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月踉蹌地走出館驛,雖然烈日當空,卻暖和不了她發寒的身軀,她扶著墻,蹣珊前進,雙腳發軟地癱了下來。
「小姐!
阿清的聲音傳來,葵月猛地抬頭,果真瞧見阿清站在她面前。
「小姐,怎么了?」阿清急忙扶起她,卻發現她抖個不停。
「你怎么在這兒?」
「小的被派出來跑腿買些東西!顾S口說著,事實上他是跟蹤小姐出來的,昨天晚上贏瑾蕭把他找去,吩咐他以后只要小姐出門,就得跟著,尤其是明天,他擔心小姐又想去查貢茶的下落,雖說小姐已經答應不再管這件事,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所以當他瞧見小姐穿著男服出門時,便不假思索地緊跟在后。
原以為小姐會胞去寧國寺,誰想到她卻跑來館驛,他猜想她是來找惠文,所以一直在外面等著。哪知一刻鐘后,他竟看見惠文從外頭回來,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還是待在原地守候,當時間不停地過去,而小姐一直沒出來,正盤算著進去一探究竟時,小姐就走出來了。
「我有些不舒服,扶我回去!箍略谒臄v扶下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后,葵月改變主意道:「送我到朝翠園!
「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阿清詢問。
「沒什么!
「可是小姐的臉色很不好!拱⑶灏櫼幌旅碱^,他從沒見過小姐這樣。
「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顾龓н^。
在惠的尸體發現前,她必須先去知會贏瑾蕭一聲,讓他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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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翠園。
「妳為什么穿成這樣?」贏瑾蕭怪異地瞧著葵月。
她除了穿著男服,頭上帶仆帽外,更好笑的是她還在嘴巴上方,接近鼻翼的附近貼了一個很大的黑痣,這荒謬的樣子讓他笑了出來。
「我……我……」她打著哆嗦,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她的臉色比平常蒼白許多,連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紅潤。
她只是搖頭,說不出話來。
「怎么回事?」他轉向一旁的阿清,口氣嚴厲起來。
「不知道,小姐從館驛出來后就這樣了!顾约旱浆F在也還在納悶中。
「葵月!顾櫭嫉貋淼剿媲啊!赴l生什么事了?」
「我……」她用力吸口氣,先鎮定自己。「阿清,你先下去!
「是。」他頷首后離開。
「出什么事了?」贏瑾蕭憂心地看著臉色發白的葵月。
「惠……惠文……死……」
「什么?」他攏緊濃眉。
「我說……」她的聲音發顫。「我說惠文死了……死了!
「死了?」他一臉愕然。
「他……他死了,流了很多血……」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肝铱煲璧沽恕!
贏瑾蕭立刻抱住她,發現她全身抖個不停,這才明了事態嚴重!笡]關系,沒事了。」他抱緊她,不明白惠文怎么會死掉,而她又怎會知道?
她輕泣地哭著!肝摇彝2幌聛恚以诎l抖……」
他來回撫著她的背,想將她身體里的恐懼趕定!竸e想他,想些愉快的事!
「愉快……」她重復他的話,從方才到現在,她的腦袋一直停在惠文那雙與她對峙的驚恐雙眼上。
他找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妳臉上的黑痣是怎么回事?」他順手拿下她黏在臉上的大黑痣。
她微扯嘴角。「我用面粉做的,是障眼法!
他露出笑,明白她的意思。
「這樣等我拿下黑痣,換回女裝后,他們就認不出來了!箤τ谏砼詠硗哪吧,我們通常不會詳看,所以腦中只會對印象最深刻的事留下印象,這也是她為何要貼痣的原因。
「為什么怕有人認出妳來?」他又問。
「沒……沒有,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顾卣f著。
見她依然哆嗦,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再次轉了話題。
「妳喜歡我吻妳嗎?」
「你……」她依舊顫抖著,可身體似乎沒那么冷了,她抬頭想罵他,卻聚集不了足夠的怒氣!改阌窒胼p薄我了嗎?」
他揚起嘴角,雙眸是溫柔的笑意!肝冶WC妳一會兒就不會發抖了。」他覆上她發顫的雙唇,在她豐滿的下唇上輕囓,舌尖滑入她口中撩撥著她。
她的身體依舊戰栗,但胃部的寒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漸生的暖意。他們這樣是下合禮教的,可她不想在這時抗拒,她需要他的力量,他的吻像陽光一樣慢慢溫暖她,她終于能拋開一直纏繞在她腦中的恐怖景象,她學著他的方武回吻他,像飛蛾撲火般,全心地擁抱他。
她急切而熱情的響應讓他的血液沸騰起來,贏瑾蕭試著控制火焰的燃燒程度,可她一點都不配合,讓他不得不在失控前離開她的唇瓣。
他喘著氣,瞧見她張開迷蒙的雙眼!负命c了嗎?」他以鼻子摩挲她的耳朵。
她輕嘆口氣,全身暖洋洋的,像冬天里喝的熱茶,讓她從心底暖超。
「我已經好多了。」她的聲音再次恢復活力。
私心里他很想與她再溫存一會兒,可惠文的事不能拖,她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輕輕推開了他。
「我剛剛去館驛想找惠先生談談!顾瓜卵,撒了點小謊。「沒想到他不在,所以我就在屋里等他,后來聽見他跟人談話的聲音,我……我一時好奇心起,就躲到床底下想聽他們談什么……」她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他嘆了口氣,似乎對她的行為非常不認同。
葵月瞄了他一眼!肝抑滥阆胝f什么--」
「我可以忍耐一會兒,妳先把事情說完!顾羰情_口訓斥她,恐要耗去不少時間,他要先搞清楚怎么回事。
「他們隨口聊了一些事,后來我就聽見奇怪的聲音。我在床底下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后來我掀開床!顾暮粑贝倨饋。「惠文瞪大著眼睛,他……他已經死了……」
「沒事了!顾矒岬貙⑺龜埲霊阎。
「我……我被嚇了一跳,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我想出去又怕碰到他的尸體……」她深吸口氣,抓緊他背后的衣裳!溉绻绻H眼看到他被殺,我……可能還不會這么害怕,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就死在我旁邊,我掀開……看到他的眼睛……」
「葵月。」他抬手捧起她驚慌的臉孔。「都過去了,別想那么多!
「我……我沒有想……」她吞口口水!杆褪怯≡谖业哪X里,抹都抹不掉……」
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嘴!改菉呄胛液昧!
她虛弱一笑,明白他是在逗她!刚l要想你!我已經好多了,你不可以再親我了。」
他笑道:「妳把我利用完了,就想丟在一旁,像妳吃完的棗核一樣。」
她緋紅臉。「我才沒利用你,是你……你……」她一時不知要說什么,腦中浮起自己方才大膽的行徑,臉色更紅!缚旆砰_我!
他笑著松開她,導回正題!钢罋⒒菸牡娜耸钦l嗎?」
她搖頭!肝覜]瞧見他的臉,我想他是有備而來,而且打算嫁禍給你。」
「我?」他訝異地揚眉。
她點頭。「我要走的時候,發現尸體旁用血寫了個『贏』字,不過沒寫完,贏底下的『凡』字沒寫出來!
他的眉頭皺起。
「一開始我真的嚇了一跳,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處理好了!顾疽馑残。
「處理?」
「我把花瓶里的水倒出來,把血字沖掉!顾D了一下,想到那景象,她又開始覺得不舒服。
「妳……」他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可是沖不掉!顾吨旖恰!父傻舻难獩]有這么容易,哦……我覺得胃不太舒服!
「別說了。」他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我還好!顾銖姵冻鲂θ!钢皇俏覆惶娣,至少這次我沒吐出來!
「這次?」他敏感地反問。
「我以前遇上過老虎。」她深吸口氣,壓下胃中不適的感覺。
見狀,贏瑾蕭走到樓梯口,朝二樓喊了一聲,「倒杯熱茶上來!
底下的人答應一聲后,贏瑾蕭走回她身邊!咐匣⒌氖挛覀兿禄卦僬f。」她蒼白的模樣讓他有些擔心。
「我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顾囍潘傻乜吭谝伪成希沂謮褐。
「妳最好快點好起來。」他彎身撫上她無血色的臉!肝疫等著訓斥妳一頓。」她竟然不跟他商量,就獨自去找惠文。
他的話聽了很刺耳,可他的眼神很溫柔,讓她分不清他是在生氣,還是在說笑。
「我討厭人家嘮叨!顾櫼幌旅碱^。
他微笑!改菉呑詈糜行睦頊蕚,我可是很嘮叨的!
她想他是在逗她,所以她也回他一個笑容!改悖
「茶來了!
叫喚聲打斷了葵月的話語,她瞧著伙計將茶碗端上,行禮后才退下。她端起茶盞,啜了一口后,胃部的不適便讓暖意取代。
「葵月,妳有事瞞著我嗎?」
她頓了一下,遲疑地轉向他!改銥槭裁催@么問?」
他的目光深邃,雙眼直視她的眸子。「妳真的只是因為不想嫁給黎京謂才計畫出這一切的嗎?」
「你為什么……」
「妳打算找惠文談什么?」他打斷她的話。
「你為什么突然像審犯人一樣審問我?」她反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顾麍猿值。
她對他蹙起眉頭!改阍摬粫詾槭俏覛⒘恕瓪⒘嘶荨菹壬?」一想到他的模樣,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一愣,隨即笑出聲!笂叀凰τ舐暋!肝覐臎]往這方面想過。」
她瞪他一眼!改悄銥槭裁矗
「我只是覺得事情沒有這么單純。」他下疾不徐地說。
「你太多心了!顾跗鸩璞K又喝了一口!脯F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誰殺了惠先生,我本來以為是謀財害命,直到瞧見地上的血字!惯@根本就是有人刻意陷害。
她放下茶碗!肝乙呀浵氤隽艘粋計畫!
「噢?那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計畫!顾麧暤。
她瞄他一眼!改阍谥S刺我嗎?」
他露出安撫的笑!府斎徊皇,看到妳又恢復頤指氣使的樣子,我感到很欣慰,那表示妳已經從驚嚇中恢復了!
「我沒有頤指氣使,我只是告訴你我有一個計畫。」她不高興地看著他。
「我洗耳恭聽!顾e適地說。
「你記得我說我把花瓶的水倒出來,想把血字沖掉嗎?」
「我記性很好!顾h首。
她忽略他諷刺的話語,繼續道:「可是沒想到沖不掉,所以我就拿杏花……」見他揚眉,她補充一句!覆逶谄坷锏募t杏,我用杏枝刮了刮血字,然后把杏花放在字的兩邊,只要消息一傳出去,兇手一定會大吃一驚。」
她停了一下,腦筋動得飛快。!笇α,我可以跟官府合作,告訴他們我躲在床底下看見了一切,然后再把這消息放出去,引兇手上勾,嗯……這樣一想,我剛剛似乎沒必要去管那個血字了,只要我據實以告,讓官府去放風聲就好了。」看到「贏」字的當下,她因為太震驚,沒有多想,急于想湮滅對贏瑾蕭不利的證據,才會多此一舉做了這事。
「如果妳告訴官府,妳第一個就會被懷疑!顾麚u頭。「畢竟妳跟惠先生有些恩怨!
「我跟惠先生沒有恩怨,我是跟黎大人有過節!顾龔娬{地說。
「妳打算把這一切都告訴縣尉嗎?」他切進重點!赴▕吇爝M贏府!
「我可以選擇性的說!顾查_始感到棘手,如果進官府,縣尉必定會問個水落石出才罷休。
「別忘了黎京謂可能會為命案上揚州,到時妳總得跟他對質,如果妳在堂上撒謊,一定會被戳破的!顾嵝阉。
「黎大人……會上來揚州嗎?」她微擰眉心。
「會。」他肯定地頷首。「都出人命了。」更何況他覺得事情沒有想象中簡單。
「嗯!」她呢喃,這樣也好,只要黎京謂離開建州,她就不用成天提心吊膽地擔心他會對舅舅不利。
「這樣……妳還要先回建州一趟嗎?」他調侃地問。
她對他皺眉!溉绻璐笕艘蠐P州,我自然不會在這時回去建州!垢螞r現在又有命案發生,她得把事情先弄清楚了再回去。
她煩躁地起身踱步!阜凑铱倳氤鲛k法的,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我必須找出那個兇手,這是我唯一能為惠先生做的,我必須為他做這件事,不然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雖然不是我殺了他,可歸根究柢,他是為了我的事才上來揚州,我得負責任!顾男那樵俅蜗萑牍鹊。
「妳在胡說什么?」他皺眉!杆乃啦魂P妳的事,若真有人要殺他,不管在哪兒一樣都會遭毒手!
「話是沒錯,可我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顾龖n嘆一聲。「我要回去了,我得從頭把這事想一遍!
「回去好好休息!顾谒媲罢径。「晚一點我會再跟妳談談!顾F在必須到館驛看一下,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還沒有人發現惠文的尸體。
「嗯!」她無意識地應了一聲,有些心神不寧。
「葵月!
「啊?」
見她一臉茫然,他輕嘆口氣,看來她剛剛不知神游到哪兒去了。
「惠文的死,別想太多!顾置艘幌滤哪橆a。
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妳又在打什么主意?」他捧起她的臉,讓她注視他。
一回神就見他放大好幾倍的臉,讓她倒抽口氣!改恪阌窒胱鍪裁?」她漲紅臉,使勁推他。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明白她定是想歪了。「我想做的事可多了,不過在這種地方不適合,我希望下次妳對我這么熱情如火的時候,我們是在軟綿綿的床鋪上,像妳的身體一樣軟的--」
「你說什么!」她氣憤地推開他,滿臉通紅!溉绻阋詾槲視赖侥愕拇采希悄憔痛箦e特錯了,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爬到我背上的!
他哈哈大笑!笡]關系,我可以屈就讓妳爬到我身上!
她揮拳就要打他。「你這個--」
他抓住她的手,快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高@樣好多了,妳生氣的樣子比妳失魂落魄的模樣好看多了,快回去吧!」
他的話讓她一愣,有時……她真弄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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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贏瑾蕭來到館驛時,擁擠及議論紛紛的人群讓他知道尸體已經被發現了。
「聽說是一刀斃命!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到底是誰做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好象是謀財害命!
他觀望了一下便轉身離開,現在人多不好辦事,他決定晚一點再來了解狀況,惠文的死讓他必須采取一些行動,看來這件事是沖著他來的,否則不會殺人后還刻意寫上「贏」字,他心里有幾個懷疑的人選,但得花點時間才能找出最有嫌疑的人。
這幾年他的生意愈做愈大,自然礙了某些人的眼,他的生意愈好,相對的就有人不好,對于茶的品質他一向要求嚴格,但并不是每位茶商都這樣,有些只要能賺錢,好茶摻著劣茶賣,不然就是為求快速省錢,烘茶的木炭不講究,以致生了白煙,熏了茶葉,雖然騙得過一般人,可騙不過對茶有研究的行家,久而久之,他們的信譽就會受到影響。
如果是眼紅他的生意愈做愈大,因此打算拖垮他的商譽,這點他可以理解,所以當初葵月在朝翠園指出寶云茶摻有偽茶時,他直覺便聯想葵月是被派來的細作,但……扯出個命案,而且對象還是惠文,他實在無法理解。
為什么要殺惠文?這點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如果上了大堂,而血字又沒有被葵月破壞的話,他自然就是頭號嫌疑犯,可他沒理由殺惠文……他沉思著走回朝翠園,突然腦筋一閃,等等,惠文被殺,黎京謂必定會上來揚州了解狀況,而他與黎大人的唯一牽扯是葵月……難不成……他的臉色微變,他必須徹底查清楚這件事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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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有人瞧見?」
「屬下去的時候,發現有人從惠文的房里出來。」
「什么人?」
「不知道,只瞧見了他的背影,看來是個小伙子,小的納悶地進房一探究竟,惠文就死在地上,可血字給弄得不清不楚,還多出了幾朵花,小的想補救,可有人要進房,所以屬下就先走了!
「有跟上那小伙子嗎?」
「有,外頭有個人接應他,后來他們進了朝翠園,小的在外頭等著,后來一路蹤他們進了贏府!
「是贏府的人?」
「應該是贏府的蒼頭。」
「可有看清他們的長相?」
「他們進朝翠園的時候,屬下瞧見了兩人的長相,一個臉上有黑痣,一個長相普通,兩道眉毛像山一樣。老爺您說……是不是贏瑾蕭起了疑心,所以安了人在惠文身邊?」
「有這個可能!顾D了一下!改巧劫\子呢?解決掉了嗎?」
「您放心,方才約他付尾款,問了他幾句話后,小的就送他歸西了。他說字他寫了,可沒放什么花,所以屬下猜測那字是贏府的蒼頭弄花的。」
「嗯……」他沉吟著。
「接下來該怎么做?」
「咱們先按兵不動,就算那小伙子看到了兇手,那也沒什么,他是個山賊子,不會聯想到咱們身上,再觀察個幾天看事情怎么發展!
「那黎大人那兒?」
「我會給他寫封信,告訴他這件事!顾淅湟恍Γ斎,少不了加油添醋一番,如果能因此將贏瑾蕭拉下來是最好,如果拉不下來,也無所謂,他沒什么損失,可贏瑾蕭非得上幾回衙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