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茶坊。
「好酸喔!」沂馨疲累地捶著自己的肩膀,從早上到現在,她與人泡茶斗茶十幾回,手都要斷了,她從沒一個早上泡這么多茶過,更別提還得收拾茶具,沒想到在茶店當個茶博士這么累。
「過幾天就習慣了!雇瑯由頌椴璨┦康姆竭M拍拍她的肩。
沂馨拚命搖頭,她才不想習慣呢!在這兒好辛苦,她還是喜歡在府里,偶爾能偷懶打個盹什么的,可在這兒根本沒有休息的時刻。
「方進,竹軒來了客人,謝源茶!够镉嬵^倪良朝里叫了聲。
「知道了!狗竭M端起茶具,朝沂馨說道:「我上去了!
「嗯!」沂馨點點頭,挪了一下頭上的藍色仆巾!刚娴暮美郯 顾南掳蜔o力地擱在桌上,雖然三少爺有另付她工資,可錢對她又沒什么用。
「小姐給的錢已經夠多了!顾剜痪洹!改锔艿芤捕歼^得很好……」她搔搔頭!负孟蠖紱]缺什么……」
「宜興!
「啊?」她轉向門口。
「有客人了,梅三房,武夷茶!
「好!顾従徠鹕,伸了伸懶腰后才端起茶盤走出房,由旁邊的木梯上二樓。
當她經過梅二房的時候,正巧里頭的人開了拉門出來,兩人險些撞上。
「做什么?沒長眼。⌒⌒狞c。」漢子不客氣地說了句。
「是,大爺。」她急忙移到一旁。
「怎么了?」梅二房里的人詢問了一句。
沂馨好奇地朝里頭望了一眼。
「沒事。」漢子關上拉門,朝眼前的人兒說了句,「還愣在這兒做什么?」
沂馨回過神。「是。」她點個頭,急忙走進隔壁房去,臉色微微發白,遇上了……遇上仇人了!
她得趕快回去稟告小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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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事情進行得怎么樣了?」葵月坐在桌前,右手托腮,望著天上的白云!笐撃茼樌业剿麄兊牟厣碇幉艑。」
昨天那賣茶的舟卒應該出現在寧國寺了吧!她心不在焉地以手指沾茶水在桌上隨意亂畫。
「早知道還是不該答應大少爺的!顾裏┬牡剜倨鹱靵,因為夫人下了令,要贏瑾蕭三天后陪她回建州,她高興之下,就答應贏瑾蕭將寧國寺舟卒的事全權交給他處理,他會另派人去跟那舟卒接頭。
其實她也不是一定要插手貢茶的事,可現在坐在這兒無事可做,一顆心被吊得半天高,她就恨不得自己能在現場看著事情的發展,她自小好奇心就強,雖說經過老虎之事后收斂了許多,可有時還是壓不下那種一探究竟的沖動。
「小姐,奴婢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姞安將衣物用大方巾包起!笡]想到這么快就能回建州了!顾以為要再待上兩個月呢!
葵月將思緒拉回,對姞安說道:「別弄了,我有話跟妳說!
「什么事?小姐!顾龑し呕毓駜,走到小姐面前。
「這次呢……」葵月頓了一下。「你們不能跟我一塊兒回去!
「什么?」姞安一臉驚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人多容易引起注目,所以你們待在這兒等我的消息--」
「那怎么行!」姞安激動地打斷她的話。「小姐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哪有什么危險?」葵月安撫道!笂厔e自個兒嚇自個兒,再說還有大少爺陪著我--」
「那更不行,孤男寡女不合禮數,至少讓奴婢跟著!箠牥舱f道!钙渌司土粼谶@兒,我跟小姐回去!
「不行,妳得留在這兒照看其它人!箍聯u首!笂吥昙o最長,遇事能拿主意,妳若跟我一塊兒回去,他們若是出了麻煩,找誰商量。」
「在這兒能有什么麻煩--」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葵月打斷她的話。
「小姐--」
「再說,現在我還是奴婢身分,你們跟我回去于理不合。」她又道。
姞安一時語塞,隨即又道:「那就把實情告訴夫人--」
葵月好笑道:「要不要我貼張公告讓大家都曉得?再說,就算告訴夫人,夫人允了,其它人看在眼里不覺得奇怪嗎?」
「可是……」姞安煩躁地走來走去!敢緛G下小姐,那是萬萬不行的,萬一出了事……那奴婢……奴婢也活不下去了……」她的眼眶立即泛紅。
葵月笑出聲!笂吙磰,又在嚇自己了!
「小姐……」她軟下聲來!改蛶一厝!怪灰〗阍敢猓覀借口不是難事。
「我再想想!箍聸Q定用拖延戰術。
「小姐--」
「午膳時間快過了,妳也該回茶室了!顾嵝!溉f一讓王嫂瞧見妳不在那兒,又要刁難了!
「可是……」
「晚點再說,我又不是今天就要走了!顾俅未驍嗨脑。
「好吧!」姞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應了聲!概具@就走了,那您再想想!
「知道了。」葵月笑著說。
一等姞安離去,她又坐回桌邊,想著在離開揚州前得把幾件事辦妥。
「總下能這樣就回去見黎京謂,得有準備才行!顾乃季w快速轉動,腦中閃過一個人的模樣。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讓她回神,房門隨即被推開。「小姐。」
「怎么了?」見沂馨一臉慌張,葵月急忙起身。
「小姐,不好了……」沂馨大聲喘氣。
「發生什么事了?」葵月受她感染而緊張起來。
沂馨喘著氣,驚惶道:「我……我看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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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興不見了?」贏徑直從算盤上抬起頭來。
「是。∷麃G下客人跑了!鼓吡脊纸械馈!溉司瓦@樣不見了,不曉得上哪兒去了。」
「客人那邊呢?」贏徑直站起身。
「我把老古調過去!鼓吡碱D了一下!高上了幾份免費的茶點到梅三房!
他點點頭!杆叩臅r候,有說什么嗎?」
「他說他有急事,一會兒就回來,我趕著要攔住他,可他跑得太快,這一回神,他就出茶坊了!
「真是膽大包天!」贏徑直捶了下桌子,一臉氣憤。「他若回來,叫他上來見我!
「是。」倪良頷首。「少爺……要辭退他嗎?」
「怎么?」
「小的沒資格說什么,只是他……他煎茶的技術高,這一早上到現在,不少客人稱贊他……」他頓了一下!敢灰俳o他一次機會?」
「我就是看中他的本事才讓他來這兒的,結果他……」贏徑直生氣地又敲了一下桌面,回來非得給他吃頓苦頭不可。
見主子動怒,倪良連忙轉個話題。「還有件事,大少爺約了梅二房的客人,可臨時有事,所以得晚點到,方才差人過來說要少爺先去打聲招呼!
「什么人?」贏徑直皺起眉頭。
「不清楚,大少爺說有批舟卒進了衙門,他去了解一下!
「舟卒?」
「就是之前運往京師的漕船--」
「我想起來了!冠A徑直打斷他的話。
「大少爺說如果一刻鐘后他還沒回來,就讓您告訴客人,讓他們先回去,晚一點他再親自拜訪!
「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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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驛。
葵月鬼鬼祟祟地在廊道上張望一番,確定沒人后,快步沖進斜對面的客房,隨即將門迅速掩上,背部癱靠在門上,呼吸急促,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
「得快點才行!顾钗跉夂,開始在房內翻找,柜子、枕頭下,床鋪下,床底下沒一處放過,可除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外,沒有其它發現。
「他下可能什么都沒帶就來揚州。」她站在屋子中間,精細地打量每個角落,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跟柜子外,沒有多余的東西。
她拿起桌上的花瓶,將插在里頭的紅杏移開,可瓶內除了水外,沒有任何發現,只得無奈地又將花給插回。
她再次走到柜前,將上頭的茶盒拿下觀看,茶盒上寫著朝翠園幾個大字,想必是贏瑾蕭送的。
「還送這么好的雙井茶。」她搖搖頭,將茶盒放回去,又拿下另一個來!高@是……紫陽茶,黎大人最愛喝的。」她無趣地又將茶葉放回。
突然,一個好玩的念頭竄起,她笑著將茶盒又拿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談話聲,細聽之下:心頭一驚,糟糕,好象是惠文回來了。
她張望一番,快速躲進床底下,拉好床布,沒想到他這么快回來!這下糟了,萬一被發現就麻煩了。
「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惠文推門而入。
葵月聽見開門聲,她輕輕掀起布的一角,瞧著灰色履鞋后頭跟著一雙黑靴,她猜測穿履鞋的應該是惠文,至于那雙黑靴的主人,她就無從猜起了。
「一會兒我得給黎大人寫封信,告訴他那批漕卒已經找到,讓他安心!够菸脑谧肋呑。
漕卒……葵月在心里喃念一聲,莫非贏瑾蕭找到翻船的那群舟卒了?她高興地露出笑,沒想到她給的情報還挺有用的。
「惠先生不是過兩天就回去了嗎?還要寫信!购谘サ闹魅诵。
葵月豎起耳朵,可聽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用馬遞送信,速度很快!够菸男Φ!笧榱虽畲驳氖拢璐笕丝烧f是心神不寧,所以能早一天讓黎大人安心也是好的!
「說得也是,那……夏家小姐的事就這么算了?」
「恐怕也只能這樣了!够轄莫可奈何地說!赶男〗泸_了黎大人是無庸置疑的,可男婚女嫁這東西,也難說誰對誰錯,她因為不想嫁黎大人,編派了與贏公子的婚約,就法理上來講,黎大人是不能入她于罪的,能告她的是贏老板,可我想贏老板是不會這么做的,只是黎大人面子上掛不住……」他嘆口氣!缸屢粋姑娘家這樣耍了,心里頭總有不甘!
葵月憋著一口氣,心臟跳得飛快。
「黎大人忍得下這口氣嗎?」
「我會回去勸勸黎大人!
聽到這兒,葵月有松口氣的感覺,這惠文還算明事理。
「前些天贏老板跟我說了些話,我想他是打算娶夏小姐,這樣也好,雖說繞了一大圈,可最終他們兩人還是湊在一起!
一陣火燒上了葵月的臉頰,她在心里駁斥道:誰說她要嫁給贏瑾蕭,準是贏瑾蕭瞎說一通!一想到他,她的心撲通撲通地愈跳愈快,她抬手覆上胸口,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為什么會想娶她呢?表哥曾說過,她若不改掉莽撞的個性、有話就說的毛病,是絕對嫁不出去的,她也明白自己有時太任性妄為,每每想著嫁人后要讓丈夫管著,她就渾身不對勁,她自小野慣了,做事憑著自己的喜好,要她去屈就別人,實在困難。
可他不只一次說要娶她,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他喜歡有人同他斗嘴嗎?還是他喜歡她?
葵月掩上熱辣的雙頰。她在胡想什么!她若真想知道,直接去問他便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男女私情的時候,男女私情……她在亂說什么,他們才沒有男女私情,好了,不要再想了。
費了好大的勁兒,葵月才又將注意力移回屋里兩人的談話上,可聽了好一會兒,卻發現沒什么內容,只是不著邊際的漫談著,過了大約一刻鐘后,穿黑靴的男子起身告辭,葵月在床底下動了動,希望惠文也一塊兒離開,那她就能脫身了。
可當她聽到腳步聲時,她就知道希望落空了。她掀了角布幔,瞧著惠文在柜前停
了一會兒,而后走回桌前,當磨墨聲傳來時,她猜想他應該是要給黎大人寫信。
「叩叩叩!
葵月揚起眉,有人敲門。
「哪位?」惠文起身走向門口。
門外之人并未響應,只是又敲了敲門。
葵月聽見惠文開門的聲音。「請問你是……噢!」
奇怪的聲音讓葵月皺起眉頭,她疑惑地側耳聆聽。
「你可別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葵月心頭一驚,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外頭發生了什么事了?
而后她聽見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拖著走進來,她緊張地不敢移動分毫,聽著腳步聲朝她這方向而來,而后是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奇怪地蹙緊眉頭,聽見腳步聲來回走著,似乎在翻箱倒柜。
「嘖!就這些銀兩,還以為能多撈些錢呢!」
是……是搶劫嗎?葵月雖然好奇,可也不敢亂動,萬一真是搶劫,貿然行動可就不智了,但惠先生呢?怎么都沒聽見他的聲音?
「對了,差點忘了!
葵月聽見腳步聲朝她這兒靠近,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無法判定對方在做什么,又過了一會兒后,才聽見關門的聲音。
葵月松了口氣,看樣子該是走了。她小心地拉開床布,一雙恐懼而瞪大的雙眼回視著她,尖叫聲從她喉嚨擠出,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驚嚇地全身發抖。
她慌張地想要逃開,可卻辦不到,床的一邊是墻,另一頭卻有惠文,她急劇喘息,全身開始冒冷汗,她必須出去,她必須出去……
她啜泣出聲,恐懼地先以右腿探出,雙手撐著地往床尾的方向退出,深怕會碰到惠文的尸體。當她好不容易從床底下爬出時,淚水已濕了雙頰,她虛弱地站起身體,發現惠文倒趴在地上,只有頭接近床鋪,身體與床有些距離,所以她才能由另一頭出來。
鮮血在他胸膛的地板上蔓延開來,她哽咽出聲,雙腳發軟!笧槭裁磿@樣……」
她拖著腳想離開,可發軟的身子讓一切變得困難,當她繞過惠文的尸體時,卻突然發現他右手邊的地板上寫了一個未完成的字。
她顫抖地靠近,身體在下一秒僵硬,是「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