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降臨人間,圍繞在世間翩翩飛翔。不管是森林,或是霓虹閃耀的城市,到處都有祂們的影子。
站在大廳的正中央,魏昕磊環(huán)視繞著他飛的天使像,有種到達天堂的錯覺。他走近最靠近他的浮雕,伸出手摸了一下天使的臉。事實上魏家所有產(chǎn)業(yè)的裝潢都采用天使,幾乎已成為魏家的標志。
他松開手,朝更深的庭院走去。發(fā)現(xiàn)屋里上上下下都沒人,既沒看見女傭,也沒看見未婚妻,不曉得她們?nèi)硕忌夏睦锶チ恕?br />
魏昕磊不自覺地蹙起眉頭,整座別墅空空蕩蕩,像是歡迎外人入侵似的門戶大開,萬一小偷真闖進來怎么辦?兩個弱女子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完蛋?真是太沒有警覺心了!
魏昕磊或許是在外面漂泊久了,忘了這一帶其實很安全,治安方面的控管亦相當優(yōu)良,一個勁兒地煩惱她們的安全。
海貝到哪兒去了?
曾經(jīng)信誓旦旦,絕不再看沈海貝一眼的魏昕磊,此刻反倒渴望見她一面。兩年的時間太長,長到足以令他忘了誓言,容納更多不同的思念,沈海貝就是思念的核心。
「你的眼中填滿了思念。」
因為這一句話,他回家了。卻又因為回家,而陷入一種困窘的狀態(tài)。生命中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都已改變,這些改變來得如此驟然,他需要一樣熟悉的事物,來向他保證,這里還是他的家、他所熟識的人。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前來會見沈海貝,卻找不到人。
海貝到底在哪里呢?
魏昕磊找了很久,幾乎是把別墅上下里外都翻遍了,才找到沈海貝。原來,她正躺在椅子上休息。
他悄悄地挨近躺椅,面向海的陽臺,是他們最愛的位置。這座陽臺,雖名為陽臺,離地面卻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因此他們經(jīng)常腳一跨,就直接走下沙灘散步或玩耍,相當方便。
躺椅上的沈海貝顯然正在睡覺,一點都沒有察覺有人靠近。魏昕磊在她身邊安靜地蹲下,屏息注視她的睡臉。沈海貝甜美平和的臉龐,既像她的外號「天使」,也像她的名字「沈入海中的貝殼」,那般的沈靜動人、惹人愛憐。
然而,這么美的女孩卻是屬于他的,他該怎么面對這個事實?
失神凝望沈海貝,魏昕磊不禁回想起多年以前那場兄弟之爭。同樣是在這棟別墅里,海貝同樣帶著天真的笑意,仰望著他和昕浩。那是她的三歲Party,好多人都來跟她慶賀,他們兄弟兩人卻互相競爭,看誰能夠先親到她的臉頰……
「你走開,我先親!」
「你才走開,我先!」
七歲的魏昕磊和六歲的魏昕浩,為了誰能先親到沈海貝而大打出手。周遭的大人都習慣了,甚至還在一旁拍手加油,氣壞了他們的母親。
「不要打了!」
美麗賢淑的魏董事長夫人,試著想分開兄弟倆,卻被她丈夫拉開。
「讓他們?nèi)。」魏董事長笑著說道!赣懈偁幉庞羞M步,我想看看到最后會是誰贏!
「你哦!」魏董事長夫人氣得不知該說什么好!赣幸惶焖麄冃值芤菭幊鰡栴},都是你害的。你應該教導他們要互相禮讓,怎么會教他們互相競爭?」背道而馳。
「但是商場上的敵手可不會讓你,我這么做只是提早讓他們適應社會!刮憾麻L一副無辜的樣子。
「還貧嘴,快去把他們拉開!刮憾麻L夫人又好氣、又好笑的打她丈夫一下。魏董事長這才笑笑的走過去勸架,兄弟倆卻已分出勝負。
「YA,我先親到!刮宏坷趲е靡獾男θ菪。
「不公平,你本來就長得比較高,而且一直把我推開!刮宏亢瓶棺h。
「你也一直推我!刮宏坷诔艿茏龉砟。「輸就是輸,誰教你長得比較矮,動作又比較慢,親不到活該。」
「媽咪,妳看哥啦!」魏昕浩爭不過哥哥,索性耍賴。
「小磊,不可以這樣欺侮弟弟!刮憾麻L夫人出來打圓場。
魏昕磊還是做鬼臉,徑自彎下腰逗沈海貝。小小的海貝不知道他們在爭什么,只是伸出手讓魏昕磊握住,格格笑起來。
「不公平!」魏昕浩嚷嚷。
一旁圍觀的大人們笑成一團,魏董事長夫人也被逗笑了,只有魏昕浩淚眼汪汪,委屈得不得了,魏董事長只好過來哄他。
「小浩乖,海貝本來就是哥哥的,等你長大,爹地再幫你找一個新娘。」魏董事長安慰魏昕浩。
「為什么海貝是哥哥的?」大家明明都在一起玩,魏昕浩不解。
「因為她是哥哥的未婚妻!刮憾麻L摸兒子的頭。
「我不管,我也要海貝當我的未婚妻!」他才不要輸給哥哥。
「你別想啦,海貝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搶!刮宏坷谮s緊把沈海貝抱走。
魏昕浩見狀放聲大哭!覆灰!我要海貝、我要海貝!」
弟弟哭到猛揉眼睛,哥哥卻不理弟弟,帶著未婚妻到角落里玩球。周遭賓客于是又開始笑鬧,歡笑聲不絕于耳……
那是他記憶中的童年,發(fā)生在這棟屋子里面的事。
收拾起幼年時美好的回憶,回到現(xiàn)實中的魏昕磊,必須面對的是破碎的家庭和不可知的未來。昔日那些歡笑,隨著母親的去世,和父親日趨嚴厲的態(tài)度而遠揚。在他父親的嚴厲督促下,他漸漸變得不能呼吸,日漸遠離天真。他父親變得嚴苛且殘酷,唯獨沒有改變對海貝的寵愛,他視她為寶貝,并且要所有人都抱持著相同態(tài)度,終于引來他的不滿。
勾起一個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魏昕磊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她本來就是全家人的寶貝,他為何要抗拒?
她溫柔淡雅,善解人意,或許黏人,但從來不多話。更不會像上流社會那些動不動就發(fā)脾氣的富家千金,那般趾高氣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負氣離開,導致今日的局面?
或許是他想得太入神了,魏昕磊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碰沈海貝的臉頰。直到椅子上的人兒嚶嚀一聲,蠕動著身軀,魏昕磊才察覺自己的動作,連忙縮回手,等著給沈海貝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他的想象之中,她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她向來如此,只要他對她的態(tài)度稍微軟化一點,她就會如獲至寶地露出興奮、甚至感激的笑容。
魏昕磊在一旁安靜地等著對方蘇醒,而沈海貝果然如他所愿的張開眼睛。那是一雙清澄到與鏡子無異的美麗眼眸,魏昕磊曾經(jīng)因閃爍在其中的不安和依賴而痛恨它們,如今卻幾近迷戀地凝望它們,期望看見獨一無二的自己。
宛若明鏡的眼眸轉(zhuǎn)向他,照映出魏昕磊的身影。
魏昕磊欣喜若狂,以為她會不停地眨動眼睛,以淚水歡迎他回來。沒想到那雙清澄的眼睛沒有泛出任何一滴淚光,只是單純的反映出他困惑的表情。
「誰?」
在他萬分迷惑的時候,她開口說話了。
「是誰摸我的臉頰?」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既像緩流的小溪,又像音樂,然而魏昕磊卻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她是在跟他開玩笑嗎?
魏昕磊不可思議的望著她。
難道她登報要他回來,只是為了捉弄他?那么她成功了,他的確被嚇到,然而該死的!他知道以她的個性,絕不可能開如此惡劣的玩笑,莫非……她真的看不見?
不相信他掛念的未婚妻,真的變成瞎子,魏昕磊張開五指,在沈海貝的眼前晃了晃,她依舊相同反應。
「是誰?」
是誰。
魏昕磊頹然放下手,怔怔地看著沈海貝,那天使般的臉龐,布滿了困惑,不曉得她正面對誰。
他的未婚妻……他的海貝……真的變成了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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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佛停格,幻化成永恒,停在他木然呆滯的表情之中。
對于魏昕磊而言,天地恍若翻轉(zhuǎn)了,到達一個陌生的世界。先是父親死亡的消息,現(xiàn)在未婚妻的眼睛又失明,這是怎么回事?誰來告訴他,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等他醒來,世界就會恢復正常?
「……磊哥?」
現(xiàn)實終究是殘酷的,他不是在作夢,他的未婚妻也不是,她真的失去了視力。
魏昕磊清了半天的喉嚨,就是擠不出任何一個字。他向來自認為抗壓性很強,可他真的無法一下子承受這么多打擊,真的不能。
「是你吧,磊哥!惯@時沈海貝臉上卻漾出笑意。
「是你回來了,對不對?」她的語氣淡得跟問候他天氣好不好一樣,魏昕磊只能白著一張臉,想辦法發(fā)出聲音。
「是我,海貝!顾M可能讓聲音聽起來快樂點!肝一貋砹。」
「我就知道是你!股蚝X悳伛Z地笑笑。
「妳……妳怎么知道是我?」冷靜,魏昕磊。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前,不可以倒下去。
「聽呼吸聲!」她笑得好甜!该恳粋人呼吸的方式都不一樣,我也是學了好久才分辨得出來,不容易呢!」
沈海貝露出她一貫的笑容;甜美、淡雅、不夸張。她總給人家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所以別人才會給她「天使」的封號。但即使是天使,面臨這種狀況也該顯露出一絲驚慌吧!為何她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平靜?
「妳的眼睛怎么會……」反倒是他不知該怎么說。
「看不見!顾πΦ貛退言捳f完,魏昕磊無言。
「要不要喝茶?我泡給你喝!股蚝X愓f完起身,魏昕磊也跟著直起身體。
「我扶妳!顾庇X地想攙扶什么都看不見的沈海貝,卻被她婉轉(zhuǎn)拒絕。
「我認得路,謝謝!股蚝X惪蜌獾木芙^他,沈穩(wěn)的腳步,彷佛「失明」這兩個字只是醫(yī)學上的名詞,魏昕磊相當不以為然。
他猜想她只是逞強,雖說她的個性柔順,偶爾也會有倔強的時候,就像現(xiàn)在。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邊,準備萬一她要是踩空,隨時扶住她。沒想到沈海貝卻走得很好,速度雖然不若正常人,倒也平穩(wěn),沒幾分鐘就摸進廚房。
「要喝什么茶?」沈海貝邊找水壺邊問。
「隨便!蛊鋵嵨宏坷谑裁炊疾幌牒,只想叫她安靜坐下,但另一方面又想看她能逞強到什么時候,心情相當矛盾。
「那就喝伯爵茶,你最愛的茶品!顾@然打算再撐個幾分鐘,不但順利找到水壺注滿水,還打開瓦斯。不過過程看得魏昕磊是膽顫心驚,很害怕她會被火燒到或是打翻水壺。但這些都沒有發(fā)生,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李媽呢,怎么沒看見她?」他想起應該在家的女傭。
「開車去超市買菜了!股蚝X愋χ。「一次要買足一個星期的分,一定很重,只可惜我沒有辦法幫忙提。」只好委屈她了。
她的笑容充滿了抱歉,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習慣幫忙做家事,天知道以前她根本是不做事的,十足的大小姐。
「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他指所有事!肝也贿^才離家兩年,怎么人事全非了?」難怪昨天昕浩會露出為難的表情,他甚至不敢讓他知道她失明的事。
「你是指我失明的事,還是魏爸爸車禍去世的事?」沈海貝平靜的反問。
「都有!乖撍,她未免也冷靜得太過分了吧!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她。
「那我先從魏爸爸出車禍的事說起!顾目跉馊允且回炂椒(wěn)。
「隨便妳!顾麤]好氣的瞇起眼,瞪著她。
「大約在你離開加拿大三個月后的某一個早晨,魏爸爸照平常的時間到公司去上班,在快到公司的時候,突然有一輛瘋狂的車子迎面撞過來。司機為了躲避來車,不幸撞上安全島。結(jié)果因為車速過快,車子連續(xù)擦撞了安全島好幾下才停住。魏爸爸和司機傷重不治,送到醫(yī)院時生命跡象已經(jīng)相當微弱。醫(yī)院雖然盡力急救,但還是回天乏術(shù),當天早上,魏爸爸就過世了!
這是個令人感傷的回憶,凡是經(jīng)歷過這件事的人,都不愿再提起。沈海貝雖然外表堅強,但一樣不希望想起這件事,只因為魏老董事長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再也沒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妳有見到他最后一面嗎?」她或許是魏老董事長最疼愛的人,魏昕磊卻是這世界上最遺憾的人,他連他父親最后一面都沒見著。
「見到了,他要我好好過日子!股蚝X惛袀恼f。
「我呢?」魏昕磊的心好痛!杆袥]有提到我?」
沈海貝搖搖頭,表情不無遺憾。
魏昕磊難過地苦笑。想當然耳,以他父親的個性,怎么可能會原諒他這個背棄他的兒子,遑論是提起他。
「但他也沒有提到浩哥,他只跟我一個人說話!股蚝X愲m看不到魏昕磊的表情,但從他沉重的呼吸中,感受到他的失望,連忙出聲安慰。
魏昕磊聞言笑笑,她就是這么可人,難怪大家都叫她天使。
「妳呢?」只不過天使已經(jīng)看不見世間情愛。「妳又是怎么失明的?」
「也是車禍!股蚝X惵柤。「魏爸爸發(fā)生車禍不到兩個禮拜,就有一輛車用同樣的手法迫使我撞上安全島。不過我比魏爸爸幸運,沒死,但是壓迫到視神經(jīng),從此失明!
「妳沒再看醫(yī)生嗎?」魏昕磊不解地追問。「這聽起來不是什么太嚴重的問題,開刀應該能夠解決。」
魏昕磊的口氣仍是一貫強勢、自信,彷佛醫(yī)院是他開的似地,聽得沈海貝都笑起來。
「醫(yī)生說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機會能夠復原,他不敢貿(mào)然開刀。」就算醫(yī)院真的是他開的好了,面對這么棘手的病患也只有嘆氣的分,哪能責怪別人?
聽她這么一說,魏昕磊果真鎖緊眉頭沈下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真的是太少了點,難怪醫(yī)生不敢動刀。
「怎么會這么巧,都是車禍?」不對勁,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問題,得進一步追查才行。
「是啊!」沈海貝開朗的微笑,魏昕磊一肚子火,現(xiàn)在他們談論的人是她耶,她怎么一副沒事的樣子?
「看樣子你看見我登的廣告了!股蚝X惒黄谌惶崞疬@件事,讓他腹中的火越燒越旺。
「對,但為什么?」他口氣非常沖的說!笧槭裁磰厱蝗煌饨獬榧s?」以前拜托她,她都不肯,現(xiàn)在倒肯主動放手。
「這不是你從小到大的愿望嗎,怎么反問起我來了?」沈海貝顯然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不客氣的調(diào)侃他,魏昕磊的反應更加激烈。
這不是……他認識的沈海貝。他記憶中的沈海貝,應該更加柔和,懂得在他生氣時住嘴?扇缃袼堑珱]有住嘴,更反過來調(diào)侃他,這是怎么回事?
「。克_了!共贿^反正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就不會在乎他的反應,反倒更在乎瓦斯爐上的開水。
魏昕磊一方面氣她不在乎的表情,一方面擔心她會被開水燙著,正想伸手幫她,這時她卻說--
「我還沒有要提水壺,磊哥。」她笑得好甜!缚傄日业讲枞~和茶杯,才能泡茶吧!」
然后,她當著魏昕磊的面,打開上方的櫥柜拿出茶葉和杯組擺好,費力打開茶葉罐。
「我來!箯念^到尾,魏昕磊就很緊張,怕她出意外,只見沈海貝堅定的搖頭。
「我可以靠我自己,你不要幫我!顾灰迨,她要靠自己的力量辦到這件事,無論是誰,都只有旁觀的分。
「妳不需要如此,萬一受傷了怎么辦?」魏昕磊的考量與她不同。
「敷藥就好啦,沒什么大不了!顾f得云淡風輕,魏昕磊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這真是那個凡事都要依靠他的小麻煩?
「茶泡好了,希望還合你的口味!刮羧盏男÷闊,不但失去了視力,還變成一個泡茶高手,三兩下就泡好一杯熱茶。
魏昕磊愣愣地接過她遞來的伯爵茶,不明白她為何會改變這么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嗎?
「海貝--」
「你去過公司了嗎?」她又提起另一個話題。
「就是去過了,才知道妳在這里!刮宏坷诎脨赖鼗卦。
「我想也是。」沈海貝微笑,很高興所有事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魏昕磊這才警覺地瞇起眼。
「妳是因為擔心公司,才同意跟我解除婚約?」他終于搞清楚原因。
「嗯!股蚝X慄c點頭。「因為我知道唯有這個辦法,你才會回加拿大,所以我就登報紙了!
她說得沒錯,當初他離去時,就是開出這個條件。只是事隔兩年,他反而不太能理解當時的想法和堅持。是他變了嗎,改變的不只她一個人?
「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出爾反爾,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反悔。從現(xiàn)在開始,你愛跟誰交往,就跟誰交往,不必顧慮我!股蚝X愐詾樗亩虝撼聊且驗椴幌嘈潘B忙疾聲保證。
魏昕磊反倒無法適應她的轉(zhuǎn)變,沉默了更久后回句:「再說!苟蟪聊^續(xù)蔓延,偌大的廚房,只聽見水滾的聲音。
魏昕磊見狀索性伸長手,將瓦斯爐關(guān)起。雙手抱胸,靠在餐桌旁看著沈海貝,低聲沈吟道--
「等會兒李媽回來,叫她幫妳整理行李,我們回市中心去。」有什么事回到家再說,他還有一堆事要處理,沒空耗在這里。
「我不要回去!股蚝X悈s搖頭!肝乙粼谶@里!
起初魏昕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看見她空洞卻堅定的眼神,他才明白,她是認真的,她真的想一個人留在這棟別墅。
「別傻了,海貝。」他的脾氣漸漸被挑起!笂呍趺纯梢砸粋人留在這個地方?」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李媽陪著我,你放心好了!股蚝X愇⑿。
「那還不是一樣!刮宏坷陬l頻詛咒!竷蓚弱女子單獨住在這里還敢叫我放心,更何況妳眼睛又看不見,萬一要是有歹徒闖入怎么辦?」
「不會的,我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一年多,從來沒見過歹徒!顾崧暦瘩g。
「就算歹徒真的闖進來,妳也看不見,怎么能判定從來沒有?」他真想敲開她那顆頑固的腦袋,看看里面都裝了些什么,怎么這么固執(zhí)。
其實,不是沈海貝固執(zhí),而是真的認為他多慮,她們的生活真的過得非常平靜。
「我不會跟你回去市中心。」她喜歡這里,也習慣這里,不想再改變。
「那我也不走!箒肀日l比較固執(zhí)好了,他不會輸?shù)摹?br />
「公司怎么辦?」沈海貝下放心的問!改悴淮蛩闾幚砉镜氖聠幔俊
「反正公司現(xiàn)在有昕浩撐著,不急。我可以陪妳慢慢度假,直到妳點頭答應離開為止!刮宏坷跊Q定跟她耗上了,硬要留下來。
聞言,沈海貝沉默了大半晌,才幽幽地說--
「你這是何必呢?」她嘆氣!鸽S便你,反正我是不會答應跟你回去。」
話畢,她隨即轉(zhuǎn)身走出廚房,沿著墻壁慢慢地摸上二樓,留下魏昕磊瞪著她的背影發(fā)呆。
這個海貝……他不認識,除非有人來告訴他怎么回事,否則他可能要呆立在這兒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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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昕磊呆立在廚房,盯著空無一人的樓梯,深覺得不可思議。他被自己的未婚妻拋棄,不,應該說他被一個陌生女子拋棄,只是這個陌生女子恰巧是他的未婚妻。
他太驚訝了,以至于聽不見外面的引擎聲。汽車引擎噗噗噗地響了一會兒,隨即熄火。不多久,一個婦人提著大包小包走進別墅,直接進廚房。
「大少爺?!」不期然見到房子的主人,李媽「砰」一聲丟下剛買的日用品,手搗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魏昕磊。
「李媽!刮宏坷诰`開一個溫和的笑容,才想跟老傭人打招呼,老傭人就撲過來,抱住他激動的哭泣。
「你回來了!估顙尭袆拥脺喩眍澏丁!改慊丶幽么罅恕!
這才是他預期的反應,海貝的表現(xiàn)實在和大家相差太多,看來她真的不太正常。
「我回來了,李媽,這次再也不走!刮宏坷谙蚶蟼蛉吮WC,只見老傭人激動的點頭,喃喃說道--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估顙屴彰氖脺I!肝疫以為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呢……」
「不會的,李媽!刮宏坷诿糟乜粗帐幨幍臉翘!肝艺f過我只是暫時離開一陣子,不會永遠在外飄泊。」
是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要海貝小姐答應解除婚約,他就會回到加拿大,但是他萬萬沒料到,當他回來時已是人事全非了吧?唉!
「你見過小姐了嗎?」她注意到他迷惑的眼神。
「見過了。」就是見過才會那么生氣,他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簡直就像個陌生人。
「小姐變了很多吧!」李媽曉得他想說什么,因為她也有同樣想法。
「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刮宏坷诓恢M言他不怎么欣賞這個全新的沈海貝,那使他驚慌,而他不喜歡。
李媽只能苦笑,就她下人的立場,沒有權(quán)利發(fā)表感想。但若問她,她也會說小姐變了很多,多到令人難以將她和以前的沈海貝連接起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魏昕磊比女傭更難接受沈海貝的轉(zhuǎn)變,只得問她。
李媽搖搖頭,沈吟了好一會兒才回道--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家里接二連三發(fā)生了太多事,她沒人可依靠,所以性情大變!估顙尠貒@氣!缸詮男〗丬嚨準饕院,就把感情埋得很深。以前她老愛黏著我,要我教東教西,可都不是認真想學,F(xiàn)在她學什么都很認真,樣樣都堅持自己來,有時我真想念她以前纏著我撒嬌的樣子……」
李媽從小看這些孩子長大,什么人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原本她也以為魏昕磊只是一時氣憤,不會真的丟下家人不管,沒想到他一去就是兩年,而且兩年內(nèi)全無音訊,她還以為在她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他。
想到兩年前過世的老董事長,她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縱橫。父子兩個人的脾氣都倔,誰都不肯服輸。其實他們都非常關(guān)心對方,也愛對方,卻因一時僵持而天人永隔。這份遺憾,恐怕到死,都無法釋懷吧!
「妳曉得海貝為什么突然答應解除婚約嗎?」既然海貝不肯直接給他答案,他只好轉(zhuǎn)而問旁人。
李媽又搖頭。
「不曉得,大少爺!顾埠芗{悶!肝艺f過,自從她眼睛看不見以后,便學會隱藏心事。以前她什么事都會告訴我,現(xiàn)在就算我逼問她,她也不見得會說。解除婚約的事情也一樣,若是我沒有親眼看你回來,我還不知道她已同意和你解除婚約!
換句話說,這是個秘密,是她一個人的決定,她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靜靜地聆聽李媽這一席話,魏昕磊發(fā)現(xiàn),無法適應沈海貝改變的,不只他一個人,就連跟她最親近的老傭人也一樣霧里看花,不知道她為何改變。
海貝……他們所熟知的海貝變了。
個性雖然一樣沈靜,外表看起來一樣與世無爭,但他們所陌生的倔強和獨立,卻悄悄在她骨子里生根,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非找出讓她轉(zhuǎn)變的理由不可。
「對了,大少爺!」
在他暗自在心里做決定的時候,李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地叫了起來。
「嗯?」他偏過頭看李媽一眼,心里還掛念著沈海貝的事。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煮碗面給你吃?」到底是在他家服務了快三十年的老傭人,比誰都貼心。
「好!我一路開車過來,什么都沒有吃,吞碗面也好!刮宏坷陂_心地看著李媽,突然發(fā)現(xiàn):回家真好,可以擁抱家人。
「我馬上去煮!估顙尭吒吲d興地提起袋子,走到流理臺,從袋子里一一翻出材料,為她心愛的大少爺做菜。
這就是家的感覺、家的味道。
魏昕磊的嘴角不禁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