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車輛,疾駛在繁亂的市中心,七點半,正好是交通最擁擠的上班時間。
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同樣卡在車流中,車主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低聲咒罵一句不堪入耳的臟話,而坐在后座的兩人則是回敬他一個大白眼。
“做什么?我最恨塞車!”劉文淵敲了一下方向盤,“叭”的一聲,吵死人的喇叭聲幾乎劃破耳膜!鞍萃心,修養(yǎng)、修養(yǎng)!饼埲論P安撫著。雖然他也同樣塞得不耐煩,但至少還保有基本的涵養(yǎng)。事實上他還挺怕劉文淵一個不高興,沖上前去找路口指揮的交通警察理論,質(zhì)問他們?yōu)楹伟雅_北交通弄成這副德行。
臺北……嘆了一口氣,龍日揚玩弄著手指關節(jié),發(fā)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心中難免有些郁悶。他居然又回到這個地方,但這不是令他郁卒不堪的最大主因,反正總是要回來的,是他實在不得不哀悼自己“短”得可憐的休假。
老天爺,三天?!有沒有搞錯?扣除坐在飛機上的時間,他待在倫敦居然只有短短的三日!
白情茹啊白情茹,你未免太沒人情味了。
所以為了哀悼他早逝的假期,他一下飛機沒回家,便趕著前往好友的住處,拖著他陪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硬是不醉不歸,如此又過了兩三天糜爛的生活,才讓太上老君給催回去上班。
“修養(yǎng)是什么屁?!要不是你們硬要我來當司機,我現(xiàn)在會騎著我老婆一路飆到公司!”火爆的回道,劉文淵口中的“老婆”,是他心愛的哈雷機車。
是呀,他們喝到不行,所以早上才Call劉文淵來接他們上班,唉……自作孽不可活。
“文淵……拜托你……小聲點,我頭痛!彼拮砦葱,讓沈晁銘的腦袋隨著劉文淵的大嗓門一起“咚咚咚”的,好像有人拿著槌子在敲。
該死,他下次再也不理龍日揚那家伙,明明他喝得比自己多了幾乎一倍,卻一副沒事的樣子,有沒有天理?
臉色還有點慘白,沈晁銘懷疑自己會不會等一下吐在車上。
看著他的樣子,劉文淵悶哼一聲道:“沒用的家伙,不會喝還跟人家喝那么多。”
而沈晁銘對于他的嘲諷只是不予理會的繼續(xù)平撫自己的頭疼,事實上他也沒那個心力跟他吵。
三人是從大學就結(jié)識的好友,后來龍日揚被家里送出國深造,歸國后,正式接掌集團首腦的職位,于是他便找來昔日的同窗當左右手。
冷靜自持的沈晁銘與火爆性急的劉文淵剛好可以中和互補,負責的事務各有不同,卻都懂得輕重緩急。
“你還好吧?別吐在車上!
龍日揚盯著好友,一副很擔心自己愛車被弄臟的樣子,讓沈晁銘為之氣結(jié)。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弄成這樣子?去!原以為舍命陪君子,沒想到居然是個小人!睔馄饋,就算再不舒服,沈晁銘罵人還是挺溜的。
不置可否的聳了下肩,龍日揚吊兒郎當?shù)膽B(tài)度讓旁人無奈。
“你這次被白情茹那女人整修了吧!”劉文淵突然說,他一向看白情茹不順眼。
他最討厭那種喜歡在背后做手腳玩手段的人!
龍日揚輕笑了下,“我哪一次不是被她吃得死死?”相信應該很多人,包括身旁的兩位好友都吃過她的問虧。
“我說你為什么那么放縱她?你大可不要甩她!鄙蜿算憣λ彩窍喈斢幸庖姡又幃惖捻她埲論P一眼,“你該不會是喜歡她吧?”他也不愿這么想,但是……
“怎么可能!”
“為何不可能?”劉文淵反駁。
他的態(tài)度令龍日揚一翻白眼,“拜托,怎么連你也這么說?”居然連不愛湊熱鬧的劉文淵也跟著起哄,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其實我還曾以為你會早早跟她定下來!眲⑽臏Y坦白。畢竟白情茹也算是半個龍家人,她是龍日揚外婆從小收養(yǎng)的孩子,不過沒有入戶籍罷了。
精明的龍家人是不會讓外人有機會覬覦家產(chǎn)一分,所以白情茹是不可能會有冠上“龍”這個姓氏的一天。
“我也不懂,外婆有她的考量。”事實上他也曾以為外婆會逼他跟情茹結(jié)婚。
對整個集團,外婆的地位等于是慈禧太后,而父親在她眼中或輕或重,地位并不高,因為他是入贅的。
母親在生下他的時候因為難產(chǎn)死了,所以他從出生便沒見過母親,說起來跟他最親的就是外婆,因為外婆似乎不太喜歡他接近父親,或許該說她不喜歡他接近在她眼中沒有多大用處的人。
所以他從小便跟父親不親,只有薄弱的親子關系牽系著,生疏得像是街上巧遇的陌生人。
“那她沒逼你結(jié)婚?”沈晁銘再問。想想龍日揚到了而立之年,老夫人居然還沒急著要抱孫子?“或許在等時機。”他知道自己逃不過利益聯(lián)姻,不過他或許會抵抗,或許不會。
“等著釣大魚?”劉文淵諷刺的撇嘴。
沈晁銘轉(zhuǎn)頭問他,“你沒對象?”平?此麚Q女人像換衣服,難道沒一個中意的?
“對象?”不知為何,龍日揚的腦中居然閃過閃耀的金發(fā),以及最后見到克莉絲汀時她那帶著憂郁的黑眸。
匆匆回國,可想而知自然是沒機會去找她,這段事也會成為過去吧?真快,他好像昨日才印上她的唇……
應該是沒機會再見了,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拐騙到下一次的休假,況且似乎也沒必要再見,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他是真的這么希望……或許……
“想什么,難道還真的有?”不會吧?沈晁銘挑眉,有對象還對老朋友“暗坎”,真不夠意思。
“哪有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天晚上要跟誰出去吃飯!饼埲論P撇清,這一段回憶,還是自己留著就夠了。
到了公司,一行三人立刻吸引員工對他們行注目禮,直到搭上電梯才擺脫成堆的視線。
“他們像是要把我們吃了!鄙蜿算懸恍Γ抢锩嬗邪俜种攀桥畣T工,眼神一個比一個饑渴。
到達最頂樓,三人的辦公室皆在此,將樓層分為三個巧妙的空間,又各自有休息室,外頭還有各自的秘書室。
邁向自己的辦公室,龍日揚首先便看到白情茹埋頭在報表里,精明干練的樣子與之前判若兩人。
聽到腳步聲,她頭也不抬的道了聲早,便繼續(xù)遵守沉默是金的原則。
“早!
他已習慣她的態(tài)度,正準備繼續(x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卻聽到她補了一句——
“中午的時間我?guī)湍憧障聛,老夫人邀請匯準集團的總裁與你共餐,當然,老夫人自己也會準時赴約,希望你別遲到!彼交牡。
“喔?什么事這么重要?”外婆替他約人吃飯,而自己也出席,這還是他接手集團以來頭一遭,是什么事情需要她老人家這么勞師動眾?
匯準集團,幾乎能與他們祈龍集團并駕齊驅(qū)的一個百年集團,但是就他看來,他們似乎沒有潛力迎接時代的變遷。
“老夫人沒說,但她希望你重視這頓飯局,務必準時出席,應當是有舉足輕重的事!
“好,我知道了!爆F(xiàn)在好奇也沒用,總之中午就能知道。
“還有,老夫人叫我不用出席,所以得麻煩你自己去,地點是匯準集團旗下的匯準大飯店上海廳,預約人是老夫人的名字!
他挑眉,不帶秘書的商業(yè)飯局?可見有可能是私人聚會?
“知道了,我會準時出席!饼埲論P說完便筆直走入辦公室。
敲著筆桿,戴上銀框眼鏡,龍日揚埋首懈怠了一周之久的公務,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很快的,墻上的鐘已經(jīng)指到十二點。
“叩、叩!眱陕暻瞄T聲響起,雕著精美花紋的檜木門被推開,白情茹抱著早上整理好的報表走入。
“這是各部門新的運作情況表,我先看過一遍,基本上比較有問題的是企劃跟統(tǒng)籌部門,其他的皆尚可!
“留下這兩個部門的資料,其他的送去資料室歸檔!彼^也不抬的說,完全信任白情茹的能力。
這時的龍日揚像個工作狂。
“還有,恕我提醒你,您該去赴約了!彼⑿Φ牡,同時伸出纖細的小手壓上他正在閱讀的文件。揚起手腕瞄了一眼表,他這才將手中的筆放下,伸個懶腰。
果然,他不在的時候,那兩個沒義氣的家伙一點事也沒替他做,當然,那是指他的職責范圍。
“你也快去吃飯吧!闭酒鹕恚舆^白情茹遞過來的西裝外套,龍日揚拉了拉衣領,調(diào)一下微歪的領帶。
“嗯,不給個再見吻?”嘟起唇,白情茹笑道。
“當然!饼埲論P在她唇上輕印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的溫柔。
“掰!
他直往停車場前進,約莫半個鐘頭,人已經(jīng)處在匯準大飯店的上海廳前,正要由服務員帶位時,碰巧遇上匯準的總裁朝自己走來。
見到龍日揚,匯準的總裁安則行熱絡的上前,堆滿笑容,“您好、您好,好久不見。”
那是一個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一頭油亮的黑發(fā)想必不知染了幾回,中年發(fā)福的肚子更是已經(jīng)掙扎的凸了出來。
“好久不見,安總。”過去曾有生意上的往來,不過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我出來上個洗手間,沒想到這么巧……”
他繼續(xù)嘰里呱啦的說著一堆不著邊際的話,卻都被龍日揚拋諸腦后,因此時的他目瞪口呆,只被一件事吸引,那就是正從后面女廁走出的金發(fā)女子,即使她穿的是不會見過的套裝,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陌生的優(yōu)雅,但他還是認得她,他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女人——克莉絲!
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臺灣?!他相信自己還沒那么大的魅力讓她尾隨自己,那究竟是為了什么?
“龍總、龍總?”發(fā)覺龍日揚的視線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安則行不禁呼喚幾聲。
“是。”回過神來,龍日揚見她居然落落大方的朝他走來,完全不似在倫敦時避他如牛鬼蛇神。走到兩人之間,她轉(zhuǎn)身用英文對安則行笑道:“爹地,怎么站在門口?”
爹地?!龍日揚渾身一震,這是怎么一回事?她居然叫安則行爹地?這代表什么?兩人是父女?!不,打死他也不相信匯準集團的總裁會讓女兒去國外干偷搶拐騙的事。
“小夢,來,我?guī)湍憬榻B,這位就是祈龍集團的總裁,龍日揚先生!卑矂t行對她道,同時再轉(zhuǎn)頭對龍日揚說:“這位是小女,安夢卉!
安夢卉?不是克莉絲汀?
怎么可能?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兩人?而且居然都有著同樣的金發(fā)與黑眸。
“您好,久仰大名!蔽⑿Φ纳斐鍪,她眨巴著大眼。
她看起來似乎真的不認識自己,龍日揚暗忖。“你好!鄙斐鍪,握住稍嫌冰冷的小手,微微使力。
紅了臉蛋,她囁嚅道:“不好意思……您弄痛我了!
“抱歉!彼行┎簧岬乃砷_手,訝于她的反應,要是克莉絲汀早就翻臉了,但……他不會忘了她是個狡猾而精于偽裝的女人。
“不,沒關系。”收回手,她站到安則行身后。
對于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以及龍日揚絲毫不掩飾的興趣,最高興的莫過于一直在旁的安則行。
“走吧,別站著,里面坐,龍老夫人也已經(jīng)入座了。”
“好!陛d著滿腹疑問,龍日揚只能先跟著走進去。
一頓飯吃下來,龍日揚總算了解此行的目的,或許該說是他一看到外婆熱絡的招呼安夢卉時,就已經(jīng)知道,這是一場相親大會。
沒想到早上才在說的事情,中午就發(fā)生,可見劉文淵跟沈晁銘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烏鴉嘴。
“安小姐不會說中文?”從頭到尾,他沒聽她說過半句中文,或許該說他沒聽她說話超過十句!笆茄,這孩子國外住久了,中文變得有些拗口,反而是講英文比較順,請龍總見諒!辈坏劝矇艋荛_口,安則行搶先答道。
“原來如此,那么不知安夫人是哪一國人?”
“內(nèi)人是英國人,岳父是英國戴思爾公司的前任負責人。”
看來又是一場商業(yè)聯(lián)姻。“難怪安小姐這么漂亮,原來是融合兩國完美的基因。”
被龍日揚一夸贊,安夢卉立刻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家碧玉的樣子頗令人憐愛。
“日揚,不準油嘴滑舌,讓人家小姐都不敢說話了!辈林,龍老夫人開口薄責。
她心里頭是很中意這個丫頭,乖巧、柔順,有家世背景,簡直完全符合龍家女主人的形象,但就是缺少一些威嚴,不過沒關系,這以后可以慢慢培養(yǎng),她相信有自己的教導,她會學得很快。
聳聳肩,他對安夢卉露齒一笑,“安小姐很安靜?”
“小女從小就怕生!
又是安則行搶白,他發(fā)現(xiàn)只要是他問的問題,十之八九會被他先搶答,例如之前問的興趣、喜好、看法……等等。
他覺得似乎這才是安夢卉之所以講不到十句話的癥結(jié)所在,他懷疑安則行根本就不想讓她開口。
這樣反而更加深他心中的疑慮,他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女人不是克莉絲汀,或是……她們有關連?
“那么……不知道安小姐肯不肯賞臉,下次單獨吃個飯?”他一定要弄清楚,最快的方法就是讓兩人有機會獨處。
“好呀!睅缀鯖]思考,安夢卉便紅著面頰答應。
“安總,看來,我們很快就要準備辦喜事了!毙呛堑膶χ矂t行道,龍老夫人似乎對于孫子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
“是呀、是呀!”安則行樂不可支的直點頭,對于能攀上祈龍集團這塊肥肉,感到異常的高興。
他就算是死也要完成這場聯(lián)姻,這對他或?qū)φ麄匯準集團來說,不啻是個堅固的屏障,所以就算要不擇手段,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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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房間,落地窗上的蕾絲窗簾密實的不讓一絲光透進,可惜了窗外秀麗的景觀。
房間的中央是一張大床,依稀能從上頭凌亂的棉被看出這張床的主人剛離開不久。
一個看似家庭看護的年輕女孩推門而入,正準備伸手折疊棉被時,卻被角落傳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爸爸在家嗎?”似乎飽含憂郁,一名女人自黑暗的角落推著輪椅出來。
“安小姐,您怎么在那里?”驚魂未定,看護小姐上前接手,將她推到桌子旁,之后拉開窗簾,讓黃昏的暈光灑落室內(nèi),同時讓人看清坐在輪椅上那名女人的容貌。
金發(fā)卻有絲干燥;黑眸卻不明亮,如同一攤死水未曾流動,過分蒼白的臉無波紋,干裂的唇正吐出沙啞的嗓音。
“別管我,我要找我爸爸!彼厣暌淮,同時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先生現(xiàn)在不在家,他上班還沒回來!彪m然說病人的情緒看來還穩(wěn)定,但她依然會有些懼怕這位陰晴不定的小姐。
低頭沉吟一會兒,就在看護小姐有些無法忍耐凝滯的氣氛時,她才開口緩聲道:“麻煩他一回來就來找我!
“好,那……”
“我累了,想休息。”怎么會累?一個成天只能鎖在房里的廢人哪會累。她嘲諷的暗忖。
“我扶您!睂⑺龜v回床上蓋上被子,看她闔上眼眸,看護小姐才輕輕帶上門走出去。
細碎的交談聲與高跟鞋、皮鞋的聲音由外傳來,屋內(nèi)的管家林太太開了門,迎接主人歸來,順便幫他們接過外套。
“歡迎主人、小姐回來!
“我要說幾次,在家里頭只有一個小姐!卑矂t行睨了林太太一眼,警告的意味濃重。
“還真是急著過河拆橋!笨死蚪z汀諷刺低喃,卻不巧盡入他耳中。
“哼,我不否認你今天的確有好表現(xiàn),但是你要記住,你依然什么都不是,你絕不可能取代小夢。”對她的話反感,安則行不屑的重申這不知是第幾次出口的話。
“我也不屑。”輕哼一聲,她壓根不奢望也不想要眼前那功利自私的男人承認她,就算他要她喊他一聲“父親”,她都還要考慮。
“你——”安則行正要發(fā)怒,卻被從二樓走下的看護喚住,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老爺,您回來了!
“嗯,怎么,小夢有事?”安則行的語氣有絲緊張,活脫脫是個擔心女兒的父親,讓一旁的女人嗤之以鼻。
她不是奢望或想要索求他的關心,但是為什么留著同樣血液的兩個人,會得到天地之差的待遇?!
“小姐請您一回家就去找她!
“好,我現(xiàn)在就去!闭f完,安則行便不多停歇的往二樓走去,一路走到長廊的盡頭,停在一間門上掛著一塊上頭寫著“小夢的房間”的可愛牌子前,底下還畫了一顆愛心,加一排小字“要敲門喲”
望著這塊牌子,安則行不禁嘆了一口氣,心里涌上無限感嘆,那個時候小夢是個多么開朗的女孩……
“還不快進去看你親愛的‘女兒’!
“你跟來做什么?”安則行皺起眉頭。
克莉絲汀聳了下肩,“沒什么,探望一下我可愛的姐妹!辈蝗凰能做什么?吃了她不成?
看著她一會,安則行才緩慢的沉聲道:“你最好不要給我打什么壞主意!闭f完即推開房門,面對著一室黑暗。
“小夢,我開燈嘍?”他呼喚著女兒,一手按下門邊的電燈開關,突來的光線讓所有人都瞇了下眼。
燈亮了,卻沒有人,正當安則行疑惑時,才在意到從床上緩慢撐坐起的身影,正吃力的讓自己坐穩(wěn)。
“小夢……”他正想過去幫她,卻被打斷。
“為什么不敲門?”陰鷙的嗓音低沉的傳出,安夢卉責怪的繼續(xù)重復,“為什么?為什么不敲門?”她一把抓起床上的枕頭,大力的擲過去。
快速的閃開,安則行心急道:“對不起,爸爸一時忘了,爸爸太急著來看你,原諒爸爸好嗎?”摟著女兒的肩,他輕聲安撫。
什么時候開始,身體的殘缺把原本的天使變成惡魔……
“走開!”安夢卉一把揮開他。“是不是我殘廢了,就連基本的尊重都失去了?!”她無理取鬧著,憤恨的眼神充滿血絲。
克莉絲汀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遞還給正在發(fā)飆的安夢卉,“別再鬧了。”即使她聽不太懂兩人的對話,但從她的態(tài)度實在不難猜測。
安夢卉沒伸手去接,只是瞅著她,兩人就如此對望著,望著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蛋。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安夢卉,責難的對著安則行說:“為什么讓她進來?”
克莉絲汀將枕頭往床上一扔,“如果你要對我說話,請說英文。”她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