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
季琳今天將自己刻意裝扮了一番,她緊張的審視著后照鏡中的自己——
一頭柔細的及肩長發(fā)整齊的披在肩上,臉上精致的淡妝配上唇上玫瑰色的唇膏,以及一身粉橘色的套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既亮麗又雅致。
她對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在雨林中的這些日子,她習慣了隨性而又簡便的穿著,一時要恢復成這種打扮,還真有些別扭。
回想起前天回到家時,爸爸、媽咪一臉既欣喜卻又心疼的表情,讓她不禁為自己當初不顧他們的擔心,執(zhí)意要到沙巴去而感到愧疚不已。
以往被爸媽保護得太好的她,一向習慣了予取予求,從不懂得珍惜與惜福的道理。然而這一趟熱帶雨林的采訪卻仿佛讓她整個人改頭換面似的——她也說不出來自己哪里不一樣了,但她就是知道自己變了,而她顯然是比較喜歡這個改變后的她。
在冥想間,雜志社大樓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她的心跳也開始變得不聽話。
從沙巴回來后,公司讓他們放了,兩天假,以慰勞他們這趟辛苦而艱鉅的采訪工作。
她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見到喬浩文了。習慣了每天都有喬浩文在身邊,兩天沒見到他,仿佛少了什麼似的,渾身都不對勁起來。
季琳俐落的將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拿起一大疊采訪紀錄文稿以及從沙巴買回來的土產(chǎn),搭電梯緩緩上了樓。
在電梯里,她碰到了幾個其他部門相識的人,她心不在焉的打著招呼,腦子里全塞滿了喬浩文的影子。
走出電梯,她望了一眼辦公室外掛著的“圖片編輯部”幾個大字,心里卻突然怯懦起來。遲疑半晌,她才舉步走進去。
“琳琳!你終于回來了,我可想死你了。”她一進門,就聽到大胖扯開大嗓門驚喜的喊道。
“琳琳,兩個禮拜不見,你變得更漂亮了。”江建明放下手中的文件,朝她展開一個傻呼呼的笑。
“各位,我回來了。我?guī)Я藮|西回來請大家吃!奔玖粘麄兙`開一個笑容,揚起了手中的東西。
霎時辦公室里的人都朝她圍了過來,一群人一邊吃著她帶回來的土產(chǎn),一邊七嘴八舌的追伺著這兩個禮拜來的點點滴滴。
季琳望著熱絡的圍在她身邊,好奇的詢問雨林生活的同事們,他們像是有問不完的問題似的,讓她連偷瞄喬浩文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她只能稍后再找喬浩文了!
她嘆了一口氣,準備用自己這九天來的驚險故事。來滿足這群人的好奇。
“……你們看我的腳,還沒完全好呢!”季琳敘述完她的水里驚魂記后,還不忘亮出腳踝處的標記,為這件驚險事件做一個驚悚的結(jié)束。
“太可怕了!幸好有浩文這個大英雄,否則咱們琳琳就回不來啦!贝笈煮@魂未定的拍著胸口道,活像他才是那個剛從雨林歷險回來的人。
一群人霎時轉(zhuǎn)向喬浩文和他開起玩笑,季琳紅著臉聽著喬浩文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與他們說笑著,卻怎麼也沒有勇氣轉(zhuǎn)頭去看那張她思念了兩天的俊逸臉孔。
就在一群人正在笑鬧之際,陳文輝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一看到季琳。他便朝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琳琳,你回來啦?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被這三個大男生煩死了。他們天天喊著少了你生活無趣哪!”陳文輝佯裝抱怨道。
“真的嗎?我也好想你們咧。”季琳朝他甜甜的笑著。
“聽浩文說,你在那兒的工作表現(xiàn)相當好。我果然沒看錯人!标愇妮x望著分開十幾天,卻出落得更加清靈雅致的季琳,欣慰的說。
“浩文說……我的工作表現(xiàn)很好?”季琳不敢置信的問,眼底倏然燃起一抹希冀的光彩。
浩文竟然在輝哥面前夸贊她?那是不是表示,他還是有點喜歡她的?
季琳的臉龐緩緩升起兩抹紅霞,她眨著晶亮的大眼,嘴邊噙著一抹讓人絕不會忽視的幸福笑容。
“是啊!難道不是這樣的嗎?”陳文輝眼尖的發(fā)現(xiàn)季琳臉上洋溢著一股戀愛的氣息。
難不成這兩個死對頭在這十幾天的單獨相處中,進出愛的火花來了?!
“我們是很有默契的搭檔。”季琳歪著頭思索了一下,為這個話題做了一個注解。
陳文輝頗有深意的凝望著季琳半晌,才緩緩轉(zhuǎn)身朝一伙鬧得正開心的大男生喊道:“好啦!吃也吃過了,聊也聊過了,該正經(jīng)上班了吧!”
三個大男生隨即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事。
季琳望著頓時凈空的辦公桌,竟有一股莫名的心慌。她鼓起勇氣,走向喬浩文離她數(shù)步之遙的辦公桌。
“浩文,這兩天還好嗎?有沒有作關(guān)于沙巴雨林的噩夢呀?”季琳故作輕快的笑問,心卻早已慌亂得快跳出胸膛。
今天他穿著整齊的藍色襯衫、筆挺的西褲,看起來是如此英氣逼人。他隨意靠在桌上那雙修長而又乾凈的手,讓她憶起它曾緩緩撫過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點燃簇簇火花……季琳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一大清早的,你沒事做嗎?”一句冷冷的話從他緊抿的唇中吐出。
季琳臉上的笑容倏然隱沒,她不敢置信的望著喬浩文那張冷漠的臉孔,腦中嗡嗡作響。
“我……我只是……”她抖著唇,想替自己解釋。
“對不起,我很忙,沒空陪你閑扯!眴毯莆慕^情的背著她站了起來,走向資料柜!
季琳難堪的站在原地,淚水早已盈滿了眼眶,一旁的幾個人紛紛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
是她太傻了!
她還以為經(jīng)過了這十幾天兩人在雨林里朝夕相處后,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她怎么會忘了喬浩文一向是最厭惡她的,她怎麼會傻得以為能換得他的真心呢?
喬浩文喜歡的不過是她的身體罷了,在雨林中發(fā)生許許多多刻骨銘心的回憶,對他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一思及此,季琳更是悲傷得不能自己;她強忍著即將潰堤的淚水,抖著聲匆匆丟下一句:“輝哥,我今天請假!”她隨即捂住自己即將出口的啜泣,往外奔去。
一群人驚愕的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們兩人到底是怎么了!
而看見喬浩文陰騖的表情,誰也不敢去自討沒趣。
喬浩文面無表情的盯著手里的資料,然而緊握著資料的手卻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過了半晌,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門口,陰郁的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心痛,隨即又被一抹冷漠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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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琳跌跌撞撞的沖進車里,一關(guān)上車門,隱忍許久的淚水終于潰堤。她趴在方向盤上,一聲聲的哀傷逸出口中。
一想到喬浩文那張冷酷的臉孔,她的心就仿佛被人狠狠的踩碎。沒想到她生平第一次,也是傾己所有全心付出的一次,竟然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將自己的傷心、絕望,借著淚水徹底的宣泄,直到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淚為止。
她坐在車子里,茫然的望著前方,不知道自己該到哪里去。
回家嗎?那她該如何對媽咪解釋她紅腫的雙眼,以及這么早就回家的理由?
找朋友嗎?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哪有什么朋友?
原本自以為擁有全世界的她,在轉(zhuǎn)瞬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無所有。多可憐,多可悲啊!
季琳無意識的將車緩緩開出停車場,耀眼的陽光照得她睜不開眼來。她拿起一旁的墨鏡戴上,也同時遮掩了她那雙顯示出脆弱的紅腫眼眸。
她開著車在市區(qū)漫無目的的亂逛,還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她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已脫離她的身體而去,胸口不再那么苦、那么痛了,有的只是麻木。
她機械式的握著方向盤,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踩煞車。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車子沒有辦法動了,她茫然的盯著儀表板半晌,才發(fā)現(xiàn)是沒有油了。
她提起皮包下了車,走進一旁的商店街,開始一家一家的逛。她每一家都走進去逛一圈,眼睛卻看不見任何商品,眼前反覆浮現(xiàn)的只是在雨林中,喬浩文曾有過溫柔而又深情的笑臉。
漸漸的,天黑了,一家家的商店亮起了燈,街上車燈閃爍。她站在一家商店的前廊上,望著來去匆匆的行人,忽然想起——她該回家了!
她招來一輛計程車,說明了地址便又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逕自沉浸在她的心事中。
計程車司機奇怪的望著后座那個標致的美人,她一副失神落寞的模樣,讓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種女人他看多了,大部分都是被男朋友拋棄后想不開要自殺的前兆。他得借機勸勸她,救人一命也算功德一件嘛!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美人置若未聞的逕自望著車外,一句話也不吭。
這下嚴重了,求死意志堅定啊!司機在心中大叫不妙。
不行!這么美的女人如果死了,那多暴殄天物啊,要不給家里的阿雄當老婆也不錯啊,說什么他也不能讓她就這樣一死了之。
他試著再開口道:“小姐,你長得這么漂亮,一定還有很多很好的小伙子會喜歡你的啦,不要這樣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嘛!”
美人總算有一點反應了,她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奇怪
“你這孩子,這么晚回來也不打個電話說一聲,你差點把我們嚇壞了。”周韻如白著臉,將季琳擁進懷里。
“媽咪,我只是一個人去逛逛街,沒事的,你別擔心!奔玖諒婎仛g笑的說道。
“琳琳,下次別這樣嚇我們了,萬一你有個什么閃失,你叫我們怎么辦?”季偉賢又是責怪又是不舍的說道。
“爸、媽咪,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要再把我當孩子一樣保護我了,我會照顧自己的。”季琳經(jīng)過這十幾天獨立自主的生活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以往被保護得離譜。
季氏夫婦驚愕的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發(fā)現(xiàn)一向被他們捧在手掌心的寶貝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成熟得讓他們感覺好陌生。
“琳琳……”周韻如難掩失落的望著女兒的背影,喃喃的叫道。
“爸,我的車子沒油,我把它放在新生路的路邊了,麻煩爸請人去開回來!奔玖兆吡藥撞胶,突然回頭說道。
“好的,爸爸會處理!奔緜ベt慎重的點點頭。
他知道琳琳一向愛車如命,如今怎么會將車子開到?jīng)]油,還將它丟在路邊自己先回來了?不過他知道現(xiàn)在絕不是追問的好時機。
“爸、媽咪,我先上樓了!奔玖沾掖覕D出一個牽強的笑,隨即往樓上走去。
“琳琳,你一定還沒吃飯吧?我叫阿香幫你煮幾道你喜歡吃的菜好不好?”周韻如在她身后關(guān)心的問道。
“媽咪,不用了,我不餓。阿香也忙了一天、讓她好好休息吧!奔玖掌>氲恼f。
正站在一旁的女傭阿香聽到季琳的話,不禁驚訝的張大了眼。這是一向最喜歡找她麻煩的小姐會說的話嗎?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周韻如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琳琳一定是因為剛從沙巴回來太累了,過幾天就會好了。她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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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琳心不在焉的開著車,刺眼的陽光讓她一夜無眠而十分酸澀的眼眸更是難受。
幸好昨晚爸爸就已經(jīng)請人將車開回來,否則今天她就得搭計程車上班了。
昨天一整個晚上,她怎么也無法入睡。盯著天花板,在雨林中發(fā)生的一幕幕從她眼前掠過,淚也從她的眼角串串的流。
一想到今天又要裝做若無其事的面對喬浩文,她的心里就有說不出的痛。
她絕不怪喬浩文對她的無情,他既沒有對她承諾,也沒有給過她一絲希望,一切都只是她一相情愿罷了!
雜志社醒目的招牌在前方照照發(fā)光,她的心也逐漸蒙上一層幾乎令她窒息的陰霾。
她緩緩將車駛進停車場,進了電梯,不安的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她眼下的黑眼圈早被她用一層厚厚的粉底遮掩住,平靜的臉龐看不出絲毫端倪,唯有她眼中的悲傷,卻是怎么也掩蓋不住。
電梯在三樓停住,她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走出了電梯。
“琳琳,你來啦!你……還好吧?”
季琳一進入辦公室還未坐定,江建明就轉(zhuǎn)過身來,一臉欲言又止的問道。
“我很好!奔玖盏囊恍,不想多解釋什么。
“琳琳,你臉色這么蒼白,是不是生病啦?”大胖也擠到她的辦公桌前,擔心的直盯著她。
“大概是粉擦多了吧!我沒有生病!奔玖赵谛牡讎@了一口氣,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些善意的打擾。
她的眼睛不自覺的往喬浩文的方向望去,只見喬浩文冷著一張臉,仿佛不曾注意她的到來,仍舊著頭做自己的事。
季琳雖早已預料到喬浩文的態(tài)度,卻不禁仍是一陣黯然。她恍惚的拿起文稿,準備投入工作當中。
“琳琳,我覺得你變得好安靜喔!贝笈志o瞅著她半晌,平靜的陳述。
“安靜?怎么會!我只是一下子還沒適應過來,過幾夫我就會跟以前一樣聒噪了。”季琳盡力使自己的語調(diào)輕快些,她不想讓自己的傷心變成大家注目的焦點。
“大胖,是不是沒事做啊?要不要我再多派凡份工作給你?”陳文輝不知何時站到了大胖的身后,臉上掛著威嚴的表情!
“不不不,我的事情可多了,我很忙、很忙……”大胖仿佛是踩到老虎尾巴般,倉皇的逃回座位,立刻忙碌起來。
“這小子!”陳文輝一臉無奈的直搖頭。
“輝哥,昨天真的很抱歉,才第一天上班就請假!奔玖帐诌^意不去的道歉。她知道已經(jīng)快到出刊的日子了,工作一定很多,她,一請假無異是增加了其他人的工作量。
“別這么說,這點小事我們還忙得過來。倒是你,可得好好保重身體!标愇妮x望著她眼里布滿的紅絲,體貼的安慰道。
看著她與浩文之間異樣的氣氛,他已經(jīng)大略猜出了原因;但是愛情這種事他也幫不上什么忙,唯一能解開的就只有他們自己了。
“嗯!”季琳一聽到溫暖的安慰,眼一紅,又想流淚了。
“喔……輝哥把季琳弄哭了!”大胖早已豎起他那雙千里耳,密切的注意著他們的對話;一看到季琳的雙眼泛紅,便迫不及待扯開嗓門嚷道!
霎時辦公室哄鬧起來,幾個玩心重的大男生紛紛調(diào)侃著陳文輝,逗趣的氣氛讓季琳終于破涕為笑。
相對于這一片歡樂、和諧的氣氛,喬浩文卻始終有如局外人般離他們遠遠的,逕自忙著手邊的事,一張毫無表情的臉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季琳悵然的望著喬浩文那張連笑容都吝于施舍的帥氣臉孔,再也沒有說笑的心情。
她斂起笑容,緩緩攤開文稿整理、修改起來。
她的雙眼在一排排文字中審閱著,然而心緒卻早已浮游在太虛中,渾然不覺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接近了她。
“季琳!”
一聲遽然大吼讓心緒恍惚的季琳猛然驚跳起來。
“浩文?有……有事嗎?”季琳轉(zhuǎn)頭一看,竟是喬浩文那張不耐煩的臉孔。
“我有張文稿遺失了,請你找一下,是不是在你那里!眴毯莆睦淠恼f道,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
沒有嘲諷也沒有戲譴,只有讓她心更痛的冷漠,仿佛他從未認識她。
“我……我找一下!彪m然如此,季琳仍受到他的影響而緊張起來。
他是這么的靠近她,近得連他身上那股熟悉而又好聞的味道,她都能隱約聞到。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劇烈的跳個不停。
她手忙腳亂的從一大疊紊亂的文稿中東翻西找,喬浩文高大的身軀站在她的身旁讓她倍覺壓迫,尤其他的雙眼還直盯著她,讓她的手更是緊張的抖個不停。
“動作這么慢吞吞的,要找到什么時候?!”喬浩文緊揪著眉頭,不耐煩的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文稿,自己找了起來。
季琳仿佛被燙到一般倏然收回手,一臉深受傷害的表情,呆坐在椅子上。
喬浩文就連看見她都覺得厭惡了嗎?由他一臉恨不得她馬上從他眼前消失的表情看來,他甚至比出國前還要討厭她了。
“我找到了!”喬浩文拿著他的文稿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不再多看她一眼,逕自走回他的座位。
季琳望著滿桌仿佛都沾染了喬浩文氣味的文稿,一股哀傷倏然籠罩她的心頭。那曾經(jīng)是陪伴著她人睡的熟悉氣味,而令卻變成了一把劃傷她心口的利刃。
一整天下來,季琳總是恍恍惚惚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的手只是不停的動著,唯有一顆冰冷的心卻始終是停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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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琳依舊是日復一日的來上班,照樣的出采訪;所不同的是,她猶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已經(jīng)離她遠去!
往日那個活潑、樂觀偶爾又帶點任性的季琳已經(jīng)不見了,現(xiàn)在的季琳沉默、郁郁寡歡,而面對眾人一致關(guān)心的目光,她只能強顏歡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個小小的愛情,竟能將一向堅強的她擊倒,讓她恍如變了個人似的。
從沙巴回到公司上班已經(jīng)將近兩個月了,最新一期雜志就是沙巴特別報導,甫一出刊就廣受好評。大家對于生動的圖片,以及豐富而深入的內(nèi)容贊不絕口,這一個月的業(yè)績同時也提升了不少。
面對大家的夸贊,季琳卻是連一點喜悅的心情都沒有,依舊是做著自己本分的工作,仿佛這一切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季琳,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去吃午餐?”陳文輝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
“不了!我還有些工作沒做完,待會兒再去吃。”季琳婉拒了輝哥的好意,強顏歡笑的她實在不適合那種歡樂的氣氛。
“好吧!那我們就先去吃了。記得等一下要去吃飯喔,看看你都已經(jīng)瘦成這個樣子!”陳文輝望著季琳蒼白的臉色,以及日形消瘦的身子,不放心的囑付。
“輝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去吃的。”季琳朝他展開一個保證的笑容。
“那就好。我們走了!睅兹顺懒寺曉僖,便一路笑鬧著走出了辦公室。
少了他們幾個愛耍寶的人,辦公室頓時冷清下來。季琳望著喬浩文不知何時已經(jīng)空蕩的座位,一股濃濃的失落感襲上心頭!
她不只一次的說服自己,時間必定會沖淡她對喬浩文的感情,她一定會徹底的忘掉他,將他霸道的盤據(jù)在她心底的影子趕出去。
可是她錯了!
她無法忽視喬浩文的存在,他的一個動作,一個聲音,都會深深的牽動她的情緒。
她再也無法假裝若無其事的與他共處在一個辦公室里,尤其是面對他的冷漠,她無法不心傷,也無法不難過。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讓她的心早已是千瘡百孔。
她腳上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而她心頭的那個傷口呢?可有愈合的一天?
突然間,她再也無法專心的做完手上的事。嘆了口氣,她拿起錢包準備出去吃飯。
走出了辦公室按了往下的電梯,等了好一會兒,她卻突然覺得內(nèi)急,隨即往洗手間走去。
不知道怎么搞的,這幾個禮拜以來她一直頻尿,也沒有什么胃口……也許是太累了吧!她只能這么解釋了。
季琳急急轉(zhuǎn)過一個彎,兩個相擁在一起的身影卻讓她的腳步遽然停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眸。一雙手緊緊的捂住即將出口的尖叫。
如果她不認識這兩個人的話,她一定會為眼前這宛如壁畫般的完美畫面稱羨不已。但是她無法以旁觀者的心情來欣賞他們,因為正深情的擁著公司里有名的美女林玫心的不是別人,正是與她在雨林里朝夕相處、熟悉她每一寸肌膚的喬浩文!
他竟然這么快就找到了另一個女人,就在她的記憶里尚留有他的氣息時……
就在她震驚的怔立在當場之際,喬浩文一抬頭,也發(fā)現(xiàn)了她。
一連串復雜的情緒迅速從他眼中掠過,但季琳已無心去分析,她只知道她最后僅存的薄弱希望瞬間在她腳下崩裂,讓她狠狠的跌人了冰冷而絕望的萬丈深淵。
突然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從她的胃部往上冒,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肝腸俱碎的狂奔而去。
她沿著樓梯一直跑一直跑,沖進了一樓的洗手間將自己關(guān)在廁所里,就趴在馬桶上大吐特吐起來。
她的淚仿佛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掉,淚水完全弄糊了她臉上的妝。然而此刻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管這許多了,她只知道她的心真的是徹底的碎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洗手間里待了多久,直到她聽到上班時間的音樂聲響起,才緩緩的整理好自己,再踩著恍惚的步伐回到三樓上班。
“琳琳,你吃飽回來啦?我告訴你……”大胖一看到季琳,隨即熱絡的朝她跑來,然而當他看見季琳紅腫的雙眼與異常蒼白的臉色時,不禁愣住了。“琳琳,你怎么了?怎么眼睛這么紅?”
“沒事,真的沒事!”季琳忍住淚,快步越過他,走回自己的座位。
“琳琳……”大胖不死心的想再進一步追問。
“大胖!”陳文輝隱含著警告的聲音倏然傳來。
“是,我工作去!贝笈肿R相的趕緊溜回座位。
喬浩文不經(jīng)意的抬起頭,將目光投向季琳,深深的凝望了她半晌,才又將目光收回。
季琳拿起筆繼續(xù)著未完成的工作,然而她的手卻抖得不像話,怎么也無法完整的寫出一個字。
一滴、兩滴的淚落到文稿上,模糊了紙上娟秀的字跡。
她怎么還會流淚呢?
她為什么還要為一個沒有心的男人流淚?
一想到這兒,她又猛然感覺到一股惡心感朝她襲來。她匆匆的丟下筆,往外跑向洗手間。
辦公室里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看著最近越來越失常的季琳匆匆消失在門口。
季琳沖進廁所里,又是吐個不停。胃里早已沒有食物的她,到最后只能吐出苦澀的膽汁。
她虛弱的走到洗手臺前,望著鏡于里自己蒼白得嚇人的臉色,不禁陡然一驚。
她一定是病了,她得去看醫(yī)生才行!
她強打起精神走回辦公室,以一個虛弱的笑容來回應大家關(guān)心的眼神。
“輝哥,我人有點不舒服,我想請個假去看醫(yī)生!奔玖沼袣鉄o力的說道。
“快去吧!你的臉色好差,真不舒服的話就請幾天假在家休息,知道嗎?”
“嗯!”季琳感激的點點頭。
她匆匆的收拾好東西,低著頭走出了辦公室,連再看那張令她心碎的臉孔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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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姐,你不是腸胃不舒服,而是懷孕了!”
醫(yī)生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嚴肅的看著檢驗報告單半晌后,抬起頭緩緩說道。
“懷孕了?”季琳恍惚的望著醫(yī)生一張一合的嘴,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離了她好遠。
她懷了喬浩文的孩子?”
“沒錯!根據(jù)你的尿液檢驗報告,在妊娠試驗這一項是呈陽性……喂,小姐,我還沒說完呢!”
季琳恍若未聞的倏然站了,起來,筆直的走出了這家診所。
站在炙熱的街頭,她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沒有難過,也沒有流淚,只是在聽到自己懷孕的那一剎那,紛亂了將近兩個月的心卻突然沉淀了下來。
好奇怪的心情,照理說她懷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的孩子,應該是哭天搶地、悲憤交加才是,然而此刻她的心情好寧靜、好充實……她的肚子里有了一個屬于她自己的孩子,一個可能像她,也可能像喬浩文的孩子。
多奇妙啊!季琳一手輕撫著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想像著一個小寶貝在里面成長茁壯的模樣,不自覺的,她的唇邊浮起了一抹滿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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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浩文丟下手中的文稿資料,煩躁的走來走去。季琳一不在,什么都不對勁了!她到底是上哪兒去了?她不知道這樣一聲不吭就不來上班,會有多少人為她擔心煩憂嗎?
她還是像從前一樣任性妄為,根本就不曾替別人設(shè)想過!
他再也忍不住心頭的焦慮,大跨步走到大胖的座位旁問道:“季琳是怎么回事?請了那么多天假,也該來上班了吧?”
“季琳?”大胖驚訝的大喊,“她早就辭職不干啦!你還不知道呀?”
“辭職?”喬浩文宛若遭到雷擊地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她怎么會辭職了?
“嗚嗚嗚……咱們編輯部之花走了,人生再也沒有樂趣了……”
大胖的抱怨聲漸漸沒去,此刻喬浩文的耳中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他的心里只有一種想法:季琳走了!以往被他視為眼中釘?shù)乃,再也不會回來了…?br />
一想到從此再也看不到季琳那張愛笑愛鬧的嬌俏臉龐,他的心就仿佛被狠狠的扭緊了。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在他與季琳相處的那十幾天里,她就已經(jīng)一點一滴的深植在他的心底!
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對他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她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同事。
他知道她不是!
一直以來他都告訴自己,對她的感覺不過是一時迷惑罷了,他絕不會愛上這個他向來不屑一顧的女孩。在那么封閉、蠻荒的地方,他與季琳朝夕相處之下,他的心智早已不能正常的思考,等一回到臺灣,他就會發(fā)現(xiàn)那一時的迷戀不過是一個可笑的錯誤。
因此從沙巴回來之后,他就刻意的跟季琳保持距離,他不愿讓自己再多看那張擾亂他心緒的臉龐一眼。
他刻意跟林玫心在一起,來證明其他的女人依然能給他相同的感覺,但是當他望著林玫心時,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季琳的一顰一笑;少了她,他的生活也頓時乏味起來。
每當夜深人靜,他的心頭總會不自覺的浮現(xiàn)她嬌艷俏麗的容顏;好不容易墜入夢鄉(xiāng),在他夢里干擾他的,還是她那張該死的笑臉。他早該明白自己的心意,卻還頑固的不肯承認,非要把彼此逼入絕境,才來懊侮不已!他……他到底在做什么呀?!
不管先前的他在做什么,現(xiàn)在的他倒是很清楚自己該做什么!他要去追回季琳,不是為了傀疚補償,更不是為了同事情誼,而是因為——他愛她!
喬浩文驀然沖回座位,乒乒乓乓的胡亂收拾著東西。他要趁一切還來得及之前,去把她追回來!
但是她住在哪里?直到此刻喬浩文才猛然發(fā)現(xiàn),他對季琳的了解實在是少得可憐。
“大胖,你知道季琳家的地址嗎?”喬浩文一轉(zhuǎn)頭就拉著大胖焦急的問道。
“知道啊!我們出采訪時我去接過她幾回。”大胖理所當然的回答。
“寫給我,快點!”喬浩文心急的催促著。
大胖在紙上寫下季琳家的地址,還來不及開口,喬浩文一把抓起地址就往外跑。
“喂!浩文,你要地址做什么?浩文——”
喬浩文不理大胖的呼喚,頭也不回的沖出大門。大胖只能悻悻然的嘀咕:“真是‘壞年冬,瘋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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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琳蹲在屋前的花園里,專注的栽種著一株株五彩繽紛的矮牽牛。九月的午后陽光慵懶的斜映在她纖細的身軀上,她的額上也沁出了一顆顆細小的汗珠。
來到宜蘭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平靜的心情再加上規(guī)律的生活,她的氣色已經(jīng)比前幾日好多了。
雖然每當夜深人靜之際,心頭總會浮現(xiàn)一張俊逸的臉龐,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卻又興起一股力量,支持她度過這些椎心刺骨的時刻。
她相信孩子會陪著她一起走出陰霾的,這也是她所僅有的了!
突然,后方出現(xiàn)一個高大的陰影擋住了她,季琳心頭一驚,回頭一看,竟是那張令她又愛又恨的臉孔。
“你來做什么?”她迅速站了起來,冷冷的問道。
“琳琳,我來帶你回去!眴毯莆娜崧曊f道。一雙寫滿愛意的瞳眸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
十幾天不見,她依然是這么美。一襲純白的連身長裙,襯出她白里透紅的肌膚,粉雕玉琢的臉蛋在陽光下微微發(fā)紅,一頭長發(fā)柔順的披在肩上,看起來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幸好他終于找到她了!
昨天他火速的趕往季琳家,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離家數(shù)日。要不是他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季琳的父母,取得季家兩老的諒解,恐怕他這一輩子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已經(jīng)辭職了!如果你一定要親口聽我宣布的話,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奔玖杖讨牡椎耐,不帶感情的說。
她就連選擇逃開他的身邊,他都還不肯放過她,想繼續(xù)帶她回去折磨她嗎?
“不!琳琳,我要帶你回我的家,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家!眴毯莆牟焕頃闹S刺,仍深情的說道。
“這又是什么惡劣的玩笑?你耍弄我還耍弄得不夠,一定要將我傷得體無完膚你才甘心嗎?”季琳噙著淚,心痛不已。
“琳琳,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一再傷害你。但是現(xiàn)在我要肯定的對你說,我愛你!”
“你愛我?你跟林玫心親熱的抱在一起,叫作愛我?”季琳譏諷著,怎么也忘不了他跟林玫心相擁在一起的那一幕。
“琳琳,你聽我解釋!這都是我那該死的頑固惹的禍,因為我害怕面對我心底真正的心意,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以前我們一向合不來,然而才不過十幾天的時間,我卻已經(jīng)深陷在情網(wǎng)里,我實在好迷惑也好不安,所以我欺騙自己對你不過是一時的迷戀罷了,經(jīng)過一段時間我就會清醒過來,明白這不過是一個錯誤。所以我接受了林玫心的示好,我以為我能夠忘掉你……但是當我看到你被我傷害的模樣,我的心幾乎死去了一次。直到你離開,我才終于弄清楚我心里的感情。早在雨林里,我就已經(jīng)不可自拔的愛上你了,你是這么的善良、純真,你的一顰一笑深深牽動我的心,我知道這一生除了你,我絕不可能再愛上仟何一個女人了.只因為倔強而又任性的你已經(jīng)霸占我的整顆心,早已容不下其他人!”喬浩文執(zhí)起她的手,深情的告白。
“我……”季琳聽了喬浩文的話,早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他深情而灼熱的目光,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琳琳,原諒我,嫁給我好嗎?”
季琳望著喬浩文充滿愛意的眼眸,這幾個月來的心酸及委屈頓時傾泄而出,淚水也隨即落下。面對著喬浩文懇求的臉孔,她只是流著淚,一逕的搖著頭。
“琳琳,求求你跟我說話吧,難道你不肯原諒我?還是你根本就不愛我?”喬浩文焦急的望著季琳傷心的掉著淚,不禁朝最壞的方面揣測。
“不,我愛你……就是太愛你了,才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真的!奔玖仗饻I眼婆娑的眼眸,哽咽的說道。
“琳琳,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況且你爸媽也同意將你嫁給我了,你不會忤逆你爸媽的意思吧?”喬浩文打出最后一張王牌。
“你這個壞蛋,你竟然去威脅我爸媽!”季琳梨花帶淚的臉龐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沒辦法,誰教他們的女兒躲得遠遠的想讓我找不到,害我急壞了幾千個細胞,他們當然得給我一些合理的賠償才行!眴毯莆恼(jīng)八百的說。
“胡扯!”季琳斜睨了他一眼,寵溺的笑罵著。
“當然是胡扯。誰舍得把一個這么好的珍寶賠給我?是我的誠懇感動了他們,他們看得出來,沒有了你,我是絕對活不下去的!”喬浩文收起了玩笑的態(tài)度,正色說道。
季琳心中盈滿了對他的愛意與感動,她驀然投進了他的懷中,縱情享受著這一份遲來的幸福。
“浩文?”半晌,季琳抬起了嫣紅的小臉凝望著他。
“嗯?”喬浩文將臉埋進她馨香的頸間,悶聲應道。
“你喜不喜歡在雨林里迷路的那只小猩猩?”季琳有意無意的試探著。
“不喜歡!”喬浩文答得十分干脆。
那只丑陋的黑小子霸占了季琳好幾天,他恨不得從未見過那只丑玩意兒,怎么可能還會喜歡它?
“那……如果是一個像小猩猩一樣可愛,有著白里透紅的皮膚,會咿唔咿唔說話的動物,你喜不喜歡?”季琳再次探問。
長得像猩猩,但有著白皮膚,還會咿晤咿唔說話的動物?
這是什么品種的怪物啊?!
“我不喜歡!”喬浩文的眉頭驟然蹙起,口氣更堅決了!
季琳倏然掙出他的懷抱,一雙噙著淚水的明眸哀怨的瞅著他!澳闶钦f……你不喜歡我肚子里的寶寶?”
“寶寶?”喬浩文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的盯著她。
“自己做的事情,你想賴帳嗎?”季琳氣憤的指控道。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肚子……有……我的寶寶?”喬浩文屏著氣,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
“嗯!”季琳委屈的點點頭。
“我的孩子就在你的肚子里?我……我真不敢相信……我要當爸爸了?!”喬浩文一臉既驚又喜的表情,開始有些語無倫次。“瞧你,跟傻子一樣!奔玖找妴毯莆囊荒樚兆淼纳敌χ唤麐尚叩男αR道。
“是啊!這個傻子還差點失去了一個他最愛的女人,和一個可愛的寶寶!眴毯莆目鞓返谋鸺玖辙D(zhuǎn)著圈圈。
季琳望著喬浩文狂喜的模樣,嘴邊緩緩漾起了一抹仿佛擁有全世界的幸福微笑。
最珍貴的幸福往往就在眼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