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鐵塔塔頂,有點涼意了。
「小甜心,還記得嗎?」沒有和她爭辯的打算,凱文一派溫和地望著她,帶著輕松的調調提醒:「我們是戀人,不是敵人!褂袀可愛的小女人,顯然忘了彼此現在的「戀人身分」.再不提醒她,他馬上就要被判十惡不赦的罪名了。
抬臉瞄了他的笑眸一眼,咬著下唇,永井惠露出了懺悔的表情。
「對不起啦!太多男人行欣賞之名、貪好色之實,我才會對這字眼有點敏感……」嘖,差點忘了,他是她的「男朋友」.男人不可以在外面好色,但如果他不對自己的女人好色,那就是真的不尊重了。適時的親昵動作和贊美,本來就是戀人們表達愛意的方式。
談戀愛還真是有點辛苦……
她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教他突然不由得心弦震動。忍不住地,他低下頭就這么覆上了她玉琢般粉嫩美麗的唇瓣。
永井惠有剎那間的錯愕,為那溫熱的唇。
本來想一把推開他,順便瞪他幾眼以表抗議;偏她又想到——他們正在談戀愛,接吻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舉動。撇開多余的顧忌和想法,她倒是還滿喜歡他那微甜且溫柔的探索,并無排斥的惡心感,也就無視旁人的眼光、任他貪戀著唇瓣。
不問主人同意與否,初戀般青澀的悸動,在她內心深處發了小小的芽。
「甜嗎?」當他收起吻,她笑笑地問。
「什么意思?」望著她燦爛的星眸,凱文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話。
教他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因為他莽撞的舉止而生氣,不但任他吻了許久,此刻竟還能對他微笑以待。他本以為對她唐突一吻,她極有可能回賞他一巴掌。
沒有,什么也沒有——她冷靜得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不懂?」微微挑眉,她好整以暇再道:「人家都說女孩子的唇,吻起來就像沾了蜜的甜果,應該是甜得讓人流連忘返、眷戀不已的,不是嗎?」他不否認,吻她的感覺很甜,但是——「你不生氣嗎?」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弄不清楚情況的凱文還是懷疑。
「為何要呢?」她想不出該生氣的理由。為了他在那宿命的婚姻之前,給了她一次值得回憶的吻;還是讓她終于肯甘心無悔,獻出她寶貴的初吻?以他的條件來說,或許她不該說是吃了虧,反而是小小占了便宜。
若非顧忌他的感受,怕當場把他嚇跑了,說不定她就直接拉著他往Hotel跑了。既然已豁出去,她不介意干脆一場戀愛嘗到底。
誰管他那么多呀!
一場受迫的婚姻,澤渡家又有什么權利要求她以完璧之身出嫁。
突然間,凱文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生氣,只因為吻她的人是她的「男朋友」……不只他投入,她也認真當他是她的戀人,自然不會排斥他的吻,遑論去對他生氣、惱怒。
游戲規則里——他們該是兩情相悅的,是不?
「懂了就好,男朋友!挂娝腥淮笪虻纳袂椋p笑。
有一瞬間,凱文的心漏跳了一拍,失神于她如夢似幻的笑顏里。怔忡后,他突然有感而嘆:「說真的,你很愛笑!顾麖奈匆娺^像她這樣,凡事都笑笑面對的女人,好像什么事都不覺得太嚴重,不去在乎也不放在心上。得為好賭的爺爺賠上終生,她認命似地在婚前來個小小反叛,只求那曇花一現的自由戀愛,美麗的絕色臉龐更未染上輕愁。
沒有可喜的未來,她依舊展著向陽的笑臉,憂郁彷佛不過眨眼即逝。
臉在笑,很美的笑容,他卻感受不到她的心在笑。
多像虛偽的那個自己……
除了在幽并面前,人前,他幾乎已經不懂得該如何去揚起嘴角;然而,就算是在幽并面前,他臉上的笑容,也像她的笑給他的感覺,帶了不為人知的苦澀。
只有同類人能明白,那是帶有嘲諷、蔑視世間人事物的笑容。
他彷佛從她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略微一頓,永井惠不笑了,神色變得異常沉靜。
在他以為她不開口時,她的眼神飄向云端,輕抿的唇突然迸出話來:「如果不笑,我總覺得自己的靈魂會被憂郁吞沒!箾]有開玩笑的意思,她難得講起真心話。
誰會相信,像她這樣的人會有恐自己得了憂郁癥的時候?
不藉由「欺負人」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無法控制自己跌入憂郁的世界。
自小在嚴謹的教育和禮教之下,心靈被壓抑過甚、要求過高;她有太多累積的壓力無法排解,郁悶在心頭而教她產生窒息感。在因為認識朱利葉,進而和其他四個人成為朋友之前,她甚至覺得自己只是個會笑的無生命體。
想起死黨們,心頭一陣溫暖,永井惠的眸底才多了抹真誠的笑意。
凝視著她寧靜的側臉,凱文比誰都能明了她話中的涵義。
是想起了誰,能讓她漾起這般柔情的眼神?發現她眼底的笑意,肯定思緒飄遠的她是想起了誰,凱文的心頭不自覺地升起躁悶之氣。
原來在想起某個人時,她還是可以有這般溫柔似水的真誠表情。
她……是在想誰呢?
傍晚五點之后接下澤渡老爺子的命令,經過一整天在東京區密集搜索,以勢在必得的決心派出所有搜索線,澤渡幽并確實掌握了那兩人的行蹤。讓他沒有立即采取「逮人行動」、先向澤渡老爺子交差的主要原因,自然是因為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兩個人竟然會走在一起!
為了搞清楚目前的狀況,他忍著內心的悶氣跟隨兩人腳步,不著痕跡地從上野公園跟到東京鐵塔,看見他們倆始終親親熱熱地挽著手,像對恩愛的戀人引人刺目不說,更不避諱他人眼光的在鐵塔上演出熱吻戲碼,他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不懂他們搞什么鬼,澤渡幽并卻一點也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們既然兩情相悅,為何該死的害他不得安寧?
下了東京鐵塔,他這如鬼魅隨形的影子,也該是現形的時候了。再不把他們兩個帶回去交差,他就完成不了爺爺早上發火的命令。
當凱文看見不遠處的身影,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幽并……怎么會在這里糟了!難道是爺爺要幽并來逮他回去的?感覺到掌心里那雙小手傳來的溫熱,他不自覺地加深揪緊了五指的力道,心里迸出了深切的吶喊。
不!他不要回去——至少在今天結束前不要!一旦被幽并逮回去,他勢必將違背對她的承諾,提早結束了他們這場戀人的關系,也結束了一場美好甜蜜的夢。
今天是屬于他們倆的,他和她的戀愛時光還沒結束——就算是場幻夢,也不該那么早就結束!
發覺他突然將她的手握緊,永井惠感到手痛得不舒服而仰起頭,卻迎上了他有些發青的臉色,不禁奇怪地問:「怎么了?你的臉色不太好看耶!」
「快……」看見熟悉的人正朝幽并身邊聚集,他低喃了聲。
「Kevin……出了什么事嗎?」她的疑惑好深。
「快跑!」不由分說,凱文大叫了聲,快速拉起她的手。
「等等——Kevin!我——等等啊——」感到莫名其妙,正想隨他的眼神望去,誰知凱文卻當場拉起她的手就跑,害她嗆了一口氣,也讓她根本沒機會去看怎么回事。
呃……他該不會是……通緝要犯吧?
那么,他是看到要逮捕他、還是認識他的警察了?就算是這樣,她可是無罪的呀!他干嘛拉著她跑呢?嘖,存心拖她下水嘛!
難不成他們,今天注定了要當同命鴛鴦啊……
隱進巷子里,凱文還不住地觀察有沒有被追上。
「你……你該不會……不會是逃……逃獄犯吧……哈哈……」好久沒有這樣跑過,永井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以為自己會心臟麻痹.可莫名地,她感到心情暢快,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發現她是真的開心,笑容沒有半點添上的虛假,望著她因跑步而紅潤的臉龐,凱文不禁怪異地問:「如果我是逃獄犯,有那么好笑嗎?」照常理說,她應該感到害怕驚恐才對!果然不能照常理去猜她的思考邏輯。
「呵呵……」還在喘著氣,她搖搖頭道:「不是啦!我只是沒想到你可能會是逃犯……更沒想到……和你在一起會那么……刺激好玩……」老實說,從他身上那套超質感的休閑服來看,他絕不可能是逃獄犯,說是逃家的富公子還有可能。
不了解他想逃的理由,可是她多少佩服他的勇氣。對于那樁婚事,她若有逃家反對的勇氣就好了。等今晚過了十二點,她就得回去面對現實。
再不到七個小時,仙度瑞拉身上的魔法就會消失。
魔法結束之后,她的王子卻不可能捧著玻璃鞋尋來;就算尋著了,現實中的仙度瑞拉也已許給了惡魔之子,不可能和他再續前緣。
不過,老天爺送她的婚前大禮,看來多少還算夠意思。
「這樣啊……你開心就好……」笑了笑,他也沒有多加解釋。
明明不可能認為他是逃獄犯人,她卻沒有因為突發狀況而開始對他的身家背景追根究柢,只貫徹著最初的約定——和他當一對沒有負擔、沒有壓力、不談未來的陌生戀人。要遇到像她這樣的女人,老實說是很難的一件事。
無法完成約定的人,恐怕會是他了。
不知何時起,他開始想知道她的名字、她的生活、她的一切!當對陌生戀人已不能滿足他的心,他渴望能和她有「未來式」.到了今晚十二點,他也不想和她就這么一拍兩散、男婚女嫁。
看來,他有場家庭革命要抗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