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幼稚園因為招生不足,團長為了節(jié)省經(jīng)費,便將所有才藝課程重新調(diào)整一番。
而范芷芹負責的英文會話課,也從這星期開始,全部集中在上午上課,對于這忽然空出的下午時間,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排遣才好!
范芷芹懶洋洋地躺在沙發(fā)上,無聊地翻閱桌上的雜志,心思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盈滿一張英挺臉孔。
現(xiàn)在當她騎著小綿羊摩托車經(jīng)過工地時,總會特別小心注意自身安全,而她的眼神,也總會不知不覺地往里頭搜尋,那位名叫阿徹的男人身影。
然而除了幾名常會看到的固定臉孔之外,她再也沒見過當天那位救她一命的男人了。
不知道他手臂上的傷,好點了沒?
就在她神游之際,床頭傳來一陣電話鈴聲,范芷芹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接起電話。
“芷芹,夏醫(yī)生這幾天有打電話給你嗎?”不出她所料,話筒彼端傳來的正是父親的聲音。
“沒有啊。”
“沒有?怎么會這樣?這么多天了,他都沒再和你聯(lián)絡(luò)嗎?”范守中像是不相信女兒的話,不死心地追問。
“沒有,自從禮拜天他送我回來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最好永遠不要聯(lián)絡(luò)。她心里這么想。
“芷芹,你老實告訴爸,是不是你對人家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不然夏醫(yī)生怎么可能沒再打電話給你?”范守中認為,事情沒有如他預(yù)期的順利發(fā)展,肯定是女兒得罪了人家。
“爸,就算我對他沒有好感,為了顧全你的面子,我也不會對他說出太難聽的話,你這么說我未免太不公平了。”
面對父親無端的指控,范芷芹覺得很委屈,沒想到父親竟然為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夏醫(yī)生,說出這種誤會她的話來。
“什么叫沒有好感?你以為自己的條件有多好?憑你一個月三萬塊不到的薪水能夠嫁給一名準醫(yī)生,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還好意思嫌人家不配你?”范守中口不擇言的責罵起女兒。
“我沒有嫌棄他的意思,我只是對他沒有感覺而已!
不想和父親在電話里為了這種事情吵架,范芷芹語氣委婉地解釋著。
“感覺?你以為自己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女呀,等你人老珠黃,沒資格和人家談條件的時候,你就知道什么感覺呀、戀愛啦這些東西究竟值多少了!狈妒刂凶I諷女兒的愚蠢。
“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對于婚姻這件事我也自有分寸及規(guī)劃,請你至少給我?guī)啄陼r間慢慢來,不要逼得這
芷芹小姐?范芷芹不禁感到納悶,在她認識的人中,有誰會這么稱呼自己?
“我是范芷芹,請問你是……”
“咳,芷芹小姐你好,還記得我嗎?我是夏耿偉!彪娫捘穷^傳來他沙啞的聲音。
“喔,是夏先生啊,請問有什么事嗎?”誰會記得他聲音呀。范芷芹愣了一會兒,才勉強笑道。
見鬼,她本來還以為這人從此就這么消失了,沒想到他卻偏偏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打電話來——
“芷芹小姐在忙嗎?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夏耿偉口氣聽起來很客氣。
“還好,請問夏先生找我有事嗎?”范芷芹再問一次,實在受不了他迂回的說話方式。
“是這樣的,我想告訴你,那天回來的路上,和你聊得很開心……”
聊得很開心?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段三小時的車程,她好像是一路睡回臺北的哩!
“呃,夏先生,很抱歉打斷你,我現(xiàn)在正好有事要出門,有什么話改天再聊可以嗎?”聽到這里,范芷芹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這扭扭捏捏的家伙該不會是想
“請問芷芹小姐這禮拜六有空嗎?”夏耿偉突然著急地問。
“呃……”果然——
此時,范芷芹真恨自己剛,才為什么不早一點出門,那么她就不會接到這通電話了。
“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和你共進晚餐?”復(fù)耿偉接著自以為紳士地提出邀約。
“當然——”不行?
撇開對他沒有任何好感這個原因外,兩人之間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相處情景,早令她失去和對方周旋的耐心,如今又加上父親緊迫盯人的態(tài)度,更讓她對這場莫名其妙的孽緣深惡痛絕。
盡管她在心里面吶喊了千百遍不行,但只要一想起方才答應(yīng)父親的事情,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無奈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說不定,他早就和父親串通好,所以他們打電話過來的時間,才會如此湊巧! 。
“嗯?”聽她吞吞吐吐的,夏耿偉感到不明所以。
“我是說,當然……可以!狈盾魄劾щy地牽動嘴角。
也好,如果夏耿偉執(zhí)意對自己糾纏不清的話,她倒是可以借此機會,和他出來面對面說清楚!
心意既決,在確定和夏耿偉見面的地點、時間后,范芷芹立即掛掉電話,然后迫不及待地出門透透氣。
jj jj jj
逛完書店,也買了幾本幼教的書,之后范芷芹像是刻意,也像是無意識地,就來到了這不知道經(jīng)過幾十次的建筑工地。
“榮鼎建設(shè)……”看到四周圍起的警示布條寫著建設(shè)公司的行號,她在心里默念著。
她再抬頭一看,心想,這至少幾十層樓的鋼鐵架構(gòu),像是要蓋出一棟商業(yè)大樓來。
這附近原本就是商業(yè)住宅混合區(qū),放眼望去,就屬這棟大樓最為顯眼壯觀,屆時完工的話,想必能替附近居民帶來無限商機。
她邊小心翼翼走近工地,邊好奇打量這棟建筑物。
不過短短幾個星期,大樓興建速度之快,令她嘖嘖稱奇。原本才剛動工的基本架構(gòu),如今已有了些微雛形。
看著里頭那些揮汗如雨、曬得一身黝黑的工人們那么辛苦地工作,她不禁打從心底佩服起他們來。
在她的觀念中,職業(yè)是不分貴賤的。不管是位于社會高階或低層,只要是憑借自己雙手努力打拼的人,都會令她深受感動,獲得她的尊敬。只是她親愛的老爸,似乎頗不能認同她這種不切實際的觀念。
從小,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只能算是過得去。
父親年輕時是開計程車的,日子一久,那種一天跑沒幾趟生意的挫折,便消磨了他年輕氣盛的意志。不得志的父親,直到后來才在朋友的介紹下,在家鄉(xiāng)附近的小學當起警衛(wèi)室的校工。
相較自己卑微的工作及學歷,父親總是特別尊敬那些從事高層職位的人,于是便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嫁給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想當然耳,父親對于她僅能擔任私立幼稚園老師的工作,更是頗有微詞。
然而公家機關(guān)的職務(wù)不好考,在不想忤逆父親及不違背自己意愿的情況下,私立大學外文系畢業(yè)的她,最后選擇在幼稚園擔任英文老師。所幸工作這兩年下來,喜愛小孩的天性,讓她任職的十分愉快。
“小姐找人嗎?”當范芷芹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緒時,身旁突然傳來一道詢問的聲音。
“喔,不是,我只最剛好路過這里,二時好奇跑來隨便看看。”范芷芹轉(zhuǎn)身看向出聲的年輕人,尷尬笑道。
從年輕人奇怪的眼神中,她便知道自己的回答十分笨拙。
有誰沒事會剛好路過工地,還跑進來瞧瞧的?
“這里很危險又臟亂,不適合你這種嬌滴滴的女孩子來,小姐沒事的話,還是趕快離開吧!蹦贻p人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好心勸誡。
“喔,我馬上離開。”人家都開口趕人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
范芷芹干笑著,作勢就要離開。
“你在這里做什么?”一道低醇富有磁性的嗓音,驀然從她身后響起。
“啊,是你——”聽聞那熱悉好聽的聲音,范芷芹心一驚,她急忙轉(zhuǎn)身看向采者,眼中滿是驚喜!
她終于見到他了!那個名叫阿徹的英俊工人!
“對啊,是我,請問小姐來這里有事嗎?”沒想到會再次見到這位行徑怪異的女人,石徹不禁心生好奇,仔細打量起她來。
“我、我是……”
“這位小姐說她剛好路過這里,順便進來看看的啦。”
當她支吾其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方才那位年輕人好心替她開了口。
語畢,便扛起兩袋水泥往樓上去。
“……”真是丟死人了。尷尬之余,范芷芹不禁在心里,再三感謝那位年輕人的“好心”。
“小姐,這么危險的地方,并不適合讓人路過參觀!笔瘡孛鏌o表情地再重申一次工地的危險性。
“我知道!狈盾魄坌÷曊f著。不知道為什么,光是看著他清湛卻無一絲溫度的眼睛,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
“知道就好!鼻扑桓毙∠眿D的模樣,石徹不禁莞爾。
“你的傷好點了嗎?”她接著關(guān)心道。
他突如其來的微笑,讓她當場看傻了眼。沒想到他笑起來竟如此迷人……
“早就沒事了!彼熘笔直邸
范芷芹抬眼,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口早巳愈合,因而寬心許多,不過那些傷,卻在他結(jié)實的手臂上留下淡淡的疤痕。
一道道傷痕留在那漂亮的古銅色肌膚上,顯得相當刺眼明顯。盡管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范芷芹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還有事要忙,抱歉。”石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上,語畢,便轉(zhuǎn)身要離開。
“請等一下,先生!”好不容易才遇上這難得的機會,范芷芹見他又要離去,急著喊住他。
“嗯?”石徹聞盲停下腳步,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我……你……”她慌亂地結(jié)巴著。
不知為何,只要一觸及他深邃的眼瞳,她的舌頭就像是打了結(jié)一樣,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石徹!彼莱鲎约旱拿,
“嗄?”
“我叫石徹,請問小姐怎么稱呼?”他重復(fù)一次。
不可否認,眼前這位奇怪的小姐長得很漂亮,也算是個美人胚子,不過她那和美貌不太協(xié)調(diào)的怪異舉止,卻讓他覺得相當可惜。
“范芷芹,叫我芷芹就可以了!痹瓉硭惺瘡匮。范芷芹沒想到他會主動介紹自己,她高興地回笑道,并在心里反復(fù)默念咀嚼他的名字。
“范小姐,請問還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還要工作。”石徹雖然客氣地說著,卻大有立即走人之勢。
“請問石先生有女朋友嗎?”忽然,她沒頭沒尾地冒出這么一句!
天啊,她在說什么呀!這可是她生平頭一遭,對異性說出這么大膽的話——
此話一出,范芷芹真想當場拿起地上的磚頭砸死自己算了。
“我為什么要回答你這種私人問題,范小姐,我們應(yīng)該還不熟吧。”她的問題著實令石徹感到訝異。
這女人不只行為怪異,腦袋更是詭異的超乎常人。唉,這社會變動之快,果真不是他所能想像。他一向不排斥女人主動采取攻勢,只不過眼前這小妮子的驚人之舉,仍是教他大開了眼界。
看來,她應(yīng)該是那種對自己外表很有信心的女人,認為凡是她看上眼的人,就全該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如果有的話也沒關(guān)系,沒有的話當然更好,雖然我們才第二次見面而已,不過……我卻有個不情之請!狈盾魄圳s緊從自己制造的亂陣中清醒過來,腦袋快速運轉(zhuǎn)著,胡亂瞎掰了個理由。
石徹只是盯著她瞧,等待她接下來還會不會說出更令人吃驚的話。
“我想請你假扮我的男朋友。”
事情都已走到這個地步,范芷芹心一緊,一句連她也不敢置信的話,就這么脫口而出。
好不容易能再見到他,如果讓他這么走了,她一定會后悔死的。
“喔?”果然有創(chuàng)意,石徹不置可否地看著她。
“不會太麻煩你的,只要禮拜六一天就可以了!鞭D(zhuǎn)念之間,范芷芹忽然想到拒絕夏耿偉的好借口了。
“這種事,我恐怕愛莫能助!笔瘡夭患偎妓骶芙^。
這是她慣用來釣凱子的把戲,還真只是用來甩掉身旁蒼蠅的手段?
“為什么?難道你禮拜六還要上班嗎?”范芷芹急問。
“沒錯!彼@禮拜六的確是需要過來勘察施工進度。
不過拒絕她真正的理由,卻是他認為自己沒必要,和一個思想行為脫序的女人有所牽扯。盡管直覺她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樣,舉止雖然怪異卻很有趣,不過,光是這點魅力,倒還不至于叫他跟著沖昏頭,答應(yīng)她這種事!
“放心,只是請一天假而已,我不會害你被炒魷魚的。”見他不為所動,范芷芹柔性勸說著。
“要不然,我再賠償你請假的損失好不好?你的工頭一天給你多少薪資?我可以比照這里工作一天的日薪,再加兩倍給你!闭Z畢,范芷芹不禁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建筑工人的日薪應(yīng)該不會太多吧!總不可能花去她大半月的薪水……她暗暗在心底祈禱著。
“工頭?”石徹聞言,只覺好笑,難道她以為自己是
“是啊,兩倍日薪耶,我比你的工頭還有良心吧!怎樣?這交易夠劃算吧?”范芷芹見他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樂得抓住機會極力勸說。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石徹聽到這里,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著。
“我當然知道啊,就是因為有你的勞心勞力,這棟雄偉的建筑物才有完工的一天!狈盾魄壅諏嵳f著。
聞言,石徹眼中難有的光彩隨即隱去。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是設(shè)計這棟大樓的建筑師,那么,她也知道自己是榮鼎建設(shè)的負責人了……呵,這不過是她搭訕男人的把戲而已,他竟然還差點相信這女人剛才說的話——
“雖然你目前還只是個小小工人,可是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工作就像一只小螞蟻一樣,有你們底層的團結(jié)和努力,才有這棟偉大的建筑,換個角度想想,這棟大樓不也是你個人驕傲的成就嗎?”
她故意委婉說著,甚至搬出平常用來教導(dǎo)小朋友們要努力向上的箴言。
雖然眼前這位氣勢不凡的男人,目前還只是個小小建筑工人而已,不過她不會因此而瞧不起他。
相反的,他的氣魄以及認真的工作態(tài)度,倒教自己相當看好他將來的發(fā)展及前途。
范芷芹滔滔不絕往下說,絲毫沒注意到男人的臉色在瞬間丕變。
“我相信只要肯努力,假以時日,你一定可以打敗你家的工頭,當上這里的主管,說不定以后還有機會往更高位爬呢!”范芷芹徑自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