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
正是人們沉入夢鄉(xiāng)的時刻。
一長排客房早已熄燈,夜,正好眼。
夜,正好眠。不過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正好入眠,至少對此刻終于等到好時機(jī)的偷兒來說不是。
月黑,風(fēng)高。
一條矮瘦的影子,一派宵小躲躲藏藏的行徑,偷進(jìn)了客棧后院,摸到了一排客房前。
他躡手躡腳地挑了客房第一間開始下手。
動作純熟地先用手指蘸了口水,在紙窗上無聲無息地戳出了一小孔,接著取出了藏在身上的竹管,含著迷煙的竹管被偷兒湊到嘴邊往房里吹……依樣畫葫蘆。偷兒用了相同手法將著令人一時半刻醒不過來的迷煙全送進(jìn)了四間客房。
第一間,大大方方地開門進(jìn)去,不一會工夫,偷兒已經(jīng)搜刮了一袋戰(zhàn)利品出來。第二間,他只在一對癡肥的夫妻身上除下一只值不了多少錢的戒指,找到兩塊碎銀子……啐!沒錢裝闊!
心里暗咒,偷兒折到了第三間。
同樣不費(fèi)吹灰之力地,偷兒輕易撬開了第三間房門。
他推開門踏進(jìn),同樣地,房內(nèi)是一片寂然的漆黑;可和前兩次不同的是,這回他遇上了麻煩……毫無預(yù)兆地,他的左臂宛如被蟲子嚼咬了一口傳來一下刺痛。
他一驚,下意識一甩臂膀,同時心生警覺地朝門外退去——只要直覺有問題,先退再說是偷兒的保身要則之一只是,這偷兒警覺心雖高,退得卻不夠怏。突然,只見原本烏漆的房內(nèi)如鬼魅般出現(xiàn)一條更黑的影子。他大驚,腳才跨出門口一步,他左前臂已被一股力量緊緊扣祝他趕忙用力想掙脫,就在這時,房內(nèi)乍地大亮。
一時無法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光線,偷兒很快地眨了眨眼睛,接著,他才終于看清四周的景象和他現(xiàn)今的處境。
房里,有兩個人。兩個女人一個坐在椅子上看他,另一個正是站在他身邊箍制住他。
他因掙不開旁邊看似天真柔弱的青衣少女的力量而動彈不得,至于那坐在椅子上的紫衫少女,他只和她的眼睛接觸,便無端地從頭麻到腳……邪門,是沖上他腦子的第一個直覺。紫衫少女那雙亮得仿佛燦亮瑩瑩的眼睛,是他見過最美、卻也是最詭魅的一雙眼睛。
不過偷兒畢竟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只怔了一下,強(qiáng)按下那股莫名心生的麻意,腦筋也動得極快。
“兩位姑娘……你們這是做什么?小的……只是來查一下房而已……”
他立刻偽裝成客棧的伙計(jì)。同時他也驚悚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他的迷香失靈了么?怎么可能她們都清醒著?
他的手臂依然被緊扣著,無一絲放松的跡象。
坐在那里的紫衫少女仍舊沒什么動作,不過她那雙邪詭得令人發(fā)毛的眼眸,卻直直勾視著他。
“哦,我不知道這家客棧不但有查房服務(wù),而且還勤快地選在半夜三更的時候……”
她開口了,低寒的語音里帶著譏嘲!敖又對房客用上“雞鳴香”?哼!查房?本姑娘就讓你試試什么叫做真正的迷香!”
見到那邪氣十足少女瞼上的冷笑,不知道為什么,偷兒莫名一陣心驚膽跳……怪了!
眼前明明不過是個小姑娘……他試圖擺脫身上鉗制的力量。不過就在同時,他敏感地瞥到紫衫少女朝他揮了一下手。只一剎那,他似乎嗅到一種似有若無的香氣……紫衫少女段小憐,冷冷地看著立刻攤昏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阿鳥,丟出去!”她不但能讓這蠢賊昏上一夜,先前賞他的那一針還會讓他在醒來之后痛不欲生。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嘛!
阿鳥輕易拽起矮瘦的偷兒,毫不費(fèi)力地就將他丟出門外。
就在這時,阿鳥敏銳地聽到隔壁房隱隱傳來幾聲悶咳?伤龥]多想,交代的任務(wù)一完成便轉(zhuǎn)身關(guān)門。
“小姐,行了!你……”她的笑容在看到段小憐突如其來的舉動時怔愣祝似乎是聽到了什么聲息,段小憐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身形快速地閃過阿鳥跨出房內(nèi)。
一回神,阿鳥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立刻緊張地跟上。“小姐,怎么了?
。
。。。。。。。。。。。。。。。。。。。。。。。段小憐聽到了。
段小憐不可能聽錯這樣的咳嗽聲。
那只有溫玉獨(dú)有,病得該見閻王的咳嗽聲。
溫玉!那該死的男人!
段小憐用最快的速度往傳出悶咳聲的隔壁客房飄移。
自從那日——一個月前——被溫玉用酒醉昏醒過來后累積至今的怒氣也即將爆發(fā)。
他死定了!
她早發(fā)過毒誓,要是讓她再見到溫玉,她非立刻殺了他以泄心頭之恨不可!
溫玉竟逃離溫家堡!
段小憐中了“一日醉”醒來后,馬上想到那讓她醉了一日夜的罪魁禍?zhǔn)住2贿^很快地,她從阿鳥口中得知溫玉早已離開溫家堡的事。
而顯然,她的昏睡,溫玉已在眾人跟前做了解釋。他讓所有不知情的人以為她是不小心喝了他珍藏的酒才醉的——他似乎還沒讓溫真夫婦知道她屢次要?dú)⑺,和兩人打賭的事。
沒錯!她不得不承認(rèn),即使他小人得很,他還是贏了。
不過,就算她君子地履行了賭約,她還是不會放棄殺他的主意。所以,她直接向溫真探問溫玉的去向。她不知道溫真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者聰明地懷疑到她的身分、動機(jī)。
在她編以對溫玉好奇,甚至暗示喜歡他的借口下,她得知了溫玉的去向。
溫玉正前往武當(dāng)山,他要代表溫家堡祝賀武當(dāng)派新任掌門即位大典——這是溫真透露給她的答案。
她立刻追隨溫玉的方向而去。不過在離開溫家堡的前一刻,她終于把爹娘交代的信函吩咐下人送到溫真手上。
既然得知了他的去向,她有自信,不用三天便可以追上他——更何況他還是個帶病在身的病書生——她不相信要追上一個病書生需要花多久的時間,她有這樣的信心。只不過,這樣的信心在第五天仍不見溫玉的行蹤時稍微動搖了一下。再接著,第六天、第七天……第十天,她開始懷疑她被騙了,幸好就在那時,阿鳥偶爾從一些路人口中得知了溫玉的蹤跡。
溫玉和單九的外型太過顯著——一個俊美得令人難忘,一個巨壯得讓人震撼。這樣一對顯眼的組合只要有人見過一定記得。所以,段小憐終于在第十天后改變原先悶頭猛追的策略,開始向路人詢問二人的行蹤。
她成功了。
至少她得到前天單九駕著馬車,甚至昨天兩人經(jīng)過了哪個地方的訊息。
不過,她明明得到了溫玉就在前頭的行蹤訊息;可想不通的是,不管她再怎么快馬加鞭往前直追,就是看不到溫玉,甚至是溫玉的馬車……段小憐不信邪。
她一直有個奇怪的感覺,有時候她可以強(qiáng)烈感覺到溫玉就在周圍,甚至就近在咫尺——因?yàn)橐环N屬于他才有的獨(dú)特藥香氣息,有好幾次淡淡地混在空氣中驚擾了她……她記得那獨(dú)屬于溫玉的氣息,她知道自己的嗅覺是最敏銳的,可是溫玉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四周晃蕩卻見不到他的人?
這種詭異的感覺只有她有,而一點(diǎn)異樣也未察覺出的阿鳥卻以為她是追不到人,所以追得精神恍惚了。
是么?難道真是她的幻覺?因?yàn)樗斌缫窔赜癫艜a(chǎn)生這樣的幻覺?看來她連自己的感覺也不能信任了。
而這一夜,經(jīng)過了偷兒的驚擾,她又感覺到了……不!她聽到了。這回她是確確實(shí)實(shí)聽到聲音了。
那輕咳聲——是那該死的病書生的?對于日思夜想要?dú)⒌娜说穆曇,她不可能錯認(rèn)。
段小憐,很快就來到了隔壁——也是偷兒還沒有機(jī)會洗劫的客房門前。
她用力拍了下房門。
“溫玉,我知道你在里面!開門!”她半點(diǎn)也不掩飾她的怒火。
還以為里面的人會當(dāng)縮頭烏龜?shù)囟闫饋,沒想到她還沒敲第二下,門已經(jīng)開了。房里透出了柔和的燭光。而木扉一啟,一尊巨大駭人的身子一擋在門。幾乎就擋去了所有的亮光。
單九。
段小憐沒被這巨塔般的影子嚇到。事實(shí)上,一看到這巨人,她只感到一陣痛快!
她仰頭,直瞪著頂上面無表情的巨人。
“你知道我有辦法讓你立刻躺在地上當(dāng)尸體,我只要找溫玉!
明知她說得不假,單九卻未顯出半絲懼怕神情地繼續(xù)杵在門口當(dāng)門神。
“九哥,我和段姑娘有事想談?wù),你先在外面等等……?br />
單九的身后,溫玉溫文如昔的嗓音低低傳來……就在段小憐乍聽到她追尋了許久,恨不得盡早殺了的人的聲音時,她的心竟狠狠顫動了一下,仿佛……仿佛期待這聲音已久……猛地,段小憐屏住了呼吸,被自己這詭譎的念頭嚇了一跳。
眼前,巨大的影子已經(jīng)移開。房內(nèi),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用著依然能教人感到天下太平的笑顏面對著她。
看到溫玉那張欠揍的笑臉,段小憐的戾氣立刻漫過了一剎那的失常情緒。
“小姐,也許你可以先跟玉公子談?wù),說不定你可以不必殺他……”扯了扯她的衣袖,阿鳥又緊張了。
阿鳥原本期望她們愈久找到溫玉,或許小姐殺他的意愿就愈低,或許到時她阿鳥也想出了可以勸小姐不殺他的辦去,可是……可是沒想到她們還是碰到了。唉呀!她又頭大了。
段小憐睨了愁眉苦臉的阿鳥一眼,朝她惡意地勾勾唇角便將她留在門外。
段小憐一腳就踏進(jìn)了這男人的勢力范圍。敏感地,一種屬于他的淡浮氣息立刻襲向她的知覺感官……可惡!就是這種感覺。
“段姑娘,好久不兒,你好么?”溫玉首先對她打招呼。
他們終于見面了?粗矍懊柬g盡現(xiàn)殺意的小姑娘,溫玉發(fā)現(xiàn)自己還滿思念她這副恣性縱情的狂放神態(tài)。
他一直知道她就追在身后,而且緊追不舍。有幾次,她甚至就近在他身側(cè),他看見她了。不過他很驚奇地發(fā)現(xiàn),雖然她看不見他,卻似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有意思!
她要?dú)⑺,他是該躲的;不過眼看她逐漸失去耐性,他倒感到不忍了。
他決定,是該和她談?wù)劦臅r候了。所以這回,即使他有辦法再次避開她,他卻沒這么做。
段小憐,他十七年來無緣謀面的未婚妻。
溫玉決定解開他這未過門小娘子一見面就打定追殺他到底的謎——畢竟莫名其妙橫死在一個小姑娘手中可是件非常不好玩的事。
溫玉承認(rèn),即使之前他已隱約猜測出段小憐的身分,不過就在無意間完全解開她身世之謎的那一刻,他還是不知道該嘆氣或該笑。
從她來到堡中開始,她的姓氏、她不經(jīng)意透露出的蛛絲馬跡,都在在敵人疑竇;同時也讓他有機(jī)會串連起所有的疑點(diǎn),歸結(jié)出她的來處。而就在那一晚,他證實(shí)了。
就在他留在堡里的最后一晚,她喝下“一日醉”醉昏的那一晚。她一直貼身佩掛的鏈子不小心翻露出來,再加上一封被她放在枕下未留意掀露出來的信函,她的身分立刻大白,她再也無所遁形……“紫騰玦”——溫家代代相傳,刻著溫家特殊圖騰標(biāo)記的“紫騰玦”,在十七年前落入了救了他一命的赫連姨手中,做為兩家結(jié)親的信物后,整整十七年未現(xiàn)蹤跡。如今,“紫騰玦”出現(xiàn)在一名十七、八歲而又恰巧姓段的少女身上,到此,傻瓜都可以確定她是誰了,更何況還有那封信……那封信,那封署名收件人為溫氏老夫人,也就是他娘親的信,寫信的正是段氏夫婦。里面略過問候與濃濃的思念不提,有關(guān)段家失去音信十?dāng)?shù)年間的遭遇與段小憐的事都清楚明白說了。于是,他不但真正確定段小憐是他自小訂下親事的未婚妻,更知道了一樁大秘密……亦天宮。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近在江湖上掀起陣陣?yán)藵,令他們有些頭痛的神秘組織,竟然與他們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段家,正是亦天宮的主人。
連他大哥溫真也嚇了一跳。
不過,所有疑團(tuán)幾乎解開了,唯獨(dú)一個重要的關(guān)鍵還卡在那里——段小憐殺他的動機(jī)。
溫玉頭痛,非常頭痛。
段小憐已經(jīng)站在他眼前,直射向他的視線宛如寒光冷劍。
“我不好。不過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很好……”她假意回笑他的問候。
面對迎面襲來的冷氣殺意恍若無睹,溫玉俊顏笑容未減。他動手倒了一杯茶。
“坐下吧!先喝口茶潤潤喉,你想做什么再說。”他的神態(tài)宛如暖和薰人的春風(fēng)。
段小憐就是痛恨他這副永遠(yuǎn)從容不迫,仿佛沒有任河事可以令他皺眉驚慌的模樣。
她眨了一下眼,稍微減去令她失去冷靜的怒火。
轉(zhuǎn)眸。她坐定在他面前。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還請我喝茶,你何不干脆把頭擱在桌上讓我砍?!
”她毫不掩飾她依然未變的企圖。
望進(jìn)她那雙亮如寒星的眸波,溫玉輕嘆。
“好像我們每次見面,話題都血腥得很。如果你能跟我討論我怎么樣才可以長命百歲,我想我一定會很開心……”
段小憐注視他柔和不起一絲躁動情緒的清澈黑潭。她的心乍地被輕扯了一下……她躁動了。但她硬是壓下這股莫名的躁動。
“我為什么要讓你開心?!”他開心,她就生氣!父□慰平桓鏊廊嘶剮枰□□鑷??
再不給他脫逃的機(jī)會,她突然朝他一揚(yáng)手——一陣無色無香、輕風(fēng)似的涼氣罩向溫玉的面龐,他只來得及擰一下眉峰,微微吸嗅進(jìn)一口寒涼之氣……段小憐緊緊凝視著中了毒的溫玉,一雙邪魅狠絕的黑眸稍瞬。而就在這極短暫的一剎那,一種恍若遲疑的軟弱情緒竄過她的心……原本與她對望交纏的瞳眸如星芒漸漸黯淡,接著他緩緩垂下眸,似乎他中的毒已開始影響了他……段小憐該喜。
眼看溫玉就要如她所愿地沒命,她應(yīng)該歡喜?伤购龅赜蟹N不想讓他這么快就死的強(qiáng)烈沖動。
。。。。。。。。。。。。。。。。。。。。。。屋內(nèi),靜默、緊繃、詭譎的氣氛在兩人對立的空間漫布流竄。
屋外,一直緊張看著兩人的阿鳥,雖然只看得到段小憐的背影,不過對于段小憐舉止幾乎了若指掌的阿鳥,看到她輕揚(yáng)指間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姐……”阿鳥立刻就要沖進(jìn)去。
阿鳥,卻一步也跨不進(jìn)屋子她撞上了一堵墻。
單九,巨塔似的身軀凜凜地?fù)踉陂T口。
她驚駭?shù)匮杆傧蚝髲楅_一步!澳恪氵擋在這里做什么?!你家公子就快沒命了……”一看清擋在身前是誰,阿鳥又跳上前就要撥開他。她都快急死了。
單九不動如山。
“他沒事,別進(jìn)去!彼恼Z氣也不動如山。
阿鳥直想將他敲昏!拔!我好心想救你家公子,你竟然不當(dāng)一回事……”
房外,阿鳥試圖要闖進(jìn)救人。
房內(nèi),卻起了一個驚人變化……溫玉,原本斂眉垂目的溫玉,在段小憐變幻莫定的眼眸注視下,竟緩緩吁出一口長長的氣息,接著又慢慢睜開了眼睛。
乍地,段小憐錯愕驚絕地掉進(jìn)了一雙如大海般生氣無窮的黑瞳里。
“我開心了。因?yàn)槲抑滥銓ξ抑辽龠有一點(diǎn)點(diǎn)心軟……”溫玉輕低的聲音里含笑,也含著一絲溫柔的嘆息。
段小憐倏地回過神。她雙目圓睜,幾乎不敢置信溫玉竟能毫發(fā)無傷。
“你……你明明中了我的毒,怎么可能……”
不!她不會弄錯!她也不會錯看他嗅入她施手的“無香”。而既然她沒失手,他也明明中了毒,那么如今她眼前的溫玉是鬼不成?
該死!她為什么會該死地松口氣?
段小憐又驚又恨,又像要掩蓋心中那抹不可解的狼狽—她突地出手如電地扣住了他的腕。
任她緊箍住手,溫玉凝向她兇煞神情的黑眸盛著笑意。
“我有一個秘密,你聽不聽?”
瞠著他一臉的閑適,段小憐只覺得刺眼?擅腿婚g,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念頭躍上她仍殘存著一絲理智的腦際。
“你該不是要說,你中了我的毒還沒事,是因?yàn)槟阋呀?jīng)百毒不侵?”她半是嘲諷半是暗凝神。
頷首,溫玉沒受制的另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把桌上燈燭挑亮。
“你猜中了。所以,你要我的命根本不必浪費(fèi)你的毒藥。你只要掐著我的脖子輕輕用力就行……”
這就是他的秘密——也是在堡中那次她的迷香會失效,剛才她施的毒會沒用的解答。
或許是因?yàn)樽陨硖厥獾捏w質(zhì),也或許是因?yàn)樽孕〕远嗔顺H穗y得的藥王圣品,造就了他一身的百毒不侵;遑論是迷香、迷藥之類,早被他的身體自動排拒在外。
溫玉不知多少次躲過了死神的魔爪就是這個原因。當(dāng)然,也包括段小憐這次。
段小憐既震驚又不可置信?墒撬嘈帕耍坏貌幌嘈。
“你尢什么要告訴我?!你該知道告訴我之后,你只有死路一條!彼嘁傻夭[起了眼。
這男人已經(jīng)三番兩次從她手中逃走,她不得不提防他又耍詐。
溫玉俊美的臉龐突然生出兩抹異樣紅暈,他輕輕攏眉,而在下一刻,咳聲再次猛然地溢出他的咽喉。他一手掩住嘴卻仍無法抑止這要命的劇咳……眼看他突如其來,簡直要把肺掏出來的劇咳,段小憐竟隱隱生發(fā)一股心肺跟著糾結(jié)的感覺……她突地放開溫玉的手,站起身。她一回以怪異的眼光凝視著乍被病痛折騰的溫玉,一面慢慢退開了一步。
就在這時,一抹巨大的影子忽地從外面閃進(jìn)來——是單九。
單九很快地問到溫玉的身邊,立刻伸掌貼住溫玉的后背,為他運(yùn)功企圖穩(wěn)住他躁動的肺脈。
阿鳥也趕在單九身后沖進(jìn)來,站在正靜靜看著眼前一切卻無絲毫舉動的段小憐身畔。
“小姐,玉公子他……”阿鳥以為溫玉是遭了段小憐的“毒手”。
段小憐不語,只沉凝著一雙如魅的眼緊盯著正逐漸恢復(fù)平靜的溫玉。
一會兒,溫玉終于不再發(fā)出喘咳,單九也收回掌。
溫玉睜開眼睛,視線焦距一下子就對準(zhǔn)了段小憐。
仿佛什么事也不曾發(fā)生過一樣,他對她漾開一抹云淡風(fēng)輕的淺笑。
“若我是你,要我嫁一個看來隨時會沒命的病鬼……恐怕我也會干脆……一刀解決了他的命省事……”
畢竟才剛與病魔經(jīng)歷一番搏斗,他的面色仍然蒼白,連聲音也難掩倦意。不過即使如此,他的話卻有足夠震撼人的力量。
段小憐敏銳地從他話語中聽出了另一層深意。她的呼吸頓窒了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溫玉卻跟她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戲。
“你先告訴我,非殺我不可的理由!
段小憐以毫不掩飾的探索目光審視著他。她的眼神又恢復(fù)了冷辣。
“你想知道?”
“當(dāng)然,被你不明不白地追殺了這么久。就算我真的非死不可,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睖赜駬u搖頭說。
他的視線輕瞥過段小憐身畔,看來一臉不安的阿鳥一眼。
“因?yàn)椤倍涡z一字一句地開口:“你死,我自由!”
微微斂眸,溫玉輕喃,自言自語似地。
“原來……你只是想要自由……那么,你要?dú)⒌闹皇巧矸侄皇侨肆恕?br />
驀地,溫玉重把清朗的眸光看向段小憐。
“其實(shí),若不是因?yàn)槲覀儸F(xiàn)在這樣一層關(guān)系,我們也有機(jī)會當(dāng)朋友的,是不是,”
段小憐挑眉。
“看來,你好像真的知道一些事……”
“關(guān)于你的身分……”溫玉輕彈了彈指。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知道了,她竟反而釋然。也好,讓他死得明白些。
她只是懷疑他是如何知道的?她不記得泄露過自己的身分,或者她是哪里疏忽了而不自知?
阿鳥也從兩人晦昧不明的談話中聽出了一個重大結(jié)論。
“姑爺!原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小姐是你的——”阿鳥突地指住溫玉脫口而出。
“未婚妻!睖赜襁m時地接口。
阿鳥那聲“姑爺”顯然惹來了段小憐的白眼,卻奇異地令他的心掠過一絲騷動。
“你先別管我是什么時候知道你的身分,又是怎么知道的,F(xiàn)在我們先來解決你不想要我這個未婚夫的問題!彼囊暰沒離開過段小憐。
“很好!那么你是決定自動奉上自己的項(xiàng)上腦袋了!
在她想來,唯一可行又干脆的只有這個辦法。
嚇!他哪里看起來像是個置死生于度外的高人了?
溫玉忍住了心中的嘆氣。
“一個姑娘家,老是動不動就要人家的腦袋不太好吧?”
“我就是喜歡要人腦袋,不行么?”她邪睨他。
他還是嘆氣了。
“行!不過只要是別要我的腦袋都行。難道你不曾想過其它可以不要我腦袋的辦法?”
“沒有!”她回答地干脆。
“要不要再跟我打個賭?”溫玉突然微笑了起來。
“又想賭我殺不了你?”
依據(jù)前幾次的經(jīng)驗(yàn),她卻忍不住暗暗開始警戒。
她早自動把他歸為另一類狐類。
溫玉,自然沒錯過這簡直天不怕、地不怕的毒辣小姑娘竟因他的話,眼中生起的警覺……唉!他該高興或是苦笑?
“以一個月為期……”他晃出了一根食指,外帶一個迷人的笑!拔蚁胭的是——在這一個月之內(nèi),除了你,還有人可以要我的命!
緊盯著溫玉,沒放過他臉上那抹無害的笑,段小憐腦中的思緒轉(zhuǎn)得飛快。
突然,她的雙眉斜挑。
“你是說,除了我,還有人要?dú)⒛?”這消息,令她莫名感到……驚悸。
怎么?這病癆子早死早超生,而且不用她動手就有人代勞,送他去見閻王不是很好么?她究竟在不高興個什么勁兒?
“誰知道?”溫玉渾不在意地一瞬!吧涝緹o常,雖然我也很希望自己可以長命百歲,不過或許在下一刻我已成了刀下亡魂,也或許明日我懶得呼息了便提早去陪閻王老爺下棋……”他炯燦的眼睛仿佛可以凝進(jìn)她的靈魂深處,連他的笑容也是!八,我只要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這場賭我輸了,一個月后我還活著,我就任憑你處置,如何?”
他這賭注簡直就跟將自己的命完全奉送到她手中沒兩樣,兩者的差別只不過在于——他現(xiàn)在就沒命或是一個月后。
這男人又在玩啥把戲?
段小憐滿腦子不信他,不過另一番興致卻在此時突然冒上來……她倒想看看,除了她,還有什么人會跟她搶溫玉的腦袋?哼!溫玉的腦袋她是要定了!
段小憐一揚(yáng)首,對他投射一道悍然篤定的眼波。
“行,我就給你一個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