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八人大轎,聲勢浩大的停在范姜府那朱漆大門前,不知情的下人們,以為今兒個范姜家,是來了什么貴客,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一會兒,整個范姜家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今兒個有貴客臨門,行事得小心謹慎些,莫要讓這位貴客不快!
等到那轎簾子一掀,自里頭走出一位身形娉婷的美姑娘,她眉目如畫,舉止間盡是媚惑人心的嬌態!
“蘭妹子,你可來了!”范姜朔放下手邊的事,特別至大門迎接這位嬌客。
賀冰蘭那紅艷的小嘴,向兩邊一彎,露出朵淺笑。
“范姜大哥,這回可要在您府上叨擾數日了!”
她的應對行止,顯而易見的是大家閨秀才會有的風范!
“蘭妹子,你也大客套了,為兄巴不得你多住幾天呢!”他親自領著她進了范姜府。
等到兩人客套話說盡,賀冰蘭這時面容微沉,似乎是有些事困擾著她。
范姜朔是明眼人,一瞧便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蘭妹子,你沒在江南遇上英東?”
他知道賀冰蘭這回入關,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將賀家牧場名義上的主子,給帶回去!
“遲了一步!彼p嘆了口氣!坝|哥向來自由慣了,這回爹爹下令要他成親,著實將他給嚇壞了!”
“那你呢?”
范姜朔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教她愣了會兒。
“大哥,您的意思是?”他似乎話中有話,更讓她沒來由的心慌。
“蘭妹子,我這聲大哥,可不是讓你叫假的!”他笑了笑!拔也拢钭鹣铝钜|成親,最難過的,應該不是他吧?”他若有所指的看著她。
賀冰蘭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唉,果然什么事部瞞不過您啊!”的確,她義父要英東哥成親,最難過的的確不是英東哥,而是她自己!
走過大湖石鋪成的小徑時,賀冰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
“大哥,這回一路北上,我聽到了些風聲,江湖里正在謠傳,那盜遍大江南北的水仙大盜,就躲在您府里!
“噢。怎么那些個江湖人士,會對個偷兒起了興趣?”這消息,讓范姜朔不禁皺起了眉頭。“據說,那水仙大盜偷了昆陽教的鎮教之寶大易心經法!”
“大易心經法?那不是所有練武人士夢寐以求的上乘內功心法嗎?”
“沒錯,”賀冰蘭點點頭!澳切┙耸堪l動大匹人馬追查水仙大盜的下落,發現他出沒于京城后,已經大舉集結北上!”
范姜朔的表情,完全無法顯示他內心的波動,只有額上那數道浮起的青筋,證實了他的壞心情。
“既然如此,那些人為何會以為水仙大盜就在我府里?”
“因為他最后的下落,便是在此地!”
賀冰蘭直覺事有蹊蹺,要不,向來沉穩的范姜朔,反應不會如此明顯——她認識的范姜朔,可是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人吶!
“大哥,那水仙大盜真在您府里?”
“你說呢?”他不答,反將問題丟回給她。
聰慧如她,怎可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大哥,您要不要勸這位壯士,先到別處避避風頭?”
她對水仙大盜并無任何好惡,只是他人既然在大哥家里,足以顯見情分非凡!若那些個江湖人士,真闖入了此地,到時刀劍無眼,只怕會傷了無辜的人!
“她是女的。”看來,所有人都將水仙大盜給當成了個男人!
“什么?”賀冰蘭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水仙大盜是女的?”
“沒錯,如果沒意外,她很快就會成為我范姜朔的妻子!”基于這點,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動她半根汗毛!
若有人膽敢傷害曲映,他絕不輕饒!
“大哥,那……”她腦袋轉了轉,決定此刻不是探問原由的時機!“你要不要讓嫂子上我那兒避一避?”
雖說,賀家在關外的牧場,不見得是固若金湯之地,但那些個江湖人士,想要從賀家人手里,劫走受賀家保護的人,可不是件易事!
“不必!那些人我還不放在眼里!”
他惟一擔心的便是,曲映為了逞一時之快,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
看來,他得多找些事,讓她無心去注意外頭發生的事才是!
“蘭妹子,”他看著慧質蘭心的賀冰蘭,心生一計——不但,能讓映兒忙得沒時間去注意世事,如果順利,還可讓她心甘情愿的嫁與他!“為兄的有件事,恐怕得勞煩你幫忙!”
“大哥盡管說,只要我幫得上忙,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此時,兩人已走近義秉樓,范姜朔立即延請賀冰蘭人內,準備好好的商討一下那可謂一石二鳥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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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映冷眼看著端坐在前頭,狀極親昵的范姜朔與賀冰蘭,不知怎地,這一幕硬是讓她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沖上前,將膩在一起的兩人拉開!
“映兒,你怎么站在外頭?進來啊!”眼尖的范姜朔看到曲映正在以視線“凌遲”著他與賀冰蘭兩人,嘴角露出了抹耐人尋味的笑。
此時,賀冰蘭也注意到門前那位身形嬌小、貌若桃李的曲映,正以一種控訴的眼光,直瞅著她瞧!
她隨即對著曲映,展了笑顏,以示友好,怎奈她的舉動,只換得對方一記白眼相對。
“大哥,這位想必就是映兒妹子吧?”
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她已經答應要幫范姜朔演這出戲,她就會克盡職責,扮演好自己該扮的角色!
這會兒,曲映已經大咧咧的走了進來,柳眉間合著隱隱的怒氣!
看著兩人一身清爽的坐在廳堂內,舒舒服服的品茗、聊天,不知怎地,她光看就一肚子氣!
想想嘛!她費了好大的氣力,在這范姜府里到處奔走、努力尋寶,而害得她如此辛苦的始作俑者,居然如此快活的端坐堂上,與美女談天、說笑好不快活……
這教她要如何平衡!愈想,她心頭愈是不甘心!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曲映就是我!”不待范姜朔引薦,她搶先一步的將自個兒的名號給說出來。
賀冰蘭瞧著她怒不可抑的模樣,覺得這整件事著實有趣極了,她溫婉的側身看著仍是一臉笑意的范姜朔。
“大哥,映兒妹子果真如你形容的一樣!”她心想,映兒的反應準教大哥樂不可支!
瞧瞧,她現在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映兒的臉便已因氣惱而漲紅,若是她真與大哥的行止再親密些,只怕映兒會氣得拂袖而去,從此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是啊!”范姜朔全然沒將曲映那快要冒火的表情當做一回事,神色自若的與賀冰蘭談笑著,仿佛曲映根本不在場似的!“她就是這個樣兒!”
“喂!”曲映終于忍不住了!“范姜朔,別當我不在場似的與別人談論我!”
可惡!她長這么大,何時受過這等待遇了!
認識她的人,誰不將她捧在手中,當個寶疼?沒人舍得她受苦、生氣、發怒!
就這個可惡的范姜朔,一見面便派了許多苦差事,讓她為他做牛做馬的,累得半死……不僅如此,他還忝不知恥的辱了她的清白!
這事,她念在自個兒也“可能”有站不住腳的地方,也就不與他計較!
沒想到他現在他居然敢拿喬,當著她的面與別的女人親親熱熱,暢快得不得了!
嗟!他是她的男人,居然膽敢與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她不發威,他還當她曲映好欺負嗎?
她的男人?這個事實讓她柳眉緊蹙!她啥時將他當成了自個兒的男人來著?怎么她自己都沒感覺?
管他!反正,今日他是她第一個男人這事兒總沒錯,而爹爹以前教她念過的書里說過——
烈女不事二夫!
所以,除非她自己不要他,否則,范姜朔就是她曲映的男人!
如果,哪天她要真看上別的男人,不要他了,了不起一刀砍了他,直接讓他到蘇州老家賣鴨蛋!那么,她還是沒違背老祖宗那句“烈女不事二夫”的訓示!
“映兒,”范姜朔仍是一派溫和樣,對她的怒氣視若無睹!疤m妹子可不是外人,我沒什么話不能對她說的!”
他的一句不是外人,讓曲映的怒氣一股腦兒的全爆發了出來!
“不是外人!”他的話讓她的身子氣得直發抖、心發酸、眼發熱!“好,那我這個姓曲的外人,最好別不識相,礙著你們兩個‘家人’談天!”
好!這筆帳,她記下了!這種吃干抹凈后,便將她置之不理的男人,不要也罷!
他最好求老天保佑,她往后的日子里,沒別的男人人她的眼,要不——
她向天發誓,她一定會回來,親自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心里有了個準兒后,雙袖一揮,瀟灑離去,根本無暇理會她身后的兩人,正以眼神交會一種計謀得逞的笑意!
等到曲映走得不見人影后,賀冰蘭幽幽的開了口:
“大哥,你這樣激映兒妹子,妥當嗎?”
“蘭妹子覺得不妥?”范姜朔聞言,僅是微微一笑,并不做其他表示。
“也不是……只是,女孩家的心思總是細密的,尋常女孩家要看到心上人與別的女人狀似親密、言語曖昧、閃爍,定會傷心欲絕。”
“如果我的映兒,僅只是尋常女子,我又怎會看得上她?”
“這倒也是!”賀冰蘭頷首稱是!疤煜陆^美女子,大哥不見得看得入眼,今日鐘情于曲姑娘,必是有一番道理!”
其實,范姜朔倒不擔心曲映生氣,他惟一掛心的,便是怕她會在盛怒下,連她最看重的寶物也不要了,就這么不告而別!
雖說,他的情報網遍及南北,可當一個人有心要躲避時,要將那人再找出來,可難如登天!
再者,如今外頭的武林高手,全都覬覦她由自昆陽教那里偷來的大易心經法……若他們原意只在奪經,而不在傷人,那倒無妨……
就怕那些個自稱俠客的武人,想趕盡殺絕,意圖對她不利的話……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思及此,衣袖一揮,霍地站了起來,回頭對賀冰蘭交代了幾句話后,他便飛身而出,朝著曲映去時的方向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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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姜朔招來府里所有的家丁與丫環,終于得知曲映氣沖沖的離開義秉樓后,回到下賢院她原來待的地方,拎著她進府時的包袱,便風也似的往掃云居前去!
掃云居?這答案讓他蹙眉思索,何以映兒在氣極的情況下,卻又往他的寢室去?
“祿伯,”他問著候在一旁待命的老總管。“這幾天映兒,除了挖出一座虎形玉雕外,還挖到了些什么嗎?”
他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她想在臨行前,前往兩人共度良夜的地方“吊念”,他倆曾共有的“情分”!
如果她真的會這么做,今日,他根本不必要求蘭妹子配合他,在映兒面前演這場戲!
“回老爺的話,”總管恭敬的回著話!胺蛉顺四亲⑿斡竦裢,再無收獲!
他會知道曲映挖了多少東西,那是因為那些寶物全是他奉老爺的旨意,到庫房取了出來,然后埋在土里的!
也自然,她挖了多少,又有多少沒挖到,他是一清二楚!
“噢?”這答案讓范姜朔劍眉一揚!皼]挖到?”
這下子答案明白得很了——
她會怒氣不息的拿著包袱,往掃云居前去的原因,是再明顯不過了!
映兒這妮子被他今日一激,氣得巴不得立刻就走,但又不甘心什么都沒偷到,便要空手而歸,因此將主意打到掃云居里,那十來顆嵌在墻里的夜明珠!
“哈哈哈!”她這行為,非但沒讓范姜朔勃然大怒,反教他大笑不止。“映兒啊、映兒,你不枉我對你如此傾心!”
是啊,天下女子,誰人能像她一般,見到與自己有肌膚之親的男子,偕同別的女子親密談笑后,氣得恨不得立即離開之際,還能想到回他的寢室里,先將那幾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偷走再說!
這世上除了人稱水仙大盜的曲映之外,恐怕再沒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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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映左手握著把細頭小鏟子、右手拿著細木槌一只,小心翼翼的將夜明珠旁邊的石材,一一的敲下來,那動作之輕微,幾乎讓人以為她只是拿著鏟子挖著墻壁好玩,絲毫沒有竊寶的跡象!
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可以一鏟就將夜明珠給挖下來,省得她在這上頭浪費時間!
可是,這夜明珠是何等珍貴,任何細微的傷害,都會折損它的價值!
既然她決心不待在這兒,眼見范姜朔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過從甚密,她當然要早點取得寶物好離開這兒!
雖然他自個兒說過,比夜明珠還要珍貴的寶物,他多得是……可這些天來,她挖遍了許多的地方,只發現了座虎形玉雕……不過,她既然決意要離開,自是不再貪求這些東西!
所以要離開之前,她說什么都要將這十來顆的夜明珠給悉數帶走!
“可惡!”她皺著眉頭,兩眼直盯著夜明珠!斑@工匠手藝未免大好了些,怎么我這么弄,硬是動也不動!”
“別忙了!”此時,范姜朔的聲音,自曲映身后傳來,讓正努力敲、挖著墻面的她愣了會兒!“除非你將整面墻給打掉,否則,你絕對拿不走上頭的夜明珠的!”
雖說自個兒竊取的行為,教他當場給撞見,心中難免有些罪惡感,可她沒忘記他說過的——只要她要,范姜府里的東西,任她取用!
“怎么,你心疼你這幾個發光的石頭,所以說話出爾反爾?”她譏諷的說著。
“非也!”他但笑不語,大步一邁,近了她的身!拔抑皇菍嵲拰嵳f除非你想打掉這整片墻,要不,你這么敲敲打打的也只是白費工夫!”
“什么意思?”
“這石材不過是個裝飾,”提氣于胸,單掌一推,直接打在石墻上,只見石材因受著他的掌氣,立成灰塵,飄散在半空中!岸箢^的玄鐵,才是嵌住夜明珠的實體!”
曲映原本懾于他的內力之深!好一會兒只能瞪視著他在墻上制造出來的掌印,等到他講解完原由后,她二話不說,將雙眼湊上前,仔細的盯著露出來的黝黑部位——
“這真的是玄鐵……”她喃喃的說著!
果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被喻為舉世難求的鑄造兵器的奇材——玄鐵,居然教范姜朔給拿來當墻板用!
“所以,你手上的鏟子,是絕對無法將夜明珠給取出來!”
震驚過后,怒氣上揚,襲上了曲映的腦子——
“可惡,你這分明是故意耍我。你為什么不干脆留在義秉樓,陪你那個不是外人的蘭妹子!”
她氣得將鏟子、槌子往旁邊一丟,掄起拳頭,沖了上前朝著他的胸膛,使勁的捶打!
這會兒,她可一點都不擔心會傷著他半分,畢竟他剛才顯示出來的武學修為,可是連她啟蒙師父都無法及其半分,更甭提學了三腳貓工夫,便出師門的自己!
“蘭妹子當然不是外人!”
曲映聽著這話,更是怒不可遏,索性人也不打了,直接走到她放包袱的地方,一把抓起,便要朝著門外走!
她這動作自是落入了范姜朔的眼里,于是他先她一步,不顧她的掙扎,自背后將她整個給摟進懷里。
“她是我結拜兄弟的妹子,就如同我自個兒的親妹子一般,當然不是外人!
這話一出,原本在他懷里,像只落水貓兒般掙扎的她,頓時靜了下來。
“好啊!就算她真親如你的妹子,那又如何?”她賭氣說道:“反正,我終究是個外人,而且還是個上你家劫財、越貨的外人,留在你這兒只會生是非,不如早走一步,省得惹人嫌!”
范姜朔聞言,露出了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方才,他只來得及讓映兒瞧見,他與賀冰蘭談笑的模樣,其他的根本都還來不及做,便能讓她氣成這個樣兒,可見,雖然她不說,不過在她心里,他的份量肯定不是一般!
要不,她沒道理氣得連寶物都寧可不要,便拎著包袱調頭要走!
“噢,你倒說說,我這范姜府里,誰這般的大膽,竟敢嫌起你來著?”
“是……”他這話,還真考倒她了!雖說這幾天,她幾乎挖遍了整個府邸,倒還沒誰真敢給她臉色瞧。“你!”
“噢?嫌你?”他將她轉過身來,雙手緊鎖住她的腰,讓她沒有脫逃的機會。“我愛你都嫌不夠了,怎會嫌你?”
“你……你少說胡話!”
“這怎么會是胡話?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接著他輕嘆一口氣!坝硟海@都是我的錯,看來,我不好好的解釋是不成了!”
語畢,范姜朔不顧曲映的反對,將她整個人抱起,往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