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表嫂?”
一個溫和而悅耳的聲音,將魂游四海的姬小瑾給喚了回來。
“啊?”她猛然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拿著茶壺,早將柳襄藍(lán)的杯子給斟滿了,琥管色的液體流得滿桌都是。
她連忙放下茶壺,直覺的就掏出手絹想擦。
“少奶奶,我來就好了。”丫鬟彩兒抿嘴一笑,把她按到鋪著錦墊的欄板上坐著,“你跟表小姐賞梅吧,這里給我收拾就行了!
“對不起呀,又麻煩你了!彼^意不去的說著。
唉,襄藍(lán)找她到這美麗的園子、亭子里賞梅花,是多么高雅有氣質(zhì)的一件事,她居然會覺得無聊偷偷打了哈欠,還在幫她斟茶時神游,真是太不應(yīng)該了。
“別跟我客氣!辈蕛盒χf:“少奶奶真是的,老是把對不起呀、請、謝謝掛在嘴上,聽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不過是個丫鬢,運(yùn)氣好碰到這個體恤下人又不擺架子的少奶奶,怎么還好意思讓她謝她?
不過這個神秘的少奶奶,居然給少爺藏了這么久,實在是太可惜了,她應(yīng)該早點來見公婆的。
瞧她不過來一個多月,已經(jīng)用她的笑容和小心,一一的收服冷家上下,就連原本對她頗有微詞的老爺,現(xiàn)在也對她贊不絕口,連老夫人的病都因為太過高興而全好了呢。
柳襄藍(lán)坐到姬小瑾身邊,“表嫂,這丫頭不喜歡人家謝她,下次你罵罵她吧,說不定她反而覺得痛快!
這個表嫂還小她四歲呢,她一見她就覺得有說不出的投緣,兩個人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相處,感情好得眼姊妹一樣了。
“彩兒對我很好,我不會罵她的!泵看温牭饺思液八倌棠,或是襄藍(lán)喊她表嫂,她都覺得好像被根針刺到了一樣,渾身不舒服。
她的謊越說越多,越扯越離譜,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收尾了。而謝天謝地的是,冷諭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來,她還可以從容的收拾這個大騙局,然后離開。
那天她來冷府不過是想要二兩銀子解圍,沒想到冷家兩老居然一點都沒懷疑她的身分和說詞,立刻就相信了她就是那個冷諭出門前所說的妻子。
冷老夫人當(dāng)時還病著,一聽說她來還抱病出來招待她,拉著她的手就哭,說什么總算見到她啦、非常想她這一類的話。
不過冷老爺還是跟她抱怨了冷諭一下,叫她要好好勸他念書、考取功名,不要一天到頭住外跑。
她一一的敷衍著,然而之后才說到要走而已,冷老夫人馬上昏了過去,而冷老爺則是開始罵家門不幸,兒子不安于室連媳婦都跟著有樣學(xué)樣,姬小瑾只得暫時留下來,試圖收拾這一團(tuán)她引起的混亂。
但這一留卻留出了感情來,冷老夫人對她真摯又親切,而她跟襄藍(lán)的友誼更是以前未曾擁有過的。
總而言之,冷府是個溫暖而且和樂的家庭,她從小欠缺的東西這理都有。每個人都是真心關(guān)心她的,再沒有人動輒對她打罵或是非禮。
那天她染了小風(fēng)寒,冷老爺竟急得跟什么一樣,親自去給她請大夫,餐餐都來盯著她吃藥,害她感動的哭得一塌胡涂。
自從娘親死后,她再也沒有掉過眼淚,而現(xiàn)在她終于知道什么叫做喜極而泣。
“表嫂。”柳襄藍(lán)拉著她的手,笑嘻嘻的說:“跟我說說你怎么碰上表哥的,好不好呀!贝蠡锒己芎闷,又不好意思問。
冷諭其實也算是個被寵壞的孩于,被捧慣了、自我慣了,對家里的人老是愛理不睬的,因此在不知道姬小瑾是什么樣的人時,其實大家都很擔(dān)心他的眼光。
“怎么認(rèn)識的喔!奔¤悬c尷尬,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扯謊。
她發(fā)現(xiàn)她的謊之所以會越說越多,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冷諭。他似乎是個不大成功,甚至是有點差勁的主子和兒子。
例如,冷老夫人說他為了那件事跟老爺大吵了一架,差點要斷絕父子關(guān)系,兩個人從此不再主動跟對方說話。
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居然會嚴(yán)重到令父子反目,他們兩老一提到“那件事”臉上都是一副傷心欲筢的樣子。
因此姬小瑾覺得自己有安慰他們的責(zé)任,不得不再說一個謊,說冷諭其實很后悔跟冷老爺吵架,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錯了,這次回來就會認(rèn)錯了。
當(dāng)然兩老很高興一臉欣慰,卻也大呼不可思議,因為冷諭那死都不認(rèn)錯的硬脾氣,沒想到娶了老婆之后,居然懂事轉(zhuǎn)性了。
于是,姬小瑾只得又忙著編織另一個更大的謊言,來維持她這個騙局的完滿,她覺得好愧疚。
想走又怕冷老夫人一病不起,再說她也真的舍不得走。還好冷諭到貴州去了,他既然不會這么快回來,她也就不需要急著走。
她可以多享受一會家庭的溫暖,重溫喊人爹娘的那種幸福感。
“表嫂?你怎么不說話?是想表哥了嗎。”柳襄藍(lán)喊了她幾聲,“表嫂?”
“沒有啦,我怎么會想他?”她還希望他別太早回來哩。
柳襄藍(lán)一副“你不承認(rèn)是因為害羞”的表情,笑著看她。
“你剛剛問我們怎么認(rèn)識的?”姬小瑾想了一下才說道:“我記得那天下了一場大雪,所有人都擠在客店里等雪停,我笨手笨腳的打翻了一碗面挨了我繼父的揍,冷諭他就挺身而出了!
“原來如此,還真像表哥的個性。”他就是喜歡行俠仗義,大概自己過得車福快樂,所以見不得人家受苦受難。
不過他這種熱于助人的個性,怎么只在出門的時候才有?在家里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如果不出門,跟那些靠著祖產(chǎn)吃喝不事生產(chǎn)的紈褲子弟實在沒有兩樣。
“看樣子表哥當(dāng)好人也不是沒好處的!碑(dāng)一次好人,便有了個如花似玉的可愛小妻子,難怪他愛在外面闖蕩。
“是呀,他是個好人!奔¤J(rèn)真的點了點頭,“不過他不是為了什么好處才幫我!
嚴(yán)格說起來,當(dāng)時他不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反而碰了個大釘子,結(jié)果她還來他家招搖撞騙。
她突然覺得自己相當(dāng)對不起冷諭,因此一張臉也垮下來了。
“我開玩笑的。”柳襄藍(lán)看她突然沉下瞼來,連忙解釋,“表嫂,是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我哪有生氣,我是想到了其他的事!彼龂@了一口氣,“不知道冷諭好不好?”
原來是想老公了。柳襄藍(lán)放心了一些,于是笑道:“別擔(dān)心了,表哥不會有事的,呂大哥會照看著他,絕對不會讓他出事的!
每當(dāng)他們要走鏢之前,呂安堂都會來看她一會,跟她說幾句話,要她放心他一定會照顧冷諭之類的。
他是真不明白她的心意嗎?早在四年前,他從歹人手里救她出險,她就已經(jīng)把一顆心交給了他。
想到呂安堂的不解風(fēng)情,她郁郁寡歡的嘆了口氣。
姬小瑾聽她嘆氣,忍不住跟著又嘆了聲。看樣子,襄藍(lán)是很喜歡冷諭的,況且他們也很相配。
她應(yīng)該早點離開,把這個少奶奶的位置還給襄藍(lán)。如果她那天沒聽錯的話,冷家兩老一開始是希望冷諭娶襄藍(lán)的。
唉……她真是舍不得這一切的溫暖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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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府的帳房里燈火通明,隱約傳來一陣清脆的撥打算盤聲。
姬小瑾全神貫注的盯著一本帳冊,一邊撥打著算盤一邊迅速的翻過另一頁。
站在一旁的張管事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點都不敢相信她五天前對算數(shù)和看帳根本一竅不通呢。
姬小瑾聰穎領(lǐng)悟力高又很肯學(xué),冷老爺教得又仔細(xì),不過才十來天左右,他已經(jīng)帶著她出門收租,也到帳房學(xué)習(xí)過了。
冷老爺明白自己的兒子嫌做生意麻煩,怎么樣都不肯學(xué),因此只好把希望放在媳婦兒身上,讓她開始學(xué)著打理家業(yè),然后更驚喜的發(fā)現(xiàn)他有個心思縝密又善體人意的好媳婦。
“少奶奶,天晚了。”張管事說道:“其他的明天再看吧!
姬小瑾抬起頭來,“什么時辰了?”
“快亥時了!笨瓷倌棠淘趲し坷镒艘惶,埋首于大批舊帳冊中,居然一點倦意都沒有,實在太令人佩服了。
“這么晚啦?”她都沒有注意到時間居然過得這么快。
“是呀,剛剛彩兒來催了三次了。”張管事說道:“你連晚膳都沒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
“好!彼犓f才覺得肚子餓,因那本米行的帳冊怪怪的,讓她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太入神了,連彩兒跟她說了什么她都沒聽到,只記得自己叫她先回去。
“你也回去吧,張管事。”她將米行的帳冊拿起來,“這帳冊我先拿走,如果老爺問了,你就說我還想多看幾次!
“我知道了,我會跟老爺說一聲!彼淮竺靼祝瑸槭裁瓷倌棠虒γ仔械膸ぬ貏e有興趣?他管帳房這么多年,多少也清楚各行號的情形,他記得米行的收支很平衡,也沒短少過,而帳目更是清清楚楚,有什么道理少奶奶想拿去多看幾次?
“少奶奶,是米行的帳有問題嗎?”他得先問個清楚,因為米行的總管是他的小舅子,他可不希望他做了什么壞事而連累了他。
“我還不知道,等我再多看幾遍,還得去問問米行總管才能確定!
意思就是有古怪了。
看他臉色有點不自然,姬小瑾連忙解釋說:“或許是我弄錯了!碑吘顾切率郑锌赡苁撬脲e了。
“是、是,少奶奶還是先休息去吧!睆埞苁旅銖(qiáng)的笑了笑,她說得也是啦,有可能是弄錯了。
要是米行的帳目有問題,他沒看出來還能說是他笨,但老爺總察覺得到吧?
一定是她弄錯了,虛驚一場而已。
“那我先走,你也快回去吧!彼痔嵝阉麆e忘了鎖門,才快步的離開。
“少奶奶!”彩兒打著一盞燈籠,遠(yuǎn)遠(yuǎn)的就喊,“少奶奶!
她的聲音聽起非常的興奮,一看見姬小瑾就飛快的跑了過來。
“怎么啦?”她迎上前去,“跑得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嗎?”
“是好事!”彩兒興奮萬分的說:“是少爺,少爺回來了。”
“啊?”姬小瑾嚇了一大眺,手一松帳冊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他回來了?他怎么會回來了?天哪……她的謊言、一切都要被揭穿了!
想到眾人會用指責(zé)和輕蔑的眼光看她,她就覺得心慌意亂。
彩兒連忙撿起帳冊,有些疑惑的喊,“少奶奶?”她怎么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樣子?難道少爺回來了,她不覺得高興嗎?
不對,少奶奶一定是高興得傻啦,她怎么可能不要少爺回家呢?他們是夫妻呀:
“我……我、我突然想列有—件事沒做完。”她狼狽的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她得快點走,至少謊言被揭穿的時候,她不在現(xiàn)場的話自己的心里會好過一些。
“少奶奶!辈蕛杭泵∷,“還有什么事比見少爺更重要?”
“很重要的,我一定得去!奔¤o張的說:“好彩兒,你快放開我!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她無奈的說。
少爺叫她來找少奶奶,說他迫不及待的想見她,那表示少爺很想念她才會一回家就急著見她,沒想到少奶奶卻一點都不急著見少爺?
“不、你不能跟我去,這件事我只能自己做,況且我還得出門一趟!倍矣肋h(yuǎn)沒臉再回來了。
“都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彩兒看她臉色越來越慌張,說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的,心里實在是感到奇怪極了,
“少奶奶,你是怎么啦?哪里下舒眼嗎?”
“沒有,我真的得走了!奔¤氏率稚系氖骤C,塞在她手里,“這個你先收著,還有這個、這個……”
她把冷家雨老送她的首飾和鉚襄藍(lán)給她的玉釵全都褪下來,交給她,“幫我跟大家說對不起!
彩兒被她的行為弄得一頭霧水,絲毫不明白她一向崇仰的少奶奶到底怎么了,
“總之……”她急得都快哭了,“是我自己不好啦,我走了!
“少奶奶?”彩兒怎么能讓她這么莫名其妙的離開,連忙扔下燈籠空出手來拉住她的衣袖,“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事?少奶奶,你生彩兒的氣嗎?”
“沒有沒有!”姬小瑾一邊拉開她的手,一邊說:“是我的錯,跟你沒關(guān)系,真的、真的!彼泌s快離開這里,等到人家來趕就太丟臉了。
說不定把她扭到官府去,那她就毀了。
她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哭了出來,別了……充滿溫暖和人情味的冷府,雖然她說謊騙了大家,可是她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這里帶給她的感動和幸福感,她一輩子都會記住了。
“少奶奶!辈蕛阂不帕,她口口聲聲說要走又說對不起大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隱約覺得少奶奶似乎要離開家里?那怎么可以呀!她急忙追了上去,喊著,“少奶奶,你別走呀!少奶奶……”
“彩兒……”小聲一點啦,她這么一喊會驚動大家的!姬小瑾回頭道:“拜托你別喊!
“那你別走呀,少奶奶到底怎么了嘛!”好不容易追上了,她立刻死拉著不放。
“唉,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彼亮瞬裂蹨I,“都是我的錯,你放開我我會很感激的。我真的得馬上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她們的追逐和彩兒的呼喊老早就驚動了大家,丫鬟和小廝們連忙跑去跟冷老爺和老夫人說,才一會的工夫,冷老夫人和冷老爺在一堆仆從的簇?fù)碇戮o張兮兮的跑來了。
“小瑾!崩淅戏蛉艘呀(jīng)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丫鬟們說媳婦鐵了心的要離家出走,怎么攔都攔不住,嚇得她以為兒子一回來就給了媳婦委屈,因此她才會鬧成這樣,小瑾平?墒呛芄缘。
她就說有問題嘛!冷諭一聽見小瑾過來找他,且人待在府里兩個多月,那種驚訝莫名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裝的。
而他后來莫名其妙的發(fā)了一頓脾氣,說他們兩老胡涂透頂,又說他們引狼入室什么的。
然后他氣沖沖的說要找人算帳,還跟他爹吵了一頓就回房里去了。
他一定是生氣小瑾跟他們太親近。所以一回房就把小瑾罵了一頓,給她氣受,才會讓地委屈得想離家出走。
一定是這樣的。
她怎么會生出這種兒子來?娶了老婆還藏起來,不給爹娘認(rèn)識。還好媳婦懂事,知道要來孝順公婆,他卻又大發(fā)雷霆,把人給罵走了。
“是不是諭兒說了什么話嘔你?你別跟他計較好不好?”冷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哭得淚漣漣,“是娘不會教兒子,都是娘不好,你看在娘的面子上別生他的氣好不好!
“是呀!崩淅蠣斠矚獾貌色難看,“你不用理這個孽子說什么,千錯萬錯都是他自己的錯!
“爹、娘……”姬小瑾無奈的喊了一聲。
不對……她不應(yīng)該喊他們爹瑯,畢竟習(xí)慣了情急之下就喊出來了,“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的錯,我沒有臉再見你們……”
“小瑾,你怎么這么說呢?我知道諭兒一回來就給你氣受,是你委屈了。”
“不是的!痹趺创蠹叶颊J(rèn)定了是冷諭欺負(fù)她呢?明明是她自己心虛想逃的呀!
“冷老夫人,冷諭他沒有委屈我,我、我……”她怎么說得出口,是她為了二兩銀子委屈了冷諭才對。
“冷……冷老夫人?”冷老夫人虛弱不堪的往丈夫懷里一例,放聲哭道:“嗚嗚,小瑾氣諭兒,連我這個娘都不喊了。我怎么這么命苦呀……”
“小瑾,你氣歸氣,怎么能這樣嘔你娘?虧你平常還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崩淅蠣斀逃(xùn)著她,“你不認(rèn)婆婆難道連公公也不喊了嗎?”
“冷老爺,不是這樣的。其實我……”
姬小瑾話還沒說完,冷老夫人又哭道:“老爺!都是我不好,我不會教兒子,給他嘔走了媳婦兒,害得媳婦兒連爹娘都不認(rèn)了……嗚嗚……”
“家門不幸呀!”冷老爺氣呼呼的罵,“那個孽子要不就不回來,一回來就鬧得全家不得安寧。”
眾人連連點頭,幾名比較感性的丫鬟還跟著掉了幾滴眼淚,大伙心里都在罵冷諭過分。
“唉……”姬小瑾看這樣子也知道冷諭還沒說出事實,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兩老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謝謝老爺、老夫人數(shù)月的照顧,小瑾感激不盡,來世愿做牛做馬報答兩位。”
“小瑾、小瑾,娘的心肝哪……你就這么狠心嗎?”冷老夫人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我叫諭兒來跟你賠罪,你別走呀……”
冷老爺看媳婦兒是打定主意不留下來,心里不由得難過又忿怒,“還下快去叫那個孽子過來!”
“不用了,我早就來了!币粋慢條斯理的聲音從人圍外傳了進(jìn)來。
眾人紛紛回過頭去,讓開了一條路。
冷諭一臉?biāo)菩Ψ切Α⑺婆桥谋砬,有些微跛的走了過來,
看著垂頭跪在地上的女子,他實在佩服她佩服得要命。她居然有這個能耐把他變成千古罪人,瞧瞧大伙爭著用指責(zé)的眼光看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才是受害者。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妻子,姬小瑾。
要不是他在護(hù)鏢的路上跟山賊打斗,右腿給砍了一刀受了傷,呂安堂堅持不讓他走下去,強(qiáng)迫他回家養(yǎng)傷,他可能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妻子。
“喂,你這么急著走干么?”他諷刺的說:“娘子,你不想見見我再走嗎?”
姬小瑾低垂著頭,輕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你該不會是怕我吧?娘子?”
“諭兒,我叫你來跟小瑾賠罪,求她原諒你,你居然還嘔她。要是小瑾走了,我就不認(rèn)你是我兒子!笨磧鹤右桓睙o關(guān)緊要,一點都不著急的模樣,讓氣極了的冷老爺說了狠話。
冷諭冷笑道:“笑話,媳婦可以亂認(rèn),親生兒子反倒不認(rèn),爹你可真是奇葩!
姬小瑾心虛,自覺有愧于他,不管他怎么罵甚至要打她都覺得自己活該。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諷刺冷老爺!他有一對這么慈愛的雙親,實在應(yīng)該跪著感謝上蒼的厚愛,怎么可以用這種口氣跟他們說話?!
“你罵我好了,不許你這樣說爹!笔捌痤^,姬小瑾氣呼呼的說:“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許說爹不好!
“小瑾……”冷老爺感動的看著她,這孩子就是這么值得人疼哪。
冷諭跟她打了個照面,覺得她好面熟,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你……”做賊的居然敢先喊賊?還叫爹叫得這么順口,真是個厚瞼皮的女人!
姬小瑾爬起身來,忿忿的說:“你肯替陌生人強(qiáng)出頭,干么不對自家人好一點?”
“你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我?你甚至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彼麨槭裁吹米屵@個來歷個明的女人教訓(xùn)?“你跟我一樣清楚,你為什么急著走。我沒有我的爹娘好擺布。”冷諭哼道:“娘子,我有沒有說錯?”
“你沒有說錯!睔夥奕〈诵奶摚¤膊桓适救醯恼f:“你的確沒有你爹娘好擺布,你也沒有他們的良善。”
“我要是不夠良善,你現(xiàn)在就該在知府衙門了!焙,這女人四處招搖撞騙,居然騙到他頭上來了。
一聽到衙門,她的氣勢馬上矮了下來,“我立刻走就是了。”
“小瑾呀,別走……”冷老夫人一聽她要走,馬上又哭了,“諭兒,算娘求你好不好?你好好的跟小瑾說不行嗎?”
“你想這樣就走也沒那么容易!敝辽僖驳冒颜嫦嗾f出來,讓大伙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不想莫名其妙的變成罪人,也好奇她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澳惆盐壹腋愕脼鯚熣螝猓F(xiàn)在想一走了之?你覺得我肯嗎?”
“那你想怎樣?”姬小瑾怒道:“我都已經(jīng)說是我錯了,是我不對。我不該……”
“好了!崩渲I揮手打斷她的話,“有些事我們還是回房慢慢聊!
“是呀,有話慢慢說嘛!小倆口吵吵嘴是常事,說開了就沒什么了。”冷老夫人連忙出聲支持兒子,只要媳婦肯留下來,兩個人好好的溝通,那就不會有問題了。
冷諭的打算可就不一樣了。
這個叫姬小瑾的,或許有些利用價值。他如果想在家里養(yǎng)傷,又希望沒有人拿著婚事來煩他的話,還有什么借口比他已經(jīng)有了妻子來得更加妥當(dāng)呢?
換句話說,如果他現(xiàn)在揭穿了姬小瑾假冒他妻子的事,只會有兩種結(jié)果。
第一種情形是,爹娘會恨他說謊胡謅自己娶妻了,才會害他們受騙上當(dāng)。然后他們會舊事重提,逼他娶襄藍(lán)為妻。
第二種情形是,他們或許會因此而改變策略,將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待嫁姑娘全打聽清楚,然后強(qiáng)迫他娶一個。
不管是哪一種情形,他都會被煩死。
但是,如果姬小瑾留了下來。他不會有這種煩惱,也不怕被吵死,并且可以安心養(yǎng)傷直到呂安堂回來之后,再隨他出鏢,到時候只要一紙休書,他就能解決姬小瑾。
或許連休書都不必了,因為他根本沒娶過她,也就是說他可以很輕松的打發(fā)她。
這么想想,其實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