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兒姐,外頭那個人是誰?」
晚膳時容婧才清醒,她坐在房內的大圓桌旁用膳,圓圓的大眼忍不住地瞟向外頭的人影。
「別睬他。」
范江張口吃飯,不忘再替她夾上幾樣菜。
「可……」容婧扒了口飯,又道:「他的表情很可怕耶!
說不準一個不注意他便會跑進來,一口把她給吞了……
「別睬他!狗督琅f不以為意,繼續品嘗著廚子的好手藝,壓根兒不把正在門外監視的朱夭若放在眼里。
「可方才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顾惋埐诉M來的時候,他……
「容婧!狗督淹胍粩R,坐到容婧的對面,遮去她的視線!竸e再瞧外頭了,我說了甭睬他。」
混蛋!也不想想自個兒的臉有多掙獰,居然敢嚇人……回頭非得好生告誡他不可。
「他是江兒姐的隨從嗎?」看不見門外的人影,她覺得心里踏實多了。
「不算是!
「是總管嗎?」
范江偏著頭思忖了下!覆荒芩闶牵部梢运闶!巩吘拐永镱^的大小事他全包辦了,若說他是總管,一點也不為過。
「他到底是什么身分?」她不由得感到好奇了。
哪有這般奇怪的身分?
「他……」范江夾了一口菜,邊嚼邊說:「他是當鋪開張的第一筆交易!
「交易?」
「就是典當品啰?」她輕嘆了一聲。
「他把自個兒當給妳?」容婧驚訝地道:「妳不是向來偏愛美少年的嗎?」
他不像。∫稽c都不像,而且看起來兇惡極了,那一雙大眼好似會噴火似的,她多怕一踏出房門便軟他給傷了。
范江無語問蒼天,帶著幾分無奈地開口:「有啥法子?誰要他是當鋪的第一個客人?」不做第一筆買賣,可是會觸霉頭、犯忌諱的……遂她只好勉為其難地買下他。
原本是打算要將他培育成美少年的,天曉得他完全不是那塊料!為何頭一個踏進當鋪的不是個美少年呢?
「是這樣子啊……」就說嘛,江兒姐怎會改了嗜好!覆贿^……江兒姐,我不得不提醒妳,他瞧起來不很正派,妳得多提防他!
聞言,范江不由得噴出一口菜,不偏不倚地噴在容婧的臉上。
「江兒姐……」容婧不禁哀號了聲。
她說的都是真的嘛,他那雙眼帶著幾分狠勁,很嚇人的,天曉得他哪天會不會謀財害命!
「對不住、對不住!狗督B忙站起身,拿起手絹替她拭去一臉菜渣。
能怪她噴菜嗎?實在太好笑了,容婧居然要她提防夭若……可不是她自夸,她手底下的每個人都乖得很,但就屬夭若最會忤逆她,可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膽,問題都是出在她身上。
他是忠臣,她偏是昏君,只覺得忠言逆耳。
這樣的人,有什么好提防的?
「我說真的……」
「小姐!
容婧話未完,見著朱夭若推門而人,隨即識相地合上嘴,一雙靈活的水眸在他身上打量起來。
「誰準你進來了?」范江頭也不回地問,實在是她忍笑忍得難受極了。
「可……」他緊咬著已經咬得極酸的牙關,眸光如刀似劍般地掃向容婧,他不由得在心里啐了幾聲。
混帳東西!居然要小姐替他拭臉,真是太不要臉了,教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出去!狗督俅紊詈粑,忍著大笑的沖動。
「我……」
「出去!」可惡,她快撐不住了。
「是!古R走前,他不忘悻悻然地瞪了容靖一眼。
合上門,范江不回頭,一路倒退坐回椅子上,隨即趴在桌上無聲的狂笑,逼得她熱淚盈眶。
「江兒姐,妳方才瞧見了沒?他瞪我呢!挂娝说介T外,容靖不禁小小聲地告起狀來!负脗莫名其妙的人,我又沒有得罪他,他犯得著這般瞪我嗎?又不是我叫他救我的!
一睡醒便聽江兒姐把事情說上一遍,她知曉是他救了自個兒的,但……要她說聲謝謝直說就好了嘛,何必瞪她?
她不吭聲,真以為她是被人嚇大的。
「江兒姐?」她等了一會兒,見范江依舊趴在桌上,肩頭顫抖得極為劇烈,想要探手拍拍她的肩,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門外的身影,容靖不由得乖乖地縮回手,無奈地扁起嘴來。
「沒事、沒事,我只是笑得有點過火……」唉唉,笑得她好累啊。
「妳在笑什么?我教人給欺負了耶!挂姺督ㄈI水,還詭異地顫肩忍笑,她不禁翻了翻白眼。
「沒事,他不過是以為妳是個少年郎,所以……」一想到他那張陰沉的臉配上滿腹的道德經,她便忍不住想笑。
他一向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悶葫蘆,所以……有時這樣逗逗他,倒也挺好玩的。
「他的眼睛瞪得那般大是好玩的不成?居然當我是少年郎?」容靖怒聲道。
不是她自夸,她的長相可是一等一的好,被人稱為湖州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虛名,可他竟認為她是個少年郎……眼睛瞪得那么大,想嚇她不成?啐!
「誰要妳一身男裝打扮?」她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唉!笑得她肚子都疼了。
不過這可有趣了,非得再逗逗他不可,最好能夠逗得他七竅生煙,只盼往后他能變得有趣些,才不會老像個乏味的小老頭。
「可……」誰都看得出她是女兒身吧?
「他甚少與姑娘家接觸,再說我在畫舫上甫瞧見妳時,心里還想著不知道定打哪兒來的俊小子呢!」范江拿起碗筷,繼續用膳!柑热舨皇菉厡⒙渌H,發絲從帽子里掉了出來,我肯定會將妳當成美少年。」
「是嗎?」她的扮相有那般俊俏嗎?
好吧!就算是給江兒姐面子,她就不同那個粗人計較了。
「那妳……何時要回去?」
「江兒姐要趕我走?」她一愣。
「不是,這宅子寬敞得很,妳想要待下便待下,待多久都不成問題,畢竟咱們已有多年未見了,只不過……」范江擱下碗,笑得一臉興味!笂吙偟酶嬖V我,妳怎會從湖州跑到蘇州來呀?」
總得給個說法,改日若有另一個麻煩跑來時,她才知道要怎么應對,是不?
「我……」一言難盡啊!钙鋵嵤且ゾ┏潜艿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妳,我根本不知道妳已經來江南了,原本是想到京城去的,那兒人多,多少會有人肯幫我,所以……」
范江邊吃邊聽,壓根兒個不睬門外那個快把眼睛給瞪出來的朱夭若,徑自和容婧閑聊,直到夜深人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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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是什么東西?」
一早廉碩替范江送來洗臉水,卻見著一抹黑影蹲在厲門外,嚇得他立即跳至一丈外。
只見黑影緩緩地抬頭,啞聲道:「天亮了?」
廉碩定睛一瞧,走近他一些。「夭若?你蹲在這兒作啥?你該不會從昨兒個便一直蹲在這兒吧?」
「我只是在盡我的職責!顾鹕砘顒咏罟。
「這是哪門子的職責?」廉碩看向房門,發覺懸在門上的簾子都放下了,不禁輕嘆一聲!赴!小姐向來不需他人在門外候著,你窩在這兒一個晚上,圖的到底是什么?」
「我圖的是什么?」他冷眼瞪向廉碩,輕哼一聲:「哼!難道你會不知道小姐的房里多了個來路不明的渾小子?」
小姐真的同那個渾小子窩在房里一夜……壓根兒不避嫌,教他心痛極了。
不論他們之間到底有無發生任何事,他定要守在門外,守住小姐的清白。
小姐放下簾子遮掩,還拉過屏風遮著,教他想看也沒得看,想推門入內卻又沒膽子,所以只好在這兒等著。
他是在等,若是聽著什么古怪的聲音,或者是那個渾小子敢欺負小姐,他便要破門而人,只是……等了一整夜,好似沒什么古怪聲響。
他想……應該沒有發生任何事才對,畢竟他沒有聽到什么聲響……最好真是如此,要不他肯定要教那個渾小子好看!
「唉!你又不是頭一天跟在小姐身旁,豈會不知道小姐向來只愛欣賞美少年,壓根兒不可能真的把對方給吃了!沽T揚了揚手,將洗臉水擱在門前,頎長的身子斜倚在門板上。
「我又不是怕小姐把那渾小子給吃了!」朱夭若沒好氣地道。
真不敢相信廉碩竟會說出這種話……難道他壓根兒都不怕主子會被一個來路不明的渾小子占了便宜?
「不然呢?」
「當然是……」睇著一臉傻樣的廉碩,他不禁翻了翻白眼,不想睬他。
「喂!話只說一半,你是要我猜嗎?我向來最討厭猜謎了,你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少在那兒拐彎抹角!拱パ!話只說一半,也不想想聽的人心里會有多難受,真是折磨人哪。
廉碩跑向前,一把勾住夭若的肩頭。
「我沒要你猜,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惯!他才沒心思同他玩猜謎哩,他得想個好法子才行。
他得要想想,該怎么做才能教小姐把那個渾小子攆走。
「說的是什么話?明明是你先起了個頭,如今搔得我心頭發癢,你卻打住不說!」
真是太沒天良了,簡直是天地不容!
「要說什么?」房門一開,范江傭懶柔潤的嗓音傳來。
兩人回頭一睇,見范江神清氣爽地倚在門邊,臉上帶著柔媚的笑意,那神情彷若……初為人婦一般,淡淡地透露著滿足欣喜之意。
朱夭若心頭一震,張口欲言,卻覺得胸口疼得緊。昨兒個,他明明沒聽見什么聲音,怎么……
但若是沒有,小姐為何露出這般勾人的模樣?
好似她和那渾小子已經……
「小姐,妳該不會吃了里頭的渾小子吧?」廉碩想也不想便問。
范江斜睨了他一眼,粉拳毫不客氣地往他胸口落下,疼得他登時捧胸?咳。
「喂!你是睡得腦袋不清醒了,才會說出這等不入流的渾話嗎?」她沒好氣地啐他兩口。
盡管不想讓大伙兒知曉容婧是女兒身,但她也不想讓他們將她想得這般污穢;盡管她偏愛濃眉大眼的美少年,但純粹只是欣賞,只是用眼睛瞧,她沒下流到要對方以身相許。
啐!跟在她身旁這么久了,居然還不知道她的脾性,真是該打。
「小姐,咳咳……沒有就沒有,何必下這么重的毒手?」倘若真是瞧他不順眼,也不需要這般狠心吧?
「啐,誰要你一張臭嘴凈說些臭話?」范江瞪了廉碩一眼,隨后抬眼睇向不發一語的朱夭若。「你杵在這兒作啥?你不知道天亮了,我的肚子也餓了嗎?」
!他該不會真的守了一夜吧?
這張臉憔悴得有點嚇人,眼眶下還隱隱染上一抹黑,不過那雙大眼依舊相當炯炯有神地……瞪著她?
「我馬上吩咐廚房替小姐準備早膳!怪熵踩袅⒖虘。
「要記得替容婧準備一份!挂娝D頭就要走,她趕忙再提醒他一句:「我們要在房里用膳。」
朱夭若身子一僵,仍奮力咬牙道:「知道了!
「還有,替我備馬車,我今兒個要到鋪子去!
「咦?」他回頭睇著她。
小姐要去當鋪哪里需要坐馬車?不過就在兩條街外……難不成主子是要邀那渾小子一道上鋪子?
「容婧要陪我一道去!
「小姐真要那渾小子……」
「她叫容婧,有名有姓的。」她沒好氣地道,拿起了洗臉盆,隨即又走回房內。
房門半掩,透過擋在床榻前的屏風,隱約聽見她溫柔地喚著那個渾小子……朱夭若不由得咬緊牙關,只覺得牙齦發疼,猛然驚覺自個兒已經咬牙許久,卻渾然不覺。
「你不覺得小姐今兒個瞧起來特別柔媚?」胸口-不疼,廉碩偷偷地晃到朱夭若的身旁。
「小姐向來如此!怪熵踩衾渎暤,徑自往廚房定。
廉碩瞟了他一眼,又說:「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小姐今兒個瞧起來特別開心,這一點你總該認同了吧?」
「我認不認同重要嗎?」朱夭若惱火地瞪著他,沒好氣地往前頭的小徑跑去?
廉碩眨了眨眼,有點無奈地道:「不過就是問問嘛,把得著這般惱火?」嘖!他還沒向夭若追問方才的謎底哩,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