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滄笑果然在三十分鐘內(nèi)將三菜一湯端上桌。
每一道菜都是熱騰騰的,還冒著縷縷白煙,散發(fā)出的香味令人拇指大動,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竹家三姐弟的雙眼都閃著光輝。沈姨做的菜好吃,但是色澤跟香味明顯地差了解滄笑一截。
四個人虎視眈眈,一等解滄笑坐下,還沒說開動,就爭先恐后舉起筷子,往桌上的佳肴進(jìn)攻。
“好吃!”竹音嘖嘖稱贊。
跟他做的菜相比,她們所做的恐怕連狗都不愿意吃,更何況是人了。
雖然早就聽他夸過自己的手藝,但真正吃進(jìn)了嘴里,那種感覺又不一樣,除了驚訝,竹衣只有佩服。
他很臭屁,可是他的臭屁從不夸大。
竹雨以行動表示對解滄笑廚藝的贊嘆,他迅速吃了一只雞翅,連忙舉起筷子準(zhǔn)備來夾第二只
時,冷不防一雙筷子打中他的手腕。
竹雨嚇了一大跳,愕然抬頭看著打他的解滄笑。
解滄笑昂高下巴,不可一世地看著他,“你已經(jīng)吃過了,接下來,你必須將你姐姐做的菜吃
完。”
所有的人都愣在當(dāng)場,包括解滄風(fēng)。
“為什么我不能再吃了?”竹雨可憐兮兮地回望著他。
“為什么竹雨只能吃我們煮的菜?”竹衣不解地問道。
“你跟你妹妹也一樣,不要隨便浪費(fèi)我家的糧食,請你們把它吃完!
三姐弟瞪大了眼,面面相覷。
解滄風(fēng)同樣不了解他哥哥為什么要故意為難他們。那么難吃的菜,他寧愿餓死,也不要再吃
一口。
竹衣就知道他沒安好心眼,他根本是故意給他們難堪的,故意親手下廚讓他們品嘗他的絕佳
手藝,擺明是要諷刺她和竹音做的菜差到了極點(diǎn)。
“吃就吃!”她才不要讓他看扁了。
先前的美好滋味尚留在口中,使得原本就難吃的菜更加難以入口。在還沒有吃過他的菜之前,他們至少還可以勉為其難吞下去,這下卻是停止呼吸都可以感覺到焦掉的檸檬雞翅所帶來的強(qiáng)烈苦味。
何上是食不下咽,連胃都在翻攪了,而他竟要他們把所有的菜吃完,包括半生不熟的,和一堆沒洗干凈菜蟲的花椰菜。
竹衣突然有些明白他為什么會“好心”的做菜給他們吃了。他不是因?yàn)榭床幌氯,而是存心讓他們更加難過!
他比只會胡亂謾罵他們、跟竹音吵架的解滄風(fēng)更惡劣,更工于心計的給他們難。
“好難吃喔……”竹雨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他第一次吃到這么難吃的東西,跟藥一樣的難吃。
“不要吵啦!”竹衣狠敲他的頭一下,“你嫌我們的菜難吃是吧?”
“我……我沒有!敝裼昝黠@地一個瑟縮。
竹音夾起一口菜,猶豫了好半天,就是無法將其放入口中。
“我吃就好了!敝褚聦⒉吮P全拿到她面前,“你們兩個吃飯就好!
“不要啦,你吃不下的啦!敝褚羯焓謱]煮的魷魚在豌豆莢搶回去。
“要全部吃完!边@廂解滄笑還在落井下石。
胸口燃著熊熊怒氣的竹衣轉(zhuǎn)頭瞪著他,“如果我全部吃完呢?”
解滄笑嘴角微微一抬,并不回答。
“如果我全部吃完呢?”竹衣手緊緊握著筷子,怒火加強(qiáng)了氣勢。
“你想怎么樣?”
“我要你在沈姨不在的這一段期間負(fù)責(zé)每天的三餐!”
解滄笑雖然廚藝一流,可是他一向只做菜給自己吃,自己準(zhǔn)備每天中午的便當(dāng),只有晚上才
吃沈姨煮的菜。
他獨(dú)來獨(dú)往,自私自利,連他弟弟曾開口希望他能順便做個便當(dāng)給他都被嚴(yán)厲拒絕,難怪他
剛才主動開口說要做晚餐時,解滄風(fēng)會那么高興了。
“那有什么問題!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竹衣心一橫,夾了菜拼命往嘴里放。
竹音見狀,也拿了一盤菜,并暗中踹了傻愣愣的弟弟一腳,要他也加入幫忙。
“只有她吃!苯鉁嫘淇岬穆曇羧鐞耗О沩懫。
“喂!”竹音不服懷地瞪著他,“就先不管它好不好吃,五個人的分量耶,你要她撐死嗎?”
“那就干脆別吃了!苯鉁嫘Φ难劾镅b滿了鄙夷與不屑。
“就算是十人份我也照吃不誤!”竹衣豁出去了,這一口氣她非賭贏不可!
她拿過竹音和竹雨桌前所擺放的菜肴,管他生的、苦的、甜的、怪怪味道的,一口一口地將
它吞了下去。
其他的人皆屏氣凝神地看著木然著一張臉,痛苦吞食的竹衣,臉上有著不忍。
只有解滄笑漠然地冷眼旁觀,他不相信她能夠?qū)⑦@些難吃的菜吃完。她的倔強(qiáng)只是表面功夫
,她口氣的正義凜然也不是出于真心的。她只是個膚淺的女孩,這在他剛剛故意在她耳邊柔
聲細(xì)語時就知道了。
像她這種表里不一的女孩就該受到懲罰!
終于輪到了攀附著菜蟲的花椰菜,竹衣停頓了一下,不禁有些猶豫。
“放棄了嗎?”
解滄笑的聲音好冷、好冷,仿佛來自天寒地凍的北極,讓人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
竹衣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視而不見,將花椰菜放進(jìn)嘴里。
都已經(jīng)撐到這個地步,說什么也不能功虧一簣!
竹音看不下去了,她有一種欲嘔的沖動。
她張開嘴想要勸阻姐姐,犯不著為了賭一口氣去吃這些東西。然而竹衣像猜出她的心思,在
她張口叫她的同時,抬起眼嚴(yán)厲地看了她一眼。
竹音乖乖地吞回想說的話,看來她該做的是幫她姐姐找一瓶胃藥來。
好不容易解決了兩盤菜,竹衣肚子吃得好撐。
這一輩子從沒吃這么飽過,想不到難得的一次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望著滿滿的筍絲湯跟小黃瓜炒肉,她深吸了一口氣。
“放棄了?”解滄笑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已經(jīng)吃得很辛苦了,他還存心故意激她,實(shí)在是惡劣至極!
情緒差到極點(diǎn)的竹衣一怒,轉(zhuǎn)頭對著解滄笑吼道:“不要在旁邊念念念!你沒看到我已經(jīng)在
吃了嗎?”
解滄笑有一些愕然,像是沒料到她會做此反擊。不過,不消一會兒,他又恢復(fù)先前淡漠的表
情。
就算撐到胃破掉,她也一定要把這兩盤菜吃光,尤其是高難度的筍絲湯。
大伙的注意力全放在竹衣的奮戰(zhàn)上,反倒忘了肚子餓了一事,解滄笑做的菜就這樣被擱在一
旁慢慢地冷掉了。
瞠目結(jié)舌的眾人眼看著竹衣吃掉了生的小黃瓜炒肉,一口一口喝掉了難喝的筍絲湯。當(dāng)碗底
凈空的剎那,解滄風(fēng)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坐在他對面的竹音認(rèn)定他的舉動懷有嘲諷之意,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姐,你還好吧?”竹雨擔(dān)憂地看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的竹衣。
“要不要胃藥?”竹音也忙問道。
竹衣?lián)u搖頭,她的嘴巴還塞滿了食物,一時之間無法說話。
突然,解滄笑站起來走出餐廳,竹衣見狀,顧不得嘴里還未吞下的食物,急忙奔至他面前,
含糊不清地說:“我全吃完了,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解滄笑看著她,眉間有怒火在跳動。他微微地點(diǎn)了下頭,代替回答。
“用說的,我要聽到確實(shí)的回答!
“我會守信!”他這句話是暴吼出來的,把竹衣震得一愣。
“你好厲害!”解滄風(fēng)在兄長后腳一走立刻站到她面前,“我開始崇拜你了,以后讓我叫你
大姐好不好?”
“走開啦!死孩子!”竹音一把推開他。
“我告訴你,我只崇拜你大姐,可沒崇拜你!”
“誰希罕你崇拜!”竹音自鼻腔冷哼一聲,十分不屑。
竹衣望著解滄笑踩著憤然腳步上樓的背影,稍遲疑了一下,隨即追了上去。
“生什么氣?因?yàn)槟愫V定我吃不完,不料我卻出乎你意乎之外,所以惱羞成怒嗎?”
會選這個時候來跟他挑戰(zhàn)的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個笨女孩,她不會蠢到看不出他目
前情緒有多不穩(wěn)吧。
解滄笑倏地伸掐住她的脖子,將她逼到墻上。
“少來惹我,聽到了沒有!”
他毫不留情地加重手勁,竹衣雙眼瞪大,臉色發(fā)白,抓著他的手,徒勞無功地想把他的手扳
開。
“哥!?”解滄風(fēng)沖過來,抓住他的手,急聲大喊道:“放了她,你會殺了她的!哥!”
解滄笑這才松開手,在她嗆咳之際,厲聲警告道:“聽到他說的了嗎?你再不懂方寸的話,
我會殺了你!”
他凌厲的眼神告知她,他所說的話最好放在心上,他絕不是在開玩笑。
竹衣回望著他。
她不懂,不懂為什么在他眼中可以看到這么多復(fù)雜的情緒。他憤世嫉俗,好似看所有的人都
不順眼,對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顧。
“看什么?”
她腦袋是裝了豆渣嗎?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敢張著一雙大眼直瞪著他瞧。
她很難過,而且肚子開始感到不舒服,可是她想弄清楚一些事,她想知道,他為什么轉(zhuǎn)變得
這么大?
解滄笑從小就優(yōu)秀,優(yōu)秀的成績,帥氣的外形,在青澀的年紀(jì)里,就有好多女孩子偷偷暗戀
他。他也調(diào)皮,也愛搗蛋,愛偷掀女孩子裙子,也會跟其他男孩子一樣拿女生開玩笑,欺負(fù)
女孩子。但那時的他至少是開朗的,而不是像她現(xiàn)在所看到的陰沉、抑郁,在人前帶上可親
的面具。
“看什么?”他再次咆哮。
竹衣直視他的探眼神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憤怒。
他抓住她的領(lǐng)子,現(xiàn)再一次將她推到墻上,“不要忘了你寄人籬下的身份,當(dāng)心我終止收留
你們?nèi)愕艿臎Q定!”
受到撞擊的痛苦讓她難過得想吐,在他憤怒吼完的同時,她已經(jīng)將肚子里的食物吐到他身上
。
解滄笑愕然看著身上泛著酸味的嘔吐物,而她還是不停地將肚里的東西吐出來。
他咒罵了一聲,脫掉上前,包裹住嘔吐物,轉(zhuǎn)頭對著走上樓梯的竹音怒道:“去拿抹布把這
里清一清。”
他氣沖沖地轉(zhuǎn)身邁開步伐,褲腳卻被拉住了。
竹衣淚眼汪汪地看著他,痛苦難當(dāng)?shù)財Q緊雙眉,“肚子痛……”
“你肚子痛,關(guān)我屁事!”
他腳一收,竹衣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身子,但她的手仍是緊緊抓著他的褲腳,不肯松手。
無力回嘴的她,仍是不停地嘔吐。
“姐!你要不要緊?”竹音和竹雨看著臉色蒼白虛弱的姐姐,方寸大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快死了,她一定快死了!否則她的肚子不會這么痛,頭不會這么暈,一直不停泛涌上來的
嘔吐感,幾乎快將她的五臟六腑一起吐出來了。
“如果……我死了,請幫忙……幫忙照顧我弟妹……我會感激你……做鬼也會保護(hù)你……好
不好?求求你……好不……”
她拉著他,懇求著他的模樣,讓他眼前一花,一抹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影象與她的身影重疊在
一起。
解滄笑用力一甩頭,嘴角猙獰地笑著命令道:“跪下來求我,像一只狗一樣地求我,我就會
在你死了之后照顧你弟妹!
空氣在瞬間凝結(jié),每個人都因?yàn)樗脑挾等弧?br />
“快跪下來,不照著做的話,我會將你弟妹趕出去,讓他們餓死街頭。
此時的竹衣已是頭昏眼花,無法好好思考。她一聽到解滄笑打算將竹音他們趕出去,心里立
時恐慌起來。
他們是她唯一的牽掛,這世上相依為命的親人,若她死了,她只求解家能夠?qū)λ麄兒靡稽c(diǎn),
他們這么小,已經(jīng)受夠太多的苦了。
“好……”她忍著逐步占領(lǐng)全身所有神經(jīng)的痛楚,屈膝跪在他面前。
“不要!”竹音拉住全身臟兮兮的她,“不要這樣做!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媽媽會保佑
我們……姐,不要向這種人下跪!”
竹音痛哭失聲,竹雨也跟著一起嚎啕大哭。
為什么他們是這么地?zé)o力,一點(diǎn)小小的現(xiàn)實(shí)就可以將他們逼入絕境!
竹衣對妹妹的話是置若罔聞,她用著剩余的力氣,再次要求竹雨許下承諾與保證,“我跪了
……你也……也要答應(yīng)我……要照顧他們!”
她痛得快睜不開的雙眼閃著不容他反悔的堅定,解滄笑微微一震,像是有什么震撼了他,他
怔了怔,更強(qiáng)烈的火氣涌上。
“該死!你以為你這樣做就可以牽制我嗎?”
解滄笑像瘋了一般,一把抓住她的身子,將她從滿地的穢物之中,拖上二樓,拖進(jìn)他的浴室
。
他扭開了水龍頭,二話不說就將冷水往她身上灑去。
外頭寒風(fēng)嗖嗖,水溫更是低得凍人,竹衣冷得全身發(fā)抖,唇色發(fā)青。她瑟縮著,解滄笑硬將
她拉起,殘忍地要她迎頭面對不斷灑下的冷水。
“開門!開門啊!”竹音用力敲著房門,轉(zhuǎn)頭瞪著站在身后的解滄風(fēng),氣急敗壞地問:“有沒
有鑰匙?”
“我沒有!苯鉁骘L(fēng)也很焦急。
他又好像看到了國中時代的解滄笑,那個整日逞兇斗狠,自組幫派的解滄笑。
記得他被爸媽帶回來之后就乖了很多,不再惹事生非,為什么這會兒會發(fā)那么大的火,對女
孩子這么殘暴呢?著急的解滄風(fēng)連拍門的勇氣都沒有,他怕解滄笑一怒,連他都會遭殃。
“可惡!”竹音氣得連連罵著臟話,“踹門!”她命令著一旁的兩個男生,“把門踹破,把竹
衣救出來!”
外頭的嚷叫聲被嘩啦啦的水聲所淹蓋,解滄笑伸手關(guān)掉水龍頭,浴室里低寒的溫度瞬間將竹
衣密密包圍,凍得她全身發(fā)抖。
“給你兩個選擇,”解滄笑冷冷的聲音飄進(jìn)她耳里,“你只要點(diǎn)頭,我就送你去醫(yī)院。你若
是搖頭,我就不管你!
他的選擇題好奇怪,竹衣下意識就想點(diǎn)頭,可是她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她得先弄清楚。
“點(diǎn)頭?會……怎樣?”她的牙齒不停地打顫,她已經(jīng)快無法承受一陣比一陣強(qiáng)烈的疼痛了。
“我就不管你弟妹了!
“那……搖頭呢?”
“讓他們繼續(xù)住下來!
啊?竹衣睜開迷蒙的雙眼,強(qiáng)烈的厭惡情緒朝她包圍而來。她可以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大男孩
,是多么多么的討厭她!
“那……”她緩緩搖頭,“幫我……幫我……照顧他們……”
她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緊抓著浴缸邊緣、支撐著全身的手松了開來,身子順勢滑下浴缸,
后腦勺撞上浴缸底發(fā)出了砰然一聲,但她卻是一動也不動了。
“為什么?!”解滄笑抓住她的雙臂,拉起她軟綿綿的身子,在她耳旁大聲地怒吼道:“你應(yīng)
該點(diǎn)頭,你應(yīng)該點(diǎn)頭才對,所有的女人不都是這么自私的嗎?”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寧愿死也要保全她的弟妹!她是這么虛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
選擇!
竹衣的頭無力地倒向一邊,氣若游絲,全身冰冷。此刻的她當(dāng)然聽不到解滄笑說的話,也無
法回應(yīng)他了。
解滄笑看著她蒼白的臉、發(fā)紫的唇瓣,一股心疼緊緊攫住了他所有的感覺。
他大吃一驚,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后悔對她所做的一切?他怎么可能為她的飽受折磨感到
深的歉意?
解滄笑憤然站起,打算丟下她,不理會她的死活。當(dāng)他走到浴室門口,即將踏出去的一剎那
,他停下了腳步。
他緊緊握住雙拳,內(nèi)心在掙扎。
竹衣瀕死的蒼白容顏在他眼前浮動,他竟然無法舍下她離去。
解滄笑咒罵了一聲,轉(zhuǎn)身順手抽走掛在墻上的浴巾,拉起了失去意識的竹衣,將她冰冷的身
子包起來。
房門外,竹音和竹雨仍用力地撞擊著房門。
“你要不要幫忙啊?”竹音喘著氣,對著呆站在一旁的解滄風(fēng)怒吼。
解滄風(fēng)用力一搖頭。
他們不了解解滄笑發(fā)起火來的可怕,當(dāng)真惹毛了他,他可是殺了人都無所謂的。
“王八蛋!你們一家都是王八蛋!”竹音狠狠地臭罵兩句,接著轉(zhuǎn)頭對弟弟說:“這樣不行!
我們的力氣太小,應(yīng)該算好時間一起撞才會有用!
“那要怎么辦?”大冷天里,竹雨額頭上都是汗。
“我數(shù)到三,我們一起撞過去!一、二……”
“三”還沒出口,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解滄笑手上抱著已經(jīng)昏厥過去的竹衣,臉上是生人回避的肅然殺氣。
? ? ?
竹衣倏然睜開雙眼,很快就分出置身何處。
醫(yī)院!
她怎么會在醫(yī)院?她記得她搖了頭的。搖了頭,解滄笑就得幫她照顧弟妹。
難道是她一時意識不清,將搖頭跟點(diǎn)頭弄混了嗎?
竹衣掀開被,快速下了床,不料才走了一步,就因?yàn)槟_軟而跪倒在地。她靠著床站起來,再
試走一次,結(jié)果還是一樣。
她急了!她得趕快找到解滄笑,找到竹音、竹雨才行。誰知道在她昏睡期間,解滄笑會怎么
處置竹音他們。
她頭一抬,看到床頭的緊急鈴,她忙爬了回去,正要按上緊急鈴,房門被打開了。
“解滄笑?”她急急站起來,往他的方向沖過去。但甫跑了兩步,她便摔了個狗吃屎。
解滄笑目光一閃,慢慢走到“五體投地”的竹衣身旁,蹲了下來。
“這么高興看到我?”
討厭的家伙!竹衣咬牙切齒地想。她本來還奢望他會過來扶她一把,看樣子她低估了他的殘
忍與沒人性。
“我弟弟和妹妹呢?”
瞧她慌張的樣子,人都還趴在地上就忙著問她的弟妹,真是手足情深啊!
解滄笑嘴角微微一揚(yáng),“不在!
“去哪了?”她抓著他的腳,“你把他們送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解滄笑,你不要太過分!”竹衣人雖然虛弱,語氣兇狠不起來,但她炯炯的目光透露著欲
殺人的訊息!叭绻麄冇辛耸裁撮W失,我一定會殺了你!”
“憑你現(xiàn)在的樣子?”他仰頭大笑,“我看很難!
臭男生!死男生!他為什么會這么的壞?而為什么明知他是這樣的一個爛人,還是喜歡著他,
目光總是膠著在他身上,注意力總是跟著他的動向?
她是癡了、瘋了,不是傻了?
他注意到她掙扎的目光,心里五味雜陳。他收斂了張狂,改以不屑的淺笑面對著她。
他看她的目光總是如此——在他卸下好孩子面具之后,那帶著鄙夷的,仿佛看穿她的眼神,
常讓她不寒而栗。
他在想什么?看不起她嗎?因?yàn)樗蚰[臉充胖子,因?yàn)樗龑τ趥窝b的執(zhí)著,還是她接受了他們
家的恩情?
“是你要你父母收留我們,”她這句話的語氣是肯定的,“收留我們當(dāng)你的玩具!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道:“知道住的是我家,有沒有驚喜?”
“有什么好驚喜的?”
“每天能與我共處一室,當(dāng)然驚喜!
“像你這種無血無淚的爛家伙……”
“你偏偏喜歡!”他一向很有自信的,尤其是對于竹衣。
竹衣紅了臉,熱了雙頰,“我才沒有。”
“承認(rèn)吧。”
“沒有就是沒有!”
“你不是一向敢做敢當(dāng)?shù)膯??br />
他的臉湊近她,溫?zé)岬臍庠谒凉L燙的雙頰上輕拂。他的氣息將她環(huán)繞起來,她緊張得心跳如
擂鼓。
“你還沒告訴我,竹音和竹雨怎么了?”
她要脫離他的控制,不要再老是受他的牽制了。
“你做了什么選擇,我就怎么安排他們!
給你兩個選擇,你只要點(diǎn)頭,我就送你去醫(yī)院。你若是搖頭,我就不管你。
點(diǎn)頭會……怎樣?她當(dāng)時是這么問的。
我不管你弟妹了。
那……搖頭呢?
讓他們繼續(xù)住下來。
而現(xiàn)在……她進(jìn)了醫(yī)院,她的嘔吐與不適已經(jīng)消失,相對的,她弟妹必須為她的健康而付出
代價。
“我錯了!”她慌亂地看著他,“我選擇錯誤了!”
“喔!”解滄笑一揚(yáng)眉。
“我一定是腦筋不清楚才會錯點(diǎn)了頭,幫我找他們回來。我走!我知道你很討厭我,所以我
走!好不好?”
他為什么只是用那令人討厭的微笑看著她,不愿回答?
承認(rèn)了他厭惡著她的事實(shí),讓她心如刀割。他欺負(fù)她、刁難她、戲弄她,可是他隨便一句話
,卻可以影響到她的一切。
她好怨,怨自己的沒用!就算知道他是這么的壞,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喜歡著他。
“那你走吧。”在過久的沉默之后,解滄笑突然沉沉地開口,“走出醫(yī)院,走出我家,一輩
子不要出現(xiàn)在我和你弟妹面前。”
她瞪大了眼,“這要求太過分……”
“最后一次的選擇!彼恼Z氣不容置喙。
他欺負(fù)她欺負(fù)得夠徹底了!怒火竄升了上來,她對著他吼道:“我走!我們都走!告訴我,我
弟妹在哪?我們會一起走!誰希罕你們家的臭錢!我一個人照樣有辦法讓我弟妹完成學(xué)業(yè)!你這
個爛人、豬八戒!”
“你要靠什么養(yǎng)活他們呢?你身上沒有半毛錢,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帶著他們出去,豈不是
要他們活活餓死?”
竹衣一愣,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他說的是事實(shí)。
“其實(shí)你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我是把你弟妹送走了,但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會凍死在外頭
,你就好好地在我們家待下來吧,再怎么說,我家的環(huán)境是好太多了!
竹衣突然用力一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
解滄笑唇邊浮起了冷笑,可是他的胸口莫名的涌現(xiàn)憤怒和失望。
她也不過如此!
“我答應(yīng)離開你家,一輩子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不出現(xiàn)在我弟妹面前,只要你答應(yīng)把他們帶回
來,并且好好地照顧他們……”她深吸一口氣,水霧彌漫了視線,“我走!”
解滄笑聚攏了眉頭。
她是說真的嗎?他第二次給了她選擇,她還是不改初衷?或者,她只是以退為進(jìn)?
看他久久不語,黯沉的臉色像是正在思考她的決定,而否定的意味似乎高了點(diǎn)。是她答應(yīng)得
太慢了嗎?他不會又想反悔了吧。
“不然,我現(xiàn)在就走?墒,你要給我保證,保證你一定會做到!”她心里好慌,害怕他會
搖頭,那她不只看不到竹音、竹雨,恐怕連下落都不知道。
解滄笑緩緩地、緩緩地點(diǎn)了頭。
竹衣如獲大赦般松了一口氣。
她在笑?她竟然在笑?!此時此刻她怎么可能笑得出來?
“那我走了,我會打電話回來……”看解滄笑又皺起眉頭,她慌忙解釋道:“我只是想看他
們是否真的回來,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這樣做我會比較安心。不過,如果你騙了我的話,
我一定會殺了你!”竹衣神情認(rèn)真地說完,便拖著虛浮的腳步慢慢走出病房。
“你要去哪里?”望著她孱弱的背影,解滄笑忍不住開口問道。
竹衣沒有說話,她的頭在發(fā)昏,她的腳越來越無力了,她好怕下一秒就會倒下去。她得撐下
去,就算要昏,也得等離開他的視線才可以……她腳步突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這一摔,她人清醒了,卻再也站不起來。
一旁經(jīng)過的護(hù)士將她拉起來,柔聲地問:“你是哪一間病房的病人?”
“我要出院了!
“你這個樣子怎么可以出院?來,跟我說你哪一號房,我送你回去!
“我真的要出院了!敝褚聢远ǖ卣f。
“你……”
一雙大手扶住了她,一個男聲跟著響起,“我妹妹在鬧情緒!
“原來是這樣。”護(hù)士笑了笑,將她交給解滄笑。
竹衣抬頭愕然看著他。
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握得好緊好緊,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
她是當(dāng)真的!解滄笑終于相信她并非故作姿態(tài)。
望著好不容易長了點(diǎn)肉,卻因食物中毒而又迅速消瘦下去的臉頰,毫無生氣,被眼淚濡濕的
水汪汪大眼,他突然有一股想要將她擁入懷里、想要哄哄她,想要好好疼惜她的沖動。
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出現(xiàn)?!
解滄笑松開她,難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是錯覺吧!他一定是看她可憐兮兮的,忍不住軟了心腸,才會出現(xiàn)那樣沖動的想法。
怎么了嗎?竹衣不明了他突然的奇怪舉動。她手輕撫適才被他抓住的地方,他抓得她好痛,
痛到她以為他是否又想折磨她了。
她在心底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喜歡上他,似乎注定是永無止境的痛苦。她忍不住想笑,笑自己的傻!
她抬起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烙進(jìn)心底一樣,記住了他的輪廊,記住了他蹙眉微
帶怒的模樣,她毅然決然地轉(zhuǎn)過身。
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她聽見了欣喜的聲音,聽到了那一聲她以為再也聽不到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