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華飯店”五樓宴會廳正如火如荼的準(zhǔn)備明天的服裝秀。
兩百坪的樓層,忙碌的工作人員趕著布置會場,舞臺上,三十多名模特兒正練著臺步,人來人往穿梭不停,天花板架上燈光,并在四面八方裝上音響喇叭。
這是每年服裝界的一大盛事,不單吸引同行的羨慕,連報界都期待能獲得專題報,的機會,因為只有“霽天企業(yè)”有那么大的能耐,接連三年爭取到米蘭、倫敦、巴黎、東京知名設(shè)計師的臺灣代理權(quán),別人必須花費五、六年,而“霽天企業(yè)”一出馬,便手到擒來。不只因為它名聲大,最主要是它在國際間擁有相當(dāng)大的勢力,服裝界不過是其中之一,但“霽天企業(yè)”每每花下大筆資金作宣傳,再加上臺灣強大的消費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外國設(shè)計師皆愿意與它合作。
會場上清潔工忙著打蠟、清掃,飯店更派了人來協(xié)助,擺上一排排的椅子,列出貴賓席,在吵鬧的現(xiàn)場,說話也得高八度。
只聽見一名剛退伍的年輕男孩子在大吼,他已經(jīng)煩得焦頭爛額,快去撞壁自殺了。
完了!完了!他非被他的頂頭上司挫骨揚灰不可,搔著已經(jīng)一團(tuán)亂的頭發(fā),瞪著眼前的小妹罵道:“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這么嚴(yán)重的事為什么不早說?”
那小妹也慌得跳腳了,“我……我也是剛接到電話才……知道,怎么辦?”
“我知道怎么辦就好了。這下我死定了,待會兒總監(jiān)來,我就可以卷鋪蓋走路了。你有沒有問別家看看?說不定還有希望。”
他抱著一線生機,可惜小妹一句話將他打入谷底。
“我能問的都問過了,每家都說太趕沒辦法……我再去試試別家好了。”
她不敢面對他的怒氣,找了借口逃了。
小正懊惱的踢著椅子,明天就是服裝秀的日子,偏偏出了個紕漏,誰都知道他這頂頭上司有個習(xí)慣,在他的發(fā)表會上一定要有滿室的蓮花,從沒見過那么愛花的男人,尤其是蓮花,若他知道少了花,準(zhǔn)會大發(fā)雷霆。
花店突然來電說訂的蓮花臨時出狀況,這也不能怪他,他也沒料到會出這種事,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工作,他可不想就這么完了。
唉!都是蓮花惹的禍,為什么不是普通的花呢?
快三點了,總監(jiān)等一下會來察看進(jìn)度,還是老實說好了,看在他平時努力的份上,或許總監(jiān)會從寬量刑。
門口來了不少媒體記者,正等著黑崎俊的到來。
黑崎俊是“霽天企業(yè)”總裁的得力助手,從他尚在讀書時,他對“美”的眼光,以及他講究完美的態(tài)度,便深得范紹天的信賴,他獨到的眼光及見解更超越其它人;一等他從英國修完企管學(xué)位回來,即刻成立代理時裝進(jìn)口的部門,由他擔(dān)任總監(jiān),洽談業(yè)務(wù),帶領(lǐng)臺灣的時裝進(jìn)入另一個世紀(jì),讓所有的消費者更認(rèn)識世界名品。
媒體記者不僅對“霽天企業(yè)”好奇,對黑崎俊本人更有莫大的興趣,畢竟他有個在日本赫赫有名的繼父,他是商場上的重量級人物,而母親卻是中國人,是什么姻緣撮合這段中日婚姻更是大家感興趣的。
小正走向打電話的小妹,口氣不佳的問道:“有沒有找到?再找不到我真的完了……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喂!”
小妹根本沒空聽他說話,猛朝電話道謝,“我知道,謝謝……等等,我抄一下地址,嗯,嗯、基隆,嗯,是、是,我抄好了,真的太感謝你,再見!”
一掛上電話,她轉(zhuǎn)身,“啊!你站在我后面想嚇?biāo)廊税!”她直拍著胸脯罵道。
小正盯著她手中的紙條問:“是不是有消息了?你快說,我快急死了!”
小妹揚揚那張紙條,得意的道:“你要請我吃頓飯才行,不然不告訴你!
“好──你要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快給我!彼麚屵^紙條,看了上面的地址叫道:“怎么沒有電話?你在跟我開什么玩笑?那家店的電話呢?”
“不好意思,那家店沒裝電話,它一向只接受熟客訂貨,而且要親自上門,所以你只好跑一趟基隆了!彼覟(zāi)樂禍的說道。
小正簡直快瘋了,忍不住破口大罵,“哪有做生意不裝電話的?我哪有空去基隆,喂!你能不能……”
“不能,那已經(jīng)不關(guān)我的事了,我?guī)湍阏业交ǖ,其它的與我無關(guān)!彼龜[了擺手,去忙別的工作,留下他在身后直瞪眼。
事情演變到現(xiàn)在,也只好如此了。他才這么想,門口傳來騷動,一定是黑崎俊來了。
記者們讓出一條通道,中間走出兩個男人,小正一望,他另外一位偶像也來了,他們是知己好友,兩人站在一塊,真把所有的男人比下去了。
走在左側(cè)的黑崎俊與往常相同,亞曼尼的原麻休閑西裝,隨性梳理的短發(fā),滿臉的書卷氣,粗眉朗目,挺直的鼻梁,微揚的薄唇,器宇軒昂,若換作在古代,必是個滿腹經(jīng)綸的書生。
而在他身邊的男人同樣在笑,卻能讓人渾身發(fā)熱,他在模特兒界人人叫他“冷星”。冷星之所以紅透半邊天,是他的魅力無人可擋,立體的五官,灰墨色的雙眸,奔飛的黑發(fā),可放出數(shù)百萬千瓦的電眼,輕佻的笑容,性感的身材,女人見了暈頭轉(zhuǎn)向,男人見了捶胸頓足。
兩人是在英國的杜交界認(rèn)識,從此結(jié)成好友,如此不同的兩種性格,卻是無話不談的至交。他們一出現(xiàn),立刻讓媒體記者喜出望外,能同時訪問兩人,的確是機會難得。
“聽說冷星也要參加這次的服裝秀?”一名記者開頭問道,其它人也紛紛跟進(jìn)。
“能不能請黑先生談?wù)勥@次能簽下‘MOON’的代理權(quán),經(jīng)過情形是如何?”
“‘霽天企業(yè)’下一步的目標(biāo)是誰?”
黑崎俊向好友使個眼色,示意他先說。
冷星勾魂般的一笑,“黑崎俊跟我是好友,朋友有難,當(dāng)然要拔刀相助,對不對?”他搭著他的肩說道。
“是誰有難了?你可別打壞我的招牌。”.說罷,黑崎俊玩笑似的捶他一拳。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黑崎俊正色道:“明天正好是‘霽天企業(yè)’五十周年慶,因此,明天的服裝發(fā)表會更加深具意義,到場的來賓包括財、政、經(jīng)及娛樂界,現(xiàn)場會有安全人員監(jiān)督,各位在采訪上可能會有些阻礙……”
記者們一聽便開始抗議。
“這是必要的措施,還請大家見諒,謝謝!彼言撜f的說完,便和冷星往里走。
飯店的警衛(wèi)盡職的一一將所有記者請出門外。
“KEVEN,應(yīng)付記者可別不耐煩,有時候還得靠他們幫忙才行。”冷星打趣的道。
黑崎俊投給他一個特大的白眼,悻悻然的道:“那我雇用你來幫我應(yīng)付他們好了,誰像你那么善于面對鏡頭,我才懶得出這種風(fēng)頭!
“喂!你這是在諷刺我的職業(yè)喔!像我這型的男人不讓多一點人仰慕,實在太浪費了,有人就是天生吃這行飯,你嫉妒嗎?”說穿了,他是臉皮厚,既不偷,又不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是。∥壹刀仕懒,明天就看你如何征服來賓的心。”
他朝整個會場望過去,大致整理得差不多了……不對!黑崎俊感到有某個地方不對,是什么呢?眼睛往小正站的位置掃過,見他心虛的垂下頭……
蓮花呢?他訂的蓮花為什么還沒擺上去?他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
“小正!”他的咆哮響徹整個會場。
這下真的死定了,小正拖著腳步走向他,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黑先生,我……已經(jīng)找到另一家花店,我馬上就去訂!
黑崎俊怒瞪著他,但沒有發(fā)作,他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罵人的人。
“怎么回事?‘丹薇’沒辦法如期交貨嗎?”他口氣嚴(yán)峻的問。
小正點頭,不敢有所隱瞞的道:“‘丹薇’說南部太晚出車,延誤了時間,恐怕要晚上才會到,再整理以后,要到明天中午了!
冷星在一旁道:“你就先用別種花代替,不必非用蓮花不可。”他明白他是“愛蓮成癡”的男人。
“不行,我非要用蓮花不可。小正,那另外一家花店有沒有先打電話去訂?”他決意要用蓮花,那是他的最愛。
小正吞吞吐吐的道:“那……家店必須親自去訂,它沒裝電話!
“什么?”他第一次聽說有人做生意居然不裝電話,試問生意如何做?黑崎俊一個頭兩個大,怎么偏偏在這節(jié)骨眼發(fā)生這種事?“地址呢?不要跟我說在南部!
“店在基隆的暖暖,一家叫‘愛蓮傳說’的花店!毙≌罩垪l念。
冷星首先笑出來,大笑道:“KEVEN,你找到你的同好了,‘愛蓮傳說’這名字取的真好,不是嗎?”他不放過調(diào)侃他的機會,太剌剌的笑著。
“少諷刺我了,地址給我,我現(xiàn)在就開車過去。”他心里十分好奇,這家店會取這種名字的是否代表也對蓮花情有獨鐘?
“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冷星問道。
黑崎俊搖著頭,走向門口,丟下一句話,“幫我看看現(xiàn)場哪里沒弄好,晚上我們再聊,拜拜!”
冷星錯愕的瞪大眼睛,他居然就這么拋下他,真不夠意思。
他隨即開著三菱跑車上了高速公路,往基隆的方向駛?cè)ァ?br />
黑崎俊突然有股沖動,想趕快見到花店的主人。自小,他便愛上了蓮花,他說不出那種感覺,雖然曾經(jīng)被人取笑過,但仍無法改變他的喜好,仿佛在蓮花身上,他找到了他的愛。這話聽來荒謬,他也交過不少女友,但總無法勾起像他在蓮花身上找到的狂戀,三十年來,他尋覓的就是那種感覺。
車子下了交流道,路牌寫著“暖暖”兩個字。
再往前不遠(yuǎn),他總算看到一塊不甚明顯的招牌──“愛蓮傳說”。
附近住家不多,花店的門也不大,黑崎俊停好車,站在門口打量一會兒,那是間平常到處可見的店面,沒有特別的裝潢,十坪不到的屋子擺著好幾臺冰櫥,里頭全是蓮花,深深淺淺的粉紅色,更有白色花瓣蓮花,就像剛插上去一般,有的含苞,有的盛開,他懷著敬畏之心踏進(jìn)門。
“歡迎光臨!”里面的一位小姐從桌后出來招呼。“先生要訂花嗎?”
黑崎俊只見到她一個人,于是問道:“小姐是這店的老板嗎?”
那女孩戴副眼鏡,看起來像個學(xué)生,可能是來工讀的夜校生。
她笑了笑道:“不是,先生是來找老板,還是要訂花?”
“先訂花吧!”他還沒說完,女學(xué)生打斷他的話。
“我們只接受熟客訂的花,先生恐怕不是吧!”
這又是另一項讓他吃驚的事,客人都上門了,還有趕客人走的事,這家店也太跩了吧!他就不信有有錢不賺的店。
“為什么?難道貴店還分客人嗎?小姐,我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明天我有很重要的場合需要用到蓮花,今天非買到不可,不然讓我見你們老板!焙谄榭】跉庖呀(jīng)急了,如果沒訂到花,他是不會走的。
女學(xué)生瞧瞧他,“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跟我老板說吧!她在屋后的溫室里,從這門出去就是了!彼砗蟮男¢T一指,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黑崎俊被她惡劣的服務(wù)態(tài)度搞火,要不是事情迫在眉睫,他絕不會容忍有人這么對他,實在太過份了。
二話不說,他打開那扇門,果然,屋后是一間溫室。
再打開溫室的玻璃門,竟是一座蓮花池,池底種植無數(shù)朵蓮花,還有可供食用的蓮藕,滿室的蓮花香讓他難以自己。
他蹲在池畔細(xì)細(xì)觀賞,心情也轉(zhuǎn)好。
“你喜歡蓮花?”溫室的另一頭響起說話聲。
他本能的循聲揚起頭,原以為自己眼花了,久久說不出話來。心中還在想,一定是他在作夢,不然夢里的人物怎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
雪蓮低頭看看自己,她一向這么穿,若真要穿現(xiàn)代的衣服,還真是不習(xí)慣。怎么他話也不說,直盯著自己瞧,自己哪里不對嗎?
本來她在凡間修煉已快一千年了,眼看可以回天庭,沒想到天庭派人來說,她這恩人有劫難,命她來保護(hù)他,因他前幾世都是孝子,天庭特別關(guān)照他,所以,她只好略施法術(shù)開了這間“愛蓮傳說”。
黑崎俊看她看得呆了,眾里尋她千百度,原來他要找的女人竟躲在這里!
她穿著一身類似古時候女子所穿的白衣,前襟左右相迭,在腰際系住,裙長至腳踝,一雙白色包鞋,整頓青絲用一支黃金打造的蓮花發(fā)簪盤上,白凈的瓜子臉上,兩彎黛眉,翦水雙瞳,檀口櫻唇,綽約多姿。
“是小桃叫你進(jìn)來的嗎?你要訂花嗎?”雪蓮再度開口問道。
他收回思緒,雙眼仍離不開她!拔沂且喕,但前面那位小姐卻不賣給我,我只好來問你了!
雪蓮已猜到八成又是小桃,她就是愛捉弄人。
她整理著剛摘下的蓮花,將它整捆抱起來,再放到桶子里浸水,“我開這間店原本就是要賣給愛花的人,既然你也愛花,我沒有不賣的道理,剛才小桃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介意!
“還沒請教小姐芳名?”他迫切的想認(rèn)識她,從西裝內(nèi)掏出一張名片,“敝姓黑,這是我的名片。”
雪蓮瞧一眼上頭的頭銜,“霽天企業(yè)”名品部執(zhí)行總監(jiān),這官應(yīng)該滿大的,用得著需要她來保護(hù)他嗎?
她伸出手道:“白雪蓮,很抱歉我沒有名片!
黑崎俊握著她的手,下意識的緊握一下,深恐她忽然消失,那柔軟的觸感,猶如蓮花的花瓣般細(xì)致。白雪蓮,人如其名,她整個人就像一朵蓮花,值得人小心呵護(hù)。
“雪蓮,這名字很適合你,大概很多人這樣贊美過你吧?介意我這樣叫你嗎?”若換作別人,他會先跟對方吃過幾次飯,有興趣再決定是否要追求,對她,他卻發(fā)覺自己失去了耐性,恨不能直接將她娶回家,她是唯一讓他興起結(jié)婚念頭的女人。
雪蓮迷惑的縮回手,他跟她印象中的恩人不同,他的眼光讓她覺得怪怪的,從他身上,她感受到一股熱流正襲向她,沒想到自己空有近千年的道行,連個人類的心都看不透,八成是待在人間太久了。
她謙虛的微笑,“當(dāng)然不介意,每個女人都希望得到贊美,我也不例外,黑先生很擅長贊美女人。”她早在他來之前對他作了番調(diào)查,黑崎俊在社交圈中,以他風(fēng)度翩翩的外型,溫柔似水的個性,很多女人莫不急著想套牢他,可惜至今尚無人成功。
黑崎俊雙肩一挑,以為她聽過他從前的韻事!澳悴辉撓嘈艌蠹垺㈦s志上的東西,雪蓮,我希望你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崎俊兩個字并不難叫,或者你愿意叫我俊也可以。”他的語調(diào)愈來愈低,有點像情人間的低語,那眼睛深邃如海,由淺漸深。
她居然被他望得心蕩神馳,恩人何時學(xué)會了妖術(shù)?慘了!她怎么犯了仙界的大忌?她絕不能對人類動心。
掙脫他的眼神,雪蓮故意忽視發(fā)燙的臉頰,若無其事的道:“你不是要訂花嗎?我們到外面去吧!”她驚慌得想擺脫兩人之間那股奇怪的吸引力,再好好想一想哪里出錯了。
“等等!”他出其不意的捉住她的手腕,雪蓮一抬頭正好望進(jìn)他灼人的眸光中,“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雪蓮,叫我的名字。”
他在蠱惑她的意識,從她朦朧的美眸中明白她同樣感受到那吸引力,那么,他不容她逃避。
雪蓮驚喘,抽回自己的手,怨懟的抗議!澳阍趶娙怂y,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的要求不覺得太過份嗎?”她快認(rèn)不出自己的聲音了,為什么變得那么委曲求全?難道她還怕個人類不成。
“我卻覺得認(rèn)識你很久了。你在怕什么?只是個名字而已,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想好好愛你,他在心中對自己說,偏巧這句話卻被她接收到。
“不行!”她沖口而出,被他內(nèi)心的想法嚇?biāo)懒恕?br />
“什么不行?不行叫我的名字,還是不相信我不會傷害你?”她究竟在抗拒什么?難道她已經(jīng)有對象了?不,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絕不讓給別人!案嬖V我,是不是有人在追你?是什么樣的男人?”
雪蓮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沒人追我。∧銥槭裁磿@么要問?”她才不可能隨便被人追,通常在對方追她之前,她早就先讓對方打消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