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nèi)，清晨月影淡薄，街上燈火未熄。
楚嵐卿和薛展鵬勾肩而行，帶著幾分醉意，同聲吟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將進酒，杯莫�！箖扇烁杪暅喓�，興致高起之處，氣勢磅礴。
驀然，一道清亮細小的聲音，跟著兩人唱和�！概c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兩個男子循著聲音看著，楚家鏢局門口，一名姑娘笑盈盈地望著兩人。楚嵐卿眨了眨眼�！杆喂媚�？！」他沒想到宋襄兒會在此時出現(xiàn)。
「這姑娘是誰啊？」薛展鵬酒醒了一些。
宋襄兒快步跑到兩人跟前�！高�，楚嵐卿你怎麼這時回家？」
「這問題應(yīng)該我問你吧�！钩䦛骨涿碱^皺起�！改阋粋�姑娘家，怎麼會在外頭晃到這時才回來�！顾媸亲屓藫�(dān)心。
宋襄兒搔頭。「你說話的樣子怎麼這麼像我爹��？」
「你爹？！」楚嵐卿猛然警戒到自己似乎對她太關(guān)心了，他話鋒一轉(zhuǎn)�！甘颤N你爹？我頂多是你大哥而已。」
「師弟�！寡φ郭i接口�！高@位姑娘是誰��？」他狐疑地看著宋襄兒。宋襄兒雖然神采煥發(fā)，但相貌并不特別出色。就他所知，他師弟往來的都是絕色麗人，怎麼會和這姑娘在一起，而且，看來兩人還很熟絡(luò)。
楚嵐卿為薛展鵬介紹。「她叫宋襄兒，是偶然識得的。前幾天，她中了蛇毒，我便把她帶回局內(nèi)療養(yǎng)�！�
宋襄兒對著薛展鵬一笑�！改闶撬麕熜职�，那你本事一定比他好嘍。」
「不敢，不敢�！寡φ郭i抱拳。「宋姑娘誤會了。我這師弟是練武奇才，因緣又好，本事比我高多了�！顾恢毕胝f服楚嵐卿去參加「名劍會」，索性把話帶開。「我?guī)煾负嚼先�，號為『劍尊』，名重武林。他底下有七大弟子，其中最是出類拔萃的就屬師弟了。�?br />
「真的�。 顾蜗鍍貉弁×辽x，轉(zhuǎn)向楚嵐卿�！冈觞N都沒聽你說過？」
楚嵐卿一勾薄唇。「這種話不能信的。從我口中出來，那話就成了『自大』，從他口中出來，那也是『謬贊』�！�
「師弟。」薛展鵬打量楚嵐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
楚嵐卿笑笑。「從我識得師兄的詭計之後。」薛展鵬怎么想的，他怎麼會不知道。
「什麼詭計！」薛展鵬心知肚明。
「什麼詭計？」宋襄兒不明究理。
「沒有�！钩䦛骨湟恍�，四兩撥千金。
宋襄兒偏頭看著薛展鵬�！赋䦛骨涞氖虑椋孟窈苡幸馑�，你再多說些吧。要不--」她突然想到，驀放笑靨�！肝覀兊角邦^階梯前坐下，說說故事、唱唱歌，可不是很好嘛。」
有關(guān)楚嵐卿的事情，她都是零星聽來，現(xiàn)在有人可以說給她聽，她可開心了，順手就拉起楚嵐卿�！缸甙�！」她笑著，眉眼彎亮，比星月還燦。
楚嵐卿不忍心打斷她的興致，只好跟著地走。
薛展鵬跟上兩人，手撫著下頡。他看得出來，楚嵐卿對這姑娘是真的不錯。以他對楚嵐卿的了解，他知道這人對姑娘向來都好，不過，若是他意識到姑娘心儀於他，通常就會主動地逃開。
那麼，眼前這位宋姑娘和他師弟的關(guān)系……嗯，很微妙。
薛展鵬一雙眼睛，因為專心打量而逐漸瞇小。
「師兄�！顾蜗鍍夯仡^，跟著楚嵐卿的叫法，甜甜地喚著他�！刚f說楚嵐卿的事情吧�！�
「好�！寡φ郭i在階梯上坐下，宋襄兒也拉著楚嵐卿同他一道坐著。
薛展鵬清了清喉嚨說道：「當(dāng)今武林有兩把劍，最為著名。在北的『劍尊』，就是我的恩師寒山老人。在南的南海老人號為『劍圣』。北派的劍術(shù)講究靈動輕快，南派的劍術(shù)則偏向沉柔綿長。兩派之間，雖不能說勢如水火，可確實有互別苗頭的意思。你應(yīng)該曉得，武林之中，本來門派之見就重，加上兩派看法相左。因此一人要身投二門，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師弟十六歲那年，在『名劍會』中表現(xiàn)實在非凡，因此同時讓兩位前輩看上……」
「等等。」聽得津津有味的宋襄兒，突然打岔。「『名劍會』是什麼？」
薛展鵬耐心解釋。「那是三年舉辦一次的比劍大會。這場會試很大，武林中，不分門派、不論地域都會來參加的�！�
他本來在姑娘家面前，是拙於口舌的。不過，宋襄兒有種單純的氣質(zhì)，讓人覺得可親。他的話，不自覺也就變多了。
「喔�！顾蜗鍍狐c了好幾個頭，趕緊問下去。「那後來呢？」
薛展鵬繼續(xù)說道：「師弟出身名門，又是少年英雄，兩位前輩都有意要收師弟為徒。這件事情要是弄僵，兩派中，必有一派臉面掛不住，到時候，就要結(jié)仇了。不過，師弟實在厲害�！寡φ郭i說著，就豎起拇指。
「怎麼了？怎么了？」宋襄兒聽得入神。
「他把兩老邀請來，與兩人徹夜共談，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說的。不過，那夜之後，兩老竟同意，同時收他為徒，輪流教他三年�！寡φ郭i嘆息�！改阒绬幔课淞种腥耸录姅_，練劍難，平息門派之間的紛爭更難��！」
「這我知道、這我知道。」宋襄兒拚命點頭�！腹夂腿私煌叶加X得很難了�！�
沉靜已久的楚嵐卿終於開口�！竸e這麼吹捧我。」他淡淡地說�！妇殑χ溃緛砭驮趧�?cè)岵�，偏重於一方，總是難免遺憾，我只不過是拿出我的誠意，讓兩位師父明了，我想擷兩派之長，為發(fā)揚劍術(shù)盡分心力。若不是兩位師父都是一代宗師，心胸如海，任憑我舌菜蓮花，也無濟於事�！�
「話不是這樣說的。」薛展鵬馬上反駁。「我的誠意也很夠啊，但是他們兩位，一定不愿意同時收我為徒。若不是你稟賦優(yōu)異，誰都不敢輕言，同時收你為徒。兩派劍法，你要異中求同，同中尋異，融會貫通，才不會反受其損。練得好是水火相濟，練不好，可是水火不容，到時要不發(fā)狂都難。上次『名劍會』他連敗點蒼三子、華山雙杰、衡山首席大弟子……他是練武奇才啊，莫怪師父對他期望深厚。」薛展鵬連連贊嘆。
宋襄兒倒抽一口冷氣，現(xiàn)在她才知道，原來楚嵐卿是這樣的人物。
楚嵐卿微哂�！笌熜�，瞧你說成那樣，我只是僥幸而已。」
「什麼僥幸？」薛展鵬端正容色�！改憧芍�，你的資質(zhì)、你的因緣，讓人妒恨�。 �
「是啊，這樣的聰明，好讓人嫉妒�！顾蜗鍍荷碜域槠�，雙手放在兩膝上，沉沉地嘆了口氣。
薛展鵬正對著楚嵐卿，突然冒出一句話�！笧槭颤N不再參加『名劍會』了？」
「什麼？」宋襄兒瞪大眼，看著楚嵐卿�！笧槭颤N不再參加『名劍會』了？」她喃喃地重復(fù)薛展鵬的話。
楚嵐卿神色閃過幾分不自在，爾後，裝出無害的笑容。「因為我想?yún)⒓印好〞宦�！誰讓『名劍會』和蘇杭兩地花魁選賽的日子沖突呢，其實，我也很掙扎，不知道該選哪一個好。」
「你覺得我們會相信嗎？」宋襄兒和薛展鵬同時斜睨著他，同聲共氣地說道。
「嘿嘿�！钩䦛骨湟恍�，站了起來。
宋襄兒跟起，拉住他的袖子，凝眸納盼著他�！改悴幌矚g練劍了嗎？要不，為什么放棄？如果是我喜歡的事情，我絕不放棄。」
楚嵐卿心神一動，卻還是佯作無事地輕笑�！肝易钕矚g的事情是睡覺。我累了，要去睡了�！顾蛄藗�呵欠，伸伸懶腰�！刚媸抢郯�！」
「兩位好眠�！顾瓰槎Y，一提真氣，縱身翻掠入府，完全不理會宋襄兒和薛展鵬在他身後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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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連聲不斷的驚叫，打擾了楚嵐卿的睡眠。
楚嵐卿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本能地拉起棉被塔蓋耳朵，偏偏那聲音還是穿耳而來�！甘钦l-！」他低咒，翻跳起來。
不管是誰，擾了他的睡眠，跟他的仇都結(jié)大了。
楚嵐卿簡單梳洗，換了身衣服，趕到前廳。就看到平時嚴(yán)肅莊重的廳堂，此時鬧哄成一團。
他放眼看去，人影雜錯，有鏢局的人，也有外面來托鏢的人。身影交疊，喊聲不斷。
「安靜，安靜！」其中最吵的就是宋襄兒了，她很大聲地叫著所有人安靜。
楚嵐卿眉峰高揚，縱身翻越至人群中，沉聲喝道：「這里是鏢局，慌鬧尖叫，成何體統(tǒng)�！�
四周霎時沉入靜默，那種靜默死寂而沉重，楚嵐卿立刻覺察不對。
所有人都不說話，只用著怪異的表情看他，一陣涼意從他腳底竄起。
「不要緊張，」宋襄兒端著一張很和善的臉對他�！盖f不要緊張�！�
「你做了什麼事？」楚嵐卿眼神似刀，殺氣騰騰。
宋襄兒虛笑�！覆灰f話，不要動喔！」夸大地伸展雙手，做出安撫的動作。
楚嵐卿噤口，觀看情況不對，有一股濕冷的涼意纏著他的腳。楚嵐卿視線下移，翻開外衫。赫見一條黑蛇，蛇身上一道白紋自兩眼間竄延到尾巴。
那條蛇，正盤上他的腳，再往上的話，就到了他的……
楚嵐卿終於知道，為什麼眾目睽睽、視線全集中在他身上！
真的，真的，他這輩子真的從來沒這麼生氣過。
「所有的人把頭轉(zhuǎn)過去�！钩䦛骨湟粋�字、一個字地吐出。
宋襄兒不知死活地接道：「這樣就不會嚇到蛇了，這真是一個好主意……」看到楚嵐卿帶殺氣的臉，她連忙縮舌。
楚嵐卿對她勾動手指，沉聲說道：「我給你最短的時間，你用最快的速度。」
他的手指向下一指，那條蛇已經(jīng)盤上他的小腿，昂動的蛇頭，正一步步地接近……不該接近的地方。
「沒問題�！顾蜗鍍撼渡弦荒ㄐΓ瑵摰土松碜�，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改闱f別動喔�！顾÷暤卦僮鞫�。
臉色難看的楚嵐卿低哼一聲，算是回答。
宋襄兒神情專注，屏息一探，纖手一扣，向後一扯。「抓到了！」她放顏燦笑，迸出眾人期待已久的三個字。
「……」眾人忍住想歡呼的沖動。
「抓到了�！钩䦛骨淅淅涞刂貜�(fù)這三個字，反手把宋襄兒拎起來。
「不要啦！」宋襄兒求饒，揮動著手腳，手中的蛇跟著張舞。
眾人很想回頭看好戲，不過誰也沒勇氣當(dāng)?shù)谝粋�轉(zhuǎn)頭的人。
他們張大耳朵，聽得楚嵐卿說道：「宋姑娘，江湖上，從來沒人見過我對姑娘家動手，你想，你會不會是第一個人呢？」
宋襄兒小聲抗辯。「不要這樣對我嘛，我剛剛也救了你的子子孫孫��！」
眾人憋住笑，肩膀卻忍不住顫抖抽搐。
「你還真是不知道江湖險惡啊�！钩䦛骨錅厝岬卣f，一雙手揪緊了她的衣領(lǐng)。
他壓低音量，在她耳邊說話。「剛剛是誰害我的子子孫孫置於危險之處��？」
這些人聽不清楚地說什麼，偏又沒敢直視他，只好以眼角余光掃去。
太可怕了，楚嵐卿笑得好「溫柔」啊，那表示他正在壓抑著怒火，看來，宋襄兒兇多吉少了。
「麻煩各位讓讓�！钩䦛骨湔埍娙俗尩�，然後提著宋襄兒大步邁出。
眾人閃開一條路，眼睛還盯著楚嵐卿和宋襄兒的背影�！赴Γ 勾蠡飪寒惪谕暤貒@氣。讓楚嵐卿當(dāng)眾出丑，宋襄兒恐怕是死定了。
＊＊＊
楚嵐卿把宋襄兒扔到後花園的樹旁，沉斂著眼眸鎖著她。
宋襄兒顛了幾步，靠著樹站好身子，她試探性地瞅著他。「我是不是應(yīng)該早點讓蛇咬死，這樣死相會好看一點�！�
楚嵐卿俊容又沉，他是很生氣沒錯，不過，他更不喜歡聽她這麼說，這讓他覺得不安�！改阆劝焉叻藕谩！顾囊暰�移到那尾長相邪氣的蛇身上。
「喔�！顾蜗鍍毫硪恢皇謴难g抽出一枝竹管，用嘴巴把竹管上的蓋子銜開。
她把蛇頭按在竹管前，然後逐步松手，蛇自然地沿著竹管壁竄入。她再將蓋子蓋上，將它鎖在里面。
確定蛇不會跑出來後，楚嵐卿才又開口：「你欠我很多個解釋。」
宋襄兒「嘿嘿」地拉開笑容�！改悄阆霃哪膫�解釋開始聽起？」
楚嵐卿只得先問：「這蛇怎麼來的？」
「當(dāng)然是我去抓回來的�！顾蜗鍍旱靡獾靥鹦靥�、拿起竹管拍指著胸口。
楚嵐卿馬上道：「你把竹管拿遠一點�！顾娑米屗麚�(dān)心！
「喔�！顾蜗鍍侯h首，蹲低身子，把竹管放在腳下。
「再遠一點。」楚嵐卿還是不安，剛剛那蛇就是從他腳下竄上的。
「好�！顾蜗鍍涸侔阎窆芊胚h一些�！改銊倓傔\氣不錯，要是那蛇給嚇到了，它就會朝你腳踝邊咬去。」
「我知道�！箤χ䦛骨湔嬗X得無奈又無力�！改忝髦肋@蛇很危險，為什麼還要招惹它？」
「因為我想研究它身上的毒嘛�！顾蜗鍍汗緡\碎吐。
「那有什么好研究的？」楚嵐卿翻眼。
「有��！」宋襄兒眼眸立刻綻放光亮�！肝医棠憧�，你一定覺得有趣的�！�
楚嵐卿不說話，那意思明擺著--他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宋襄兒落寞地垂下頭，絞弄自己的手指�！甘前�，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覺得有趣�！顾氲剿拇ㄌ崎T，不只是為了更加精研毒術(shù)，也是想找到同伴哪。
「說來聽聽吧！」楚嵐卿靠近她。
宋襄兒唰地抬頭，張大美眸紛他�！改銜X得有趣嗎？」
「我不是覺得有趣，我只是想知道什麼東西讓你覺得有趣�！钩䦛骨涮寡�。
他沒有夸大話語，言詞中，卻仍有他的暖意。
「好�！顾蜗鍍哄�，蹲下身來，取了地上的竹管。
楚嵐卿堆眉�！敢欢ㄒ焉叻懦鰜韱幔俊�
宋襄兒沉望著他，抿了抿朱唇。
楚嵐卿逸嘆，揮了揮手�！改惆阉コ鰜戆�，自己小心點。」
「好。」宋襄兒笑得燦甜，將蛇抓取出來，一手擒住它的要害，一手扳開蛇的嘴，森冷陰白的蛇牙外露。
「你小心點�！钩䦛骨湔娴暮芴嫠龘�(dān)心。他實在不明白，這讓人反胃作惡、毛骨悚然的蛇物，為什么能讓她眼睛發(fā)亮、神采照人。
宋襄兒盛放笑容，眼瞳里滿滿的都是楚嵐卿�！肝視⌒牡��！顾孟矚g好喜歡他，他是頭一個愿意了解她的人哪。
她不是絕色麗人，但是那樣全然的目光，還是在一霎時勾動了楚嵐卿，方寸忽地迷亂，他旋即震回神思�！覆灰@樣看我，注意蛇啊！」
「喔�！顾蜗鍍菏諗啃纳�，又是一笑�！改憧脆�，這蛇的牙齒，大抵可分為兩類--像這種毒蛇，它的毒牙是固定的；可是另一種毒蛇，它的毒牙就不是固定的喔，那是可以活動的喲�！�
楚嵐卿注意到，說起了這些事的時候，她的神色便完全不同，不再是那個容易退縮、無所適從的小姑娘。她的眼眸、她的神態(tài)，渾如深海明珠，在最暗郁冷寂處，四射光芒。
他現(xiàn)在才注意到，她原有攝人的輝芒啊。
宋襄兒繼續(xù)說著�！改阒绬�？那種毒牙平時彎起收在口中，攻擊的時候，會向前一挺喔。而且，不同的毒牙，毒發(fā)的癥狀并不相同喔，如果……」猛然覺察都是自己在說話，她連忙閉上嘴。
「你是不是覺得無聊了？」她的聲音，又含在嘴里了。
楚嵐卿溫柔地笑起�！高@些東西都是你自己發(fā)現(xiàn)的。」
「是啊�！顾墓膭�，讓宋襄兒雙瞳驀地灼爍�！付�，後來我在書上也找到一樣的說法�！�
楚嵐卿認(rèn)真地和她說：「你真了不起�！�
宋襄兒呆住�！改阏f什麼？」
楚嵐卿微哂�！肝艺f，你真了不起�！�
宋襄兒看著他，眨了眨眼，眼里忽然淌出淚水。後來，她竟坐在地上，低聲啜泣。手中的蛇被她的舉措嚇到，不安地扭動。
「怎麼了？」楚嵐卿摸不著頭緒，先是一愣，後來看到那條蛇還在扭動，只好說道�！肝也蛔柚鼓憧�。不過，你可不可以先把蛇放好呢？」
「嗯�！顾蜗鍍何宋情g的水氣，把蛇引回竹管中。做這動作當(dāng)中，她的神情逐漸恢復(fù)平穩(wěn)。
楚嵐卿小心地問她：「到底是怎麼了？我說錯話嗎？」
「不是。」宋襄兒搖頭，不好意思地笑起�！敢驗閺膩矶紱]人和我說過這種話，我覺得感動，就哭了。」
「有這麼感動嗎？」楚嵐卿有些一納悶。
「你不會明白的。我和你不同，你家世好，人又俊，又聰明，本事又高，旁人稱贊你，你是習(xí)以為常了�！顾蜗鍍翰林蹨I�！缚墒�，我家不算有錢，哥哥姊姊們，年紀(jì)又比我大上許多，從來都不會有人特別注意我。我手腳笨，不懂刺繡；我反應(yīng)慢，不大會應(yīng)對；我長得又不特別美，連要提親的媒人，也不知道怎么稱贊我才好，而你竟然會說我了不起，我一時激動，才會哭了。」
「傻丫頭。」楚嵐卿疼惜地為地擦拭。「你不要這樣看你自己，在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心里就很敬佩你了�！�
宋襄兒赧然一笑�！肝抑粫ド撸露窘舛�，有什么好敬佩�！�
「你很勇敢的�！钩䦛骨涑脸恋赝�，出自肺腑地說道�！改阋粋�姑娘不畏道險路遙，執(zhí)意去四川學(xué)藝，那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樣的勇敢、那樣的執(zhí)著、那樣的熱情，他……遠遠不及��！這是她讓他動容之處，讓他欽佩之處，也是讓他心疼之處。
四眸凝睇，他廣闊的胸膛，肆漫開一時的情生意動。這感覺并不陌生，他與她假扮未婚夫妻時，他也曾情潮翻涌。曾經(jīng)，他以為那只是錯覺。
宋襄兒心跳如擂鼓，她的呼吸紊亂，隱約覺得就要有事情發(fā)生了。她等著、等著，卻看到他的視線，忽然退縮。
他伸出手，她的心又是一跳，他卻只是笑笑地摸摸她的頭�！肝易钆宸�，就是你的勇氣。」他沒有勇氣，若有……也許他會吻了她吧。
只是，他終究是不給人承諾的楚嵐卿，所以一直風(fēng)流，所以繼續(xù)漂泊。
宋襄兒的心，在他摸她的時候，沉了下去。
一切只是她虛迷的幻覺�。∷f，她讓他又敬又愛，那是在她假扮他未婚妻時，他這麼說的。于今，她也許真讓他敬，卻不曾讓他愛。
收起自己的癡心妄想，宋襄兒勾動嘴角。「也許，那也不是什麼勇敢吧�！乖谇閻凵辖瓕幒珊椭觳社人赂叶嗔耍齻兌几矣谙虺䦛骨浔戆�，可是她不敢。她與他一點也不相配，她拿什麼條件對也不好呢。
宋襄兒神思一晃，隨即拉回，恢復(fù)平時的笑容�！钙鋵�，若不好好學(xué)下毒，我這人一生中也沒什麼值得驕傲之處�！�
楚嵐卿看著她，忽然笑道：「我陪你去四川吧。」他知道這趟四川之行，對她意義非凡，他想陪著她、想守著她。
宋襄兒心神再動，激動地拉住了他的手�！改阋阄胰ニ拇�？！」難道，他真的對她有情？
楚嵐卿看著她交纏而來的手指，恍惚了下，才抬眸看她。他掛上浪薄的笑�！嘎犝f，四川第一大美人，唐門的三姑娘唐婉，剛守新寡，我想去看看她，說不定，我能抱得美人歸呢！」
「是這樣啊。」宋襄兒頹軟地滑下手來�！改遣挥媚闩懔�。」她咕噥地說。身子突然叫他的一句話抽空，連假扮一抹笑的力氣都無。
她不想要他陪，也不想陪他，倘若這趟四川之行，他真的抱得美人歸，那她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