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克佑一句話給說中心事,堅強的弗菱也不禁嚶嚶哭泣了起來。
“我知道你這幾天很痛苦,原諒我一點都沒察覺,還害得你成天提心吊膽,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怪我罵我都行,只要別給自己攬太多包袱就好,愿意嗎?”克佑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他安慰的輕拍她的背。
“對……對不起,我沒有將你給我的信物好好保管,這幾天我好害怕你問我這個問題,深怕你曉得我弄丟了,就……就不會想理我了……”那是象徵兩人相愛的證物,教她怎不緊張。
“沒關系,搞丟就算了,不過是一條鏈子,并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愛!笨擞禹樦陌l摸著,這傻女孩,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
弗菱搖搖頭,“不行,那你該如何跟幽幽交代?我也希望讓幽幽曉得,我們的愛是禁得起時間考驗的,而不是讓她有藉口說我對這份感情根本就不重視……”
“你那么在乎幽幽的感覺嗎?”他不能理解,幽幽不過是個愛找麻煩的小丫頭,何必太看重她的想法?
“可是也不能忽視她的感覺,人家千里迢迢從涼州到這里來找你,就表示對你情義有加,你若是不讓她心服口服,對商老爺子也不好交代。”她想得廣,想得徹底,連未曾謀面的商老爺子也考慮在內。
“我看你可以去濟世救人當菩薩了,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么會替別人著想,這世上就沒有壞人了。”他就是愛她這份體貼別人的心。
“我只是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場想事情,要是角色互換,我也會希望對方能給我一個讓我死心的答案。”
“就是那紫珠鏈?”
弗菱點著頭,口說無憑,能把紫珠鏈拿出來給幽幽看,至少會讓她曉得,這條鏈子曾讓他們刻骨銘心過,他們之所以會相愛至今,全系于一條鏈子和一只戒指,如今翠碧戒仍在,紫珠鏈怎能缺席呢?
“可是那條紫珠鏈在蘭二娘手中,她是不可能還我的,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話題重新繞回原地,弗菱的心還是無法輕松。
“別再去想那個。對了,這幾天客人吃我的菜都快要吃膩了,你幫我挑幾樣無靖最拿手的菜,趁著這兩天長安城有幾間廟宇在建醮熱鬧,外地來的客人也會增多,我們乘機撈一票,你看如何?”克佑扯開話題,不想讓弗菱再為紫珠鏈煩心。
“我來挑?”這不都是他在拿主意的,怎么要她做呢?
“你是老板娘,難道不該多把心思放在客棧上嗎?你快點把錢賺多一點,我也好蹺腳休息休息!
“原來你想偷懶啊!备チ庑χ笏穷^。
“也得讓我休幾天假吧,你這老板娘是這樣虐待員工的嗎?”
“可是幽幽她……”只怕給克佑一休假,幽幽這丫頭鐵定黏著他,這可不是她樂見的。
“我讓豐叔去伺候她,我才沒那閑工夫。”
“那好吧,這些日子你也真的累了,就好好去城里玩玩吧!”
弗菱笑著點頭,總不能將店里的生意全交給克佑,這樣她會對不起在天上的爹。
只要把店里的事交給弗菱,她就不會再去胡思亂想,如此一來,他便有更多時間去找蘭二娘,至少他出馬,成功的機率會高出弗菱許多。
克佑思慮再三,決定明早就去找蘭二娘,說什么也要讓紫珠鏈物歸原主才行。
???
翌日一早,克佑將事情大致交代給小狗子和田豐后,便往蘭二娘的住所而去。
可是當他走過回廊時,卻被早起的幽幽給碰個正著。
“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庇挠闹浪袢找獬觯栽缇痛┐魍桩數戎。
“我去城北辦點事,沒事你不要亂跑!彼幌肱c她扯太多,匆匆走過她身邊。
“等等!庇挠恼归_雙臂,攔住他的去路。
“你想干嘛?”他不耐煩的看著她。
“我也要去!庇挠难壑樽庸锹缔D著,一副“你不帶我去,我就跟你鬧到底”的表情。
“我是去辦事,你要去做什么?”
“辦事?你別想騙我了,有人告訴我說你今天休假,怎么可能還出去辦事?我不管,人家來長安那么久了,你都沒陪人家好好去逛逛看看,你不覺得你太冷落我了嗎?”幽幽厚著臉皮往他手臂一勾,說什么也不放開。
她口中的“有人”,除了豐叔還會有誰。
面對幽幽的死纏爛打,克佑不打算容忍下去,用力甩開她的手道:“你這樣做是沒意義的,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歡的人是弗菱,也只有她是我想要娶進門的妻子,如果你還這樣不識趣,或許我會親自請商老爺子來一趟,要他把你帶回涼州!
“好啊,既然你認定她是你的妻子,那信物呢?你不是說有一條紫珠鏈在她身上,那你拿出來讓我瞧瞧,要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
克佑步步朝她逼近,直到幽幽的身子抵住墻壁,他才正色道:“聽好,今天不管弗菱身上有沒有那條紫珠鏈,我都要定她了,就算你再怎么反對,也是無濟于事,你快回涼州去吧,待在這對你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我就說嘛,這根本是你們串通好要騙我的,你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也不過是個賣飯賣酒的普通女人,她能給你什么?你說啊!”
“你嘴巴最好給我閉緊一點,否則我帶你到廚房去用熱油洗嘴。”真是受不了這女人,克佑推開她,大步朝外頭走去。
幽幽氣得跺了下腳,瞧他行色匆匆,一定是為了杜弗菱的事而去,不如跟去看看,或許可以發現什么。
她偷偷地跟在克佑后頭,一直來到蘭二娘所開設的米行,她望著克佑進屋的背影,想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為了查出真相,幽幽索性繞到米行旁的小胡同,透過花格窗,偷聽克佑與蘭二娘的對話。
???
“我說是什么風把你吹來,原來是為了弗菱的事啊!碧m二娘見到克佑,笑得花枝亂顫,這小子長得俊又年輕,怎么說都比趙天寶那風流鬼有看頭。
“沒錯,我就直說好了,聽弗菱說,她有一條紫珠鏈在你這,是否真有這回事?”克佑不坐下,也不喝茶,只想快點辦完事好走人。
蘭二娘仔細打量了他一下,謹慎地問:“怎么,那條紫珠鏈是價值連城啊,要不然怎么弗菱那丫頭非得要到手不可?”
“豈止價值連城,那是我和她定親的信物!
“信物?”蘭二娘聽得愣了會。
克佑約略地將當年的情景敘述一遍,他希望她能看在自己是弗菱長輩的份上,能把紫珠鏈還給他們。
“喔,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了不的事!碧m二娘輕蔑地笑著。她在心里想著,既然他們這么需要那條鏈子,那她可以借由這條鏈子來發一筆小財。
“麻煩二娘拿出紫珠鏈,我相信弗菱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蘭二娘見他這般積極,姿態不禁抬得更高,“這條紫珠鏈是弗菱她爹托我保管的,中間還經過戰亂,我保管得很辛苦,你知道嗎?不管到哪里,我都小心翼翼地帶著,就怕它會遺失……”
“你想說什么直說無妨,用不著拐彎抹角!彼缬蓄A感蘭二娘不會那么爽快便將東西交出來,被敲竹杠是免不了的。
“嘻嘻!你怎么這樣說呢?雖然我只是她的二娘,但也希望她能嫁個好夫家,將來就不用那么辛勞,你也曉得,經營客棧是件很累人的事,難道說嫁給你之后,還要她那么勞累嗎?這樣我怎么對得起她死去的爹啊……”蘭二娘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其實說穿了就是打萬利客棧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希望用客棧來交換那條紫珠鏈?”這女人真是夠狠,獅子大開口到這程度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我說未來的好女婿啊,說這樣就言重了,什么換不換的,將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誰管還不都是一樣,就由二娘我來替你分憂解勞,要是我來掌管客棧,保證一樣生意興隆賺大錢的!碧m二娘說得眉飛色舞,仿佛客棧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他早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但客棧是弗菱唯一擁有的杜家資產,只怕她說什么也不會讓給蘭二娘,要是雙方一直這樣僵持不下,那他要何年何月才能將弗菱給娶進門呢?
克佑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這里有五千兩,是我這些年存下來的積蓄,加上我在涼州還有一棟小宅院,市值大約兩萬兩,若是你愿意將紫珠鏈交出來,并且答應不再打那間客棧的主意,這些全是你的!
見到這么多白花花的銀子,蘭二娘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兩萬五千兩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那我就謝啦!”蘭二娘伸手接過銀票,可卻撲了個空。
“等等,我要你立下個字據,口說無憑,我沒辦法相信你!边@個女人無法讓克佑有半絲信任感。
“哎呀!還立什么字據,大家都是一家人——”
“你到底立不立?”他怒目圓瞠,活似閻王。
“立就立嘛,何必那么兇……”
蘭二娘拿出紙和筆,草草寫下幾行字,然后交給他,“這樣總行了吧!”
“東西呢?”跟狐貍打交道,他不得不謹慎些。
“什么東西?”她一臉迷糊。
“你還裝什么傻,當然是紫珠鏈!”克佑不悅道。
“呃……這紫珠鏈……”
“到底怎么了?”
“被趙天寶那家伙拿去當賭本了!彼仓^皮說出來。
克佑一聽心冷了半截,神色跟著黯淡下來。
???
過了晚膳時刻,客棧的客人陸陸續續離開,然而弗菱卻遲遲等不到克佑的歸來。
她不時朝外頭探去,內心忐忑不安,克佑很少出去一整天都沒交代行蹤,再說如今他在長安城也沒什么朋友,他會到哪里去,的確令人擔心不已。
“豐叔!克佑有告訴你他今天會到哪里去嗎?”弗菱語氣凝重地問道。
“少爺并沒有說!蓖忸^的天色,田豐這才想到一整天都沒看到克佑了。
“奇怪,他會跑哪去呢?”弗菱不停在心中祈禱著,希望克佑不會發生什么事情才好。
“豐叔,我現在要出門一趟,你不用幫我守門了,我晚點會自己回來。”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正是早上跟蹤克佑到蘭二娘那兒去的幽幽。
當她聽到克佑要求蘭二娘帶他到趙天寶常去的賭坊時,自然是尾隨其后,不過在轉進兩個胡同后,便把人給跟丟了,因此她先回到客棧,等到晚上去賭坊的人多,再出去問人,或許會比較有線索可循。
“小姐,這么晚了,你還要去哪里?要不要老奴陪你一起去?”田豐懸著一顆心,要是保護小姐不周,他回去可就很難跟老爺子交代。
“你少唆,我自己會小心的!庇挠膩G下一句,便朝大門走去。
不過,弗菱卻在她離門檻還幾步路時,伸手將她給攔了下來。
“幽幽小姐,你可知道克佑到哪里去了?”弗菱見她行色匆匆,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哼,他去哪里你會關心嗎?”幽幽冷哼道。
“他出去一整天,也沒交代要去哪里,我怎會不擔心?”她要是不急,也不會逢人就問。
“他會出去一整天,還不都是為了你……”
“什么,為了我?”
幽幽一聽自己差點說溜嘴,隨口找句話搪塞。“我也不曉得,你少來煩我,快走開。”
“你一定曉得他去哪里,我求求你告訴我好嗎?”弗菱猜得出幽幽必定知道克佑的下落,從她言行和神情看來,都有可疑之處。
“你很煩耶,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也真是奇怪,克佑哥不是你最愛的人嗎?你自己都看不好,還有顏面來問我,還說你有多愛他?哼!我看你根本就是虛情假意!庇挠拇綑C會狠狠教訓弗菱一頓,平?此麄兡銉z我儂的樣子,這下總算能出一口鳥氣。
“不管你說什么我都無所謂,只求你告訴我,別讓我牽腸掛肚,這樣我會受不了的!备チ庠谒媲白藨B擺低,要是克佑有個三長兩短,她會痛不欲生。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快閃開好不好?”幽幽用力推開她,這時,田豐卻跑上前來,跪在她面前伏地磕頭。
“小姐,老奴求求你,若是你曉得克佑少爺的消息,請你告訴杜姑娘好嗎?既然少爺并不鐘情于你,你這樣苦苦相逼也是不會有結果的,不如成全克佑少爺和杜姑娘好嗎?”
這些日子以來,克佑和弗菱之間的感情,田豐一點一滴全看在眼里,兩人之間的愛情如神仙眷侶令人羨慕,就連無靖這樣癡情種也拆散不了他們,何況是幽幽呢?
“你這狗奴才,你是拿誰的錢過活,這樣替外人說話!庇挠呐豢啥。
“小姐,這是老奴的肺腑之言,要是你再這樣下去,只怕會讓老爺子更傷心,你也不會好過的!碧镓S明知忠言逆耳,但為了幽幽好,他不得不說。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廢話,總之,我不知道克佑到哪去了。”推開田豐,幽幽拔腿沖了出去。
“豐叔,你沒事吧?”弗菱扶起跌坐在地的老管家。
“我沒事。杜姑娘,依我對小姐的了解,她一定知道克佑少爺的去向,你快叫小狗子陪你去,要是跟丟了小姐,那就真的找不到克佑少爺了!碧镓S推推她,要她快些去跟蹤幽幽。
“好,那你自己多休息!
說完,弗菱便叫喚小狗子隨行,趁幽幽的身影還未消失在街口,急忙跟在她身后。
???
夜幕低垂時分,位于八大胡同底的“聚寶盆賭坊”,涌進了不少賭徒。
“四、五、六啊……對對碰!”
“四爺,最近你的手氣怎么那么順,把把都豹子,跟你以前那種衰運比起來,可真是差得太多了!币涝谒麘阎械拿颂K浣兒,含羞帶嬌地看著趙天寶面前堆得像座小山的銀子。
“那可多虧了這個寶貝,自從有了它,我可說是春風得意得很,不僅得到你這小美人,連手氣都整個旺起來了!壁w天寶偷偷將懷里的紫珠鏈拿給蘇浣兒瞧。
“聽說這是蘭二娘的心肝內,她會舍得把它給你?”蘇浣兒從側邊消息得知,蘭二娘對紫珠鏈可是寶貝得很,不可能隨便就給趙天寶的。
“要是等那臭婆娘親自給我,那我等到進棺材都不見得等到,誰教我跟這條紫珠鏈有緣,莫名其妙就被我看到,你說,若不是老天爺要賞賜給我,又怎么可能輕易讓我得到呢?”摟著美人,數著銀子,可說是人生最大的樂事。
“臭美,老天爺會給你?你在作夢!”蘇浣兒直瞪著紫珠鏈,像這種會帶來財富的活寶貝,任誰都會心動的。
“誰教老天爺是我干爹,隨便作個夢都會美夢成真,嘿嘿嘿……”趙四爺嘿笑幾聲,一手摟著蘇浣兒,另一手將紫珠鏈掛著,繼續沉迷在豪賭的愉悅中。
當他又再擲出個豹子時,人群之中突然聽見有人爆出一句——
“你這死鬼,還敢跟我說你沒拿,現在人贓俱獲,我看你怎么解釋!
蘭二娘帶著克佑前來聚寶盆賭坊找趙天寶,沒想到整個場子最風光的人就是他,大老遠就看他戴著紫珠鏈,一臉得意的模樣。
“天啊,這臭婆娘又跑出來了。”趙天寶將桌上的銀兩全數收進囊袋中,立刻擠進人群里,朝后門而去。
克佑見到趙天寶像見鬼似的跑出去,可想而知是作賊心虛,更加篤定紫珠鏈就在他身上。
“往哪逃,快把紫珠鏈交出來!”克佑粗魯地撥開人群,迅速追著趙天寶前去。
片刻后,幽幽、弗菱和小狗子也相繼趕到賭坊,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跟蹤我?”幽幽見到情敵,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要不跟蹤你,我哪會知道克佑的下落,你既然知道克佑是來找蘭二娘拿紫珠鏈,卻隱瞞不告訴我,我真是受夠你這種小心眼的個性!备チ庖膊桓适救,她要讓幽幽知道,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竟然教訓我!”一個巴掌眼看就要落下,卻被小狗子給阻止。
“少在這邊耍大小姐脾氣,我小狗子可不吃你這一套!
“好,我看你還能囂張到什么時候!庇挠牟辉倥c弗菱爭辯,轉頭便朝后門走去,她得要追上克佑,希望能幫上他的忙,至少要讓他明白,她并不是只會找麻煩的人。
“小狗子,我們也快跟上去瞧瞧。”說完,弗菱與小狗子趕忙緊追在后。
唯獨蘭二娘立于原地,她才不會去湊這個熱鬧,讓那幾個小毛頭去追個你死我活好了。
只求上蒼保佑,但愿克佑能奪回紫珠鏈,至少,她還可以分點好處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