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你鬧夠了沒?”衣振遙滿臉的嚴肅與不悅,緊緊盯著眼前的二女兒衣紫袖,強壓下心中的慍火。
衣紫袖嬌俏潤麗的臉上卻是寫滿委屈,噘著紅潤的小嘴,一聲也不吭,左手緊緊握著年輕俊朗的關擎浪的手。
“給我好好待在家里!你姐姐翩翩又懷老二了,你難道不能乖乖待在家中幫她做些家事嗎?”衣振遙接著念道。
衣紫袖瞧著自己的父親,不能信服,“雪兒姐與駱大叔搬去雪云山已經好一段時日,我想和擎浪去探望駱大叔與雪兒姐,順便瞧一瞧那個耿嘯云姐夫是不是生得三頭六臂,才能治住雪兒姐,您干嘛發這么大的脾氣?您真無情,自從他們離開雁村之后也沒派人去探一下消息,我去不正好替您問候他們嗎?況且姐姐還有娘以及劍影姐夫的幫忙!”怪了,爹一向無法拒絕她的撒賴與嬌嗔,怎么今天一聽到她提起上雪云山的事便如此光火?
衣振遙聽見女兒頂嘴,更是大發雷霆,再看見自己的心肝女兒與那個越看越討厭的關擎浪一副親熱的模樣,更加火冒三丈。
“自從你認識了這個心無走向又家世不清白的浪蕩子之后,就成天向外跑,沒待在家過幾天安定的日子。這成何體統?一個女孩子家怎么能如此放縱?到處野慣了以后誰敢娶你?”衣振遙繼續訓話,雙眼不禁朝緊握著紫袖小手的關擎浪瞪去。
“伯父,我會娶紫袖的!”一直沉默不語的關擎浪鎮定地開口,俊帥瀟灑的臉龐寫著堅定。
衣振遙不聽則已,一聽更怒,冷冷哼一聲說道:“不必叫我伯父,我與你的殺手家庭一點關系也無,這個稱呼我承擔不起!”何況現在是他與紫袖父女倆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插什么嘴?真不知好歹!
“爹!”衣紫袖忍不住輕喚。
衣振遙不理會女兒的抗議,朝關擎浪冷冷說道:“我是不可能將紫袖嫁給你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你家人造的孽大多了,我可不希望紫袖一輩子跟著你被仇家追殺,也不希望她替你們的殺戮償債,更不希望我未來的孫子受人白眼側目,指指點點!”只要一想起關擎浪的“家學淵源”,他就無法接受!
“爹!”衣紫袖無法再沉默,忍不住開口反駁,“擎浪并沒有殺人,他從來就不是一名殺手,他家的事情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您不能抹黑他!”
衣振遙眉一皺,“我抹黑他?難道他不是‘關海堂’的人?難道他不是關德的兒子?難道他不是關擎濤的弟弟?”
“我不否認!”關擎浪接口,聲調不疾不徐,“是的,我來自殺手家庭,但并不表示我也殺了許多無辜的人!”
衣紫袖欣慰地看關擎浪一眼,平日的他總是萬般瀟灑加百般率性,今天竟能如此正經沉穩地與父親對答。
衣振遙被關擎浪一搶白,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衣紫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出心中的話!暗抑幌肱c擎浪在一起,您不能改變我的決定。如果您一直反對,我寧可不嫁!”說完,她的臉滾燙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爹面前說出自己的決定。
“你……”衣振遙想不到女兒竟然如此堅決。眼看著女兒更緊地握住關擎浪的手,關擎浪也緊握著女兒的手,他強忍著心頭竄燒的怒火,大手一揮,轉身朝屋內走,不愿意再多說一句話。
“爹!”衣紫袖追上前,知道父親已是氣到極點。
“你既然不顧及自己的名譽與清白,我說的話你還聽得進去嗎?”衣振遙回頭。滿面怒容。
“爹,我只不過是希望能夠選擇自己所愛的人!”衣紫袖著急地跺足解釋。
這可是父親第一次對她如此嚴厲又生氣。平日與父親撒賴嬌嗔慣了,面對父親如此強硬又兇霸的態度,她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據理力爭。
“愛?”衣振遙瞥一眼站在衣紫袖身后的關擎浪,說不出的原因讓他的火氣更大,沉下聲道:“很好!你可以為了愛他而與爹頂嘴!”
紫袖又氣又惱,“我認為爹不講理!”
“紫袖!”關擎浪出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他看得出衣振遙的忍耐已至極限。怒焰即將爆發
“我說的不對嗎?”衣紫袖回頭望關擎浪一眼,“爹一直誤會你了!”
“我誤會什么?”衣振遙越來越感到面子掛不住,女兒竟然當著外人面與他爭論,而且咄咄逼人、不知悔改。“假若他是個正人君子,就不會誘拐你到處跑,讓你連家也不想回!簡直與他哥哥關擎濤一模一樣,只懂得將心思放在勾引女人上,害得劍影的妹妹蘅薰與關擎濤一起送死!”他將心中所有的不滿及罪責全加到關擎浪身上。
他很不滿關擎浪奪走了紫袖的心、害得他常常見不到寶貝二女兒,要是被人知道他的女兒竟然成天與一個男子獨處又徹夜不歸,他的面子及紫袖的清白要往哪里擺?
關紫浪聽見自己兄嫂的名字,不禁微微一怔。
衣紫袖一聽,更加不能接受父親的謬言,“您胡說!事情完全不如您所想的,我與擎浪——”
“住嘴!”衣振遙大喝一聲,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不曾對女兒如此大聲喝罵,即使她們再如何惹他生氣,他也總能壓下脾氣諒解與傾聽,今天的他竟然如此失態!他瞄一眼面色肅然的關擎浪,一定是這個小子讓他不耐煩!
衣紫袖心頭一驚。眼眶立即濕潤起來。爹爹竟然對她吼叫……
眼看著女兒的淚水在眼里打轉,衣振遙更是心煩氣躁,一甩頭不理會她,冷冷丟下一句,“好!我就當沒生你這個野丫頭!”然后步入房里。
看著父親冷淡而去的背影,衣紫袖呆立原地,心頭難過極了。想不到父親對她與擎浪的事如此不能諒解……
關擎浪伸出手攬著衣紫袖微微顫動的肩,微微嘆了一聲。
事情似乎比他所想的嚴重許多!他一直以為衣振遙會漸漸接受他的存在,改變對他的觀感,但由今天的情況看來……望著衣振遙離去的方向,他不禁怔忡了。
“擎浪,我們走!”衣紫袖甩著頭,兩條烏亮又細長的辮子畫出兩道弧線。
關擎浪望著她堅定又固執的臉。
衣紫袖的眼中閃著淚光,“爹爹是不會懂的!我們走,無論到哪里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萬分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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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江南正是春意暖、花盛開的時節。
“擎浪,你說咱們到江都之后,是乘船沿著運河北上好呢?還是騎馬繼續走?”衣紫袖神情嬌俏,身下的馬緩緩走著,她嬌小又靈巧的身軀跟著馬兒的律動,頗有一番姿態。
另一匹馬上的關擎浪見了她的模樣,嘴角卷起一個弧度,雙眸帶笑!霸趺矗那樽兒昧?”他瞅著她,“忘了你爹爹?”
紫袖一聽,唇角一撇,臉垮了下來,“別提爹了!爹根本一點也不了解我們,只知道反對!我再也不回去了!”
關擎浪仍是帶著瀟灑的笑凝視著她。
“他反對我們,不讓我選擇自己所愛的人,可是他自己與我娘、姐姐與姐夫還不都是自由戀愛的,也沒有經過誰的同意。∷f一套做一套,一點也不公平!他總愛說你是殺手組織的人,卻不明白你根本沒有為你父親以及哥哥的殺手事業殺過人!爹爹如此不講道理,我再也不回去了,而且回去又得挨他一頓臭罵!老頑固、臭石頭、不講理、沒風情……”紫袖忍不住低聲咕噥。
關擎浪呵呵一笑,“你不回家是不行的。即使我真如你爹所說拐騙了你,也不能逃避或唆使你離家不歸。
紫袖倩然一笑,“你哪有誘拐我。俊
“有。 标P擎浪眉一挑,“自從我因為搶點心而與你相遇之后,你就死心塌地跟著我不是嗎?我還記得有一次你夜闖我家‘關海堂’,自動跳到床上獻給我你那性感的初吻呢!”
紫袖一聽,臉兒霎時滾紅。“你……你亂說,我才沒有自動跳上你的床呢!那時我是因為有要事在身,不得已去‘關海堂’查揀,偏偏被你給奪去初……初吻的!我還以為那是你悶死人的奇招呢!你……你別臭美了!”她斜眼瞥他,又是羞又是抗議。他總愛拿這件事開她玩笑!
關擎浪又是一笑,手一伸,拉住紫袖的坐騎“朝旭”靠近自己。紫袖抿著唇,一雙炯亮如月的眸子望進他的瞳,巧笑嫣然,身子靈活一翻,落坐在他前面。關擎浪很有默契地攬住她纖細的腰、讓她穩穩坐在他胸前,另一手則牽著她的馬兒。
紫袖回頭勾望著他,臉上寫滿頑皮精怪,嘻嘻笑著。關擎浪內心一動,忍不住低頭輕啄她可愛又紅潤的頰。
“擎浪,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在他熱情的親吻下脫口而出。關擎浪笑了,紫袖卻不禁一呆。他真是瀟灑又俊帥!他那一張略帶斯文與爽朗的俊臉上,一雙眉濃而雅的微彎,一對笑瞳清亮有神,鼻子高挺,微薄的唇角總是噙著迷人的笑,一頭長發輕便而隨性地攏來,正迎著風微微飄拂。這兩年來,雖然幾乎日夜與他形影不離,她卻一點也不覺得膩煩,仍會為了他的每個小動作、每個表情而心動與心跳。這大概就是姐姐翩翩對劍影姐夫的心情吧!她終于真真切切地理解感情的心狂與甜蜜了。
“我想我們走水路吧!”瞧著她喜悅的神情,他用手心搓揉她的發頂,呵愛之情洋溢。
“咦?”她偏著頭,好奇他的決定。
“我喜歡與你租一艘小舟齊劃向上游的情景!”他回答得干脆果斷!凹偈刮覀儚倪\河向上走,雖然比陸路來得遠些,但運河沿途景致很美,很值得一賞。你說,和好伴侶共賞好山好水,是不是人間一大妙事?”
紫袖露齒而笑,相當贊同他的主意。不過……她眼珠子骨碌碌一溜,朝他噘嘴道:“你未曾帶我沿著運河賞玩,怎么會知道那里好玩呢?你說,你到底和誰一起去的?”她壓低聲音逼問,露出狐疑的神情。
“哦?”關擎浪睜大眼,眉兒掀了掀,一副深思的模樣,“讓我想一想……嗯,那好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陪我一道在運河上賞玩的是一個好漂亮的女人呢……”
紫袖的臉頓時垮下來,發出不高興的低哼。
關擎浪似毫無察覺,繼續滔滔不絕,“我還記得她皮膚白皙如雪,雙眼迷人得恰似會說話。再說到身材……”他瞄一眼紫袖開始變形的俏臉,絲毫沒有住嘴的跡象,反而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又說:“說真的,她那婀娜的身段比你迷人太多了,真是男人無法抗拒的尤物!”
紫袖聽關擎浪越說越得意、越說越人迷,還一臉陶醉,心里一把火燒出來。
“還有呢?”她牽起嘴角,悄悄伸出纖小的指爪對著他那張俊臉,露出好險的笑意。
關擎浪唇一勾,挑起朗眉!斑有她——”
他話未說完,紫袖眸光一閃,小手探出,瞬時往關擎浪的帥臉抓去。誰知關擎浪的動作比她快速,手一翻,攫住她的手。
“你真可惡!”紫袖嗔怒道。
關擎浪仰頭哈哈而笑,“我早就知道你會來這一著了!我這張臉在以前不留神時雖然讓你抓到不少回,讓你竊笑幾次,但是現在的我可不容易被你抓成大花臉了。”紫袖瞧著他,想笑又想氣。
“別生氣了!”關擎浪對她陪著笑,并執起她的手端看。她的手雖因長期與他四處野游曬得不似從前白皙嫩麗,卻仍柔潤小巧,握起來暖和而實在,總讓他有呵愛她的想望,也讓他多了一份滿足。
“紫袖,剛剛那些話全是我騙你的,別信以為真嘛!”他出言安慰。
紫袖抬起眼,眸中閃著幾分責備與委屈。
“是嗎?聽你說得好似真的呢!你真的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游過河嗎?”
“相信我!認識你之前我是認識了不少女子,但沒有一個女子有這種好運同我出游,更逞論與我相處這么多個日日夜夜了!标P擎浪伸出手指敲敲紫袖的小腦袋。
紫袖瞧著他,知道他的真摯。“你從前認識的女孩都很漂亮嗎?”她知道從前的他不羈浪蕩,卻不曾過問他的交友狀況。她一直對他有十足的信心與把握,但仍不禁探問,因為她知道,世上比她美麗、比她艷麗、比她溫柔的女子多得是,包括姐姐衣翩翩、同鄉鄰姐駱雪兒、還有他的嫂嫂杜蘅薰,都是使她衷心稱嘆的美人兒。
“我的小野貓!”關擎浪喚著對她的昵稱,“別多心了!什么美女我沒見過?吃這么大缸的醋!”
“可是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彼χ^,有些賭氣,“你說得好似真的,害我差點就相信了你的鬼話!
“唉唉唉!”關擎浪夸張陪笑,“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紫袖看他如此逗著自己,忍不住抿唇偷笑!耙院蟛粶誓阍僬f這些惹我不開心的事了,尤其是有關‘大美人’這類話題。”她提醒他。
“是!”他腰桿一直,一副肅然樣。“我的小菩薩、小祖宗、女英雄……”
紫袖一聽他那一連串聽來像馬屁奉承,實際卻是挖苦戲弄的名號,臉一紅,伸手捂住他的嘴,嘴里嚷嚷:“你又來了!我說過你不可以一直拿第一次認識時發生的事來笑我的……你可惡!我不理你了!”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與擎浪邂逅的情景。兩年前她年方十八,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也最喜歡盡情揮霍年輕之時。她假借“行俠仗義”之名,行“撒野胡來”之實,在來喜酒樓戲耍店老板、店小二、廚師們,毫不知覺自己的一言一行早被一旁賊兮兮的擎浪瞧個完全。之后她揚長而去,竟被他跟蹤且“狠狠”地嘲笑逗弄一番,讓她對他又恨又氣、又喜又羞……
她再度羞惱地睬他一眼,輕哼一聲,作勢要翻身坐回自己的馬兒“朝旭”上。
關擎浪趕忙緊緊抱住她的小蠻腰,口中不停道:“我的小紫袖,別不理我。∧阕吡宋艺艺l來陪我到處玩哪?難道你要我再去找以前認識的女人?紫袖,我的小菩薩、小祖宗、女英雄,咱倆可是一同吃過‘心心相印’這點心你可是離不開我的——”
他話尚未說完,臉上瞬間刺疼,他夸張地驚嚎一聲!拔业目∧!”
“哼,你的俊臉這下子是大花臉了!看誰愿意陪你四處去!”紫袖抽回終于再度抓上他迷死人的臉龐的小手,得意地朝他伸舌嘻笑。
“唉!”關擎浪長嘆一聲,搖搖頭。
真是!兩年了,這只他“私藏”且“僅此一只、別無分身”的“小雌貓”還是不改驕野,總讓他引以為傲的臉走樣!
可偏偏他心里百般開懷,因為她是一只總是帶給他喜悅的小雌貓,也是一只讓他愛極了、愛透了的小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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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正輕柔,云正款款,這一段正是運河上頗具美名的一處景致,人稱“水云流”。
“擎浪,你看!”紫袖右手操櫓,輕輕撥動小丹旁的水流,忍不住驚呼。
“看哪呀!”擎浪立在小舟的另一側,朝紫袖嘻嘻笑。
紫袖回給他一個甜膩至極的笑靨,伸出“清閑”的左手拉住他的衣袖,聲音叮叮當當地響著,“前面呀!”
“就是前面那一片水霧迷蒙上天,與云靄相襯的景色嗎?”擎浪卷起嘴角,望著前方。
“是啊!真是美吧!”紫袖發出贊嘆。
擎浪點點頭,“就是因為水與云能夠如此相遇又相容,這一段水路才叫‘水云流’啊!”他看著紫袖,眼底是無限的包容與欣喜。
紫袖測過臉發現他的注視,心頭微微一顫!“我們也像水與云一樣相遇又相容呀!”她輕輕地說。
擎浪并不言語,只是伸出掌緊緊據住紫袖的小手,瞳里全是笑。
兩人并著肩,一左一右搖著掉櫓向上游緩緩前進,觀賞沿途的美景。
“你可知道這條運河是誰開鑿的?”擎浪一雙眼亮燦燦地。嘴角一勾淺笑,想考考她。
“我當然知道啦!你不要以為我不比姐姐愛讀書就天下事皆不知。這條運河是隋場帝楊廣那好大喜功的小子所鑿、更為了他父親文帝遺留下來、被他接手的寵紀宜華夫人所開!”紫袖實在是很得意,說得半分不差!八說是為了觀省風俗、聽采輿頌、溝通南北、便民往來、暢通貨物!真是……結果終為了美人而失去江山。
擎浪瞧著她鼻尖上柔柔的光影,大手忍不住不規矩地輕拂而過,逗弄著嬌笑的她。
半響他才微微嘆息道:“這條河與其說是他開鑿的,不如說是當時天下千千萬個石工、役夫的血汗侵蝕出的。當時修運河的役夫因工期逼得太緊,十個役夫里就至少死了四、五個,有的役夫因為長久泡在水中不停勞作,兩腿都腫爛生蛆,又沒有時間與機會求醫,終至雙腳潰爛而死在野地異鄉。唉!”
紫袖望著他,“這就是國之將亡,必先失去民心的道理。就如同當今之勢,當朝的昏君難道還看不到民心已變。北方的滿人也虎視耽琉?難道他不知道有許多流寇到處造反占地?”
“這便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啊!可惜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已經無力改變事實,如今他也只能多當一天皇帝多快活一天了!”
“當皇帝有什么好?”紫袖里不明白,挑起眉說道:“我寧可當衣紫袖,天天快樂又自在,還能夠與你在一起,直到我成了白發老摳,你成了佝僂老翁,還能時時刻刻在一起,那比什么都快活!”
“說的極是!”擎浪多喜歡她這一番話,切中他的心聲。
寧可當一對自由又自在的比翼鳥,在廣闊無涯的天地間遨游為伴,也好過做一雙被人世榮華與權力羈絆的牢獸!擎浪望著紫袖那張充滿希望與光明的臉,笑了。
忽見前方運河中央有一艘華麗至極的大船停著,是一艘三層樓高,船首雕著獅形的巨船。
“擎浪,這艘船真是美輪美奐!一定是富貴人家的游船吧!”紫袖減緩搖槳的速度,朝擎浪說道。
擎浪定睛一瞧,臉色微微一變!安,這是一艘官船!
“官船?”紫袖不解,“這么一艘豪華富麗的船停在這里做什么?官員們一起出來賞玩山水嗎?”
擎浪也緩下搖槳的速度,與紫袖有默契地將小舟停在距大船幾尺處。他觀察大船上的情景,只見幾個似乎身懷武功的黑衣人立于船首四處,船桿上的旗幟繡著一個黑色的手掌圖案。
“這是‘王者山莊’的船!”擎浪眸光閃動,沉沉地說。
紫袖一驚,“是那個害死了你大哥與蘅薰妹妹、又搶走你家殺手組織第一把交椅地位的王少安?”
“嗯!”擎浪點點頭,“今天真是‘不是仇人不相見,相見只能是眼紅’。
“擎浪!”紫袖、低呼,“你要現在報仇嗎?”
擎浪不語,他得觀察觀察。
是的,他想報仇!有一段時日他一直想要手刃仇敵,但紫袖甜美而無邪的笑靨阻止了他。一旦他去報仇,若幸運的活著回來便罷,萬一不幸死去呢?紫袖怎么辦?如今雖然不曾行動,但他怎么也忘不了這份仇,怎么也不能原諒王少安。
擎浪微微咬牙,想不到“王者山莊”的王少安陷害了哥哥關擎濤之后,果真取代了哥哥的地位,成為皇帝眼前的第一紅人,也成為殺人廠衛的隊長,甚至擁有等同王侯的宮麗巨船。
紫袖明白他的沉默,靜靜地立于他身畔,望著大船上的動靜。
突然船上傳來一聲嬌嫩卻驚恐的尖叫,接著一名身穿嫩紅底色花彩圖紋衣裳,頭戴小花帽的少女從船內奔出,直沖向船欄邊,緊接著幾個身穿黑衣的殺手圍住她。
紫袖與擎浪對望一眼,聽不清楚船上人的激辯與對話,只見一個由船內走出的黑衣人走向少女,動作迅速而粗魯地抓住她往船艙內拉扯,少女則不停掙扎驚叫。
擎浪握著紫袖的手微微一緊,說道:“那是王少安的頭號跟班王奴。這個人的武功不若王少安好!”
紫袖不語,輕聲一哼。兩人手中的槳同時一松,攜住彼此的手,雙足輕點,借著船在水波上的起伏之大向上齊躍。只覺風在耳邊輕輕一掠,紫袖與擎浪已立于大船上。
幾個黑衣人突見兩人從水面上飛來,不免吃驚。
“誰?”王奴回過身,惡狠狠的眼光掃過擎浪與紫袖,手卻無絲毫停頓地將少女關入艙內。
“你忘了我嗎?”擎浪眼含怒意地問。
王奴眼中陰光一閃,“原來是你!嘿嘿,你哥哥帶著他的女人一起死了,如今你也是朝廷欽犯,竟敢如此大膽,自尋死路!”
“我們路見不平!”紫袖挑起俏眉,朗朗而言。
王奴瞥紫袖一眼,露出輕蔑!澳氵@不知死活的丫頭也想陪著關擎浪去見閻王爺嗎?”
“要你管!”紫袖心里絲毫不畏懼,露出無邪的笑。
“我勸你們別管閑事!”王奴不想理睬他們,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擎浪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你怕我們嗎?王少安不在船上吧!所以你不敢與我多說一句話,怕壞了你的大事!
見王奴不說地回頭,擎浪知道自己說中了。
“你們抓那位少女做什么?一定是見不得人的壞事吧!”紫袖歪著頭,扯扯嘴角,滿臉不屑。她最痛惡搶奪女人的臭男人!
王奴輕聲一哼,“你一個小女子懂什么屁?我勸你不如回家去繡花彈琴,少管閑事!”
紫袖動然大怒,她更痛恨輕視女人的蠢男人!
“是嗎?我倒想銹你的臉哩!”她咬牙說道,冷不防射出袖里的銀色長中,朝王奴臉上拍去。
擎浪也乘機射出手中的飛刀,王奴一喝,左手一伸卷住紫袖的銀巾,身形一轉閃過飛刀。紫袖不服.將銀巾一抽,使出看家本領“拂塵手”第四式“卷銀河”將銀巾輕輕一勒,環著王奴身邊周旋翻滾。王奴見紫袖區區一個弱女子竟能將一條長巾使得如同身體的一部分,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剛剛小看了她。
擎浪朝紫袖微使眼色,紫袖頷首,將長巾一扯,橫掃王奴腰際。王奴一躍避開銀巾,擎浪左足輕點,翻身騰空,兩柄短刀劃空而出,朝主奴落足處疾飛,王奴一驚,再度旋身,雙掌運勁擊向擎浪。
紫袖輕聲嬌喝,將銀巾滾騰,一招“滾情念”近逼王奴,王奴的掌力被她一搗亂,立即失去半分勁,擎浪輕輕松松地閃過呼呼而來的掌風。
擎浪瀟灑一笑,“紫袖!進!”
紫袖應諾,嬌小輕盈又靈活的身軀一閃,躍入船艙的小軒窗內。其余本來在船首等待命令的黑衣人一見紫袖闖入艙內,不等王奴下令,立即跟入。
紫袖耳聽幾個黑衣人跟來,銀巾往身后一拋,化成一道浪,擋住黑衣人。她知道那些黑衣人的功夫比她高強,她唯一能勝過他們的就是動作的輕靈與身軀的嬌小,因此她快馬加鞭,手一推,闖進剛才少女被關之地,一伸手攫住她的臂,誰知她卻感到一陣微涼卻潤滑無比的觸感,幾乎握不住那少女的手。她回頭一看,差點驚呼出聲。那少女……
“放下她!”黑衣人的聲音響起。
紫袖顧不得自己的驚訝,抓緊少女的手,朝聲音來處望去,黑衣人正擋在門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紫袖不禁心生警戒,這些人定是不好惹的,否則擎浪的哥哥關擎濤怎么會敗在這些咳羅手上?她環顧四周,烏溜溜的雙瞳一轉,綻出巧笑。
“你們來抓我啦?”她干脆使出獨一無二的看家本領:賴皮!
黑衣人不語,紫袖卻突然嘻嘻一笑,黑衣人還搞不清狀況,紫袖已經瞬間從懷里拿出一把粉末朝黑衣人拋撒。
“給你們千年難得一聞的‘天臭粉’聞聞吧!”她咯咯嬌笑。
這粉可是她千百般賴皮要求姐姐特地為她研發制作,美其名用來保身,實際是要作弄人,今天終于派上了用場。這些人可真是七百年修來的“好運氣”呀!
黑衣人一驚,紛紛掩鼻伸手揮散那一股令人難忍的奧氣,嘴里直罵著:“你這個不要命的小襖女、小魔頭、小奸賊,竟敢拿出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來,真是……咳咳咳!唔……臭死了!”
紫袖忍不住哈哈大笑,趁此空隙一喝,使勁將少女以長巾卷起,從頂上的小窗拋出,自己也跟著翻身而上。她才一出窗,便在空中攪住驚叫的少女,忍不住又微微一怔。怪哉!這少女簡直身輕如羽絮!
船上,擎浪正與王奴單挑。王奴的功夫走陰狠一派。尤其以掌力為特色。擎浪稍稍放了心,因為若論拳腳,他這一仗恐怕會打得很吃力,還好他擅使飛刀,不必近身與王奴做拳腳的纏斗,王奴的掌大無法近逼他,他只需避開掌風余威即可。
紫袖攬著少女立于船首桅桿的舷木上,巧笑凝視擎浪英俊的姿態,少女一見自己竟無依無憑地立于一根又細又高的橫木上,更驚恐地垂頭抱緊紫袖。紫袖出聲一笑,朝擎浪輕喚。
“紫袖,跳!”擎浪聽見紫袖的嬌喚,動作爽快干凈,避開王奴的攻勢。
紫袖懂擎浪的意思,垂眼下瞄,卻見她與擎浪租用的小舟已經隨水蕩遠了。她微一沉吟,正思付著如何是好,卻見一艘小船緩緩劃來。她不再多想,即刻攬住少女輕靈躍下,少女的尖叫聲剛起末止,兩人已經穩穩落在小船里。
由天上落下兩名俏美的女子,船夫驚愕萬分,嘴張得斗大,叫不出聲,卻也一時合不攏。
“老伯,借您的船一用!”紫袖一把奪過船夫手中的槳,輕輕搖起來。
船夫更吃驚了,見紫袖不需費多大氣大,竟能讓船在水面上疾速前行,他一張缺了牙的嘴更是咧開到耳邊。
擎浪見紫袖已安然落船,一刻也不耽擱,伸指夾住飛向王奴又旋回的短刀,身形一翻,朝紫袖劃著的船凌空而下。王奴見紫袖擒走主人命令他送上京城的少女擎浪又將逃走,恐這次失誤會要了他的命,只好奮力一搏,從懷中掏出一顆鋼珠,擲擊擎浪的后腦。
擎浪正身處半空中,耳聽一枚暗器呼呼飛轉而至,手一伸想奪過它,想不到他下墜的速度太快,一失準沒攔下暗器,竟被它硬生生掃過左腦。他一吃痛,趕忙落于船上。
“擎浪!”紫袖驚喚,清清楚楚看見
那顆鋼珠擊中了他。
擎浪的眼前閃過一陣昏花,“沒事!”他回過神答道。并接過紫袖手中的一支槳,幫她劃船,讓船速加快。
兩人一左一右,同心劃著槳,急駛向岸邊。
“改走陸路!可以拖延時間,增加掩飾逃離的機會。”擎浪頭也不回,一躍上岸。
紫袖也拉著少女的手,隨在擎浪身后躲入人煙繁榮的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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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不容易借著市集里人群喧嘩擁擠的機會,躲過王奴與幾個黑衣殺手的追逐,然后閃進——間不起眼的小客棧。
“我叫喀絲麗。謝謝兩位的救命之恩!”在廂房里,少女輕輕舒緩又款款溫柔的聲音響起,是帶著特殊腔調的漢語。她摘下頭上的小花帽,任原本藏在帽中的長發披垂而下。
紫袖與擎浪回頭望向少女,雙眼一怔。方才忙著救人,他們并未仔細瞧這少女,如今一看,不禁呆了。
“天仙!”紫袖忍不住輕呼,無法相信自己所見。
擎浪不語,只望著這位名叫喀絲麗的少女,內心一陣激蕩。
紫袖說得不錯,她簡直就像是天上仙子!
她竟然有一雙澈藍的眼瞳和閃著金黃柔光的長發!那雙眼瞳深邃得像是一泓碧藍的清溪,干凈而純潔,及腰的金色長發柔軟如絲,末稍微微曲卷如浪,皮膚白哲得直如透明古明中卻又有一抹隱約的粉紅,雙眉細長而柳彎,鼻子細挺而小巧,唇角微、微上翹,帶著粉紅與滑嫩。
紫袖忍不住伸出手再度握著她,想證明自己所見是活生生的人,但當手一碰到她微涼而粉滑水嫩的臂,又即刻縮回,竟怕自己“捏壞”了她。
“你是人嗎?”紫袖低喘問道。
喀絲麗淺淺一笑,輕柔如水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是人啊!”
紫袖又是一呆,她的聲音多好聽。
擎浪從震驚中回過神。“你不是中原人吧!”
喀絲麗的眸子一溜,望向擎浪說道:“我家鄉在西北,你們中原人稱為西域的地方!
擎浪與紫袖相視一眼。
“你怎么會從那么遠的地方來到中原?”紫袖真是不能想像。
喀絲麗一聲幽幽嘆息,竟讓人聽了心中無限難過!罢f來話長。我是被強抓來的!”她的眼中閃著傷心。
“強抓來?”擎浪不解。
“七天前我在自己的屋內被人硬抓走,我想是因為我特殊的身分與異于常人的長相吧!”喀絲麗娓娓說道:“一路上,我聽黑衣人說因為我家在西域,老阿爺是族長。我是他的孫女,偏又長得與眾不同,所以黑衣人抓我想獻給你們的皇上,借此逼迫我們族人不得不與滿人勾結,又可以充實你們皇帝的后官!”
紫袖一聽,不禁惱火。“我就知道又是那些走狗想討好淫蟲皇帝!我看那皇帝遲早被狗腿子獻上的諸多美女給弄得死在床上!”她都是這么聽說的。
擎浪聽了紫袖激動的話語,忍不住笑著點頭,“沒錯!他是個大色蟲,總愛搶人所愛,一個也不放過。不過倒是沒有聽說最近皇帝想拉攏邊境各族。”想當初那昏君還想染指兄長的女人呢!
“一定是王少安那個殺人狂想討好老色鬼昏君!”紫袖扁扁嘴,一臉的不齒。
“我也想不透他們怎么會知道我們族人所在地!我們族人的血統是源自維吾爾人,本來信奉的是伊斯蘭教,與其他維吾爾族人聚居在一起。不過在兩百年前,有一群人不滿足于既有的生活風俗與規條信仰,于是離開眾人,另尋一塊隱密的土地,有了自己的族名:愛苫族,也有了新的生活方式與信仰。我們愛苫族所住的地方如此隱密,又不喜歡與外界接觸,他們那些壞人為何要這么做?更奇怪的是他們竟能逮到那么好的時機抓到我!”喀絲麗滿臉疑惑。
“可見有人設計了這場綁人戲碼!”紫袖胸有成竹道!叭舨皇怯腥讼肫群δ銈儛凵蛔澹褪怯腥擞J覦族長的地位,再不就是有人恨你、討厭你!”
喀絲麗睜大眼,“會有人這么壞?”
擎浪微微一笑,看來喀絲麗毫無心機,從不知有人會陷害她。
“當然!”紫袖哇啦啦說著,“壞人我可是見多了,我與擎浪就是出來行俠仗義、懲兇罰惡的!”
擎浪瞧著紫袖天真得意的甜美笑容,忍不住微笑。紫袖是多么可愛!
“你們是好人?”喀絲麗露出開心的笑容,“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不曾離開家,不知道如何回家鄉!”
擎浪看著紫袖。
“當然可以!我和擎浪既然救了你,就會想辦法救到底!”紫袖不假思索說道,側著俏臉看向擎浪,“擎浪,你說好不好?我們若不保護喀絲麗回家,那個王少安一定不會死心,會加派更多黑衣殺手追殺她。不如咱們陪她一道回去,不但可以幫她解圍,又能游賞當地景色。反正那里離雪兒姐的‘雪云山’應該不算太遠,我們頂多繞一些路,費一些時日,況且我們也沒有去過天山南北,聽說那里的景色很迷人喔!”
擎浪瞧她說得頭頭是道,搖搖頭笑了,“我的小野貓說的話能不聽嗎?”
紫袖得到擎浪的首肯,高興地歡呼,拉著喀絲麗嚷嚷,“我們就送你回去!不過回到你家鄉之后,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們喔!”
擎浪望著紫袖天真而無私的容顏,又忍不住望向喀絲麗?z麗那一頭柔金色的長發閃著光輕輕飄動,顯得有幾分不真實。
而她那一雙澈藍的眸,正流泄出遮不住的撫媚笑意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