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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焰 第九章
作者:可艾
   
  仇棄以極度怨恨的目光,瞅著釘在墻上一塊燒毀一半的黃綢,上頭的每個字都寫滿血海深仇,尤其是其中的十個字——

  水火斯如一,九人轉(zhuǎn)天地。

  望字生意,水與火指的是仇潯與仇煌,而九人便是“仇”。

  “父親,您放心,我一定會替我們仇家報仇!彼麑ψ谝慌缘母赣H信誓旦旦的說,吐了口唾沫在黃綢上。

  不久,仇泠走人內(nèi)。

  “你去哪兒了?”仇棄走出帷幕,質(zhì)問甫進屋的妹妹。

  “去同人打了一架。”仇泠淡然的回答。

  “誰?”

  “皇甫玄!

  仇棄的眼中亢奮的一亮,“殺了?”

  “沒有!

  他陡地轉(zhuǎn)怒,“為何?”

  她聳聳肩,“就被他跑了唄!”

  仇棄猛地揚手,一個耳光毫不留情的摑在她臉上,“不準!”

  這一掌狠狠的刮掉她的自尊,她向來刻意筑起的冷漠在瞬間瓦解,她慢慢把臉轉(zhuǎn)回來,冷冷的反問:“你不準什么?”

  “不準用這種態(tài)度對我及父親說話!

  她冷哼,情緒緊繃得仿如拉滿的弓弦,“大哥,你真的瘋得比我還厲害!

  “我沒瘋!”他嘶聲咆哮。

  “你若沒瘋,就不會直當父親還活著!闭f著,她走到帷幕前撩起紗簾,一具著衣戴帽,坐在把大椅上的干尸赫然人眼。

  它的嘴張成一個黑漆漆的洞,牙齒盡露,兩個眼窟窿深深的凹陷,空洞洞得好像很不甘心地瞪著前方。

  “住手,別驚動父親!”仇棄驚怒喝道。

  仇泠終于爆發(fā)了,她尖銳的吼道“就算天塌下來也驚動不了他,父親已經(jīng)死了張大你的眼睛看看,在你眼前的是一具干尸!沒錯,他是我們的父親,可是他已經(jīng)死了,他不會走路,更不會說話,他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什么都沒有了,死得只剩之垣個干皮囊!”

  “住口!”仇棄沖過來又想給她一掌,“他沒死!”

  這次仇泠沒讓他打著,她偏身閃過,“大哥,你再看清楚一點,別再繼續(xù)欺騙自己,父、親、已、經(jīng)、死、了!”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將干癟的父親尸身朝他推去。

  “父親小心!”仇棄趕忙抱住重量極輕的干尸,手忙腳亂地想將它扶回原處,但不管他怎么扶,它總會往前傾、往后傾、往左傾、往右傾。

  忽地,喀啦一聲,一只手斷了。

  又喀啦一聲,一只腳斷了。

  再喀啦一聲,連頭……也斷了,從脖子上掉下來,落在地上打滾。

  一陣怔愕,他再也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他們的父親仇烈真的已經(jīng)死了。

  “不!父親,不不不……”殘酷的現(xiàn)實令仇棄抱著父親殘敗的尸身痛哭失聲,哭聲凄厲得好似鬼號。

  仇泠冷眼旁觀,眼前的人曾經(jīng)好疼、好寵她,把她當成心肝寶貝地捧在手心上,那時的他是那么的意氣風發(fā)、英武非凡,教她好生崇拜。

  如今在她面前的,卻只是個被仇恨折磨至瘋的可憐人。

  說她不傷心是騙人的,但她已經(jīng)沒有心了,那方嬰兒汗巾已經(jīng)把她殘余不多的心全刨空了。

  現(xiàn)在她只想笑,大聲的笑、痛痛快快的笑,因為,這個世界實在太可笑了,大哥瘋了、皇甫玄瘋了、她也瘋了,所有的人都瘋了!

  跨出房門,她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整個人都像快要痙攣了似的,淚水直往腮下淌落。

  生無可戀,她真不知道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你笑什么?”

  仇泠返身看見華綾,臉上仍是笑著,還尖酸刻薄的嘲弄道:“華綾,你看起來很好嘛!谷主可有盡情的在你身上宜泄淫欲?”

  華綾的眸子進射出極端的怨毒,她咬牙切齒的道:“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不用等總有一天,你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我!

  華綾微瞇杏目,“你想死?”

  “我一直想死!

  “那你就死吧!”

  她纖手一揚,銀芒閃動,一把銀鑄的匕首直刺人仇泠的右胸。

  霎時,沒有想像的鮮血四濺,只有華綾的驚恐與錯愕,與綻開在仇漬眼尾嘴角間,一抹冷艷清冽的血色微笑。

  “你刺偏了,心臟在這兒呢!”仇泠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還有,你的力氣太小了,連殺只雞都成問題,這樣你還想殺我,”

  華綾嚇得掙開手,面色如土的倒退兩步,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以為仇:泠會閃躲或反擊,沒想到她竟動也沒動地挨了這一刀。

  她真的想死*

  “怎么?殺人的人反倒害怕了?”仇泠笑道,笑容美得妖異,甜得令人毛骨悚然,“來!再補我一刀,這一次你要對準地方,千萬別再刺錯了!

  她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血柱噴發(fā),污了華綾一身。

  華綾尖叫一聲,軟倒在地。

  “噯!怎么反倒是你先昏倒了?”仇泠甚覺好笑的俯看著她。

  仇泠低頭看見汨汨的鮮血迅速的蔓延開來,在她身上漾成一片張狂的火紅色,那是血荷的顏色,聞起來連嗆人的氣味都一樣。

  她再看看手中的匕首,血痕沿著鋒緣流淌著,一滴、兩滴、沾……一滴滴灑落在地面,破碎的炸開,形成一攤又一攤呈放射狀的紅漬。

  發(fā)覺瑩潔的雙手沾滿了赤紅,她的眉心不禁打折了。

  討厭,她把手弄臟了!

  眼角余光瞥見身旁墻上的一只明鏡,鏡中人回視著她,笑容如鬼魅般邪艷。

  她定睛凝視,著實厭惡這種死人般的蒼白,她需要一點溫暖、一點點紅潤,于是她緩緩抬手,印上鏡中冰冷的臉龐,作畫似的由雪額往下抹出一條條紅痕,像未干的殘淚干涸在無瑕的慘白上。

  原來她還是會流淚呢!只是,她的淚……是紅的?

  一聲震天暴喝,百里擒天夾帶著足以毀天滅地的殺氣沖了過來。

  “谷主,看清楚,被傷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的小寵物!背疸霾换挪幻Φ霓D(zhuǎn)向他,將匕首遞出去,“我想,這把匕首應該是谷主的吧?”

  百里擒天接過的剎那,她的意識隨之陷入無垠的幽暗中。

  “泠!”魯漢疾如雷電般的沖了過來,伸手承接住她墜跌的身子,揚指點住止血穴道。

  兩個男人看看兩個渾身是血、喪失意識的女人,再互望一眼,寒意直透入骨子底。

  魯漢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女人,真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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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泠幽幽的醒來,一人眼便是魯漢藏不住憂色與關心的丑臉。

  此時,她已換上干凈的衣裳,胸口包了—層白布條,她想坐起,但失血令她虛軟無力。

  “別動,小心傷口裂開!濒敐h見她清醒.安心.的重重吁了一口氣,輕輕將她壓回床上。

  “誰替我換的衣服?”她冷聲問道! 

  “你放心,不是我!濒敐h連忙否認,J心里清楚若是他,她保證會挖了他的雙眼,“傷口也不是我包的,是那個刺殺你的女人包的。”

  華綾?她默不作聲。

  魯漢繼而嘮嘮叨叨的再道:“女人真奇怪,不是恨不得要殺死對方嗎?怎么才一下,手馬上就后悔了?還一邊哭,一邊替想殺死的人療傷,真讓人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還真他奶奶的是這么一回事!彼瘟嘶文X袋,怎么想都是一頭霧水。

  她兀自緘默。

  “你不該這么做的!彼詭ж焸涞挠终f,早看出她厭世,只是料不到她竟會是用這種方式——被情敵所殺。

  “我該不該怎么做還輪不到你來說。”她的眼神與口吻比冰雪更冷冽。

  “你忘了你想要一座桃花島嗎?”

  “出去!”

  魯漢攤了攤手,不以為忤地轉(zhuǎn)身欲走。

  “魯漢,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他扭頭,眨眨眼笑道:“嘿!想向我道謝嗎?我要求的不多,以身相許就夠了!

  “沒錯,以身相許,不過,就因為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你欠我一條命。”她說得天經(jīng)地義。他逃鬲粗眉,原來要以身相許的人是他,這是什么詭異的邏輯?不過,這才是她呀!他豪邁地大笑,“是是,我的祖奶奶,我魯漢的一條爛命任你煎煮炒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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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仇泠分開后,仇煌直接回到寒氏學府找寒無極,他想問清楚一切的真相,他總覺得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就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嚴格說起來,他是被保護得最周全的那一個,因為,每個知道真相的人,都是痛苦的。

  依禮拜完寒無極,仇煌開門見山的直問:“夫子,請您告訴我仇家滅門的真相,我知道并非單純的是因謀逆罪嫌,而是另有隱情!

  寒無極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夫子,其實您什么都知道對不對?”仇煌再追問。

  寒無極長嘆一聲,“為師的并非什么都知道,你若真想得知,為師的終有一天會全部告訴你的!

  “我現(xiàn)在就想知道。”仇煌沖口道。

  寒無極搖搖頭,“時機未到,煌,請體諒為師的苦衷!

  “夫子……”

  “煌,等時機一到,爺爺自然會告訴你,你就別再逼問他老人家了!币慌缘暮`月出面替爺爺緩頰。

  言盡于此,還能多問什么呢?仇煌只得恭身離去,他明白,最終的真相還是要靠自己去尋找。

  仇煌走后,寒無極的思緒陷入茫然,眺向窗外風雨過后的清新平靜,然而氣象多變化,誰能保證下一刻亦是風平浪靜?他的內(nèi)心感到一陣紛擾,頗有無措之感。

  “爺爺,你真的會告訴他嗎?”寒靈月問。

  “靈月,你想,當他知道后,會不會恨我?”寒無極反問,無力感更重了。

  “不會的,爺爺,他一向敬愛你。”寒靈月頗肯定的回答。寒無極再次搖頭苦笑,天地三數(shù),循規(guī)運行,天數(shù)已定,劫數(shù)難逃,但……異數(shù)呢?

  風狂吹不止.接下來變化無常的天象,又將會帶來什么呢?

  運轉(zhuǎn)的齒輪—旦脫了軌,整個齒輪必將混亂脫序,轉(zhuǎn)向毀滅。

  唉!亂了,一切都亂了,一時的婦人之仁竟讓仇煌成了禍根,是他鑄成的兇潮正在吞噬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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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日之內(nèi)傳來多起消息,雙城境內(nèi)的白河集、東家村等地,分別遭受銷魂谷的侵襲,傷亡慘重,生靈涂炭。

  戰(zhàn)爭于是展開!

  這一役的戰(zhàn)況之慘烈,簡直令天地都為之動容。

  兩軍相對,刀來槍往,各個欲置對方于死地,或許是胳膊、雙腿被砍斷了,或許是胸腹被刺穿了,或許是肚破腸流,又或許是頭頸分家……

  碎肢殘體在天上飛來飛去,死不瞑目的頭顱在地上滾來滾去,血水漫天飛濺,如雨般灑落。

  冷冷的泥土暢飲著熱熱的生命,大地咧口狂笑著這漫天覆地的赤紅,狂嘯與哀嚎恍若地獄的夜叉所吟唱的贊頌挽歌。

  砍殺著不斷如潮涌來的敵人,殲滅敵人與自我保護的猙獰意識,讓戰(zhàn)士們失去自我意識,殺紅的眼里已無殘存的人性;

  在戰(zhàn)場上,沒有人,更沒有神,只有猛鬼、只有惡獸、只有亂舞群魔!

  仇煌在暴烈的戰(zhàn)亂中企圖尋找仇泠的身影,直覺她必定在這戰(zhàn)場的某處。

  “泠,你在哪里?”他聲嘶力竭的呼喊,排開連波來襲的攻擊,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誓言要找到她。

  他終于遠遠的望見她那帶笑的絕麗妖艷,即使化成灰他也認得。

  他疾沖而去,攫住她正揮砍得興起的柔夷,“泠!”

  毫無訝異,仇泠狀似開心地大笑,“煌,希望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薄 

  她傾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抬起握著鬼皇刀的那只手,打算沒有任何猶豫的殺了他。

  殺了他!這樣你就能永遠擁有他了!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煌,殺了她!”皇甫玄霍地出現(xiàn),如厲鬼般的叫囂道:“你忘了我們從小是怎么教你的嗎?為了雙城百姓,為了天下蒼生,你要有大義滅親的覺悟和胸懷,快動手殺了她!”

  “不!”仇煌回吼,“我不會殺她的!她是我妹妹!”

  “她不是!”皇甫玄脫口而出。

  仇煌聞言一怔。

  仇泠爆聲大笑,“煌,我說過我們不是兄妹,這是真的,皇甫玄才是你的親生父親!”她終于說出真相。

  仇煌頓時膛目結(jié)舌,一時之間無法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我們仇家就是被寒無極和皇甫玄給滅門的!”仇泠再道。

  “不可能!”仇煌痛心的喊。

  “我再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好了,你的母親是……”

  “住口,你少在這里信口雌黃!”皇甫玄沖過來欲殺仇泠。

  “我是不是信口雌黃你最清楚了!”仇泠舉刀反擊,然而,由于傷體未愈,加上長時間的打殺,她已體力耗竭,招架不住。

  仇煌見她如傾巢中的危卵,倏地由震驚中返神,不假思索的沖去幫她。

  “你這個孽子!”皇甫玄怒吼,見打不過他們,索性退身奔出戰(zhàn)場。

  孽子?“泠,你說的是真的嗎?”仇煌問,一把拉住仇泠,想將她拉離戰(zhàn)場,卻被她用力甩開。

  “為何你永遠都要懷疑我的話?為何你永遠都不相信我?”她暴跳如雷,想殺他卻下不了手。

  “我相信你。”他沉聲說道:“我相信你所說的話,包括我們不是兄妹,包括我的親生父親是皇甫玄,包括……我們的女兒!

  仇泠再次放聲大笑,泣下如血一般的淚雨,“殺了我!煌!殺了我!你若不殺了我,那么就會是我殺了你!快殺了我!”

  “不!我不會殺你,我愛你!”

  時間凝住了、廝殺凍結(jié)了、咆哮沉默了,兩人間的一切仿佛靜止了。

  “你……愛我?”仇漬睜大美目。

  仇煌一面擊開想砍殺他和仇泠的人,一面大聲說道:“是的,我愛你,管你是不是我他媽的妹妹!就算你是我的母親、阿姨、姑姑、女兒,甚至是哥哥、弟弟,我就是愛你!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愛你!我愛你,泠,回到我身邊來吧!不要再離開我了,永遠也不要!”

  面對這番挖心掏肺的真情表白,仇濤反而愣住了,怔怔的注視他。

  “泠,回來吧!”他在殺得不可開交的人群中結(jié)實地擁她入懷,“我知道你也愛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煌……”他的話震蕩著她的心神。

  “泠,回到我身邊吧!”

  淚沾滿眼眶,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刻更教她感到蕩氣回腸了,“我……小心!

  無情無眼的刀劍突如其來,仇泠抱著他倏地一個急轉(zhuǎn)身,順理成章地為仇煌承受了它。

  就在他的懷中、他的眼前,她為他硬生生的接下了這一刀,直直的剖人心房。

  多么快的一刀、多么無情的一刀、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刀!

  盡歡之境,樂極生悲,生命的轉(zhuǎn)折總是峰回路轉(zhuǎn)、急起直落,才要得到一切的剎那,卻又猛然失去一切。

  因為愛他,所以她想殺了他。

  更因為愛他,所以她甘愿為他而死。

  生與死,都是愛……

  萬物在打轉(zhuǎn),天地都眩暈了。

  她的身子很輕,就像一只沒有重量的斑斕彩蝶,一生的漂泊無定,都在狂亂的飛舞。

  一口血噴了出來,噴灑了仇煌一臉、一身、一心,由額至頰緩緩的滑下,入唇是咸到發(fā)苦的熱燙,令他分不清是她的血,或是他的淚?

  就在倏忽之間,他只覺得被血濺染的眼睛好燙、好痛,教他睜不開看清楚究竟。

  “煌,我該是你的什么人?”仇泠倒在他的臂膀里,奄奄一息地開口問道。

  梗住的咽喉一時之間發(fā)不出聲音,他緊緊地摟住她,拼命想用自身的體熱來溫暖她漸漸冷去的身體。

  ”煌……我該是……你的什么人?”她再問,一口血又嘔了出來,將他的衣襟染得更濕。

  “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妹妹!彼矓D出警音,手臂摟得更緊,她實在太冷了。

  “還有呢?”

  “我最愛的女人……我的妻子!

  最愛的女人與妻子呵!她滿足的笑了,她長久以來所追求的,不正是這句話嗎?

  執(zhí)迷不悔呀!在她這愛恨情仇糾纏的一生中,唯一稱得上幸福的一件事,莫過于執(zhí)迷不悔的愛他呀!

  太陽好大、好烈,的燙地曬在她的臉上,刺目得令她瞇起干澀的眼,她只覺得眼皮變得好沉重,一如她的身體。

  “泠,別離開我,我們一起退隱江湖,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定居,就找個無人島吧!我們可以在島上植滿桃花,就像以前的飄嵐山莊!

  “煌……去皇甫家找皇甫婉心,她會告訴你……真正的身世……”她提起氣,以最后僅存的一絲力量說:“我沒有……殺我們的女兒……是皇甫玄……她叫……知秋……”

  “我們可以合力蓋—楝大房子,像飄嵐山莊的一樣,像一座城堡般堅不可摧!彼W允稣f,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抱緊她。

  “還有……答應我……除了我之外……不可讓其他女人……像這樣被你……擁抱……”即使此時的她,依舊不改本性,說話仍霸氣逼人。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總是喜歡到鐘樓上玩?有一次因為不小心打響警鐘,搞得天下大亂!彼恼Z氣更急了!皫е裥昂凸砘省瓕ふ姨熘、海之角……讓它們能永遠在一起……不再被人分開……還有,有一次我們偷溜出山莊,在山上迷了路,全山莊的人還以為我們被狼吃了呢!那次可真是嚇壞全莊子的人了!

  “煌……答應我……煌……”她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喉頭卻不斷涌出鮮血,阻礙她發(fā)出聲響,但她還有好多話想說……好多話……

  冷,她好冷!

  然后,她癱軟了,靈魂有如凋泠的柳絮,風一吹,便四處飄散了。

  他輕柔寵溺地憮著她的發(fā)、她的頰,喋喋不休的述說著一幕幕逝去的回憶,以及編織著不可能實現(xiàn)的未來。

  直到仇溶合上眼瞼,逸去最后一絲呼吸,他仍失神地繼續(xù)說著,“你記得嗎……你知道嗎……你相信嗎……”

  企圖揮開空氣中混亂的血腥味,他不想對自己撒謊,但卻寧愿相信這不過是個明晨就會醒來的噩夢。

  是的,這只是個噩夢,等他一覺醒來,他便會回到飄嵐山莊,回到永遠也不會再回來的過往云煙。

  哥哥!

  她會這么甜膩膩的喚他、擁著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地咯咯輕笑。

  笑什么?

  他會愛憐地揉著她的秀發(fā)。

  因為瞧見哥哥嘛!

  她會如此回答,再將小臉埋在他的胸膛里,眷戀不去。

  是的,這只是個明晨就會醒來的……噩夢……

  “泠!”魯漢揮動戰(zhàn)斧而來,欲從仇煌的懷中奪走她,“是你殺了她!是你!”他瞻皆盡裂,原本就丑陋的臉益加像是兇神惡煞、

  噩夢猝但醒來時卻依然身在噩夢中呵!

  他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

  “誰都別想從我身邊奪走她!”仇煌暴怒,失去理智地與魯漢爭斗起來。

  終至瘋狂,他亂刺亂斬,眼里周圍都是獸,連他自己亦已化身為獸,見人就殺……而這—切都只是為了報仇、為了索命!

  報仇的滋味是苦中帶甜的,他每砍殺一人,那份甜意便多了一分,力量似乎也跟著增了一分。

  他向空中揮舞神器,絕不留情,殺!殺!殺!

  忽然,天際傳來不合時節(jié)的奔雷響聲,天空落下光電霹靂,傾盆大雨當頭罩下。

  風起云涌,大地在瞬間變得昏暗如墨,雨勢急狂得有如千軍萬馬,奔騰沖刷,稀釋了猖獗地表上的血紅。

  廝殺的人們霍地停住手,各個喘息著,面面相覦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忘了為何殺人,又為何被殺!

  仇煌也凝住神,原先亂了陣、失了心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待他回過神,仇清已被魯漢帶走,消失在看不清前方的雨幕后。

  “!”仇煌仿如負傷的野獸般對空嘶吼,他沖出戰(zhàn)場,揮劍亂砍,裂了石、斷了樹,卻斬不斷驟橫的風雨。

  她……又再度離他遠去,即使連生離死別的最后一刻,他都失去地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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