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云驚呼出聲,待認(rèn)出倚在墻上用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盯視她的男人竟是對頭冤家 后,小手慌亂的撫著胸口急速的心跳,瞪大的眼眸里幾乎迸出火焰。
這家伙總喜歡趁她不備時冒出來,還用那種仿佛要把她看透的怪異眼神瞅著她不放 ,把她看得渾身冷熱交替,心兒撞得胸口生疼。
“你想嚇?biāo)牢已!”她著惱的怒視有著一雙濃眉,和鷹隼般銳利的狹長鳳眼,笑得 像狐貍的男人。
“嚇著你了嗎?”晏南挺直身軀,高大的身影頗具威脅感的罩向織云。
她有些驚慌的眨了眨扇子般的睫毛,隨即告訴自己毋需害怕,盡管被他熱力逼人的 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可這人是她熟透的討厭男,根本沒必要怕。
“不管是誰,慌慌亂亂的看到這么大個人杵在這里,都會嚇一跳。”她故意用不屑 的語氣掩飾心慌!澳阍谶@里做什么?該不是故意躲在這里嚇我吧?”
“我是來找你沒錯,可是無意嚇你!彼鈶B(tài)優(yōu)閑的回答。
“找我?”饒是織云再天真無邪,也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不恰當(dāng),瞇起眼戒備 的瞪視他!澳阍趺粗牢以谶@里?有什么話不能到外頭說嗎?”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他雙手抱胸,笑嘻嘻的說!拔以缭谲偬猛獠剂搜劬 ,表姨母一宣布大家到園里賞花,我便在花園一角等你了。看到你羞人答答的對著一名 丫鬟說悄悄話,接著她帶你來這里,我也跟了過來。我納悶?zāi)銈儊泶说脑,追問丫?nbsp; 才知你是尿急。”
“你怎么可以!”她羞得無地自容,氣急敗壞的嚷叫起來,鼓起的兩頰漲得通紅。
“你跟蹤人家,還探人隱私,太過分了!”
晏南輕挑眉峰,飽滿的嘴唇毫不在意的往上揚。
“你也不能怪我好奇呀。我原本以為你是要她帶你來跟亨泰私會,可是亨泰明明還 在茗琴堂和你表姊琴蕭合奏!
天呀,地呀,寧可讓她死了,也別讓她再聽一句這棍球說的渾話了!織云氣得全身 冒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晏南早被她眼中媲美雷公、電母威力的怒光劈了。
“你豬呀!腦子里盡裝那些亂七八糟的,就不能往正常方面想呀!”
面對她的怒氣,晏南只聳了聳肩,語氣平和的回答,“我承認(rèn)我是想歪了,可是在 如來禪寺時,你沖著亨泰笑得那么甜,我當(dāng)然會把事情想岔。”
“我哪有?”她皺眉道。
“喝,你現(xiàn)在倒撇得一干二凈,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對著我,你就擺出母夜叉臉, 對著他,你就笑得像花癡。”
“討厭男,我鄭重警告你不要含血噴人,把這種深具侮辱意味的句子往我身上栽! ”
“你否認(rèn)有對他笑?”他嘴角微朝兩邊扯開一抹冷冽的笑意,炯炯的目光像兩把小 劍似的射進(jìn)她眼中,刺得她睫羽頻眨。
織云對他像逮到妻子紅杏出墻的丈夫般逼問她的態(tài)度,感到既困惑又生氣。這家伙 以為他是誰呀?
“就算我對他笑,也是禮貌上的。”
“為什么你對我不能禮貌上的笑一笑?”
面對他夾雜著委屈和懊惱的質(zhì)問,織云也有氣!耙膊幌胂胱约簩ξ业膽B(tài)度!人家 對我笑,我當(dāng)然要回笑一下,你又不對我笑,難道要我像花癡一樣沖著你直笑呀!”
“你是因為……”
“孔夫子說:以直報怨。意思就是你對我不好,我也不要對你好,F(xiàn)在講清楚了, 快點讓開,我要去找我娘啦!”她不耐煩的命令道,想繞過擋住出路的晏南。
“我怎會對你不好?是你不給我機(jī)會對你好!彼嘈χ辉缸岄_。
他哀怨的語調(diào)著實讓她心肝連抽了好幾下,心也跟著酸楚了起來?墒巧倥鸟娉 又讓她沒辦法軟下語氣安慰他。
“你剛才不是問我有什么話不能到外頭說嗎?我都還沒說呢,你卻又急著走,你教 我……”
天呀,地呀,織云只覺得胸口小鹿亂撞,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他到底想說什么呀?想 要她教他做什么?她的心慌成掉滿地的絲線,一時間找不到線頭好整理起。
“你……不是問我……那個笑不笑的事嗎?我也……說了呀!”她艱難的從干澀的 喉腔擠出話來。
快回答是呀,但怎么心里又希望他回答不是?織云只覺得體內(nèi)有好多只蝴蝶在拍翅 ,飛呀飛的,逗得心頭的小鹿再度胡亂的追著跑。
“那是順口提起的。其實我最想說的是……”
他又停了下來,把織云的心情攪得像被風(fēng)掃落紛紛飄墜下地的粉紅色桃花瓣。她拿 起掃把想掃,可是面對滿地的花朵,卻有種想掃又舍不得掃、也無從掃的心痛和茫然。
快說呀,快說。但她希望他說什么呢?想起了綠兒說陶晏南喜歡她的事,心兒跳得 更急,慌亂的忙把頭低下,眼光正巧落在他錦袍下露出的一雙黑底鞋上。那樣式好眼熟 ,在哪瞧過呀?
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去年年尾時,已出嫁的薏明突然拿了鞋樣,以高價委托她親手 做的三雙鞋中的一雙。她原以為她是想送給夫婿,因為薏明的女紅一向不怎么行,所以 拜托她做。她因此特別花心思,在鞋面上以金線繡出線條簡單的圖案。沒想到這鞋沒到 薏明夫婿的腳上,倒到了陶晏南腳上了。
織云恍然大悟的輕呀了聲,胸口的悻跳聲更形急促。
想到他拐著彎要意明央她做鞋,現(xiàn)在還穿著她為他做的鞋,慌掉的少女芳心涌上一 陣陣陌生的情潮,分不出心頭的那股火熱是甜,還是辣,令她頓時手足無措。
他打什么主意呀?他他他……仿佛還嫌這雙鞋給她的驚嚇不夠,晏南突然伸手捉住 她微顫的柔肩,把她嚇得猛地抬起頭瞪他,兩只深幽幽的眸子就這樣闖進(jìn)她沒有防備的 芳心中。
“我十八歲那年,就決定娶你為妻了!”
他低啞的聲調(diào)如五雷轟頂般震得她耳朵發(fā)聵,頻眨的睫羽慌得像被老鷹追趕得逃無 生路的小鳥的翅膀般胡亂揮舞著。
她沒聽錯吧?他真的說……盡管早從家人那里約略知道陶家有意迎她入門,可是對 織云而言,這事仍像隔層霧般不真切,F(xiàn)在親耳聽到陶晏南這么說,一股再難逃避的真 實攫緊了她的心。
她當(dāng)然不是開心,可是為什么心兒像長了翅膀似的仿佛要飛上云端?一陣蜂蜜般的 頭頂淋下,全身酥軟無力?
“雖然你一直跟我作對,可是我下定的決心是不會改的!
霸道的語氣令織云覺得有點刺耳,她跟他作對?他下定的決心不會改?這家伙以為 他是誰呀?
正想反駁幾句,張開的菱唇卻被他濃眉緊蹙下那雙冷峻而熱烈的眸子嚇得趕緊合起 。
那握住她仿佛一捏即碎的瘦弱肩膀的大掌看起來頗具威脅性,還有他朝她俯卜的臉 ,那拂在她臉上的熱氣也令她不敢吭聲。
“你是我的人,我六年前就預(yù)定的妻子,沒道理在守護(hù)六年后拱手讓人!所以你最 好承認(rèn),那天的琴不是你彈的!”
敢情晏南已經(jīng)曉得茗琴堂里的事了。織云以手傷馮借口而逃掉當(dāng)場出丑的命運。雖 說玉徽現(xiàn)場撫琴已足以證明當(dāng)日的琴聲是她所演奏的,可是以亨泰的固執(zhí),除非織云親 口承認(rèn),他是不可能輕易相信。
要知道他先入為主的認(rèn)定織云是撫琴人,并為她的美貌而傾心,現(xiàn)在任何人告訴他 令他心動的人兒壓根兒琴技不佳,他當(dāng)然沒辦法立刻接受。為了讓亨泰徹底對織云死心 ,晏南非得要她親口承認(rèn)自己不會彈琴,要不然他就有了個最具威脅的情敵了。
這些曲曲折折的心情,織云當(dāng)然不明白,還以為他是瞧她不起,這可傷了她敏感脆 弱的自尊了。
“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氣憤讓她生出驚人的力氣,險些就掙脫他的鉗制。
晏南條地收縮手臂,將她帶進(jìn)懷里,臂膀如牢固的鐵煉般緊緊鎖住她,不悅的在她 耳畔低吼:“我沒有看不起你,你不要搞不清楚狀況!”
“有啦,你就是認(rèn)為我不會彈琴,不會唱歌,什么都不會……”她悲憤難抑的在他 懷中控訴,聽得晏南大感詫異!拔衣犚娏,聽見你笑我是音癡,還說什么樂器到我手 上全成了廢物。嗚……我不過是不小心把薏明的古箏摔壞了,你就這樣說我,你好壞。
都七八年的陳年舊事了,她居然還記在心上生他的氣?
晏南萬萬料不到她會將他一時的玩笑話放在心上,低頭看著她掛在腮上的兩串淚, 只得放柔語氣安慰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記在心上。織云,我沒那個意思,那時 你才八歲,我并非故意這么說,也從沒輕視過你。你不會彈琴又怎樣?我根本不在乎。
別忘了,我跟你一樣不會呀,又有什么資格評斷你會不會呢?”
織云有種仿佛坐在波濤輕漾的小船上的暈沉感,眼前的晏南令她既感熟悉又陌生。
他當(dāng)然還是同樣的一張臉,可是向來對她冷嘲熱諷的賤嘴巴卻吐出比春風(fēng)還要溫柔 親切的話,令她頓時覺得他剛毅的嘴唇變得柔軟、好看許多。而他漆黑瞳仁里暖暖的熱 意,方正的臉孔因唇上的微笑而流露出的迷人光彩,混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牽引 著她的芳心為之悸動。
“你……”她似嗔似喜的望進(jìn)他眼中,在這一刻,她似乎能觸及到他靈魂深處,看 到他也為她躍動的真心。這令她喜悅得幾乎要暈過去。
“織云,我的好織云……”晏南忘情的抱緊她,在她耳畔呢喃著她的名。積壓多年 的情意再也抑不住,終于像春汛般氾濫。
他目光癡醉的注視她形如貝殼般的可愛耳朵,以及柔嫩的側(cè)臉,胸口的灼熱激情促 使他湊上唇親吻,溫潤的觸感令兩人如觸電般的顫動不已。隨著織云的一聲嚶嚀,無力 的軟倒進(jìn)他強(qiáng)壯的臂膀中,晏南奔騰的情欲更如失控的馬匹難以駕馭。
他更加放肆的沿著她優(yōu)美的側(cè)臉,探尋向她等待的紅唇。當(dāng)四片嘴唇緊緊貼附住, 他猶如干裂的大地獲得雨水滋潤,貪婪的吸吮天降甘霖,以撫慰自己渴愛的心。
織云毫無招架之力的任他輕薄,心跳和呼吸隨著他的熱情越發(fā)快速急促。她的腦中 一片混亂,他的溫暖和索求像帳幕般的籠罩著她,將她與世俗的禮教隔離。
她緊緊攀住他頸項,身子一輕,竟被抱起,放在書房里的幾案上。臀下的堅硬觸感 令她神智頓然清醒。
“你你你……”她羞憤的推著他,晏南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造次,但沒有立刻放開她,只 是移開自己放錯地方的手,熾熱的嘴唇抵著她溫潤的臉頰呼吸急促。
“我喜歡你,織云!彼鹊襟w內(nèi)的熱流稍微平緩,才略微放開她,情意款款的道 。
在他深情的凝視下,織云原先的氣惱奇異的消失,羞人答答的低下頭,不曉得該如 何回答。
他又俯下頭親吻她的頰,帶著一抹焦躁難耐的重重嘆了口氣。
“我真恨不得此刻便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彼z憾的道,托起織云紅暈滿布的曼頰 ,禁不住又是一陣心搖神曳。
盡管眼前的佳人秀色可餐,讓愛慕她極深的自己很難動心忍性,可是兩人終究尚未 成親,為了織云著想,他不得不勉強(qiáng)收住心神。而且他來找織云,不是為了跟她親熱, 而是有比這件事更急迫的事有待厘清。
“織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我表弟安國公世子楊亨泰對你很有好感。”
“什么?”沉醉在濃情蜜意里的俏佳人,沒料到情人會突然冒出與兩人的情意完全 無關(guān)的話,不由得呆住。
“自從在如來禪寺見過你之后,亨泰就對你……有了好感!标棠媳A舻恼f,銳利 的目光梭巡著她,似想從她一片空白的嬌顏窺出她心中每一絲隱微的想法。
織云睜大眼睛,在略略思考了一下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楊亨泰會一直針對她問東 問西的,原來是……“亨泰自幼在表姨父和表姨母的薰陶下,對音律、美術(shù)、文學(xué)等有 極深的造詣。那日我和他在禪寺外聽到琴聲,他深深為之傾倒。我們尋到后院,看到你 坐在琴后,他便以為琴是你彈的,因此對你一見鐘情!
他繼續(xù)觀察著她,見她雙頰潮紅,低垂的眼眸略顯困惑,一股夾雜著醋意的焦躁直 往上冒。
“織云,你快告訴我琴不是你彈的!
“你認(rèn)為我不會彈琴嗎?”她眼一瞪,氣呼呼的嘟起嘴。
都什么時候了。她還要跟他賭氣?還是她也喜歡亨泰?
這么一想,晏南頓時像打翻了一缸醋般的酸氣沖天,眼光冷峻起來。
“為什么不肯說實話?莫非你對亨泰有意,想嫁給他?”
“你胡說什么!”織云氣惱了起來!澳氵@么說是把我們剛才的事當(dāng)成什么了!”
“我沒這意思。我只是氣你不肯說實話。你可知道你再這么固執(zhí)下去,搞不好會莫 名其妙的嫁進(jìn)安國公府!
織云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yán)重,狐疑的瞅視他良久,不情愿的道:“我……的確會彈 琴呀,不過那天的琴并不是我彈的。”
晏南就想聽這句話,臉上緊繃的線條攸然放松,低下頭重重吻了織云一記,朝她咧 開燦爛的笑容。
“是你表姊彈的吧。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放什么心?”她呆呆的問“琴不是你彈的,亨泰就不會想娶你,那你就是我一 個人的!”他得意洋洋的道,織云紅著臉低下頭,心里甜津津的“我會盡快托媒到你家 里提親。你放心好了!彼麑⑺龔膸装干媳,難舍難分的親了親她頰,在為她整理好 衣物后才放她離開。自己則在屋里沉思了一會兒,大跨步的走出獨立的小院落。
悠揚的弦音仿佛仍回蕩在耳畔,亨泰像是還能看見在琴弦上往返撥弄的玉指,那如 羊脂白玉般的修長手指,輕靈得如天女的舞姿,不僅撥弄了琴弦,也撥弄了他的心弦。
隨著皓腕移動而飄飛起的織錦素綾衣袖,像粉蝶的羽翅翩翩飛舞,舞進(jìn)了他的心, 讓他幾乎分辨不出是衣袖還是她的素手白皙了。
這番粉白的印象只讓人覺得素雅,配以鵝黃色的半袖,及織錦素衣領(lǐng)上的幾朵梅花 刺繡,將她修長的頸項襯托如裊裊婷婷的荷枝,撐住那清雅溫潤的蓮顏。
粉嫩呀,粉嫩……他眼里依稀看見雪白中透著的那抹今人心醉的嫣紅。
不是頭一次跟名少女這么接近,卻沒一個能讓他既心動又心疼。他們坐得那么近, 近得能聽見她小心控制著的呼吸;近得將她幽蘭般的體味也一并吸進(jìn)肺里;近得看得見 她粉嫩無瑕的雪顏在他的注視下,似含苞的蓓蕾開放,任一點暈紅逐漸擴(kuò)散,占領(lǐng)她的 芙頰。
最不能忘懷的是如緋櫻一般的紅唇,每次的張合都能吐出見解精辟的言詞,那如花 瓣般的柔嫩色澤,優(yōu)美的形狀,優(yōu)雅上揚的弧度,在眼前誘惑著他,讓他忍不住湊過去 “世子、世子!奔樾÷暤膯局魅,企圖將他當(dāng)著安國公夫人和陶家表少爺面前神 游的魂魄喚回來,兩只機(jī)靈的眼珠子盈滿焦急。
亨泰被他叫得心煩不已,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親到那雙唇瓣了。他蹙緊眉,惱怒的 瞪視壞他好夢的人。
吉梓無辜的承受主人眼里的怒氣,被那股莫名火焰燒得灰頭土臉,心里雖有著天大 ***
的委屈,但身為奴仆的他,只能含悲忍辱的硬生生吞下,連喊冤的膽子都沒有。
幸虧晏南及時的咳嗽聲轉(zhuǎn)移了亨泰的注意力,可憐的吉祥才能從主人的怒視下逃過 一劫。晏南深深看進(jìn)表弟顯得不悅的眼眸,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
看樣子亨泰根本沒把他和表姨母的談話聽進(jìn)耳里,自顧自的不知在發(fā)什么呆呢!
“亨泰,我坐這里可不是看你發(fā)呆的,而是要談?wù)。你這么不專心教我怎么說下 去?”
“我只是……閃了神,沒事的!北槐砀邕@么一說,亨泰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捧起 面前的茶杯就唇,以掩飾臉上的潮紅。
晏南見他肯專心了,言歸正傳道:“我剛才對表姨母說,織云絕不可能是我們在如 來禪寺時聽到的琴聲演奏者。今天你也聆聽了織云的表姊孟小姐撫的琴聲,甚至和她琴 蕭合奏,又談過話,對這點應(yīng)該比我更明白才是!
“這……”亨泰不是不愿意相信玉徽才是在如來禪寺?lián)崆俚娜,她的琴韻就跟他?dāng) 時所聽到的無分軒輊。只是第一印象太深刻了,加上織云天真明媚的嬌靨艷冠群芳,一 時間猶豫了起來。
藍(lán)織云,孟玉征,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坦率熱情,艷若桃李卻不失赤子之 心,純真得讓人打心里喜愛;另一個氣質(zhì)清幽如空谷幽蘭,雖無絕色容貌,卻是才華洋 溢,同樣教人無法割舍。
可能的話,他是一個都舍不得放手,甚至奢想著兩人是同一個。如果織云也像她表 姊一般多才多藝多見識,那就是他此生所能夢想最完美的伴侶了。
“亨泰,我也覺得晏南說得有理。孟玉徽比藍(lán)織云更有可能是彈琴人!卑矅 人嫻靜的臉容露出一絲精明!拔宜较屡c織云的母親趙氏談過,孟玉徽過世的父親是兩 榜進(jìn)士出身,擔(dān)任過知府一職,據(jù)說還薄有清譽,難怪教養(yǎng)出的女兒氣質(zhì)出眾。當(dāng)然, 這樣的家世比安國公府是差些,但也不算太過辱沒。娘看得出來你很欣賞她,娘也喜歡 她,你若不反對,娘倒是希望她能進(jìn)咱們楊家的門。”
“是呀,亨泰,孟小姐配你是才女配才子,你不用考慮了!标棠蠠崆械母胶。
亨泰猶豫的來回看著母親和表哥。
母親向來對他的婚事冀望殷切,然而晏南怎么也跟著熱中了起來,還一逕的聳恿他 迎娶孟玉徽呢?這令他不禁心生狐疑。
“雖然我對孟小姐印象極好,也承認(rèn)她的琴聲就和我們當(dāng)日所聽幾無分別,但不表 示藍(lán)小姐就不是彈琴人,畢竟她的琴技就是跟孟小姐學(xué)的!
“即使如此,只學(xué)三年不可能青出于藍(lán)。何況織云親口對我承認(rèn),當(dāng)日彈琴的人不 是她,而是孟小姐,這會假嗎?”
“你什么時候詢問藍(lán)小姐的?”亨泰戒備的瞇起眼瞪視他。
晏南避開表弟犀利的目光,拿起桌上的青花花烏杯就唇,飲了一口才道:“我趁織 云到園里賞花時跟她談的,當(dāng)時你正陪著孟小姐呢!
下午與玉徽相處的情景像尖刀般劈開他仍余波蕩漾的心湖,伴著仍在記憶中梟梟不 絕的琴聲,掀起迅猛的浪花。
亨泰忍不住回想著玉徽清新可喜且言之有物的談話,暗想除了母親以外,這輩子他 還不曾跟一名女子談得這樣盡興,眼里心里都被她占得滿滿。當(dāng)那雙泛著濃濃書卷氣的 眉眼溫柔且善解人意的回望他時,除了那張流露出少女嬌羞的紅顏外,他心里再也容不 下其他事,更遑論是不知跑哪去的織云了。
然而,盡管他對玉徽深具好感,仍無法將織云夾帶著純真的美艷從心里抹去。一個 是占據(jù)他多日心思、令他滿心憧憬的少女,一個則是占領(lǐng)他一下午心神、讓他在此刻仍 牽系掛心的女子,一時間倒辨別不出誰占的分量較重。
“藍(lán)小姐告訴你彈琴的人不是她?”
“織云是這么親口對我說的!
織云?亨泰抬眼看進(jìn)表哥眼里,仿佛此刻才注意到他喊“織云”時的語氣有多親密 ,這令他不禁攢起眉來。
看到主人顯然被什么困擾著,吉祥自作聰明的道:“其實世子沒必要為這件事煩心 。
不管那日彈琴的人是藍(lán)小姐還是孟小姐,只要世子喜歡,可以兩個都要,不必這樣 左有為難!
這話聽得亨泰有些悻然心動,不過晏南就火大了。
他疾言厲色的對一旁伺候的吉祥低吼道:“吉祥,別仗著亨泰喜歡你,就胡亂說話 !
你再亂講話,小心我打爛你嘴巴了,讓你當(dāng)一輩子啞巴!”
“表少爺……”他趕緊以兩手悟住嘴,就怕晏南說到做到。
“晏南,吉祥也沒說什么,你干嘛氣成這樣?”亨泰不解道。表哥是笑面狐,再大 的不快也罕少當(dāng)著人面前發(fā)火,此刻卻因為吉祥的話而失去控制,令人費解。
“他說那種渾話還說沒什么?”晏南余怒未消的同道!熬垢覄衲阋患p雕?他拿 織云和她表姊當(dāng)成什么了!”
“從古到今,兩姊妹同嫁一夫的情況也不是沒有。既有娥皇女英在前,就算我現(xiàn)在 想一箭雙雕,她們兩姊妹一塊嫁給我又如何?”
“亨泰,你若打這主意,我絕不饒你!”晏南氣急敗壞的站起身,兩手曲握成拳, 仿佛威脅著隨時向他揮拳。
“我不懂你在氣什么!焙嗵┎粍勇暽鋵嵓s略捉摸到原因。他并不愿意心中所 想是事實,但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令晏南發(fā)火的理由。
“她們值得更好的對待,而不是當(dāng)你的玩物!
“嫁給我,就是當(dāng)我的玩物?你這么說未免太過分!”他怫然不悅道。
“如果不是存心玩弄,你怎舍得這么傷害她們?兩人雖不是出自皇親國威、公侯之 家,但好歹也是名門之后,值得更好的對待。你要她們一起嫁給你,我倒要請教誰為妻 ,誰為妾?先不說身為知府千金的孟小姐不答應(yīng)了,藍(lán)家更從未有女兒嫁入為妾過,不 可能同意這樁婚事!
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聽得亨泰心虛起來。盡管與他同等地位的王侯公卿大都妻妾 成群,可自己不是一向最鄙視這點嗎?沒想到他也會生出同樣卑劣的念頭。如果抱持著 如此想法,早在多年前他就依父母的安排迎娶正妻傳宗接代,然后順應(yīng)自己的喜好納成 群小妾,何以堅持到今日?
不就是向往父母間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恩愛,才執(zhí)著的想在眾多紅粉中尋找一知 心伴侶共度今生嗎?怎么今日遇到藍(lán)織云和孟玉徽這封表姊妹,他卻起了令自己都鄙視 的意念?
亨泰嚇出一身冷汗,他抬眼看向表哥,發(fā)現(xiàn)那兩道仍擰豎起來的怒眉并沒有稍微和 緩,依然是怒氣滿滿,詫異間,他心念一動。
“她們同不同意是另一回事,我想知道你為何這么反對?”
晏南漲紅臉,他當(dāng)然會反對,這事關(guān)系他的權(quán)益。
“如果我選擇藍(lán)小姐,你那番正氣凜然的話還派得上用場嗎?”
亨泰冰冷而犀利的眼光,帶著沉重的壓迫直視進(jìn)晏南眼里,他沒有逃避,反而以勢 均力敵的不馴眼光回視。
“你愛織云嗎?”他直截了當(dāng)?shù)馁|(zhì)問讓亨泰錯愕的瞪大眼,這使得他嘴角勾起一抹 冷嘲!叭绻坏粫䦶椙,也不會任何樂器,唱起歌來五音不全,你跟她談文論樂 有如對牛彈琴,寫的字像剛學(xué)寫字的孩童,這樣你還會愛她嗎?”
“她純真熱情,嬌憨可人,不至于像你說的那樣不堪!”亨泰忍不住為織云辯護(hù)。
“你認(rèn)為那樣是不堪?”晏南嘲弄的從鼻孔哼了一聲!拔腋嬖V你,那對我而言從 來不是什么不堪!因為我愛的就是她本來的樣子,她會不會彈琴,是博學(xué)還是寡聞,寫 的字好不好看,唱的歌成不成調(diào),我都不在乎!”
聽到表哥這么熱切坦率的愛情宣言,亨泰呆怔了半晌,隨即恍然大悟。“藍(lán)織云就 是你等了六年想娶的新娘!”
“沒錯。”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想到他的刻意欺瞞,亨泰惱怒起來。
“我能怎么說?你那時對織云意亂情迷,我若說了,你只會以為我是自己想要她, 才刻意指稱她不是彈琴人!
“難道不是嗎?我現(xiàn)在就這么認(rèn)為!”他尖銳的回道。
“你!”晏南氣得說不出話來,兩只眼睛惡狠狠的與他對視。
安國公夫人眼見兒子和表外甥像一對發(fā)情的公鹿互相抵角的敵視對方,頓感頭疼了 起來。
“亨泰,晏南,你們從小就像親手足一般友愛,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她心痛的對兩 人說!耙粋女人就讓你們鬧成這樣,怎不教我這個做長輩的痛心?尤其是你,亨泰, 在你眼中晏南會是那樣的人嗎?就算他再喜歡織云,也不至于騙你呀。何況你我母子兩 人,都和織云見過,盡管她天真無邪惹人憐愛,可以娘閱人無數(shù)的眼光,娘敢說織云盡 管德言容工四德俱備,但絕不符合你心中所想才藝兼?zhèn)洹⒛芎湍阏勑牡囊庵腥恕!?nbsp;
“娘,我不是不信你的話,只是……”亨泰俊雅的臉容閃過一抹復(fù)雜情緒?椩剖 有生以來頭一個令他心動的少女,在他以為那首引發(fā)他心中溫柔、纏綿情緒,且敲動著 他心靈音符的曲子是她演奏的情況下,他已深深為她癡迷,F(xiàn)在他們要他相信那首曲子 不但不是織云演奏,她本人甚至不諳琴技,教他如何接受?
“除非我聽見她親口說,否則我不要相信。”
晏南和安國公夫人面面相覷,拿亨泰的頑固無計可施。前者在沉思了片刻后,剛毅 的臉容有了主意。
“既然你這么說,也不是不可以安排。十天之后便是織云大伯的五十壽辰,我們可 以藉祝壽之便和織云見面,我讓她親口告訴你。”
“好!钡綍r候他也可以見到玉徽吧?這個意念忽然闖進(jìn)亨泰心里,令他措手不及 。
玉徽素雅的蓮顏浮現(xiàn)他腦中,她在琴弦上翩翩舞動的玉指,揚向他的優(yōu)美芙頰,緋 櫻般誘人的紅唇,以及那雙泛著智慧光芒蕩漾著柔光的黑玉般眼睛,隨著依稀回蕩耳際 的琴聲,寸寸翻上心頭,久久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