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有人來找湛圣玉,這次來訪的人依然是位公主,但不是棠儷或英冰,而是被他拒絕的逸蝶。
逸蝶帶著四位宮女,踏著愉悅的步伐進合光堂,輕盈坐上雕花木椅,小臉盛滿笑意。
「好棒,這次不用在外面等了!
「上次公主等很久嗎?」
「不可能啊,誰敢讓公主久等?」還是最受寵的公主。
「會不會是上次公主您沒報出身分?」
「對啊,羽光好聰明喔!挂莸麪N爛一笑。
宮女們的臉色都變了,質(zhì)疑主子怎么會這么單純?在皇宮她只要自報身分,除了皇后,有誰敢攔阻她去什么地方?
沒多久,湛圣玉就進來,神情有點異樣,連腳步有點不穩(wěn),險些跌倒。
「微臣參見九公主。」
「請起!」一看到他,她好開心,連聲音都藏不住喜悅。
湛圣玉緩緩起身,回避她的目光不敢看她。
「不知公主前來有何要事?」她的出現(xiàn)讓他本欲平靜的心海再掀巨濤。
他要自己盡量裝得很平靜,杜絕任何能和她眼神交會的可能,不要再跌入她甜美的泥沼里。
「有件事想央求湛祭司。」她雀躍地說。
「說央求不敢,請公主說!顾浅?蜌,盡量分隔出兩人身分的不同。
「蝶兒想學(xué)術(shù)法,要跟湛祭司一樣厲害!孤犃肆舒⒌霓D(zhuǎn)述和建議,她隔天就來履行計劃。「請湛祭司收蝶兒為徒。」
「?」
湛圣玉望向她,在心里佩服那位有智慧的公主真的很聰明!明知世上沒有能跟他匹敵的姑娘,就干脆叫蝶兒來拜師,這招真妙。
「這……不行!挂焯煲娝麜酶、摔得更深。
「為什么不行?九公主愿意放下公主的身分,拜湛祭司為師,湛祭司可別狠心拒絕!」宮女之一恐嚇他。
「奴婢聽說希祭司有兩個女徒,湛祭司可別說不能收女徒!箤m女之二提出證據(jù)。
有兩個宮女的幫忙,湛圣玉感到有點難應(yīng)付。
「公主是萬金之軀,嬌生慣養(yǎng)習(xí)慣了,不適合學(xué)習(xí)術(shù)法。」
逸蝶朝他燦爛一笑。
「蝶兒能吃苦!
他又回避她的笑容和目光,不敢看那令人心迷的美。
「但本門有規(guī)定,若不能持之以恒而學(xué)下去的人,會傷到身子。要是公主半途而廢,會傷到玉體,一輩子痛苦。一
這當(dāng)然不是真的,而是他為了拒絕她的要求,才捏造這個謊言騙她,目的就是要她打退堂鼓。
半途而廢是無妨的。
四位宮女聞言皆詫異,不約而同想勸主子罷休。
主子雖是個有恒心的人,但習(xí)法是件艱深長遠的事,要是主子中途罷休會導(dǎo)致一輩子的傷害,這個后果太大了。
沒想到逸蝶連皺眉一下都不曾,依然含笑點頭。
「蝶兒不會半途而廢,蝶兒會永遠學(xué)下去!
就像她能愛得很堅定,不會半途而廢。
昨天棠儷皇姊說得真好,喜歡一個人要勇敢去追求,有一天他的鐵石心腸會化成柔情似水。
而且棠儷皇姊說了一件讓她很開心的事,使她更不放棄愛他的決心。
皇姊說他對她絕對不是沒有任何感情,只是將術(shù)法擺在第一位,才會舍棄愛上她的意愿。
他對她有情,光是這件事就讓她開心到睡不著。
「公主,會傷到身體耶,不要學(xué)了啦!」
「就是說啊,萬一不能生育怎么辦?」
「呸呸呸,妳就愛胡說!
「請公主衡量輕重,選了就不能后悔。」
逸蝶有點氣惱她們。
「妳們好奇怪,為什么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堅定不移的光彩照耀她的美眸,「我絕對不會后悔,我會堅持到底!」
她的宣言讓其它五個人都面露驚奇,驚于她不能撼動的決心。十六歲的小姑娘應(yīng)該還處于會擺蕩決心的年紀,怎么她能如此堅定,完全不考慮未來會遇到的挫折困難?
四位宮女一致望向湛圣玉,驚奇他的魅力能讓一個小姑娘如此傾心。
「就算公主真有心要學(xué)習(xí),也得到奇陣山從頭開始。奇陣山位處北方,朝寒夜冷,恐怕公主一樣受不了。」
她這么嬌弱,他很怕她會被吹僵了。
嗯……他怎么又去關(guān)心她了?不是要自己別再想著她嗎?怎么又不自覺想關(guān)心她呢?
「啊,要離開皇宮又要受寒風(fēng)?公主,您還是別去了!
「就是說嘛,萬一被凍出病,一輩子不好怎么辦?」
「而且公主您很怕冷,學(xué)習(xí)術(shù)法又很累,還是別去了!
「在奇陣山?jīng)]人能服侍公主,什么事都要自己來,公主受得了嗎?」
逸蝶仍不曾猶豫半分,含笑對五個人說:「蝶兒多帶幾件冬衣去,很快就會習(xí)慣的!姑理訝N亮,「什么困難都阻止不了蝶兒。」就像她愛他的決心誰都阻止不了。
湛圣玉垂首眨了眨俊目。
「好吧,請問公主何時要拜師?」就當(dāng)她太厲害了,什么辦法都擋不住她,讓他也不得不讓步。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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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圣玉一邊收拾木柜上的書本,一邊和背后不太快樂的二皇子說:「從此以后我就成了你皇妹的專屬師父,不知你有何感想?」
「少了一個好朋友。」二皇子臉上的不快樂加深。「在皇宮已經(jīng)夠孤獨,現(xiàn)在連你都走了,這下孤獨人更加孤獨。」
湛圣玉將書本整理好,便坐到二皇子面前,用調(diào)笑的口吻說:「怎么會?你的紅顏知己多不勝數(shù),若是你也會感到孤獨,這世上就沒有熱鬧了。」
「別笑話我,你要是走了,我是真的會孤獨!孤淠墼谒难壑校杀粔阂值牟豢。
「圣旨已下,跟九公主到奇陣山是勢在必行,朋友方面的幫助我不能給你,但我能補給你一個良師!拐渴ビ裥揲L的十指交迭在桌上,隱約透露出一個含意。「我的三師叔是個很厲害的祭司,如果不是他,我不能學(xué)習(xí)到非中原的術(shù)法,他的術(shù)法和聰明都在我之上,就連計謀也很驚人,有他相助,你如虎添翼,我們曾經(jīng)夢想遇的事情也可以實現(xiàn)了。」
「你告訴他我們夢想過的事?」嚴格說來,這只是他的夢想,不算是圣玉的夢想。
「還沒,但你也不必擔(dān)心他的為人,他的手段雖有些陰邪,卻是個非常值得信賴的人。」
「這……」二皇子有些遲疑。
「不必擔(dān)心,我找的人絕對是能信賴的人。」他知道好友的謹慎,便更用心讓他相信。「而且只有他才能完成那份夢想,他涉世許久熟通人性,又擅長與鬼神打交道,他是不二人選。」
「嗯,謝謝你!
「別說謝了,我還要冀望你有一天也能下圣旨宣你的九皇妹回來!蛊鋵嵥膊皇欠浅2幌虢趟g(shù)法,而是他不愿把愿意的情緒表現(xiàn)得太明顯。
「別說笑了,我看你是不會離開奇陣山。」二皇子一別不快,笑意滿面。
「我是要你把她趕回來,又不是要你把我趕回來。」湛圣玉蹙起眉頭。
「屆時你們成親了,她回來就等于你回來嘛!苟首犹舾呙脊室庹f:「湛妹夫,你要好好愛蝶兒啊!
「你……你別胡說!」湛圣玉非常介懷。
「你就別再否認了,現(xiàn)在很多人都知道你愛上蝶兒,大家也都在猜你何時會和蝶兒成親。我猜你們不到一年就會回來。雖然你不肯承認你喜歡蝶兒,但蝶兒的毅力過人,我相信她一定能降服你這個愛術(shù)法的木頭。」
「我哪有喜歡她?」
明明知道大家說的是事實,但他就是要死不承認,不是為了愛面子,而是不想再搖擺不定。
「別騙我了,你以為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以前你拒絕姑娘非常狠心,但你對蝶兒的態(tài)度明顯的比對那些姑娘好,而且她身邊的婢女說是你親口答應(yīng)收她為徒。這種種跡象顯示那個只愛術(shù)法的湛祭司動情了,對象則是甜美動人的蝶兒!
湛圣玉被猜中心事,不愿再說話。
「我不和你胡扯!
「我們是好朋友也不告訴我真相,這樣還算是好朋友嗎?」二皇子一本正經(jīng)地問。
「好吧,我只能說我對她的觀感沒有像過去那么差!箰鬯莻事實」但能不能愛她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至少不是過去堅決的答案。
「那就是喜歡啰?」二皇子硬是要將一切扭成他所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
「一點點……」應(yīng)該是快占據(jù)了一切。
「好,湛妹夫,你就繼續(xù)下去,總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自己想愛人了。」而且是愛他家的蝶兒,這個組合真是完美。
「也許吧。」也許他有一天會真的想和她共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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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身的那天,湛圣玉到飛采門后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等很久了。
「湛祭司,你來啦?」逸蝶開心地說,一點也沒有離開皇宮的不舍。
倒是皇帝很不放心,「湛祭司,這一路上你要好好照顧蝶兒,若是蝶兒有什么……」
湛圣玉早一步打斷他的話,「微臣就馬上把她送回來。習(xí)法是一件很累的事,吃不了苦就不要再待下去。」他也不忍見她因他吃苦。
「不會的,蝶兒會照顧自己,不會生病。」逸蝶連忙承諾。
皇帝聞言也莫可奈何,誰教他把蝶兒寵壞了,那天答應(yīng)她讓她去奇陣山跟冷酷漠然的湛圣玉習(xí)法。
「那是最好的!跪嚾,他蹙起眉,「為什么只有一輛馬車?」
「湛祭司不許護衛(wèi)宮女隨行,萬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險皆由你承擔(dān)。朕現(xiàn)在要你接下保護蝶兒的責(zé)任,朕要蝶兒快樂出門、平安回來!篂榱俗尩麅焊N近湛圣玉,他故意做此安排。
「是!顾蟹N被設(shè)計的感覺。
逸蝶笑呵呵地說:「那我們可以上車了嗎?」
「你們走吧!古蟛恢辛簦B多留一下都不肯。
湛圣玉等她進無飾無華的馬車后,才跟著上去,馬車便在護衛(wèi)喬裝的車夫駕馭下向?qū)m門外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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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他緊閉著雙眼,連看都不看她,以免讓自己分心。雖看不見她在做什么,但他隱約可以感覺到有一個溫?zé)岬膵绍|往他身上靠過來。
他張開眼,逸蝶無邪的嬌俏小臉映在他面前,甜甜的香味飄入他鼻中。
「妳在干什么!」害他心跳頓時加快。
「沒有啊……」她小小聲地說,氣色有點不對勁,眼神也有些渙散。
「不然妳為什么靠我這么近?」想來侵犯他嗎?
「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小臉已經(jīng)刷得死白,聲音細如蚊蚋。
「妳怎么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表情也很疲憊。
「我--」她勉強說出一個字,美眸已經(jīng)瞪得如銅鈴大,小手趕緊摀住嘴巴。
他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打開小窗大聲說:「停車!」
但車還在狂跑,他索性一腳踹開門,抱著摀口欲吐的逸蝶下馬車,輕易站到地上。
馬車還在向前奔去。
她再也忍不住,在樹下用力狂吐,把半個時辰前吃下沒有消化的東西拚命吐個不停,混合苦酸黃水的穢物不一會兒匯集在樹下。
他嘆了口氣,輕拍她的背。
她本來就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要她一路上不出毛病是不可能的,他早該有這份認知。
但都答應(yīng)她父皇要好好照顧她了,也不忍見她獨自一人去面對未來必出的問題,他當(dāng)她的仆人是當(dāng)定了。
「嘔……」她繼續(xù)吐。
狂奔不停的馬車終于停下來,那個不久前還在與風(fēng)競賽的護衛(wèi)向后一看,看到兩個可能是人的小點,憶起方才聽見兩個字,這才驚覺自己失職,連忙策馬往回跑。
當(dāng)她吐到胃里的東西都空了,才臉色蒼白的站直身子,整個人虛弱不已。
「公主,妳好點了嗎?」看到她吐成這樣,他自然而然關(guān)心她。
逸蝶微微頷首,當(dāng)作是在回答他。
吐一吐之后沒像剛才那么暈了,整個人也清爽許多,但還是有點悶。
馬車這時終于到他們面前,護衛(wèi)驚恐地說:「湛祭司、九公主,請饒恕小的一時大意!」
「沒事,你不必緊張,可是等會兒要放慢速度!
「是!沟玫剿酿埶。o衛(wèi)松了口氣。
他主動打開車門,先拿出里頭的水袋遞給她,她接下含了一口水在口中,漱洗貝齒間的酸味,再吐到地上,口里的酸味頓時全消。
她又喝了一口,撫平遽變過后的胃。
等她蓋好蓋子后,他拿回水袋,主動攙扶她上馬車,力道輕得怕捏傷她。這份無言的貼心讓身體不舒服的她得到一絲溫暖,小嘴微微往上揚。
馬車重新奔跑,但這次沒有像方才的狂奔,速度果真放慢許多。
「妳還好嗎?」
他從他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個小包袱,小包袱包裹了七顆黑饅頭,他遞給她一顆。
「剛才吐了這么多一定很餓吧,先吃點東西墊胃!
她接下那顆饅頭后,小嘴揚起的弧度更大。
「謝謝你!
撕開饅頭,她一口一口的吃,慢慢品嘗他給她的好。雖然身體還是有點不舒服,但她現(xiàn)在很開心。
面對她的謝意他不敢接下,裝作沒聽見合上眼,依然不敢看她,暗中調(diào)整自己加快的心跳和呼吸節(jié)拍。
馬車跑了不久,步上顛簸不平的石地,她的身子不時向左傾、向右傾,突來一陣強烈的震動,讓她整個身子往他身上撞去。早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他在她撞上來之前抱住了她,免于相撞的痛。
他怕她待會兒又被撞得東倒西歪,緊緊抱住了她。
「別動!
霎時她略感冰冷的小臉沖上一股血氣,帶動她心頭的雀躍、消弭身體的不適,整個人徜徉在他的柔情里。
她備感甜蜜的合上星眸,整個人靠在他的胸膛上,想一輩子就這么下去,不要動了。
懷中嬌軀變得沉重,他知道她想在他的懷里睡一覺。
偶爾會想狠心拒絕她的心態(tài),居然在這時未被想起,也就放任她的行為。
她因為他吃苦,他是該讓她得到回報,就抱著她睡一覺吧。
他跟著合上眼,悄悄希望時間就這么靜止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