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
公孫辟元瞪大雙眼盯著眼前慵懶絕艷的畢來銀,不敢相信她竟說出了這種話;一個女人無德已是悲哀,想不到她還敗德……不過話說回來,這就表示她對他有點意思了,是不?
不過她竟說得出這種話,真是失行敗德得徹底。
他好歹也曾經(jīng)是大戶少爺,要他當面首低聲下氣地去伺候她,這種事他怎么受得住?
不過,他現(xiàn)下確實是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再退的話,大概就要退到黃泉路上去了。如果他咬牙忍耐,說不準還可以過一陣子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還有機會讓她對他動情,如此說來,這亦是另一種接近她的妙策。
是啊,他怎會沒想到?
他先前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還有什么方法能接近她,倒沒想到既然她好男色,總有一天會把雙眼擱到他身上。
他這江南第一美男子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既是如此,他何不大方接受?
公孫辟元開心地坐到她的身旁,大方地拿起鮑肉粥,舀了一口入腹,感動得幾乎快要落淚。
老天,他已經(jīng)有多久沒嘗過這般美味的珍饈了?
雖說是有點冷了,但他嘗得出這是富貴的氣味……只要得到她,他便可以得到她那可觀的嫁妝,如此驚人的利潤,他為何不勇往直前?
只有京城這群蠢人才會聽信謠言不敢接近她,只敢拿她當神、當魔觀望。
他可不要供神、供魔,他要的是個可以服侍他的美嬌娘,雖說她的性子極冷,又待他不善,但無妨,只要可以得到她,屆時他要多少妻妾便有多少妻妾。
娶她,多少是會影響到他的名望,但是他連眼前都過不了了,哪管得了往后的名望如何。
現(xiàn)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說不準屆時他拿出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她還會被他給馴服呢!
「公孫公子,難不成你真想當我的面首?」見他大方地拿起她方才嘗了兩口的鮑肉粥享用,她不禁有點錯愕。
這不是她要的結(jié)果,不該是這樣的。
他應(yīng)該要暴跳如雷才是,要不至少也該拂袖而去,怎么反倒坐在她身旁享用起她嘗過的鮑肉粥?
她不相信一個大戶少爺?shù)亩攘坑羞@般寬廣,這其中必定有詐,看來她特地差人去打探他的消息,倒是做對了。
「能與掌柜的朝夕相處,可是在下夢寐以求的,倘若掌柜的不嫌棄在下,在下定是會好生地伺候掌柜的。」不是他自夸,他這一張嘴一向甜得很,不然怎會有一干姐姐們疼他疼得緊?
「此話當真?」她不解極了。
一個堂堂的大戶少爺當面首可不是一件風光的事,他竟會如此屈就,實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就等掌柜的抬愛!顾忠艘豢邗U肉粥,假裝斯文不疾不徐地嘗用。
畢來銀愣愣地睞著他半晌,驀然輕笑出聲。
好,要是他真是這般打算的話,她何不成全他?
不管他到底是貪圖她什么,人也好,財也罷,反正她都會讓他一無所有地離開長安城。
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飾,飲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雖說他公孫辟元并非天之驕子,但好歹也是個大戶少爺,盡管在他爹敗光家產(chǎn)之后,處境極為落魄,但他還不曾落魄到須食薯葉為生。
公孫辟元歛下雙眼盯著手中以蓮葉包裹著的薯葉,不敢相信這會是他踏進歡喜樓的第一頓膳食。
今兒個上午,他像個下人似的不停地修剪東苑的花草樹木,這么大的一個院落,居然只有他一個人打理,更教他惱怒的是,其他人都和畢來銀一起窩在亭子里看著他一個人揮汗如雨地拼命工作。
他這不是在作踐自己嗎?
面首做的豈是這種工作?
倘若她真把他當面首的話,他該是要同他們一般優(yōu)雅地坐在她身邊伺候她,怎會在這兒當起下人?
他不是下人!他不是為了一頓薯葉大餐而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的!
他不要吃薯葉,他的肚子餓了,他要吃一頓好料理,就算不像早膳那般精致,但至少也不該是薯葉。
「愣什么?趕緊用完膳,還有一堆活兒要干呢。」六郎走到他身旁。
公孫辟元抬眼瞅著他,再悄悄地以眼角余光瞥著窩在亭子暖榻上頭的畢來銀。
她以為她是武后再世嗎?居然放任成群的面首將她團團圍住,讓他的心嫉妒得緊。
不,不是嫉妒,是惱怒得很。
一個女人沒個女人的樣子,要放肆也該回自己的院落,至少也要待在沒人瞧得見的地方,但她竟光明正大地在這亭子里……若是只有她一個人,他倒還覺得景色怡人、秀色如畫,然多了幾個礙眼的小白臉,他就覺得一肚子火,尤其是當他必須像個下人似的干活時,他更是覺得不舒服到了極點。
她這根本是在整他,是不?
他不是絕頂聰明,但也絕對不蠢,不至于蠢到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
「瞧什么?還不趕緊吃?」六郎見他把視線飄遠,立即伸手硬是將他的頭給轉(zhuǎn)了回來。
公孫辟元怒瞪著他,心里的一股火燒得可旺了。
那一群長得清秀俊美的小白臉,全都教他厭惡,尤其這個家伙更是教他厭惡到了極點,因為他老是黏在畢來銀的身邊,而且還黏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當面首可以當?shù)眠@般不可一世的,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了。
倘若不是為了錢財,倘若不是已被逼到無路可退,他是絕對不會當她的面首的……唉,通常都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才會選擇此道的,是不?
就像那些被賣入勾欄院的花娘一樣。
嗚嗚,想他以往在錢塘可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公孫大少,如今卻淪落到成為伺候女人的面首,不,說是下人還貼切一些。
罷了,為了得到她的錢財,就算她怎么糟蹋他也無所謂,只要到了今兒個晚上,他就要讓她知道,他公孫辟元可不是會任人宰割的。
公孫辟元狠狠地咬了一口薯葉,原本是想要努力地將之吞下腹,可是這薯葉實在是……
「這是怎么著?」畢來銀圓潤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他連忙把薯葉努力地咬碎,一點點,一點點努力地吞下腹去!覆贿^是用頓膳食,怎會費了這么多時間?你該不會是想要偷懶吧?」
他抬眼哀怨地睞著她!覆桓摇!箚,他們吃山珍海味,他卻得要啃又老又難吃的薯葉,她會不會太偏心了點?
「待會兒你把這東苑好生整理一番,別忘了前院也要灑掃!挂娝娴耐滔率砣~,畢來銀只覺得更加疑惑。
那薯葉可是她特地差廚子為他準備的,目的只是為了要讓他知難而退,為何他非但沒動怒,反而還真的吞下那些難以咽下的薯葉?
難道他是個被錢財逼得走投無路的破落戶?
雖說他的穿著打扮皆是大戶少爺?shù)男蓄^,但在這世代里,要敗壞祖上累積下來的家產(chǎn),倒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或許真是這么一回事……
「掌柜的,為何這差事會要我去做?這應(yīng)該是下人做的,不是嗎?」他惱歸惱,但在她面前,還是極其可能地扮溫馴。
「可不是?」她笑得極媚,寓意深遠地道。
嗄?他愣愣地看著她,她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是下人?她會不會欺人太甚了?他以往再怎么狂,也沒這般欺人過,她不過是個女人,居然膽敢比男人還要狂妄、還要放肆?
「去干活吧,明兒個上花舫,還有許多事要忙呢!顾f完,立刻拂袖而去。
公孫辟元愣在原地看著她領(lǐng)著一群仰她鼻息而生的小白臉揚長而去,再緩緩地歛眼瞅著自己手上的薯葉。
居然這般糟蹋他!她最好求神拜佛,希冀她永遠都不會為他動情,要不然的話,他絕對會讓她知道受盡欺凌是怎生的滋味!
既累又丟臉。
若不是為了爭一口氣,他真想直接從花舫跳下去,下黃泉見老爹。但他都已經(jīng)為了她吞下那難吃的薯葉,甚至還把大半的東苑整理完畢,要是沒從她身上得到半點好處,要他怎么死得瞑目?
昨兒個夜里,他再次吞下那教他欲嘔的薯葉,然后拖著酸痛不已的身子四處尋找她的閨房。然尋了一夜,尋到天都亮了,他還是沒找著,所以第一步計劃宣告失敗,他只能將希望放在今兒個夜里。
但是他現(xiàn)在疲憊得都快睜不開眼了,而且眼前又有一群人影竄動,他實在已經(jīng)沒有余力去思忖下一步的計劃。
再說,他如今可是站在花舫的甲板上,負責讓一群愚蠢的人上花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