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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天使不多情 第七章
作者:晨希
   
  「天使……長這樣?」今川元看手中的畫稿愈久,頭就愈疼。

  再多看幾眼--

  「蘭,妳的天使是從夏威夷來的嗎?」古銅的膚色,只差沒拿塊沖浪板當(dāng)起海灘男孩了。

  「不好看?」黑崎蘭反問。

  「不不,非常好看,栩栩如生,就像站在我面前一樣,但是天使應(yīng)該純潔無瑕……妳知道的,純白的羽毛、純白的衣袍、金色的頭發(fā),還有蔚藍海洋般的眼眸,帶了點小孩單純的天真……」

  「你說得這么好,干脆交給你畫好了!顾业奶焓咕烷L這副德行不行嗎?「天使不一定全身上下凈是像傻瓜一樣的白,又不是綿羊:再說,羊也有黑色的,天使就不能曬黑嗎?」咦?這話好熱,誰說過來著?

  「不是不能曬黑,但是出版社要的絕對不是來自夏威夷的黑天使,而且--老天,妳把他的體格畫得像銀座俱樂部的猛男!天使應(yīng)該是白白胖胖,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才對!顾D(zhuǎn)畫稿向她!笂吙,妳的天使甚至不會笑!」離「天使的微笑三這個主題太遠了。

  「你對我的畫到底有什么不滿?」

  不滿的地方太多了!今川元啜口香醇的咖啡,擋去幾乎脫口而出的話。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他懂,但是有時候很難嘴軟哪!

  「這次的主題是『天使的微笑』,不是『天使猛男秀』,再說,這本刊物的消費者是小朋友,總不好破壞小孩子對天使的幻想吧!

  「這年頭沒幾個小孩會認為世界上真的有天使!怪挥写笕藭詾樾『⒆舆有這么愚蠢的幻想。

  「怎么可以這么說……」今川元泣訴,差點咬手帕以示心痛!感『⒆幽敲纯蓯,剛出生的時候,手小、腳小,整個身體圓滾滾的,就像小天使一樣!瓜肫鸺抑幸粚﹄p胞胎甫出生的模樣,小小的手、短短的腳,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長到七、八歲就變身成為小惡魔!购谄樘m冷冷的接下去。

  順著她的話想象,他雙肩垮下,「是啊,不是拆床板當(dāng)溜滑梯,就是學(xué)印地安人鬼吼鬼叫,吵得你不能好好休息,上一整天班已經(jīng)夠辛苦了,晚上回家還要當(dāng)小鬼的馬兒,讓他們騎在背上,真的是小惡魔投胎轉(zhuǎn)世……不對,我怎么跟妳說起這些,不對不對,我要的是天使,那種可愛的、純潔的、有笑容的天使!」誰來救救他,蘭是個一旦下決定就不輕易更動的人哪。

  嗚嗚……今川元覺得自己的胃又開始隱隱作痛。

  「蘭,妳不要為難我好嗎?畫些正常點的天使,妳可以參考《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什么都好,童話故事里的小天使那么可愛,妳畫的天使實在……說句老實話,他可以去競選全世界最性感的男人,與布萊德彼特較勁。」

  無情是出色,但不至于像今川元說得那么夸張吧?黑崎蘭拿回畫稿,端詳近日以無情為藍圖描繪的畫稿。

  芳心為之怦然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筆下的他,當(dāng)真性感得不可思議。

  她一直知道他的外形不差,但知道相正視事實是兩回事,在腦袋理解他的迷人之處前,手已經(jīng)先一步無意識地描繪出他出色的形貌。

  沒有喜怒卻隱含溫柔的臉廓,一如他口頭上不說,但舉止卻會表達出的溫柔和善解人意。

  翻開下一頁,是以月夜為背景的單圖,那是到野澤住宿的第二晚,她所看見的無情。

  「天使都是這樣的嗎?」帶點絕塵的冷然,卻又溫柔地眷顧他們這些人類,隱藏著自己的……寂寞?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也是在忽然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與他的距離好遠,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是不折不扣的天使,她是平凡無奇的人類;他可以一彈指離開她的房子,出現(xiàn)在幾千里遠的地方,她卻得坐車坐船坐飛機,還不一定能追上他。

  雖然他曾說必須跟她同居,但他當(dāng)時并不知道「同居」背后真正的含義。

  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知而不言的用心,她不禁咬唇。

  她以為自己是不容易被外在環(huán)境影響的人,麻木、遲鈍、粗神經(jīng),可是--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喜歡上那個闖進她家、一臉正經(jīng)卻又時常耍白癡而不自知的天使!

  是了,不喜歡他還會喜歡誰呢?

  她不愛為人付出什么,總覺得麻煩,卻愿意陪他四處玩,陪他熬夜看影碟、聽音樂、上網(wǎng)。

  她不喜歡生活中多出不相干的人,卻習(xí)慣每天早上和他爭論日本飲食的優(yōu)劣,甚至為一點小事斗嘴。

  從不認為自己話多易怒,但跟他在一起就是有說不完的話,與他相處就是忍不住吱吱喳喳、忍不住動火。

  她在意他,即便他是為了撮合她跟時駿而來。

  她的生活因為他的出現(xiàn),不時出現(xiàn)意想不到的狀況;也因為他的存在,她注意到許多以為理所當(dāng)然、實則別具深意的現(xiàn)象--

  風(fēng)吹拂樹葉為的是唱歌,鳥兒鳴叫是在傳達訊息,花朵綻香是為了引人憐愛……這些都是他告訴她的。

  靜如死水的生活,在他出現(xiàn)之后注入源源不絕的活力,讓她真的有活著的感覺!

  不喜歡他還能喜歡誰?

  黑崎蘭倏地起身!肝乙丶摇!顾胍娝研睦锏脑捀嬖V他。

  「?妳說什么?」今川元一臉錯愕。是不是他說錯話,讓她氣得想一走了之?「嘿,蘭,我們話還沒說完,關(guān)于天使的畫稿還有很多地方--妳沒問題吧?」拉她坐在身邊,拍著她的背脊安撫!覆灰獓樜摇N沂菫閵吅貌耪f這些話,如果妳生氣,可以打我罵我捶我,怎么樣都可以!狗凑(zé)任編輯嘛,就是要承擔(dān)創(chuàng)作者的情緒,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個不是重點,我要回家!褂胗幕,她要確定無情還待在家里才能安心!府嫺宓氖乱院笤僬!

  「不可以啦!至少、至少要確定草圖的方向。 雇、拉、扣、求、哭--今川元把編輯五寶全搬出來用。

  「黑崎蘭!拐f曹操曹操就到,無情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他還在,沒走。黑崎蘭驚慌的眸綻出隱隱喜色!改阍趺粗牢以谶@兒?」

  無情抿唇未答。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邊這個男人的身分。

  「他是誰?」口氣近乎質(zhì)問,暗伏的薄怒像泡沫啵啵涌上心頭,連自己都不明所以。

  桎梏左胸的枷鎖在此刻拉扯出疼痛,而這份疼痛的感受有別于之前,控制心緒的鎖煉瘋狂地跳動絞緊,在他體內(nèi)激蕩出起伏不已的劇疼。

  想深入思考原由,但今川元偎向黑崎蘭,在她耳畔嘀咕的舉動,打消了他的念頭。

  沒有理由,他就是覺得這個雄性人類靠近黑崎蘭的畫面很礙眼。

  在這同時,心口那無形鎖煉彷佛感知到什么,再度繃緊,一陣更猛烈的揪痛讓他的身子向前微傾。

  「離她遠一點!」這句話幾乎是暴吼出口,違反了天使的戒律。

  「什、什么?」迫于對方的氣勢,今川元緊張得像只小貴賓狗,只差沒神經(jīng)質(zhì)的原地猛轉(zhuǎn)圈。

  「無情?」黑崎蘭起身介入兩人之間!改阍趺椿厥?」她從沒聽他大聲說話過!覆灰圬撍。他叫今川元,是出版社負責(zé)與我接洽的編輯。」

  今川元趕緊雙手奉上名片。「敞姓今川,請多指教!

  無情沒有理會,因痛而更加凝肅的眸光瞥到桌上攤開的畫稿,而后迎向黑崎蘭的眼神,她眸中除了平日的坦率,還多了一股未曾見過的熱忱。

  那股熱忱奇異地緩和了他左胸的劇痛。

  這到底怎么回事?無情一臉茫然,黑眸直勾勾盯著她瞧。

  「你……干嘛這樣看我?」

  「蘭,他是妳的男朋友嗎?」今川元也許遲鈍,但也有敏銳的時候,好比此刻,他就感覺到這兩人之間有異常的空氣對流。

  可是……不對啊。

  「蘭,妳這樣是外遇哩!妳的未婚夫是臺灣時氏集團的年輕領(lǐng)導(dǎo)者,他、他他不是時駿吧?」他曾在商業(yè)雜志的報導(dǎo)中看過時駿的照片,像個黑道頭子,但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像是模特兒!高沒結(jié)婚就有外遇,這不太好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黑崎蘭狠瞪一眼口沒遮攔的今川元,霞紅的臉藏不住羞意,索性丟下幾張千元鈔票,拉著無情就往外走。

  今川元急忙留人,「等一下!蘭,我們事情還沒有說完哩!天使不能曬黑!不能有肌肉!不能像猛男!要有笑容,不能像威基基海灘的沖浪板帥哥!」

  他的大喊沒得到黑崎蘭的響應(yīng),反而讓店里的其它客人拿他當(dāng)瘋子看。

  「失禮、失禮……」他丟臉地重新落坐,如墜五里迷霧,化身丈二金剛,抓不著一點頭緒。

  那個男人好象在哪兒見過……困惑的視線移回桌上的畫稿。

  咦,怎么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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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商業(yè)茶會的路上,黑崎次郎坐在奔馳后座閉著眼睛沉思。

  日商通用與時氏集團聯(lián)姻的新聞已經(jīng)引發(fā)正面效應(yīng),近三個月來,日商通用的股票日日攀升,足見外界對于日商通用和時氏集團的合作有足夠的信心。

  如果能在今年底讓蘭和時駿結(jié)婚,將更有利于日商通用。

  想到這點,他不禁露出微笑,暫時放松心情,欣賞窗外東京的街景。路旁裝潢回異的店販賣著各式商品,熙來攘往的行人,有的是母子、有的是父女,還有一對止在拉拉扯扯的情侶。

  時下的年輕人真是愈來愈不懂得什么叫害臊!輕嗤的同時,他也多投注了幾眼,想看看那對當(dāng)街拉扯的年輕男女長什么樣,嘲諷地心想,不知他們的父母又是什么德行,竟會生出這樣不懂禮教的子女。

  而這一看--看出了他一肚子火。「停車!給我停車!」

  司機技術(shù)極佳的滑出內(nèi)車道,停靠正路肩。

  平常絕不親自開車門的黑崎次郎,這回在車還沒熄火前就動手開車門,充分表現(xiàn)出六旬老人所沒有的敏捷,迅速沖上人行道。

  「蘭!」

  沒錯!那個當(dāng)街拉扯的女方正是他黑崎次郎的女兒,而男方則是無情!

  黑崎次郎只覺臉上無光。「又是你!為什么還糾纏我女兒,拉著她不放?」

  才剛爭吵起來的無情與黑崎蘭,面對突然沖過來的黑崎次郎,還有些反應(yīng)不及,四目定于老人身上,最后是無情先回過神。

  「是黑崎蘭拉著我不放!顾Ц弑灰种频氖郑辉该墒懿话字。

  黑崎次郎老臉漲紅,咳了聲掩飾尷尬,「我不管,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不準你再繼續(xù)騷擾我女兒,她年底就要結(jié)婚了!

  「爸,結(jié)不結(jié)婚是我的事,我不會嫁給時駿。」

  「這件事已經(jīng)說定,不是妳說不要就不要。」黑崎次郎使力把女兒拉到身邊!缸,跟我去參加茶會,時駿昨天抵達日本,今天也會出席,跟我走!」

  「爸……」黑崎蘭嘆氣,聲音無奈,「你認為日商通用的利益比自己女兒的幸福更重要嗎?」

  「時駿是個人才,把妳交給他,我才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妳好!购谄榇卫梢廊还虉(zhí)己見。

  「我知道了。」這一頭說下聽,那一頭的時駿也不講理,但……再試一次吧,跟時駿敞開心胸談?wù),她不能在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無情的時候,硬逼自己嫁給一個完全沒感覺的人。

  「無情,你先回家等我!顾f,把鑰匙交給無情!傅炔钑Y(jié)束后我就回去。」

  語畢,不給黑崎次郎發(fā)脾氣的機會,她推著父親坐進車中。

  眼看轎車揚長離去,無情斂回目光,凝視她第一次交給他的鑰匙。

  握在手里的鑰匙,還留有她的余溫及身上淡淡的香皂味。

  他是不是該讓她跟時駿結(jié)婚?讓天使長和黑崎次郎順?biāo)煨囊猓缓蠡氐教焯茫?br />
  他問自己,愈急著想找出答案,腦袋愈是混亂。

  左胸,再次隱隱發(f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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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會場,黑崎蘭就先躲在角落,苦思要怎么勸時駿打消聯(lián)姻的念頭。

  正思索的當(dāng)頭,見到無情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著實嚇了一跳。

  她看看左右,幸好沒人發(fā)現(xiàn)他突然蹦出來,這才開口問:「你怎么會來?」

  「幫妳!篃o情簡短說,看見她身上的黑色露背長禮服,有些錯愕。

  繼和服的裝扮之后,今天的她打扮得像個清艷女郎,臉上的淡妝點出隨性散漫又獨樹一幟的性格,服貼的剪裁完美地呈現(xiàn)出她高挑的身材。

  然而,看見她此番風(fēng)情的無情卻不贊同地皺起眉頭,「這也叫衣服?后面露出大片的背,是布科不夠嗎?」口吻滿是介懷。

  瞪著那裸露的雪白背脊,他愈看愈覺刺眼。

  「妳沒有其它衣服可穿了嗎?」

  「這是我爸臨時派人送來會場要我換上的!顾埠軣o奈好不好!肝乙膊幌氪┌,這種衣服讓我覺得『背脊發(fā)寒』!

  無情左右張望了下,趁沒有人注意時,彈指變出一條黑紗披肩,要她披上。

  「謝謝!

  「說好不道謝的!顾嵝眩笂呌趾ξ覝喩聿蛔栽诹!

  黑崎蘭只是笑笑,專注地看他好一會兒,終于下了決定:「等這場茶會結(jié)束,我有話跟你說。」

  人類喜歡上天使會有什么后果她不管,總之,她已經(jīng)決定跟他告白。

  無情看著她堅定的臉色,心里不禁疑惑她想對自己說什么。

  正要開口問個明白,男人如磁石般和緩的聲音搶先他一步--

  「蘭!

  黑崎蘭聞聲轉(zhuǎn)頭,看見一張俊逸有型的男性臉孔。

  似曾相識,但……想不起來。

  不待她響應(yīng),男人繼續(xù)說話:「我有話跟妳說!

  「什么話?」這人是誰?她滿臉困惑,一頭霧水。

  「我不能娶妳!鼓腥巳缡堑,「我這次到日本,為的就是取消這樁婚事,先行通知妳是基于禮貌!

  「婚事?」她困惑更深了。

  「是的,」男人正經(jīng)地點頭,「妳我都很清楚,這樁婚事是我們雙方長輩擅自決定的,對妳對我都不公平,記得嗎?妳也曾經(jīng)這么說過!

  黑崎蘭的眉頭打上七、八道結(jié)。「這位先生,你的日文發(fā)音很標(biāo)準,但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男人也跟著皺起眉頭!笂叢皇莻會裝迷糊的人,蘭!

  所以她是真的迷糊!

  婚事?老天,這個男人是誰?「我爸到底要我嫁幾個人?」

  除了時駿,她那個固執(zhí)守舊的老爸究竟還答應(yīng)要把她嫁給誰?

  「蘭?」

  「不要叫我蘭,我跟你沒到那么熟的地步,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至少先報上名來吧,先生!

  男人反而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看著她。「妳不記得我?」

  「我該認識你嗎?」

  微笑輕輕掛上男人的唇,五官瞬間添上一抹淡不可見的柔和!赶氩坏綂叺挠洃浟@么差,連我都不認得!

  「你到底是誰?」黑崎蘭抱著胸,不耐煩地瞪他。

  「我是時駿!

  「時駿?!」

  不單是她,連在一旁的無情都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對時駿的臉,兩人記憶猶新,尤其上回在黑崎家的聚會中,他冷峻的話語更讓兩人厭惡到極點。

  事隔三個月,竟然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憤世嫉俗的說話語氣不復(fù)見,目中無人的高傲不再,就連臉上那明顯的刀疤也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斯文且不具任何咄咄逼人的攻擊性。

  這是怎么回事?黑崎蘭望向無情,仍然處在震撼的狀態(tài)。

  突然,踩著高跟鞋的腳步聲響起,介入這混亂的狀況之中。

  無情驚訝地叫出對方的名--

  「無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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