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禮拜,她始終沒在網路上再遇上他,那個"純情"男人就像是一道空氣一樣,俏失得無影無蹤;而她和他的相遇,呵,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然而網路上沒事讓她忙,現實中,她一成不變的生活卻有了一點小改變。
嗯……說改變或許還不算,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能持續多久,萬一真的能夠錄取的話。
昨天,她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試通知電話,而今天,她把自己的外表給弄了干凈,準備再應付一次她經歷過數次的面試。
那是一家廣告公司,他們征的,是創意企劃人員。
大概不怎么有希望吧,梁以恩這么想,因為她學的并非相關科系,且之前的工作也沒一項跟創意有關,雖然她對這個工作有興趣。
不過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姑且一試嘍!
"嘶--"鼻子過敏,擦了下鼻涕,并將包好的"餛飩"丟進掛在手腕上的紙袋子里。
來到那家公司外頭,梁以恩有些意外,因為公司的門面比她預料中的要小很多,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不起眼,而且是不起眼到讓人懷疑是做地下工作的。
試問,哪有一家立了案的公司大門口會這么臟亂的?真是前所未見!
再看了跟手中的紙條,確定了地址無誤,梁以恩很小心地跨過門口堆放的一堆雜物,而后推開不是太干凈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她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名大概三十出頭的女人。
她左勝夾著一支電話,右手也抓著一支電話,看來相當忙碌。
"對啦!就跟你說那個CASE要今天送去給對方看,要不然你是豬頭嗎?你現在人在哪里?啥?搞了半天你還在公司樓下?你……你……這個死人快給我滾上來!"
啪地一聲,她掛掉一號電話,跟著接起二號電話。
"您好,是!這里是'葳康',要找Alex?他正在忙,您要不要十五分鐘之后再打過來?什么?很急?
OK,您等等。"將二號電話切換成等待狀況,而后對著身后一名正在影印機前面忙著的男人喊了:"屁仔,去看Alex在做什么!"
聽了,那名叫屁仔的男人馬上放下手邊工作,開了落地窗,往陽臺外邊探去。
一下子,把頭探進來,那模樣長得有點像飄車族的屁仔,跟女子作了個抽煙還有看報紙的動作。
而女子點點頭,于是拿起二號電話說了:
"很抱歉馬先生,Alex現在沒辦法接你的電話,但是我會告訴他一定要跟您回電。嗯……是的,是的,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是是,一定一定!嗯?好價錢?嗯,我會轉告,嗯哼……好的,再見。"輕輕掛掉電話后,臉色立即轉為猙獰,"可惡!那個要來幫我們裝電話機的家伙不是說今天會來換機組的嗎?這樣一只手一支電話,要我接到脖子抽筋是不是?"
抱怨完,她瞧了粱以恩一眼,點點頭要她再等一下,然后徑自往陽臺方向去。
她開了門出去,在外頭待了將近兩分鐘,又進入室內。
"對不起,公司人手不夠,又剛換地方,所以讓你等比較久,請問你是哪位?"來到粱以恩面前,她面帶微笑說。
"喔,我姓粱。"
"梁?喔,是以恩嗎?"嘴巴笑成大大的弧度,深怕人不知道她在笑。
哈,好職業的笑容,"是。"她怎么知道?
"我大概看過你的履歷,A大畢業的嘛。"對著眼前的人打量著。
她從梁以恩男形男款的短發,不合場合的削肩上衣,過膝的"長"窄裙,最后又一個循環,回到她只涂了淡色口紅的素臉上。
嗯……整體看來,算得上清秀,尤其那對雙眼皮極深的大眼睛活靈活現,白嫩的皮膚也讓她這個熟齡美人嫉妒,不過呢,她的穿著實在有待加強。
"對。"她該有后文。
"A大專出美女的耶。"又笑得更夸張。
"嗯……呵呵。"干笑兩聲,"對不起。"
鼻水又再度流出,梁以恩掏出面紙,又對著已經泛紅的鼻子一掐。
每次應征總要來這么一回,難道她就一定得要背負那該死的"美女大學"的陰影?
唉,接下來她肯定會說些"原來也有例外"或"你真的是那里畢業的"之類的話。
不過,出乎意外的,那女子并未接話,反倒是轉了話題。
"我姓王,你可以叫我莎莎姐,Alex在外面,你過去找他。"她說。
找外面那個在抽煙看報紙,卻不顧客戶的人?梁以恩懷疑,不過人家既然這么說,她也只有照著做。
"豬頭,你可以上來了……"跟粱以恩交代完之后,那精明干練的莎莎便徑自回過頭和那剛進門的人杠上。
余光別了下四周,似乎沒人會再搭理她,所以粱以恩只好帶著疑慮走向陽臺,并在心里一邊猜測著那
Alex是什么樣的角色。
他是這家感覺很"地下"的公司的負責人?還是……
來到陽臺落地窗前,梁以恩跨了出去,只是她還來不及反應,一個異物就這么啪地黏到她臉上來。
"啊!"她怪叫了一聲,并動作極快地將那東西抓下來,看清楚。
哈!原來是張紙!害她嚇了一大跳。
頗寬敞的陽臺上風大,所以能將紙吹到她臉上。她仔細一看,地上還有幾張和剛剛那張一樣規格的紙隨著風忽左忽右地移動。
是誰把東西這么放著讓風亂吹的?下意識靠著圍墻往樓下看,樓下柏油路上更橫尸了幾張。
"缺德鬼……"嘀咕了句,然后她想撿起地上亂飛的紙,只是也才一彎腰……
"刷--"
她手上提著的那只百貨公司柜臺A來的紙袋,居然就在這時掉了底。
轉眼,她袋子里的東西全灑了一地。
可惡!什么時候不裂,偏這個時候裂,虧它還是所有紙袋里看起來最耐操的一只!
她趕緊先撿自己的東西,然后再檢那些紙。但檢視手上那一團亂,卻發現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不見了。
"口紅咧?"那條口紅可是她老姐在她生日時送她的,一條要好幾百塊耶!
著急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后來她看見那條金色包裝的口紅滾到一條腿的旁邊。
一條腿?
咳,是一條腿,一條裹著牛仔褲的腿橫在地上,另一條則曲成弓形。
有人坐在一只大紙箱后面,而他……則慢慢將臉露了出來。
* * *
"缺德鬼?"他復誦。
那男人留著一頭有型的頭發,劉海有點長,他任其散亂地垂在額前,而長長的鬢角……看來有些頹廢。
長長的鬢角?梁以恩回過神來,"你……你說什么?"
這個人好像有點眼熟耶,尤其他的鬢角。
因為有些距離而男人又坐在紙箱后頭,所以梁以恩一時之間無法將人看清楚。
"我是在問你剛剛說什么,缺德鬼?這是在罵我嗎?"抓著一疊白紙,男人終于站了起來。而當他走到梁以恩面前,梁以恩不禁驚訝于他的身高。
高大的身材?長長的鬢角?還有……一張極俊美的臉龐。慢慢地,有道影子在她腦海里浮現。
啊!他就是那個在影碟店看見的人嘛,怎么這么巧!梁以恿不禁訝異,并在心里暗暗喊著巧。只是同時間……
"對著男人流口水不是太好。"男人突然說。
他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粱以恩,而收住目光之后,他的唇角竟泛出微微的笑意。
"流口水?"他的笑令她覺得詭異,而精銳的目光更讓她覺得自己像裸體站在他面前。
"聰明的女人都知道,絕對不要注視男人超過一分鐘,那會讓男人以為你對他有意思。"
"啥?"瞪大眼,而后心虛地調開目光,并故意口齒不清地喃喃:"這是哪門子的理論……"
雖然,他的確是個好看的男人,會讓人忍不住盯著他看的男人。
但,也僅此而已。
會讓她流口水的男人,肯定不只要有長相,還要有腦袋;只會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什么理論?等你遇上獸性大于人性一點的男人就會知道了。"他哼笑了一聲。
聽了,梁以恩心里頭生出一股不馴,一時之間,就見她管不住嘴地說了:
"獸性大于人性的男人滿街都是,誰曉得他們腦袋里裝什么?是不是每次看到女人,都把女人幻想得一絲不掛。那女人有穿沒穿、穿得丑、穿得美又有什么差別?何況我只是盯著你看了一下,難不成看久一點就是勾引?"
聽完,爆出一笑,"哈哈!沒錯。"呵,這個女孩子很敢說,他喜歡!
"沒錯?"揚高聲調,跟著又低下頭,含著話,模糊地說:"少自命風流了,以為長得好看就四海通吃了……"
笑容慢慢平撫,他說:"腳。"
"什么?"思緒還停留在男人與女人的話題上。
"你的腳。"
"喔。"踩到他的紙了。她跳開了點。
蹲下來,捻起那張印有鞋印的紙,他并未立即站起,只是抬眼看著梁以恩的小腿,并說:"那么現在呢?你覺得你跟前這個男人在想什么?"
他看著她的腳,會想什么?
不會吧?這個齷齪的男人!早知道今天她就不多此一舉跟她老姐借裙子穿!
立即地又站離他一步,梁以恩反應地壓住裙沿。
男人站了起來,搖搖頭,說:
"除了臉,女人的腿和胸部是最引人遐思的地方,臉漂亮,很好;胸豐滿,極好;腿長又均勻,最好。我不奢求每天都有那么好的視覺享受,但是起碼也不要受到殘害。"
講這么一長串,什么意思?殘害?和她的腳有關嗎?順著他的視線,粱以恩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鞋?沒事。絲襪……啊?
天哪!她怎么沒發現自己腿上的絲襪是兩個顏色,一邊深一邊淺?明明今天她出門都檢查過了的。
立即反應地,她兩條腿交叉,企圖掩飾。
見狀,男人瞇跟。"你覺得這個動作有用嗎?"
抬頭,瞪大眼,"是……是沒用。"假裝鎮定地恢復原來的立正站姿。
"沒用就不必緊張。那里,進門右轉有個門。"
"洗手間?"
"對。"
"謝謝。"站在原地,沒有后續動作。
"然后呢?"見她沒準備去換下絲襪,他反而覺得奇怪。
佯咳一聲。"我……等一下再換,正事還沒辦完。"
何況他剛剛還跟她說,不必緊張,那她也就不急,看都看到了。
聽了她的話,男人不免意外。
因為一般女孩子在應征場合出這種糗,不是會慌了不知道怎么反應,就是想盡辦法趕快將絲襪換下,難得她這么鎮定,很好!
"你是來應征的?"審視了梁以恩好一會兒,然后走到陽臺圍墻邊,他往下俯瞰。
"是。"
"工作內容、公司走向和待遇你都清楚嗎?"
"大概清楚。"
"那好,你認為你最大的優點是什么?"
"最大的優點?"聽完,粱以恩一時之間不知怎么回答。
她老姐總說她最大的優點是"坦白",但她最大的缺點也是"坦白",因為她常常過于沖動,將坦白用錯了場合,而這一用惜,就也變成了莽撞和口不擇言。
禍從口出?唉,她也千百個不愿的。
然而不待梁以恩回應,男人轉過身來,交抱兩臂,說:
"正常的雇主并不喜歡用會頂嘴的員工。"而且,眼前的她還頂得很厲害。
梁以恩咽咽口水,下巴微微抬起,而后接了:"這就要看您怎么解讀了。如果要往狹隘的角度想,是頂嘴沒錯,但如果要往廣義一點的方向想,反應不快的人根本沒法這樣回覆您,更何況創意企劃人員要的不就是反應?"
這是實話,不是胡謅,更不是自以為是。
如果人沒辦法對自己有點小小的自信,那生活要怎么過?是吧?
"你是說,你反應很快?"
"至少不慢。"
"至少不慢?呵。"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未就此回應,只把評量的答案放在心底。
只是,這樣卻讓梁以恩不禁困惑。
呵!一聲呵!就這樣!沒有其它答案!那這是肯定還是否定!
"你說你反應不慢.那如果在職場遇到騷擾,你會怎么辦?"他接著又問。
"那要看嚴不嚴重。"
"如果報嚴重呢?"放下交抱的手臂,直起身,走到梁以恩面前一步處。
不知道是這個話題太敏感,還是眼前這大概有一米八五的男人太高大,不知不覺,她居然有點不安。
"我不會讓它變得很嚴重。"
"有時情況不是你能控制的。"說完,又上前半步。
他做什么呀?是要試探她嗎?不就征個創意策劃,有必要這樣嗎?粱以恩幾乎要感覺到他的鼻息噴在她頭上。
不,他根本是直接吹氣到她頭上,因為她的頭皮已感受到一股不同于風的熱度,那若有似無的熱,搔得她雞皮疙搭挺立。
天!電影好像都這么演的,男人要吃掉一個女人之前,一定會先讓她感到害怕,女人愈是驚慌,他們的欲望就愈是被滿足。
然后,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哇咧!
下意識,粱以恩兩手緊繃地壓住自己的紙袋,那動作讓人看起來像是里頭有什么。
"我……我隨時有準備,如果有人敢對我動手,我不會讓他爽得開心的!"雖然她的紙袋剛剛破了底,里頭也沒東西,不過……見招拆招!
她抬眼直望,看到的是他精實的腰身,再往下,那長在兩條結實長腿正中央的,則是男人的致命傷I
他要敢對她怎樣,她一定"不遺余力"地給"它"好看!
"這樣嗎?"
"呃!"因為男人的聲音似乎就在耳畔,所以猛地抬頭一看,她發現他的臉幾乎要貼上她的!
粱以恩兩手馬上有了動作,但這時對方卻適時縮回他才壓下的頭,然后沒事人一樣地從她身邊走過。
"很好。"他說,且帶著笑意。
很--好?但是她可不好!他這樣明明就是想讓她緊張啊,
僵在原處,梁以恩臉部抽搐,怎么想怎么都有被人戲弄的感覺。而過了五秒,她居然發現那走過去的人回過頭把手搭上她肩……
果真被她料到!"七傷拳,殺--"
緊張的神經未得松懈,肩上這么被人一碰,梁以恩立即旋身,一個拳頭往后頭的人臉上掄去。
及時捉住那朝自己臉上揮來的拳頭,男人臉上滿是驚訝,"天哪!連在伊拉克的美軍都沒你緊張。"還七傷拳咧,這女人大概影片看太多了。
右手被人高高"逮"著,梁以恩就像被"吊"著的魚一樣,她想抽出手,卻沒辦法,所以只能瞪住那說著笑話的人,胸前急速起伏。
他聳聳肩,唇角有著一抹得逞的笑。"其實,我只是想還你口紅,沒想到會遭到突襲。"
口紅?粱以恩怔了怔。
一掌包覆著梁以恩不太安分的拳頭,另一只手則將口紅從長褲口袋里拿出來,把口紅以拇指和中指捻著,遞到她面前。
真……真是她的口紅!那耀眼的金,還刺了她的眼一下。她立即伸手想拿過口紅,可男人卻將口紅往上拋。
"喂!"她嚷。
口紅落下,男人又攤掌將之穩穩抓住。他看著粱以恩氣呼呼的臉,半帶笑意地說:"看你這么有精神,真好。"
她有精神干他什么事了!她在心里咒罵著。
"喏,給你。"將口紅盛在手心,再次遞到她面前。
"謝謝啦!"快速地拿過口紅,粱以恩不情愿地答謝,仍用力睞著他。
"不客氣,而且你的反應的確不慢。"撇撇嘴,不以為意,再轉過身,他悠哉地往室內走去。
不會吧?他真的是在印證她的反應"至少不慢"嗎?那也太……
蹬住那憂雅好看的背影,粱以恩在心里兀自嘀咕著,但等她將自己剛剛的舉動和這次的面試聯想在一起,不由得,她愣了。
毀了!實實在在地毀了!這次的面試居然這么簡單就讓她給毀了!而且就毀在她的"優點"--太坦白和反應快上頭,哈!
睜著眼,她似乎可以看到一只飯碗長了翅膀從面前飛過。
"喔,對了。"不過正當梁以思還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反應的時候,那原本已進了門的人,卻又探出頭來。
"什……什么?"
他對粱以恩眨了眨眼,且說:"你被錄用了,明天九點準時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