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失去兩人蹤影的澤渡幽并不禁低咒。抬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他幾乎想宰了個人以泄憤,然后自我了斷就不再回澤渡家。
早知道之前就應該先逮了他們再說。
回去無法對爺爺交差,可想見爺爺的臉色會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萬一那老頭氣到有個三長兩短,他頭頂又要被冠上好大一項大不孝的罪名。
該死的涼!
就非將他逼到走投無路,人人撻伐的地步不可嗎?
「澤渡先生……」幾個屬下來到澤渡幽并面前,恭敬的聲音里難掩自責。追丟了天之圣子,他們也倍感無能、丟臉,無顏面對酷臉冷凝的主子。
六點了。
手機響起,澤渡幽并的臉色更加沉黑,暗咒催魂符又來了。冷冷掃了靜寂的屬下們一眼,在接手機之前,他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去找!直到把人找出來為止!
入夜十二點整「該分手了!
「是呀,該分手了……」可是令人難舍。
離家不遠處,走在前頭的永井惠驀地回身,直視凱文那對有些憂郁起來的綠眸。一整天下來,兩人除了上廁所之外都黏在一起,培養出他們最初未曾想過會有的情愫。他們的相處超乎想像中的愉快,想到要結束這一切不免令人傷懷留戀。
說好,午夜時間一到,就一拍兩散、各走各路。
做起來,卻不像說的那般瀟灑容易。
不知她想法如何,他卻是難以割舍,更難將再見說出口啊!本以為有足夠的時間向她提出心中的念頭,誰知時光匆匆而過,他始終找不到脫口的機會。
他不想「分手」,那她呢?
「瞧你不舍的樣子,該不會愛上我了吧?」前面就是永井家了,她本來想和他就此分手?匆娝q豫的臉色,閃爍著眼神的她忍不住取笑他一番。
愣了一下,彷佛被說中不為人知的心事,他微微紅了俊臉。
她怎能說得毫無忌諱,如此漫不經心?
「怎么?」嘿,他干嘛那么心虛的表情?永井惠暗自思忖,倏地露出賊賊的眼光。
「該不會——我神通廣大,一次就猜中了吧?」當是別人的事,與自個兒無關般,她說得好開心。
「我……」他的臉更紅了。
還好隱在夜色里,她應該看不清楚他漲紅的表情吧!
她是存心逗他,還是拿著他當好玩?相處了一整天,對她思考邏輯的方向,他還是拿捏不準,總覺得她像云霧一般捉摸不住,腦中的思索方向時而簡單、時而復雜,令人好奇又難以深窺其心哪!
「說好的,記得嗎?」不再使壞心眼,她淡淡地提醒。
「記得,可是……」可是他不甘愿、也不想放她走;遵守約定,他們就沒有了未來,他將永遠不能知道,有她的日子該是如何過。
「該舍就要舍,別留太多依戀了!贡緛砭驮撨@樣,她對著他、也對自己說。骨子里叛逆的血里,藏著順從認命的天性,她知道自己無法狠下心來辜負爺爺的期待。
縱使被爺爺賣出的,是她的終身大事。
「你當真甘心為你爺爺的賭債而允人婚事嗎?」凱文沒有先提出為她解決債務的決定,綠綠的眸光卻變得好深沉。相識不算深,他卻有足夠的把握,認為她不是個凡事逆來順受的小女人;她應該是那種勇于為幸福爭取的女人才對呀!
停頓許久,她的眼神流轉了幾圈,僅是言輕意重地道:「不甘心又如何?很多事明明不合理,卻不是我可以為自己作決定的!箍梢缘脑挘l甘愿嫁給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用自己的后半生賭個好簽呢?只有成長在封建家庭的人,才能體會活在那種環境里的悲哀。
「如果……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呢?」
「你不懂!箵u了搖頭,她能感受到他話里的急切和關心,卻也只能告訴他:「有些事我們得說它叫宿命,早已改不了。」不能否認地,她有面對宿命進而挑戰的習慣;蛟S,是骨子里的執拗性子作祟,所以她不愿意向命運低頭。只是她和別人用的方法,可能有點不同罷了。
有句話說得好,每一次的危機都是轉機。
爺爺要她嫁——好,她嫁。
全部的人,都當她是個乖乖女,她偏要嫁了再來作亂。
「改不了也得改!」乍聽她的話,他突然有點激動地猛搖著她的肩膀。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但他很肯定,不愿意她去嫁給別人,從此遠離他的生活。
心中能確定的答案是,他渴望著能擁有她的心和一切。
因為毫無心理準備,身體反射性地一震,永井惠被嚇了一小跳。
想要嚇死她啊?這死家伙……
「對不起……」發現她受驚的模樣,凱文收歛了沖動的舉止,略顯擔心地道歉。他當然不是存心要嚇她,只是為她的話而氣惱。
「沒關系啦!什么交情了,我怎么會為這小事和你生氣!拱矒岷米詡兒被他嚇快的心跳,她才笑靨如花地道:「就算『分手』了,以后沒有機會再相見,好歹我們也是交往過的戀人,往日情分也還有幾分在!」
「我不能再見到你了嗎?」她那副從此分道揚鑣的口吻,讓凱文掙扎的心不好受。真的結束了嗎?她竟能如此認命……對他也毫不留戀?
老天無眼哪!他的生命之光,竟只曇花一現便將驟閃而逝。
「如果有緣,說不定哪日會在街頭重逢;但愿你那時還記得我,現在何必這么依依不舍的樣子呢?你也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箤τ谒木鞈伲嗌偈怯兴杏X,卻依舊狠心割舍。
「我知道,你有地方可以回去、也必須回去,別再逃避了。」凱文受到莫大的沖擊,心底的決心卻未曾動搖、反更堅定。
她很特別啊……特別得讓他百般不舍,恐于失去了她。一旦和她錯身而過,今生是否能再找到如她知心聰敏、讓他輕松敞開心防的女子?他怎么也無法確定。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放她走!
「我可以替你解決你爺爺的債務,如果你對我也有感覺……」頃刻間,他已做了絕不更改的決定,對她無比認真地道:「后天,在我們初識的地方等我!官上了彼此的感覺該是相同的頻率,他不要她當個宿命的女子。給他一天時間,他會回去面對現實再也不躲,解決掉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只要給他一天的時間就好……
早知道會走到這地步、演變成此刻的局面,她不該惡性不改地逗著他玩的。從來沒想過要收拾殘局,殘局教她從何收拾起?根本就不是賭債的問題呀!
望著他清朗如玉的俊顏,永井惠很輕地嘆了口氣。
解釋不了,干脆省下力氣別解釋了。
回應他一抹又甜又柔的微笑,永井惠如白蔥般纖細的十指,捧上了凱文錯愕的臉,輕輕將紅唇印上他的,含著心意索取了深深一吻,才又眷戀不已地放開。
「再見了!拱阉纳碜有硪晦D,永井惠從背后將他往前一推。
低下眼,她不敢看,怕一看就會舍不得。酸甜苦澀,懂了愛情該有的滋味,她不打算戀棧;短促的時光里,她嘗遍了愛情的甜美,真的已經夠了。
沒有人會懂,這是她結束一段感情的儀式。
縱使是段曇花一現的戀情。
告別的時候到了。
當凱文再回頭,寂靜沉黑的街道已空無一人,她的芳蹤倩影杳杳,彷佛消失在地平線的那一端,再也尋不著任何曾經駐留的痕跡。
夜涼如水,闃靜的景物迎合著夜蟲低吟,蕩漾著蕭索的陰涼味,格外地引人詭譎顫寒。
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