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少祺三人來到仇家莊,皆呆愣在大門外,因為仇家莊也是冷清清、陰森森,和柳府是同樣情形。
海棠害怕地拉拉柳卉娘衣袖,吞了吞口水,問道:“小姐,仇家莊看起來好像和我們府里一樣。你要進去嗎?”府中那一具又一具沾滿血的尸體,已讓她的三魂七魄嚇掉一半,要是仇家莊也是同樣的情形,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可以走出來。
向來柔弱的柳卉娘也不知道是哪生來的勇氣,堅決道:“當然。表哥,你呢?”
冉少祺凝著臉點點頭,走在她們前頭先進仇家莊,隨即呆站在大門口。
柳卉娘見狀小跑步過去,然后她也愣住了。仇家莊和柳府的情形一樣,不管是院落地上、廊道皆橫躺著一具又一具渾身是血的尸體。不過在大廳門口的圓柱前,站著一名身材高大、背對著大門的男人,而院落左方站著另一名背對大門的男子,他一動也不動,像是石化人像。
她知道他是誰,因為他身上穿著她繡制的披風。
她跑到他身旁,喚道:“鵬哥!”
沉靜死寂的空氣倏地被打破,令仇天鵬打了個冷顫;他慢慢的轉過頭,一張熟悉的嬌美容顏映入眼底,他怔仲了會兒,虎眼圓張,倏地抬起手將她大力推開,冷冷道:“滾!”
“鵬哥!”柳卉娘不解地喚道,欲開口詢問,見他的目光直直望著右前方,她微轉頭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霎時瞠目結舌,這才了解他推開她的原因。
她清楚的看到,大廳門口右方柱子前站著的男人正是仇昊,而仇昊的面前站著一名手持大刀的男人,刀身深深的插進仇昊胸膛,甚至貫穿了他的身體插進柱子。至于持刀的男人,正是養育她十八年的爹親。柳元。
她不敢相信的猛搖頭。爹怎會在這兒?爹為何要殺仇伯父?爹和仇伯父是義結金蘭的好兄弟呀。
瞧表妹身子搖搖欲墜,站在大門口的冉少祺忙飛身扶住她;待他看到殺了仇昊的人,也只有呆愣僵住,不知該說些什么。
仇天鵬的眸子毫無生氣地直瞪著爹親。今早他一回莊,看到莊內的景象,簡直無法置信。他震驚的走了莊內一圈,發現莊內無一個活口,最后,他只能站在院落,看著殺他爹親的男人,同時也是血洗他仇家莊的兇手。
柳卉娘轉過頭睇凝著他的側顏,心如刀割。他們距離才幾步之遙,而她卻感受不到他溫暖的氣息,彷佛他已石化。
不。她不要鵬哥離開她!
柳卉娘甩開冉少祺的手奔至仇天鵬面前,急切道:“鵬哥,這一定是場誤會!”
“什么誤會?事實擺在眼前,你爹殺了我爹,殺光我仇家莊的人!”看著兇手的女兒,仇天鵬怒氣一揚,暴聲嘶吼。
“不!”柳卉娘驚恐大喊。她從沒見鵬哥這么生氣過,這樣的鵬哥是她不熟悉的。她不要!她要以前溫和穩重的鵬哥。
仇天鵬紅了雙眼,狠狠瞪著柳卉娘。倏地,他伸出大掌,粗暴地拉著她的手臂,走到離她最近的死尸面前,怒吼道:“你看清楚!是你爹用刀砍死了他們!”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柳卉娘忙為爹親辯解,掙脫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可眼前的事實卻讓她感到虛弱無力。
仇天鵬怨恨地瞪著她。“事實擺在眼前,你爹那把刀活生生刺進我爹身體里!彼耙惶,大力拉起她手腕來至柳元面前,咆哮道:“你看清楚,這個人是不是你爹!
“我不信!彼蛽u頭,拒絕相信這個事實。
“你不信有用嗎?我們仇家莊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沒有一個活口!”仇天鵬重重怒咆。他興匆匆的趕回莊,迎接他的卻是家毀人亡,且毀他家之人竟是他未婚妻之父。這要他情何以堪?
柳卉娘被他逼得痛哭出聲。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淚已引不了仇天鵬的心疼。當他見到仇家莊一片死寂,曾經愛護他的人全成為一具具冰冷的尸體,他心如刀割。再見到血洗仇家莊之人是柳元后,他的心痛到幾乎麻痹,讓他一度以為,他的心從此不會再跳動。
仇天鵬強力壓下喉中那份苦澀,走上前慢慢的推開柳元,伸出顫抖的手握住刀柄,牙一咬,抽出在爹親體內的刀身,同時扶住爹親的身子。將爹親的尸首放在地后,他緊握著刀柄,轉身朝柳卉娘走去。
“我要殺了你,替我仇家莊每一條枉死的人命報仇!”他一字一語皆如冰珠。
冉少祺聞言,從震撼中回過神,箭步擋在小表妹面前!疤禊i,你先冷靜下來,或許事情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那樣!
“沒有什么好說的!我要報仇,殺了她報我仇家莊血海深仇!”他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柳卉娘頭一低,淚水再度如脫了線的珍珠猛落。她推開冉少祺,站在仇天鵬面前,直直望著他!昂,你殺了我為仇家報仇吧!”
“小表妹!”
“小姐!”
柳卉娘舉起手要他們別多言。這是她欠仇家的。
“殺了我!彼郎I眼望著眼前自己深愛的男人。死在他手上,她甘愿。發生這事,注定他們倆已沒有未來,且她也不知該怎么背負著兇手之女這項罪孽活下去。
“別以為我不敢!”他恨透她現在的平靜,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仇天鵬揚起大刀,卻遲遲劈不下去。眼前這名女子,他愛了十八年。∷毿、憐惜、寵愛,把她當做寶的捧在手心呵護她成長,他已把她當做自個兒生命的一部分,縱使她是仇人的女兒,縱使他想將她千刀萬剮,他也下不了手。
他閉起眼,手臂無力垂下,大刀撞擊在地鏗鏘一聲,迸出火花。
柳卉娘只能無語心疼的望著他。她知道現今怎么解釋也沒用,眼見的事實勝于雄辯。
冉少祺和海棠也是默然無語,只能怨造化弄人。
“為什么?”仇天鵬悲愴的呼喊出聲。老天爺為何要這么捉弄他?讓他深深愛過她后,又狠狠的抽走她。
看仇天鵬痛苦的模樣,柳卉娘的心好痛、好痛,卻又無能為力。她無法安慰他、幫助他。
仇天鵬覺得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已無力去承受這撕裂他心的事實,手一揚,大刀便要往自個兒身上刺,柳卉娘見狀飛身撲過去,緊緊拉住他的手腕,不讓刀落在他身上。
“不要!鵬哥,求你不要這樣子!彼郎I如雨下。
仇天鵬紅著眼瞪著她?吹剿厍八徒o她的玉佩,恨怒更添一層。他愛的人是兇手之女!
他伸出手一把將她胸口玉佩扯下,狠狠的摔在地面,玉佩應聲而裂。
柳卉娘只能看著玉佩摔成粉碎,心中某個部分也碎了。她清楚知道,她和他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情愛,有的只有恨,只有仇。
仇天鵬彷佛碰到鬼魅般的大力推開她,往后退了幾大步,眼角余光瞥見身上披風,他扯下來,將它丟在地上,大刀直往披風砍,把無法下手殺柳卉娘的恨完全發泄在披風上。
他的殘暴行為,令柳卉娘全身無力地跌坐在地。眼睜睜見他蹂躪她熬了好幾天為他縫制的披風,她的一顆心也隨著刀起刀落,割成一片片。
發泄完后,仇天鵬緊緊握著大刀猛喘氣,之后,他走到柳元的尸體旁,丟到柳卉娘身上。
“帶著你爹的尸首滾出仇家莊!”他咆哮怒吼。
柳卉娘緊緊抱著爹親的尸體,無言的瞅著仇天鵬。今日一別,他們今生還有見面的機會嗎?
仇天鵬恨透她,卻又無法漠視她的淚水。他大刀往旁一揮,做勢要砍人!敖o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滾!”他別過頭,不想也不能再去看她。
冉少祺知仇天鵬這么做已是手下留情,他走到柳卉娘身旁,抱起舅舅的尸體!昂L,去扶小姐起來!
海棠回過神,沖上前將主子扶起!靶〗,我們回去吧!
柳卉娘淚水不斷的直望著仇天鵬。她怎舍得離開他,離開她心愛的男人?“鵬哥!
“滾!”他大吼,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
冉少祺重嘆口氣,使個眼色要海棠扶著柳卉娘回府。
仇天鵬在他們走后,無聲的流下淚水。
為什么柳元要殺他全家?為什么她是柳元的女兒?為什么?
不管他再怎么問、再怎么怒吼,沒有一人可以為他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