過來坐在自己身邊,溫柔的對他道:“媽媽等一下就要回去了,這個月十七號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禮物?”
“我的生日到了!”小奇興奮的喊道,然后認真的考慮著:“我要……我要……一輛腳踏車!”
“你會騎嗎?”傳云笑著問。
小奇毫不考慮的回答:“哥哥會教我!
孟峰刻意討好的插嘴道:“小奇,腳踏車爸爸買給你好不好?”
小奇遲疑的看了他一眼,才輕輕的點了兩下頭。
傳云又和陳太太聊了一下,才準備離開回屏東去。
“我送你回去吧?”孟峰對地說。
她平淡的回道:“不用了,你送我去車站坐車就好。”
“屏東又不是很遠,讓我送你回去有什么關系?”
“何必麻煩呢?”她不含一絲情感的望著他。
這個曾經和她有過最親密關系的男人,此刻在她眼里看來,已與一般人無異。
他殷勤的打開車門讓她坐上車,然后沉默的開車上路,她只好再一次囑咐:
“送我去車站就好!
可是孟峰卻置若罔聞的往屏東的方向開車,傳云知道她再說什么也沒用,只得任由他去。
車上的氣氛沉悶至極,傳云原想閉起眼來休息,孟峰卻又突然的開口道:
“雖然我們已經正式離婚,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妻子!
傳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覺得孟峰對她的感情仿拂又提升到當初的熱戀狀態,也許是這種驟然分離的方式使他一下子難以接受吧?所以他才會有這種難舍難分的心理。
而她對他的感情,早在這幾年的爭吵沖突中消磨殆盡,她之所以一直沒有離婚的打算,一方面是為了孩子,一方面是她不忍讓自己的夢想破碎。
“如果我好好表現,你會再給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機會嗎?”他滿懷希望的問道。
傳云猶豫的回答:“我們才剛離婚,暫時我是不會去考慮感情的問題!
孟峰帶著一抹自信的微笑說道:“我一定會想辦法再贏回你的心!
傳云感到有些緊張,老實說她根本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但她卻也不忍心在這種時候再去打擊他的自尊心,更何況她是孩子的父親,雖然孩子的監護權歸她,她畢竟不能阻止他來探望孩子,因此往后他們還是有見面的機會,基于這點,她當然不好和他把關系弄得太僵,以免日后見面的時候尷尬,左思右想,她越是無所適從。
“房子賣掉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先去我大哥那兒住上一陣子再說吧!”
看他似乎不怎么為這些事擔憂的樣子,傳云忍不住的說道:
“這樣總不是長久之計,樹大分枝,你們兄弟早就各自獨立,你這樣去依賴人家總是不好,為什么不趕緊找份工作賺錢,趁著還沒有要房子的時候把自己安頓好?省得去寄人籬下?”
孟峰的臉上帶著一種得意的微笑,語氣親昵的回道:
“好,好,好,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傳云心里不禁有些氣惱,他倒把她的關心當成是情意的表現。
“我會找時間來拿我的東西!彼淅涞牡。
“這樣好不好?我來租間房子,你的東西就可以一起搬過去,要不然我們的東西也不少,實在沒地方放!彼麩峤j的說著。
傳云毫不考慮的拒絕:“不用了,我只會來搬我和孩子的衣物,其余的東西我一概不要!
“不要難道要丟掉嗎?”他的神情十分失望。
“隨便你,你愛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其實在現代的社會中,還是有很多夫妻離婚之后又住在一起的。”他刻意的告訴她。
她沒好意的回道:“既然離婚了,還住在一起干嘛?”
“離婚有時候只是一時的意氣,夫妻的情分還是存在的,等氣消了之后,自然又一起生活了!彼孤┏鲆粠樵傅南敕ā
傳云斷然論道:“那是幼稚的行為,拿婚姻當夫妻間抗爭的手段,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孟峰不語,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還兀自認定了某些事。
除了偶爾開口告訴他方向以外,傳云也不再和他多說,直到診所的門口,她才特別提醒他:
“你答應孩子的事,最好說到做到,不要黃牛。”她說完之后立刻下車,頭也不回的走進診所。
“云姊,你回來了!”美嬙看見她進來,笑著嚷道。
診所已經快到晚飯休息時間,卻還有一兩位患者正等著看病,建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從他的眼神中,她很清楚的看出他關懷的神色,她回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走進藥劑室幫美嬙的忙。
送走最后一個患者后,美嬙才關心的問道:
“今天去辦手續還順利嗎?”
“都辦好了!
“你先生——不,現在應該說是你前夫了,他沒有再跟你糾纏不休嗎?”
“還好!眰髟票J氐幕卮稹
“那就恭喜你重獲自由啰!”美嬙調皮的引用施醫師的話。
傳云故意開玩笑的道:“我也要恭喜你快失去自由了吧?”
“還早。”美嬙難掩一絲嬌羞的回答。
“他不是快退伍了嗎?”
“是快退伍了,但我還不想那么早嫁啊!”
傳云促狹的笑道:“如果人家急著要娶,你不想嫁行嗎?俗話說成家立業,當然是先成家再立業啊!”
“等不及的話,可以去娶別人啊!”美嬙明顯的口是心非。
傳云調侃道:“如果他真的去娶別人的話,恐怕就有人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啰!”
“算了,不跟你閑扯,我要回去吃飯了!泵缷约t著臉離開。
建生一直在診療室里聽她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笑,美嬙下班之后,診所里就剩他們兩人獨處。
她走到他面前看著他,見他仍沒有起身的意思,便笑著問:
“還不趕快上去聽你的音樂嗎?”
他只是笑了笑,深邃的眼睛猶如兩顆發著幽光的寶石。
“恭喜你。”他低沉的開口。
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跋蛞粋剛離婚的女人說恭喜,不覺得有些諷刺嗎?”
“那么你覺得我該向你說什么?”他幽默的反問。
她的眼珠靈活的轉了一下,笑吟吟的回答: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