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庵寺借宿一宿后,第二天一早伊黎便離開了,在近午時分來到了萊陽縣。
她找了間小飯館,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用飯,卻越吃越?jīng)]胃口。
不是飯菜難吃,而是一個人吃飯?zhí)拍耍?br />
「尋寶」的這一路上,先是有奶娘相伴,接著又有顥軒跟隨,她從沒有這么孤單過。
而且他們都很寵她,飯桌上點的總是她愛吃的菜。
但是,這些事她以前從來沒留意過。昨晚她輾轉(zhuǎn)難眠地想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顥軒待她真的很好。
想到自己昨天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她就懊悔不已。
「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吧?」
伊黎想起他昨晚救了她后,便一聲不吭地離開,連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不由得一陣鼻酸,她一定是徹底被他討厭了。
「活該!」
她輕罵自己,F(xiàn)在她真的一點食欲也沒有,胡亂地扒了幾口飯后,便結(jié)賬離開了飯館。
正午的太陽當空高掛,伊黎不曉得敵人何時會出現(xiàn),她只有加快腳程往前走,一刻也不敢停歇。
「哎喲!」
她正在趕路,也不曉得哪來的冒失鬼將她撞倒在地,痛得她齜牙咧嘴。
「你走路沒長眼啊,喂!那是我的包袱耶!」
伊黎才開口要罵人,卻見撞倒她的那個小少年一把抓起她的包袱,拔腿就跑。
「給我站!」
她忍著痛起身追去。
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再加上又不熟悉地形,沒多久就把人追丟了。
「完了!
伊黎垮下雙肩,不知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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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大雨一連下了幾個時辰都沒有停止的跡象。
伊黎被困住了。
她所有值錢的首飾全收在包袱里,她帶在身上的荷包里也沒剩多少銀兩,根本就不夠她住客棧。
「我真是沒用,連個包袱也守不住!」
街上已經(jīng)沒人了,野貓、野狗倒是還看得到幾只,和她一樣被雨淋得十分狼狽。
「如果軒哥哥在就好了!
所有的委屈、心酸全涌上心頭,她揉著眼,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
「姑娘,需要幫忙嗎?」
伊黎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有位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撐著傘站在她面前。
「不用了,謝謝!褂辛恕盖败囍b」,伊黎已不敢隨便相信陌生人。
「姑娘,聽你的口音應(yīng)該是從外地來的吧?你放心,我叫柳姊兒,是這兒一家綢緞莊的女老板,不是什么壞人!顾郎厝岬靥统鍪纸佁嬉晾璨潦媚菨裢噶说拿利惸橗,「好標致的姑娘啊!這么晚了還在街上逗留可是很危險的喲!」
這點不用她說,伊黎也知道。
「看你這模樣該不會是被搶劫了吧?」柳姊兒又問。
「呃,嗯!」伊黎隨口應(yīng)了一聲。
柳姊兒突然一臉憂心地道:「姑娘,你應(yīng)該不曉得吧?十多天前我們這兒有一名外地女子被奸殺,兇手這會兒還逍遙法外呢!你今天遇上我算你運氣好,也算我跟你有緣,你就先跟我回去再做打算吧!」
「這……」
聽她這么一說,伊黎的內(nèi)心開始掙扎。她總覺得這個柳姊兒舉止有些輕浮,態(tài)度也好像過于熱心。
可是,她是今晚惟一主動說要幫她的人,如果拒絕了,那她恐怕就得淋一整晚的雨了。
如果再倒霉遇上那個摧花大盜……
「走吧!」柳姊兒牽起她,「我的馬車就停在前頭,快跟我回去換下這身濕衣裳,不然準會染上風寒的!」說完,她便拉著伊黎走向馬車。
伊黎還沒決定到底該不該接受她的好意,人就已經(jīng)糊里糊涂地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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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澡,伊黎換上柳姊兒幫她準備的衣服,那輕薄的衣料和過低的前襟讓她有些不自在,但她仍乖乖地跟著大嬸來到一間布置華麗的房間。
「噴、噴!我果然沒看錯,好一個清秀動人的美人哪!」
在房里等著她的柳姊兒一下摸摸她的臉,一下碰碰她的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果真是沉魚落雁,美極了!」柳姊兒贊不絕口,「這回我真是撿到寶了廣
「撿到寶?」伊黎黛眉輕攏,「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就甭管了,快跟我下樓吧!」
「等等!」伊黎抽回手,別扭地低頭看著自己稍嫌暴露的穿著。「我這身打扮?」
柳姊兒堆著一臉笑,再度拉住她的小手,「沒關(guān)系啦!快走吧!樓下還有客人等著呢!」
「誰在等我?」伊黎注意到她的話十分怪異,「你為什么要強迫我穿這樣下樓?你到底要我去見誰?」
「當然是見客啰!」柳姊兒沒耐性再哄她,干脆挑明了說,「別磨蹭了,樓下那些有錢的大爺正等著要出價替你這美人兒開苞呢!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給我老實點,乖乖地跟我走廣
「你到底在說什么?」伊黎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這里不是綢緞莊嗎?」
柳姊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傻丫頭,綢緞莊里會有那么多鶯聲燕語嗎?我這兒是妓院,是讓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
伊黎一張臉全青了。
她當然知道妓院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可是,她方才 是從后門進來的,根本不曉得這里是妓院!
「我要走了!」伊黎扭頭就要走,「把我的衣服還我,我要立刻離開!」
柳姊兒上前扳轉(zhuǎn)她身子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又用一條熏了迷香的布巾捂住她的口、鼻。
「敬酒不吃吃罰酒!要不是怕你身上有傷口,爺兒們會不喜歡,我就拿皮鞭抽到你聽話為止!
柳姊兒惡毒的怒罵聲仿佛越來越遠,伊黎緩緩地閉上眼睛,就這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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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伊黎漸漸重拾意識,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被蒙住雙眼,渾身也軟軟麻麻的,使不上力。
「不準碰我!」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親她的額頭,無邊無際的恐懼馬上緊捏住她的心,「你這個色鬼不準再親我!·」
對方無視于她的抗議,在她的右頰上又是一吻。
伊黎感覺到他正打算脫下她身上那件薄紗外衣,她使盡全力想反抗,卻偏偏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別再碰我,我、我軒哥哥會殺了你的!」伊黎大喊。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嚷嚷,對方還是在她臉上親個不停。
伊黎又羞、又氣、又害怕,心里盼望著一向神出鬼沒的顥軒能來救她,卻又覺得希望渺茫。
情急之下,她只好胡扯一通,「我的軒哥哥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我們只是一時走散了,但是我留下了記號,他很快就會找來,你現(xiàn)在逃還來得及,等他來了會把你砍成一百零八塊喂狗吃!我是說真的!他很疼我,你要是敢欺負我,他一定會……」
伊黎的聲音突然頓住了,因為對方竟然伸舌輕觸她的頸項,來到她的耳垂,輕咬了一口。
「本來想多捉弄你一會兒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看在你還算有良心,知道我疼你的份上,就饒了你吧!」
伊黎以為自己是恐懼到極點才產(chǎn)生幻聽,但是,當蒙住她的眼的布巾被解下,那張教她朝思暮想的俊顏赫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時,她才確定這一切不是她在幻想。
「怎么了,一臉呆呆的樣子?」顥軒坐在床邊,捧著她的雙腮,俯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想不想我。俊
「想你的大頭鬼啦!」
回過神來,一把無名火在伊黎的胸口竄升,她坐起身來,掄拳便往他的胸口猛搥。
「你吃飽了撐著啊?沒事干嘛嚇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人家都快嚇破膽了,你還那么沒良心地戲弄我!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罵著罵著,她竟然哭了。
「乖,別哭了!」他哄著她,「沒事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欺負你,我該千刀萬剮、萬箭……」
「別說了!」伊黎伸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往下說。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管我了。」她靠在他懷里哭訴,「我這幾天過得好慘,包袱被搶了,還被壞人騙到妓院,我以為我死定了!
他摟著她,輕撫她的長發(fā),「我怎么舍得不管你呢?只是我必須離開去處理一點事,不過,我一直派人暗中跟著你,那個搶你包袱的賊已經(jīng)被我派的人揍了一頓送去官府了,你的包袱不就在桌上嗎?」
伊黎停止哭泣,迷蒙著雙眼朝桌上看去,她的包袱果然正躺在那兒。
她嘟起小嘴,語帶埋怨地問:「那你為什么等我被騙到妓院才出現(xiàn)?」
顥軒無奈地聳肩,「我交代派來的人不準在你面前現(xiàn)身,結(jié)果他不知變通,不敢貿(mào)然出手相救,我收到他的通報后,已經(jīng)盡最快的速度趕來了。」
「你來的時候,我……」她這時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自己僅著單薄的肚兜偎在他懷里,她連忙一把推開他,扯起被單遮掩身子。
「都被我看光了,還有什么好遮的?」
伊黎賞了他一個白眼,才緊張地問:「我、我沒被其他男人碰過吧?」
「放心,你一點事都沒有,我趕到的時候,你已被人迷昏,正要被扛下樓,我已經(jīng)將那個女的和兩名保鏢打昏綁起來,移送官府!顾⒖袒卮。
「我有事!」她一臉委屈地捂著臉頰,「柳姊兒打了我一巴掌,好痛喔!」
他輕捏了一下她鼻尖,「你也知道挨巴掌痛啊?上回你打了我一巴掌,我可是心痛到現(xiàn)在!」 。
提起這件事,伊黎也十分愧疚,「對不起,軒哥哥上次是我誤會你,不然我讓你打回來好了!
她閉上眼等著挨打,結(jié)果等了許久都沒有預(yù)期的巴掌聲落下,反倒是一個個溫柔的吻輕落在她先前挨打的面頰上。
「你舍得打我,我可舍不得打你。」
他在她唇畔低語,璀璨如星的眼眸害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她低下頭,羞赧地說:「我、我要換下這身衣服,你先出去」
他拍拍她的頭說:「等你換好衣服,我就帶你離開這里!
「嗯!」
她難得乖乖地點頭,半點不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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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萊陽省,伊黎和顥軒又繼續(xù)他們的「尋寶之旅」,走著走著,眼看就要下起滂沱大雨,他們趕緊到一間破敗的山神廟棲身。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伊黎站在廟門前探看雨勢,還淘氣地伸手去接捧雨水。
「別站在那里吹風,小心著涼!」顥軒關(guān)心地道。
「噢!」
她轉(zhuǎn)頭,看見顥軒找到了廟里沒用完的大紅燭,點起了溫暖燭光,讓陰森的山神廟多了點人氣。
「軒哥哥,你有家人嗎?」伊黎問道。
他點點頭,「當然有啰!我父母雙全,還有一大堆兄弟姊妹呢!」
「那你出來那么久沒關(guān)系嗎?」她一臉調(diào)皮地說:「你該不會當時正好離家出走,所以才那么爽快地答應(yīng)陪我走這一遭吧?」
她只不過是隨便說說,沒想到他還真的點頭。
「沒錯!
伊黎好奇地迫問:「你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顥軒一臉神秘地瞅著她說:「我娘子問我才要答,你是我娘子嗎?」
「我才沒那么倒霉呢!」她驀然紅了臉,「不說拉倒,我才不希罕!」
「是你自己說不希罕的,可不是我不肯說的喔!」他故意逗她。
她朝他扮個鬼臉,「不理你了!」
「這樣就翻臉啦?」
毫無預(yù)警的,他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你不要亂親人家啦!」伊黎又羞又惱地把他推開,「我們正在吵架耶!」
他嬉皮笑臉地道:「有嗎?我以為我們是在打情罵俏呢!」
「你--」她緋紅了臉,偏偏又拿他的伶牙俐齒沒轍。
「別再你呀我的了!顾麪科鹚氖郑笗r候不早了,我們一起去睡吧!」
她把手抽回,「誰要跟你一起睡?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別亂說!」
「我的大小姐,你很難伺候哩!」他一臉無奈地攤開手,「由你吧!我先睡了!
顥軒說完,便走到墻邊躺了下來。
伊黎抿抿唇,也跟著過去在他身旁坐下,盯著他發(fā)呆。
不曉得為什么,最近她覺得顥軒好像越來越俊俏,越來越有男子氣概。
他那雙瞳眸好像有股魔力,一被他盯上,她就會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為什么她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甩甩頭,決定不再胡思亂想。她在他身邊躺下來,偏偏閉上眼就是睡不著,再睜眼看見面目有些猙獰的山神像,更是渾身直冒疙瘩。
「軒哥哥,你睡著了沒有?」見他沒反應(yīng),她伸手推了推他,「你睡著了嗎?」
「除非是死人,不然就算睡著了也會被你給推醒!诡椳幙扌Σ坏玫乇犻_眼看她,「不是說不理我了,怎么這會兒又軒哥哥長、軒哥哥短地喊個不停?」
伊黎孩子氣地嘟起小嘴,「人家睡不著嘛!說故事給我所!
「說故事?你當我是你的奶娘呀?都幾歲的人.....」
顥軒原本只是想調(diào)侃她,卻見她突然垂下雙睫、美目含悲,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笨到去提及她那個慘死的奶娘。
「別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男人對這種女人最無法招架了,小心我惡虎撲羊喔!」
顥軒故意以暖昧的言辭逗她,果然,她蒼白的面頰倏地轉(zhuǎn)為嫣紅。
她的手叉在腰際,「你敢!小心我拿匕首刺你!」
他劍眉輕揚,「你才舍不得哩!」
她秀眉一挑,「我會舍不得才怪!」
顥軒笑著撫了下她水嫩的粉頰,「不逗你了,想聽我說什么故事?」
「呃,」她溜轉(zhuǎn)著眼珠想了想,「說你闖蕩江湖遇見的奇人異事吧!要新鮮、刺激的喔!」
顥軒想了下,開始說起他曾見過的一個六十歲卻知天文地理的轉(zhuǎn)世活佛的故事,聽得她津津有味。
突然,天際傳來一聲轟隆雷響,嚇得伊黎哇哇大叫,連忙撲進顥軒懷中尋求保護。
顥軒摟著懷中微顫的佳人笑說:「膽小鬼,羞羞臉!」
伊黎不服氣地仰著臉,撅起唇,握拳在他臉旁揮了揮,「敢笑我,想討打嗎?」
他含笑地凝睇她,「打是情、罵是愛,既然你對我如此多情,讓你打我也甘愿啰!」
「你少胡說!我才……」
不等她說完,顥軒飛快地吻了她嫣紅的唇瓣一下,害她忘了該說什么。
見她那嬌憨可人的模樣,顥軒忍不住將她拉入懷中,再度吻住她那誘人的雙唇。
伊黎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一路上他到底吻過她幾次了。
從一開始的厭惡、反感,到后來的無法抗拒,甚至還有那么一丁點喜歡……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而顥軒也沒讓她有太多的時間思考,他滑膩的舌很快地探入她的唇齒間游走,恣意地逗弄著她粉嫩的小舌。
他攬緊她的嬌軀,讓她更貼近自己寬厚結(jié)實的胸膛,滾燙的舌在她的口中翻攪,雙手在她背上游移,挑逗得她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沸騰。
伊黎輕喘著,任由他摟著她、吻著她,當他吻上她耳后的敏感處時,她不禁發(fā)出一聲舒服的輕吟。
「伊黎。」
聽他在耳畔用極其溫柔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她的一顆心都快融了。她不敢想象男女之間的親吻竟能讓人如此陶醉,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么喜歡顥軒的吻。
良久,顥軒才不舍地放開她,輕聲道:「睡吧!」
「嗯!」伊黎不敢抬頭看他,她靠在他懷中,在一片混亂的思緒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