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兩人的海誓山盟就在玉旸與阿扎蘭回到藥堂后,面臨潰決的局面。玉旸一見繡有卷云圖案的駿馬車及為數(shù)十多人的車馬陣仗停佇在藥堂的門庭前,立即帶著阿扎蘭快速入內(nèi)。
“回來了!可回來了!玉旸壯士及阿扎蘭姑娘回來了!”
一幫子徒弟見盼了一整夜的人終于回來了,立刻樂得喜出望外追出大廳繞著他們七嘴八舌說話。
“你可回來了!今天傍晚來了一票官爺說要找你,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好幾個時辰。他們是達官貴人,咱們不敢輕待!”
“是啊,師父急壞了,還以為你是哪兒冒出來的賊頭子,那些官爺要來緝拿欽犯,嚇得差點兒尿褲子!”
“貝勒爺!”
“恭候多時了,玉旸!蔽輧(nèi)桌邊坐著的人,順著踏入屋內(nèi)的腳步聲徐徐轉(zhuǎn)回身,清靈俊雅的笑淡淡在唇邊漾現(xiàn)。
淳親王府慕玄貝勒?!近距離注視下,阿扎蘭猝然震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這鄉(xiāng)下地方?”玉旸問,未注意到她異樣的臉色。
“鄉(xiāng)下地方?師父,他瞧不起咱們地方子耶!”
“太過分了!他在咱們這‘鄉(xiāng)下地方’過得可快活哩!”公憤群起。
“噓!官爺講話平民百姓別插話!”身份不一樣,不一樣!慕玄從頭到腳打量他一遍,笑笑地說:“我才奇怪你穿成那德行,原來是落難了!”“美嗎?”玉旸吊兒郎當(dāng)咧開笑靨。
“美?我就要以為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染上了怪嗜好!”他不敢恭維地搖頭!霸捳f你離開京城兩個月過去了,音訊全無。日子一久,等不下去,我只得親自出馬沿途找人。所幸,皇天不負
苦心人,在爾諾倫多打聽到你的消息,累煞了外頭那票跑腿的!”
“不然俸銀拿假的嗎?”當(dāng)然有事“屬下”服其勞。
“她就是我讓你找的人?”
話峰突然轉(zhuǎn)開,他睞向阿扎蘭的神色嚇了她一跳。
“阿扎蘭·兆佳!庇駮D刻意使力握了她的掌心一下,讓自己寵溺地貼近她的臉龐!柏惱諣,你來的正是時候。就在前一刻,我已經(jīng)與阿扎蘭互許終身,索性請你見證,我愿意娶阿扎蘭為妻!”
“他要娶她?!”屋內(nèi)哄堂驚呼。
“哇!果然讓我猜中了,你看,你看!”
“就說他對她的感情不單純嘛!”
“這一次不是職責(zé)所在,不是奉命行事,是玩真的,誠心誠意!”他正顏厲色地說!澳憷献I笑我不解風(fēng)情,現(xiàn)在我找到了想保護一輩子的人,不再獨來獨往!”
阿扎蘭仰望那張陽剛深沉的容顏,能做的,是在剎那間緊緊回握那只強而溫暖的大掌!昂呛恰蹦叫鲆孕β曌钄嗨麄!罢媸橇钊艘馔獾陌l(fā)展,但恐怕不成!薄安怀桑!”
“從她的姓氏來看,你該不至于認為她是一般民女,她既然姓為兆佳,自然與皇族有一定瓜葛。你說是不是,蘭格格?”
“格格?!”
玉旸剎間神魂難守,握在掌中的纖細掌腕就此松開。
“玉旸?”阿扎蘭失色。
“她是前輔國公尚守的獨生女,皇上指示將于近期內(nèi)降旨嫁出去皇族宗女。玉旸,你只是一名名不見經(jīng)傳的貧寒侍衛(wèi),你確定自己娶得了她嗎?”
“皇上要把我指嫁出去?”
阿扎蘭血色盡失,玉旸的心境已倏地降至谷底,整個人呆愣住。
慕玄的話雖尖酸,卻沒有苛刻他。自古以來,寒門卑姓與豪門士族之間不通婚,他憑哪一個身份娶她?為什么?為什么他從未思考過兩人間的身份可能是天壤之別的懸殊?慕玄翩然起身向她欺近,聲音從容不迫。
“你一失蹤,皇上便心焦似焚,擔(dān)心你雖以承受喪父之痛,以及眼睜睜看著曾經(jīng)風(fēng)光一進的輔國公府,就在你眼前遭遇禍變。”
一時間猶如利刃穿心。
走吧,阿扎蘭!讓小娘目送你走,直到離開宅子為止!永遠不要回頭,永遠不要回來……
她突然覺得她的喉嚨涌現(xiàn)扯裂般的痛苦,就連頭也重得厲害。
那個雨密風(fēng)驟的夜晚,就好比芒刺一般地扎在她腦海里,她恨不得瘋狂地揪撕下它,偏偏她無能為力!她無能為力——“皇上了解你的心情,所以一直急著找回你,要替你安置一個好歸宿!”
他的話語方落,阿扎蘭感傷的眼淚已滾滾而下。
“小娘呢……我小娘怎么樣了?!”她忽然激動地問。她只想知道這件事,其他的一概不重要!“富察氏?”
“她怎么樣了?”她依稀記得那夜小娘目送她時的凄美笑容。
“她……正等著你回家。”
他的面容森然而幽沉。
*** *** ***
遠方山頭上有獒犬的狺吠聲,時而停住、時而嗚鳴。
馬車馳走于偏涼野地,已經(jīng)可以感受初秋大地散出來的瑟涼感。
我和你回京是為了見小娘最后一面,不是為了嫁誰!
阿扎蘭靜靜表示,低垂的眼眸下一直藏著沉甸甸的情緒。逃了這么久、躲了這么久,但當(dāng)它被人撬開時,悲愴依然赤裸裸地攻陷她。
慕玄打量她的神態(tài),揣度地問:“你知道她不在人世?”
“當(dāng)她開口要我永遠不要回頭看時,我就已經(jīng)猜到!
“她是她要你離開京城?”
“不錯。”
“為何?”
“我殺了人……”雖然她已盡力忍耐,但腦中泛現(xiàn)的淹沒感仍令她倏地將指尖掐入手心,一幕幕景象慘厲地滲入她的腦中。
粗暴的動作,徒勞的掙扎,無休無止的羞辱、折磨、驚駭,以及令人反胃嘔吐的濕熱氣息,終于使她怒而反彈,舉起割草的鐮刀,與他一同下地獄,永久埋葬那惡心的嘴臉——鮮血沾滿了她的雙手。
“殺人?你?”慕玄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興味。
“對!我殺人了!一名在阿瑪入殮之日潛入我房內(nèi)企圖玷污我的大惡徒……”“采花大盜!彼巳坏狞c頭。“你可看清他的長相?可是熟人所為?”
她淡淡地搖頭。“當(dāng)時只覺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屋內(nèi)便陷入一片漆黑,除了他充滿壓迫感的高大身影,我什么也看不見!
“如此說來,富察氏上吊自盡是替你頂罪!
小娘是上吊自盡的?!阿扎蘭一聽,淚水當(dāng)場撲簌簌地奔流出來。
“小娘是為我犧牲,人是我殺的,她害怕事情一旦爆發(fā)會毀了我,所以選擇自我了斷,一命抵一命,讓事情隨她生命的了結(jié)一起長眠地底下!”
她卻想不到小娘會以這樣的方式!“疑云四起的輔國公府命案,在今天總算得以明朗!”他靠在椅座上輕聲作結(jié)!安贿^我頗好奇,像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照理而論,男人輕而易舉就能將你制伏,你如何能動手行兇?”
“因為他忙著發(fā)泄獸欲!”胸口那股憎恨扎得她好痛!澳叫惱,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知道整件事,我隨你處置吧……”
她還有什么好怕的呢?慕玄笑了!暗谝唬也皇亲谌烁拇蟪,亦非刑部大司馬,無權(quán)審判此事;第二,倘若當(dāng)時我在場,就不會是單單砍斷他的頸項,而是一刀一刀替他開腸剖肚;第三,辦案講求證據(jù),能證明你的話的人證、物證全消失了,誰曉得你所說是真是假,是不?”阿扎蘭淚水四溢的眸子猛一瞠大,愣得說不出話。
“我不會處置你,因為沒興趣!”他面容俊邪地笑起!暗故怯屑拢蚁M銕兔。”“希望我?guī)兔?我能幫你什么?”她疑惑地問?br />
“放玉旸一條生路。”
阿扎蘭的心赫然一沉!澳阏f什么?”
要她放玉旸一條生路?!“玉旸對我這主子一向忠肝義膽,他的婚姻大事我一直替他惦念著,現(xiàn)在他好不容易想定下來,我自當(dāng)應(yīng)該替他高興,問題就出在你非平凡人家的女兒,背負不平凡的過去,你嫁他,不僅無法使出身低微的他身價百倍、仕途平步青云,反而隨時有拖累他的可能!薄拔彝侠鬯?怎么會?!”
“別忘了,依你所言你是帶罪之身,難保事情不會在某年某月突然東窗事發(fā)!屆時,他是你的丈夫,你以為他能全身而退嗎?”他注視她的眼神十分銳利。
“這……”阿扎蘭顫聲,薄弱的意志力猛然殘酷地遭到扭曲。
她從沒想過這樣的結(jié)局!“為了他好,離開他!彼^續(xù)道。“玉旸是光明磊落的漢子,在多府之中他漸漸鋒芒畢露,再加上有我替他打點一切,飛黃騰達的日子唾手可得。今日,你若只顧著自己的兒女情長,卻罔顧他未來的大好前程,你豈不讓他無故背負你一手造成的污名及恥辱?”阿扎蘭捂住自己的唇,一時之間無法作響。
“蜚語讒謗殺不了人,但萬夫所指,卻能徹底擊垮一個人。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就算玉旸夠強可以讓你躲在他背后替你擋下所有狂風(fēng)暴雨,但他還是會受傷,你忍心看著他遍體鱗傷,跟著你永無止境地吃苦下去嗎?”
她被人當(dāng)頭棒喝,意志力倏然瀕臨粉碎瓦解。
她的確沒有想過自己一旦被降罪,玉旸將可能跟著她一起受罪。
她很懦弱,被人保護慣了,卻忘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或許有擔(dān)負不起,最后不支倒下的一天……
慕玄赫然抬起她的淚容,深邃厲色地凝著她!盎噬虾軖煨哪氵@位功臣的遺孤,你乖乖隨我回京,乖乖聽從皇上旨意出嫁,與玉旸一刀兩斷,明白嗎?”
“我……我……”她亂了,整個人都亂了。
“和你在一起有什么好處?除了毀滅還是毀滅呀,蘭格格!
他的話迅即打入她的心坎,力量強到她根本承受不住。“我答應(yīng)!”
*** *** ***
艷紅花蕾辭別了春,紛紛凋零枯落,日子很快進入了仲秋。
輔國公府在朝廷下令大肆翻修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即恢復(fù)往日風(fēng)光。大批宮女、包衣仆役進駐宅內(nèi),夜已深,點起熒煌燈燭的矮案前,仍然可見婢女們趕工縫制繡袍,打點四季袍服、簪花、真珠耳墜等等個人用品的忙碌身影,因為過些天就是新嫁娘出閣遠嫁西安的日子。
皇上已下旨將阿扎蘭與西安將軍,平郡王多爾圖之孫、祥德為妻!“阿扎蘭,我的好格格,快來試試這喜袍,太寬大或太擠身馬上就得改,時間不多了!卑⒃m站在鏡前,神情平和地讓在輔國公府待了一輩子的蘇嬤嬤及兩名婢女為她褪去外衣,套上一身尊貴富氣的赤紅色禮服,扣上一顆顆金色衣扣。
“好美的一件衣服呀,蘇嬤嬤!
“一輩子只穿一次,當(dāng)然要最美的。”
“聽宮女們說,皇上對于宗女們的聯(lián)姻,訂有結(jié)婚十年后才準(zhǔn)來京、探親不得超過一年的條例。我必須等到十年后才能再回來嗎?”
蘇嬤嬤挑出阿扎蘭罩在喜袍內(nèi)的長發(fā),讓它們垂貼在背后。
“這樁締姻屬皇族之女出嫁八旗,西安距離京城是遠了些,卻不是和親聯(lián)姻,你想回來隨時就能回來,用不著報理藩院請旨,更甭等到十年后!”她笑盈盈的。
“那我就放心了!
“祥德將軍已經(jīng)在兩天前入京,蘇嬤嬤特地替你跑城門口。嘿!騎在馬背上的他呀,看起來英杰出眾、器宇非凡,比起京內(nèi)那些不努力又不懂事的紈子弟,可謂萬中首選,皇上對于你的婚事也真夠用心,老爺和夫人若地下有知,也寬慰!”
“蘇嬤嬤,我會幸?鞓返,對不對?”即使成婚的對象不是玉旸,也沒有差別,是不是?“會的,一定會的!碧K嬤嬤聽出她的惶然與懇切,肥胖的大掌疼惜地握著她手心。“你已經(jīng)吃了那么多苦,老天怎舍得不讓你幸福快樂?記住,別再把自己逼得太緊,苦了自己!”“謝謝你,蘇嬤嬤!
偏偏這番撫慰的話,對她而言都是椎心刺骨的痛,只是喉間的不適讓她說不出真正的心情。蘇嬤嬤點點頭。“你們?nèi)氯グ,趕不完的衣服明天再繼續(xù)做!格格,讓蘇嬤嬤替你換下喜袍,早點就寢歇息。”
阿扎蘭連忙阻止她!安挥昧,我想多穿一會兒。俊案窀,你這是……”
“我自有主張,你先下去吧!”
“那……好吧!”
盡管蘇嬤嬤一肚子疑問,依舊在阿扎蘭堅持下,尾隨其他婢女退出房間。凝重的靜謐在掩上房門的那一刻,無聲無息成為室內(nèi)的主角。
阿扎蘭兩手輕松的交握在一起,凝著視線注視門扉良久,才走向另一間偏廳,開了廳門!靶∧铩
她對著被薄霧籠罩的院落輕聲喊著,恍若富察氏就活生生立在她面前,聽著她的話,聽著她的喜訊。
“你看見了嗎?這是我出嫁要穿的喜袍,你曾說過你日也盼、夜也盼,盼著有一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喜袍上花轎。時候到了,我現(xiàn)在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等著披紅紗出嫁。”是的,小娘現(xiàn)在一定欣慰地笑了,一定替她感到欣悅。
“蘇嬤嬤是最親近你的,她說的話你一向相信。她說我嫁出去一定能得到幸福,西安距離京城是遠了些,但畢竟不是塞外聯(lián)姻,我要回來就能回來,不用等到十幾二十年;噬鲜趾翊蹅兗,該考慮進去的事全考慮進去了,算起來也是一樁天作之合。你倆地下有知,也該安息了!”
但她自己的眼眶中卻盈滿了璨璨淚光。
“是啊,對方是西安將軍,流著皇族的血,所以說……真是樁天作之合……”不哭……哭什么呢?她努力收回心緒,刻意要表現(xiàn)得堅忍,但脆弱的淚水仍不受控制地渙散開,甚至滾下臉頰,她連忙伸手擦拭。
“咱們家一向人丁單薄,大概不會有太多親朋好友來道賀,不過皇室婚禮免不了風(fēng)風(fēng)光光,也算有面子了!小娘,這真是一樁很好的姻緣,這真的是……”
玉旸無聲步入廳內(nèi)已多時,濃密而柔順的烏絲,單薄嬌瘦的身段,這魂牽夢縈的身影足足躲了他兩個月,打從她掉了魂似的與慕玄貝勒離開爾諾倫多那一刻起,她便一直避不見面。這段期間,他得知她口中的小娘是誰,聽聞這宅院大起大落的流言。
唯他質(zhì)疑那些流言的真實性有多少,因那全是一股腦兒的推斷、揣測,沒人曉得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他想找她問個明白,卻不得其門而入。
現(xiàn)在他進來了,卻多了個痛心的消息——她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他才猶豫了半晌,轉(zhuǎn)眼間,事情竟全變了樣。
“你講起話來,已經(jīng)不知所云,還想自欺欺人多久?”
一陣熟悉的語調(diào)遠遠的傳來。
阿扎蘭剎那間僵愣住,急忙回過頭去,赫地與他視線對上。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飛檐走壁的能耐你應(yīng)該是最清楚不過!彼穆曇舭祮〈湃!拔覀冊(jīng)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記得嗎?”他笑凝她。
阿扎蘭心跳漏了一拍,不知如何反應(yīng),只得趕緊怯懦地避開他的視線,避開那朝思暮想的身形。
“所以即使你努力偽裝,你依然落淚、依然六神無主。我們都曾給了彼此真心的愛,誓言共守一輩子,你壓根兒就不想喊停!”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你是不懂!彼男θ轁u漸沉凝!澳阃蝗粓(zhí)意將自己委身給素未謀面的男子,甚至請求皇上將你指配給京外的官吏,越遠越好,別說我摸不清頭緒,怕是連你也茫茫然。”“你知道我央求皇上的事?!”
“尚守大人只有你一個獨生女,于情于理你是該設(shè)法提振門風(fēng),使‘兆佳氏’在京中屹立不搖。但你以為以犧牲掉自己終身幸福的偉大方式,就能讓你的親人感念你生生世世嗎?”“我沒有這個意思,更沒想過什么偉大不偉大的……”
“既然那不是你出嫁的理由,那就毀婚!”她突然被他的巨掌抓入懷中,強迫她仰頭一瞬不瞬望著他。“你眼底的淚水已經(jīng)泄漏了你的心思,你根本不想出嫁!阿扎蘭,不要逃避我們的感情,不論你的理由是什么,都不要放棄你最誠懇的心念!”
涌上的委屈淚意讓她哽咽難語。令她心痛,令她甘心墮落的,正是出于她無法與他結(jié)合!但她能說嗎?不能……她不能連累他!她對他是認真的,所以她不能毀了他!慕玄貝勒說的對,和她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兆佳氏已家道中落,提升不了他的社會地位,擠不進上流階層,更甭提為他帶來平步青云的仕途機會,有的是害他、拖累他,以及斷送他的這一生,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他遭人唾棄侮辱而無動于衷!她殺了人——一段建立在斬剄人命上的感情,注定得不到善終!“我已經(jīng)抽不了身,依你的條件,可以娶到更好的女孩,你就忘了那些承諾,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你嫌我的出身?”
“不!不是!”她聲嘶力竭地否認!安皇恰
“那就不要拒絕我——”玉旸婉言呢喃,話一出口,不由自主覆上她的紅唇。
阿扎蘭驚駭?shù)氐钩橐豢跉,屏息輕顫,這份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她無法自拔地陷入迷亂的深淵。
他離她好近,那股強烈的感覺,就像以前彼此曾經(jīng)擁有過的吻。
體熱一點一滴包圍她、淹沒她,隨著他的第一絲輕觸,她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叭绻缰牢乙粫r的遲疑會造成你懦弱地退卻,我不會放手……”他的眼神起了變化,幾乎燦爛得刺眼!霸(jīng)裹足不前的人是我,不是你!你都不以下嫁我這布衣寒門為恥,我居然在一剎那執(zhí)著于世俗眼光?”
她的視線已經(jīng)一片模糊,一眨下眼簾,立即逼出了濕潤的淚水。
“向來只有我左右他人思想,玩弄別人心智于股掌之間,不是嗎?誰又能奈我何?他們要說我倚仗權(quán)勢、要說我拜金貪貴就由他們?nèi)ブv,全都無妨!我只求和你在一起!”他溫暖的唇,再一次深深覆上她,魅惑輕拂她的臉頰,沿著她的耳畔、耳緣滑下。阿扎蘭的唇隨著他下滑的唇瓣,絕望地喘著,那股熱切的氣息就像魔咒一般,瞬間縈繞住她,狠狠沖擊她的意志力。
“不要!玉旸!”她閉上兩眼,強撐自己決然開口。
“我不罷手。我若停手,你只會離我越來越遠,最后飛到我永遠伸手不及的地方。”“不!玉旸,我們不能!”
“我們當(dāng)然能!”在阿扎蘭驚慌失色之際,他毫不留情反駁她,悍然環(huán)著她的腰,糾纏著她往地上貼去。
“你不會明白的,玉旸,你不會明白的!拜托不要,我們不能……”她哽咽地說,在他懷里拼命竄動。
再不放她走,她的神智、她的靈魂、她的生命,他都要一一收服。
他雙手插進了她的發(fā)間,托住她的臉,深深凝視她。
“不要再躲我了,阿扎蘭,你逃匿的姿態(tài)已經(jīng)嚇壞我,我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怕你轉(zhuǎn)眼成了別人的人,我畏懼那種無所適從、失魂落魄的感覺,你懂嗎?”
“我……”
不等她的回答,他深深吻上了她,伸出手指,輕觸她喉間的衣扣,解了一顆,再一顆!阿扎蘭胸臆不住上下起伏,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她懼怕即將發(fā)展下去的事情,曉得自己應(yīng)該擺脫他,轉(zhuǎn)身就跑,可是,她卻提不起力量,她愿意投降。
“任何人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因為我愛你,阿扎蘭。”他看著她的眼,熾烈地低語。阿扎蘭發(fā)覺自己的心徹底屈服,她膽怯地抬高兩手,微微發(fā)抖地圈摟住他的肩膀,終于將臉孔埋入那熟悉溫暖的頸項!安灰獋ξ摇
玉旸釋懷地笑了,未待片刻即湊上唇去,狂野地吻著她,熱烈而震撼于逼迫她迎合兩人唇間的膠合。
阿扎蘭恍如置身熔巖,她不確定自己此刻的感覺,她只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是卑微而渺小的,她想就這么奔放地奉獻給他。
“讓我愛你,阿扎蘭!”
玉旸的手在她左右相并的袍扣上扭弄,不一晌他便將她身上的禮服和層層衣衫向兩邊分開,柔軟的唇舌并往下探去。
他的舌尖拂過她頸部,在精細的鎖骨上烙下數(shù)個吻痕,而他的手則從她打散開來的衣衫中往她身上滑動而去,橫過她的腰肢,直到虎口契合于她乳房的下緣,才托起她酥軟的胸脯,隔著雪白肚兜吻吮布料下的蓓蕾,直到它們繃得又硬又挺。
“玉旸!”
阿扎蘭窘迫地閉上眼睛,在他這誘惑得太過強烈的舉動下,她不禁低吟出聲,雙頰發(fā)燙地把臉轉(zhuǎn)向旁邊,降低自己的顫抖及羞赧。
他揭開那層最后防線,目光拂過她的全身,遂降下身去親吻她膚白似玉的雙峰,以濕熱的嘴包圍她緊繃的乳蕾,硬生生以舌尖碰撞、圈繞它們。
“等一下!你不……”
“用不著覺得難堪,這一刻,我們都將屬于彼此!”
他的唇隨即回到她唇邊,深深地吻她、吸吮、品嘗、拉下貼在她肩上的衣物,讓它們攤散在地面上,為他倆鋪成一張現(xiàn)成的床褥。
阿扎蘭還不確定自己該說些什么時,他粗厚的大掌已攻占了她的胸部,不斷在她乳房上愛撫握揉。
當(dāng)他的拇指觸及她的乳頭,狂亂的推擠、扯弄,阿扎蘭驚駭?shù)某橄,終于不住地發(fā)出一波波短淺的喘息,猛然抓住頭側(cè)的喜袍襟領(lǐng),十指緊緊陷入其間擰住。
他靈敏肆情的巨掌,令她飽受驚嘆。
玉旸看著她粉酡的面容,視線順著她暴露出來的雪白胸脯飄移而下,愛戀過她柔軟的腰身,再也按捺不住唆使手掌從她臀上滑去。
一股奇異的涼意意外席卷她的雙腿,阿扎蘭困惑地往他望去,頓時整個人一愣,就在她渾然忘我之際,玉旸竟放浪地推高她的裙擺,探索地褪去她的褻褲。
“玉旸,我的裙子?”
她的上身早未著寸縷,而她的身下除了腰際那圈被他推卷上來的裙料,及腳上純白色的短襪外,完全一絲不掛,她甚至看見自己圍繞著烏絲的柔嫩領(lǐng)域!“玉旸,我……好丟臉!從來沒有人……”
她已經(jīng)頭昏眼花,本能想并曲起雙腿,回避這令人面紅耳赤的景況,卻被他俯撐下來、抵在她左肩上方的右掌斷了她的退路,看著他將自己身上的衣物褪盡,跪立在她兩腿之間。對她而言,從搶眼的男人魅力,到英挺的胸、腹、臀,這令人無從抗拒的軀體她并不陌生,但此時此刻令她震撼駭然的,是那直抵她女性嬌柔的長指。
玉旸眼里的火光向她的瞳子灼燒而去,粗糙的指頭覆在她身軀上反復(fù)刺激她最精致的感官!胺泡p松,阿扎蘭……”
他不畏不懼,讓面容漸漸向下而去,用他的吻舔遍她整個頸部、整個肩和胸汲走她所有力量,在她體內(nèi)導(dǎo)入酥軟、薰然的情欲烈火。
“玉旸……”
阿扎蘭顫聲地喊出他的名,他堅決撩弄她瓣蕊的舉動,使她無助的攀附在他肩上,前一刻的矜持全成了愛潮下的奴隸。
玉旸已失去所有自制力,他將阿扎蘭的膝蓋再往兩側(cè)分開一些,將她的臀抬起,登時不假思索地沖進她溫暖的靈魂深處。
讓他巨大的生命,瞬間密不可分填滿她的所有,阿扎蘭驚駭抽息,他卻未就此罷手,還不夠,這一切對他而言都還不夠……
他加速挺進,將最赤裸火熱的激情逼入她纖細的身軀內(nèi)。
兇悍的痛楚在阿扎蘭體內(nèi)擴散開來,她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咬緊唇瓣,任憑淚水隨著他愈來愈深、愈來愈猛的刺戳而潸潸淌落。
“玉旸……”她嗚咽地呼喚他。
他低頭親吻她的發(fā)鬢,體內(nèi)流竄的野火已熾熱到了無以撲滅的境地,他縱情將堅實軀干挺進她、吞噬她,盡情地品味她。
阿扎蘭不間斷地發(fā)出綿柔的低吟,一方面希望他放慢速度溫柔待她,一方面卻又渴求他不要停止這赤裸裸的親近,她仿佛感覺到和諧的色浪,一剎那間圍繞住了他們倆,整個天地間只有他們倆的存在,只有兩顆心無嫌猜的對應(yīng)。
“摟著我的脖子!
玉旸讓原本躺在他身下的她,起身跨坐在他盤膝而坐的腿頂,雄健的胸肌和她雪潤的豐乳密合在一起,他緊緊鎖握住她的腰,以另一種原始的方式逼入她易感的深處,引爆另一波交雜如海嘯般的沸騰欲浪,撞擊她整個身體。
阿扎蘭挺直背部,密切迎合他的亢奮,埋首在他臉旁脆弱地喘息。
他的動作愈來愈大,沉重的壓力使她失聲吟喊而出,臉頰亦在同時灑落了一片淚雨!澳愕难眉,光我的一條胳臂就能將你環(huán)得緊緊;身子好輕,坐在我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你的重量,就讓我?guī)阋黄疬h走高飛——”
他吻合她的唇角,猛地更加貼緊她的核心,迫使彼此強烈的心跳相應(yīng)在一起,引領(lǐng)她墜入翻天覆地的纏綿里,沖入肉體交會的頂峰。
*** *** ***
“遠走高飛……一起看小橋邊柳絲柔細,一起看風(fēng)吹綠了花草!
激情過后,閃動的燭火依舊暈暈然照著室內(nèi)。
舒適的床鋪就在不遠處,玉旸卻寧愿躺臥在這些薄弱的喜袍綢衣上,與冷硬的墨綠色大理石地板為伍。
他擁著不愿分離的佳人,凝睇她那張洋溢嫣紅的迷媚臉龐,呵護地吻著她反射著淡淡光澤的豐軟柔發(fā)。
阿扎蘭累壞了,面頰抵在他臂膀上,側(cè)身倚偎在他懷里睡得完全不省人事。“若你愿意,我們可以重回北方,駕著漂亮的馬車在草原上飛馳。那里的景致真的讓人流連忘返,氣勢磅礴的山梁,極有橫空隔世之感。順便我們可以去拜訪拜訪老朋友!彼麖囊麓刑统隽怂z留在爾諾倫多的金鐲子。
鐲子上亮麗的光澤,勾勒出精心雕塑的紋路。
“金鐲子我替你拿回來了,不過我不準(zhǔn)備還你,你說這是你小娘給你的嫁妝,還給你不等于送你出嫁?”
他套進自己的左腕。
“我占為己有!”他霸道地宣布。
阿扎蘭熟睡如故,他臉上帶著迷人的笑靨注視她。
“我不清楚在回京的路上,貝勒爺究竟對你說了什么,讓你對我避之唯恐不及。不過我相信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會找他問個明白,讓事情做個了斷!”
說罷,他撐坐起身,為她蓋上衣物御寒,便無聲無息離開。
星宿懸于天際,一個壯健的身影策馬奔騰,揚起塵沙沿途飛揚。
當(dāng)他的坐騎抵達淳親王府時,守門的仆役立刻替他開門,穿過宛轉(zhuǎn)曲折的曲尺廊,推開紋飾優(yōu)雅的門扉,他要找的人早已等候他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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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扎蘭緩緩掀開眼簾,四周靜得聽不見一點聲響……
她一動也不動躺在原處,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鑲嵌著華麗雕花的天花板。
她這才慢慢察覺她的世界有了些微的改變,她與玉旸在一起了,不僅是口頭上說說而已,他們身上緊密的合而為一,她清楚記得自己如何在他懷中由纖柔的女孩蛻變成女人。她不確定自己睡了多久,但她的體溫、她的呼吸,甚至她光滑的頸背和溫暖的胸口,到現(xiàn)在都依稀感受得到做愛時的激狂。
“你的腰好細,光我的一條胳臂就能將你環(huán)得緊緊;身子好輕,坐在我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你的重量,就讓我?guī)阋黄疬h走高飛——”
他的話還回繞耳邊,好溫情。
“若我選擇自私,我當(dāng)然愿意和你遠走高飛。”阿扎蘭落寞地呢喃。
驀地,一道念頭閃入腦海,她失神地瞠大眼睛。
不對,這些話是何時鉆進她腦海的?還說了什么?她努力回想腦海中回蕩的模糊聲音,不知為何,一股擔(dān)憂悄悄襲上心頭!敖痂C子我替你拿回來了……不過我不準(zhǔn)備還你,你說這是你小娘給你的嫁妝,還給你不等于送你出嫁?”
金鐲子?!她的心猛然一緊,詫異地正坐起來盯著自己的手腕。
空無一物,鐲子……
“解鈴還需系鈴人,我會找他問個明白,讓事情做個了斷!”
最后一句話赫然在耳際竄起,她登時僵直,面無表情地瞪著前方。
了斷?!了斷是什么意思?他?他指的誰?慕玄貝勒!“糟了!”
隨著“了斷”二字挑起的預(yù)設(shè)情況,她的一顆心就快從胸口中狂跳出來。她無法想像玉旸與慕玄貝勒正面沖突的局勢!她飛快撈起散布一地的衣物穿戴起來,顧不了那件擰縐成一團,在歡愛過程中與地面磨擦蹭破部分線線的喜袍,掉頭就往外跑。
她必阻止他們主仆無謂的爭執(zhí)!“啊!”
由于她的速度過快,沒看清眼前的景況,以至于與端了一盆洗臉?biāo)奶K嬤嬤撞了個正著,水灑了一地,甚至濺濕了阿扎蘭一身。
“蘇嬤嬤,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怎么樣,你沒事吧?我看天快亮了,所以替你打了一盆熱水,讓你起來時就能梳洗,沒想到老眼昏花和你撞在一起……咦?你要上哪兒去?格格!格格!”蘇嬤嬤的話被阿扎蘭急奔而去的身影打斷,只見她嬌弱身形頭也不回地往院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