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人多嘴雜、家大事多是良久不變的定律。
當(dāng)大家族在對抗外人時,固然能夠炮口一致向外,但其內(nèi)部往往是派系林立,互相矛盾,各房之間都彼此看不順眼,虎視眈眈的想把對方拉下。
而南宮世家身為一個家大業(yè)大的大家族,自然也不能例外。所幸現(xiàn)任大家長南宮景然深知「制衡」的原理,自他當(dāng)家后,幾十年下來,內(nèi)部各房雖然還是斗來斗去的,但倒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可是從年初開始,這種詭異的平衡卻因南宮景然忽然倒下,漸漸起了微妙的變化,各房開始覬覦未來當(dāng)家的,一時之間明爭暗斗變成了龍爭虎斗,眼見著整個局勢就要控制不住了,大家長南宮景然拖著病身子,召集各房開會,訂下了誰能將南宮祖上遺失的藏寶圖找回來,誰就能繼承大家長位置的條款。
霎時,南宮各房趨之若鶩,除了少數(shù)幾個不為所動之外,幾乎全瘋狂投入尋找藏寶圖的行列,無形中倒也緩和了這半年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
同年五月,南宮家,任笑軒
除了大剌剌坐在首座的紫衫青年仍掛著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外,在場的人都面色沉重。
「怎么了,老爺子還沒死呢!你們怎么都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紫衫青年南宮沛折扇一搖,似笑非笑的道。
「老三,怎么你到現(xiàn)在還不打算行動?」南宮老大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邊說邊跺腳,「秋水山莊的許小姐對老五死心塌地,就連鎮(zhèn)莊之寶都愿意幫他偷,老五幾乎快得手了,我們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又怎么樣?」南宮沛滿不在乎的道。
「三哥你也不想想,如果五哥真的坐上當(dāng)家的位置,以后咱們要受的氣可更多哩!」生性狡猾,最喜歡推別人做炮灰的南宮十四出言慫恿道。
「就是就是!鼓蠈m老大點頭附和,「老五那邊一向仗著自己是嫡子嫡孫的身分,看不起咱們這些偏房養(yǎng)的,等到他真找到藏寶圖,哪還有咱們的活路!
其它人聽了,亦有同感的連連點頭贊同。
「那是你們的事,反正我既不是老大,也不是嫡子嫡孫,更對當(dāng)家的位子沒興趣,這些狗咬狗的事情別找我!鼓蠈m沛搖搖折扇,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道。
此言一出,立刻將在場的人都得罪光了,不少人被他說得臉色大變,但礙于他說的是事實,也只能將怒氣往肚里吞,惡恨恨的瞪著他。
「老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可別忘了自己也是偏房養(yǎng)的!鼓蠈m老大首先沉不住氣地出言聲討。
他雖然年紀(jì)最大,卻因為不是正房所出而自覺備受忽視,他說什么也要利用這次機(jī)會讓自己翻身。
「偏房養(yǎng)的又怎樣?大哥,不要告訴我你沒養(yǎng)偏房喔!哈哈哈哈……」南宮沛仰天長笑。所有人都知道,大哥自己就養(yǎng)了三個偏房。
「呃……」南宮老大頓時語塞,臉色刷白,敢怒卻不敢言。
「嘖!真沒意思,走了走了!鼓蠈m沛收起扇子,站起身就要走,心想早知道就不來了,一點意思也沒有。
「三哥,請留步!」眼見他要走,南宮十四急道,「我就不信你真的不在乎,難道你忘了蘭……」
「住嘴!」
南宮十四才說了一個「蘭」字,南宮沛的身影便已如鬼魅般的飄回來,一只大掌閃電般的扼住他的喉嚨。
「永遠(yuǎn)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聽到了嗎?」南宮沛冷冰冰的睨著他,陰森森的語氣令人直打寒顫。
「唔……」南宮十四艱難的點頭。
「十四弟,希望你能夠記住這次的教訓(xùn)!鼓蠈m沛慢慢松開手,慢條斯理的說。
「咳咳……」南宮十四死里逃生,只覺得喉嚨間一陣煙熏火燎的痛。他知道南宮沛剛才是當(dāng)真要扼死他!
這個三哥真是比傳說中的還可怕呀!早知道就不打他的主意了。
南宮沛的身影雖然已經(jīng)遠(yuǎn)去,可南宮十四只要一想起他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仍是心有余悸。
南宮沛一走出任笑軒,守在外面的忠心侍衛(wèi)凌海和石頭就馬上跟上。
「爺,您真的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嗎?」走了幾步,石頭終于忍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開口問。
「秋水山莊的許小姐對老五真的是愛得死心塌地?」南宮沛答非所問,若有所思的目光直視著前方。
「爺?shù)囊馑际且圃S小姐交出藏寶圖來?」凌海猜測著,不過這實在不太像爺?shù)淖黠L(fēng)。
果然──
「你不覺得讓人將心愛之物乖乖交出來,才是一種享受嗎?」南宮沛收回心神,折扇一搖,揚起頭哈哈一笑,看來這件事還不算太無趣嘛!
爺長得實在很英俊,是那種會令少女見了心兒怦怦跳的男子,但他的表情卻向來陰森,眉宇間就像是籠著一層終年不化的陰霾。跟在他身后的凌海和石頭雖然早就看慣了主人這副德行,卻仍不由得周身一冷。
「可是許小姐答應(yīng)要將藏寶圖交給爺了嗎?」石頭摸摸腦袋瓜子,還搞不清狀況。
「你呀!哈哈哈哈……」南宮沛也不理他,只是揮動折扇大笑著離開,笑得石頭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忍不住全身竄起雞皮疙瘩。
不多時,一縷熟悉的簫聲飄蕩在南宮家的上空,聽那聲音正是從南宮沛住的退思園傳出來的。
都已經(jīng)五年了,怎么爺還是忘不了。
石頭和凌海同時嘆息了。
雖然這些年來爺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囂張跋扈,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但他們都知道,爺當(dāng)年所受的創(chuàng)傷不但沒有愈合,相反的還爛得更深了……
「爺……」望著高處那挺拔卻孤單的背影,兩人隱約感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氛圍。
***
秋水山莊──西園
「大哥,你一定弄錯了,旭大哥怎么可能會是奸細(xì)呢?」聽了許嚴(yán)的話,許慈忍不住低呼,一臉震驚,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一切。
那個曾經(jīng)從登徒子手里救了她的旭大哥、那個對她呵護(hù)備至的旭大哥,怎么可能會是此刻大哥嘴里心機(jī)深沉的人呢?
「哼!事實就是如此,是他偷了我們的家傳寶物,就連他自己都不否認(rèn)這點!乖S嚴(yán)氣呼呼的對妹妹抱怨。
「可是……」許慈微皺眉心,仍認(rèn)為這件事是個誤會。
「他已經(jīng)被我關(guān)進(jìn)地牢,妳就別惦著他了,乖乖把圖交給大哥吧!」許嚴(yán)伸出手,貪婪的望著妹妹。
「不……圖不在我手上……」許慈下意識的退了幾步。
「好、很好,妳這吃里扒外的家伙,只會心疼那個人,我就偏偏要折磨他,妳等著看吧!」
許嚴(yán)見目的沒有得逞,只能咬牙切齒地拂袖而去。
「不要。〈蟾纭
她想追上去,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哪追得上武功高強(qiáng)的許嚴(yán)呢?她才走下閨樓,西園的門便已被許嚴(yán)命人鎖住了。
「給我好好守著,不準(zhǔn)小姐踏出房門一步!
「大哥,開門哪!」許慈著急的拍打門板,得到的卻只是大哥要她死心的話,然后就什么響應(yīng)也沒有了。
旭大哥,你究竟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回到房里后,柔荑習(xí)慣性的按上自己的胸懷,就像這些日子里她想起旭大哥時所做的那樣。因為那里藏著一只半舊的荷包。而這荷包代表了他對她的承諾和信任。
就像旭大哥曾經(jīng)說過的,要化解兩家的仇恨,只能靠這張藏寶圖,如果她辜負(fù)了他的信任將圖交給大哥,那么就真的沒希望了!
可……萬一大哥真做了什么傷害旭大哥的事又該怎么辦?萬一旭大哥有什么三長兩短……
畢竟,她知道許家男人對于這藏寶圖的狂熱是何等的可怕。
許慈失魂落魄的坐著,心中是一團(tuán)的混亂。
「小姐,妳多少吃一點吧!妳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忠心耿耿的小丫頭水紅,望著自家小姐近來益發(fā)消瘦的臉,都快要哭出來了。
「水紅,我真的吃不下!乖S慈搖搖頭,細(xì)致的臉上有著失眠的痕跡。
「小姐,妳不能再這么下去,妳的身子……」撐不住。
「水紅,妳就當(dāng)可憐我,幫我去看看他好嗎?」說著,許慈竟朝她跪了下來。
「小……小姐,妳……這真折煞我了!」看見小姐跪在自己面前,水紅嚇得也撲通跪下,「妳先起來……我……」水紅趕忙將她扶起。
「水紅,我好怕!妳說大哥會不會已經(jīng)把他……」光想到那個「死」字,許慈就忍不住顫抖,臉色慘白。
「不會的,小姐,我答應(yīng)妳去看看他,而且我想莊主不是那種會胡亂殺人的人,那個南宮賊……呃……南宮公子一定還活著!箤τ谶@個欺騙她家小姐感情的家伙,水紅一丁點好感都沒有,只是為了顧及小姐的感受,這到了嘴邊的「賊子」二字才勉強(qiáng)改了口。
「謝謝妳,水紅,謝謝妳愿意幫我去看他!乖S慈拉著水紅的手感激道。只要一想到旭大哥正在地牢里受煎熬,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唉~~」水紅輕輕嘆息著。
真是造孽呀!善良的小姐竟然會愛上世仇的兒子!千不該萬不該,那天她不該慫恿小姐去游湖的,要不然也不會招惹了那八百年前的冤家!
「小姐,萬一莊主說的是真的,那……」水紅提起莊主說南宮旭是奸細(xì)的事情。
「不會的!旭大哥絕不是這樣的人,你們不了解他,其實他……」一說起心愛的旭大哥,許慈就滔滔不絕,神情中充滿了對他的信任。
「小姐,不如我現(xiàn)在就去打探一下吧!」水紅實在聽不下去了,趕忙轉(zhuǎn)移小姐的注意力。
「那就拜托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