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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佳偶 第五章
作者:李葳
  勾燁背后竄起一陣涼意。  
  
  ‘怎么了?’曉中見他臉色不對,關心地問道。  
  
  ‘沒什么。’扯扯唇,勾燁領著她的手走出重重迷宮般的客艙層,來到上層甲板處  
,矗立著巨大的船桅桿,到處都布滿著各式纜繩,‘我記得救生艇是在船兩側,應該滿  
明顯的才對,我去那邊找找,等我一下。’  
  
  望著他脫下燕尾服后僅著襯衣的寬大背影,曉中心里直感到抱歉。都是她的錯,從  
一開始就不信任他,總是給他招惹麻煩。但是勾燁不但沒有抱怨過一句,還始終如一的  
積極為她尋找后路,彌補錯誤。她根本不值得他這么好的對待……笨吶!她在想什么,  
勾燁只是為了圓滿達成任務,對她的容忍當然也只是為了這一點。這和私人的情感一點  
關系也沒有,和‘她’是誰也無關,如果今天換了‘六月’或是‘五月’,他也一樣會  
這樣認真的協助他們的。她相信。  
  
  不要再婆婆媽媽、喋喋不休了,她再不用用腦筋,豈不是又要連累了他,害他陪她  
一起受罪嗎?  
  
  ‘曉中,過來這邊,我找到了!礋畹穆曇魪拇装宓哪且活^傳來。  
  
  ‘喔。’曉中忙提起行李袋,向前走去。  
  
  砰!夜空傳來一聲類似炮竹的聲響,緊接著,曉中只覺得自已小腿上一陣劇烈夾帶  
著火燙的疼痛,就像有人在那一瞬用火穿過她皮肉……喀地,她右腿不禁彎下去,整個  
人也倒了下去。  
  
  ‘曉中!’勾燁看見了那一幕,也看到了冒煙的火槍筒,以及手持著兇器的人--張  
宗玉。  
  
  ‘嘿嘿嘿,你的狐貍尾巴該露出來了吧,“七月”。想不到你會假裝成女人,我還  
真被你給騙得死死的,不過,現在已經結束了。老天爺有眼,讓我上了這艘船。他就是  
要我親手將你逮捕歸案的,放心,我不在這邊殺你,我要將你活捉到上海去,好讓大家  
瞧瞧我這張總捕頭的厲害。’  
  
  好痛,痛得她快暈過去了。曉中逐漸迷蒙的視線中,唯獨清楚可見勾燁那雙凌厲痛  
苦的黑眸。不,不可以……勾燁!她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可是她覺得他那雙眼眸里的  
痛苦比起她真正感受到的,還要千倍萬倍不止?焯影。礋,她不是說過了嗎,她不  
要他冒生命危險來救她!  
  
  ‘對了,還有你。勾燁!瘡堊谟窭湫φf:‘這下子任你這八面玲瓏再怎么長袖善  
舞,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了吧?我要以亂黨共謀、窩藏逃犯的罪名,將你送進衙門大牢里  
,讓你嘗嘗終生不見人的苦果,哈哈哈哈。’  
  
  ‘你們!愿朗窒拢ニ涯羌一锏纳,看看他有帶什么武器。勾燁,你給我  
乖乖的別動,否則我這柄愛槍可不知下一個會瞄準誰喔!說不定我會讓那“七月”腦袋  
開花,懂了嗎?’  
  
  ‘快……快走!’曉中努力以她喪失意識前的最后一口氣,‘不……要……管我。  
’  
  
  雜沓的腳步聲越過她,朝著勾燁而去。  
  
  為什么不走,你這個笨蛋!曉中懷抱著這最后一個念頭,昏沉地進人黑暗之鄉。  
  
  曉中!勾燁在心里狂吼。她昏迷了,他知道,當她說完最后那句話,頭再也支撐不  
住地垂到地上時,他就曉得她痛暈過去了。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因為接下來的事,她  
就不需要知道了。他看著曉中右小腿上的槍傷不斷地流出血,染紅了她黑色褲腳,心里  
憤怒的黑色焰火也隨之高漲。  
  
  ‘喲,那是什么眼神,像要吞了我似的!瘡堊谟裉舾呙碱^,‘沒想到你也有這樣  
的一天吧?嘿嘿。’  
  
  ‘總捕,全搜出來了,在這兒!G衣將兩柄外國精鑄槍與一柄昂貴的金柄小刀放  
在甲板上。  
  
  ‘嗯,找到不少好東西!瘡堊谟駥尳唤o手下,‘喂,對準地上那家伙的頭,聽  
見沒有。至于我,想要陪這家伙好好玩玩。把他給我架起來,快!’  
  
  一名手下拿槍指著曉中,另一人則從背后架住了勾燁。張宗玉摩拳擦掌地說:‘我  
,早就看你這張臉不順眼了,現在你落入我手里,就算是閻王爺也得等你爺爺我玩高興  
了,才能夠接手。哼,勸你把牙根咬緊一點吧!’  
  
  砰地,拳頭擊上了勾燁的腹肌,張宗玉紅著雙眼,砰砰砰地發出數拳,勾燁都毫無  
哀號的接下,一拳擊中他的鼻頭,流下了鮮血,另外兩拳則讓他的雙眼分別陷入黑紫的  
瘀腫,唇也裂了,齒間鮮血淋漓。連打了十幾分鐘后,張宗玉終于住了手。  
  
  ‘呸,撐好漢是嗎?不肯叫。沒關系,等我們回到上海,我再好好用刑具伺候你。  
’他命手下松開了勾燁!美K子將他綁好。去叫船長來,告訴他我們要借用船醫和他  
的房間來看守犯人。只有船長室夠大,能讓我們輪班看守逃犯,知道了嗎?’  
  
  他踢了錫勾燁,‘哼,有一只傷狗在我手上,這只病貓就連動根小指也不敢動。我  
看“八面玲瓏”干脆改名叫“八面楚歌”算了,哈哈哈。真爽!’  
  
  張宗玉蹲下身子,捉住他頭發抬起他的臉,看著勾燁那張臉被他重新整型過后,凄  
慘的模樣。‘你也有今天,勾燁。像你現在這樣子,丟到路邊都沒人要,哼。和我作對  
,包你沒好下場。’  
  
  想不到勾燁的唇角邊竟漾著一抹笑。太可恨了,張宗玉松開手站起來,‘不要以為  
這樣就算了,以后,我照三餐打你,打到你求饒為止。’  
  
  哼,勾燁吐出口中的穢血。這點小傷他根本沒放在眼里,他早就過了肉體鍛煉的期  
間,外面的人看他外表以為他是繡花枕頭。其實打從童年起,他的父親便為了他那過于  
漂亮可愛宛如小女生的外表而擔心,以為會造成勾燁不夠男孩子氣概。所以從他三歲起  
,他便天天過著武道、劍術、騎馬與槍術等等訓練課程。  
  
  普通人難以想像的艱辛鍛煉,他都熬了過來。雖然容貌隨著年齡增長,像是惡作劇  
般的更加出眾美麗,但是他渾身上下的每吋肌肉可都是結結實實的鍛煉成果,沒有一處  
不是身經百戰過。憑張宗玉那點功夫想讓他吃苦,還不夠看。  
  
  接下來的問題,反倒更需要他慎重思考--如何帶著昏迷的曉中離開這里,她腿上的  
傷會造成極大的不便。  
  
  船醫為曉中取出小腿上的子彈,由于手術過程中,她一直是昏迷高燒不退的狀態,  
所以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了,因為手術的疼痛將不會存在她記憶中。船醫縫好她的傷口  
,并且以干凈的繃帶包裹起來。  
  
  ‘這三天是觀察期,只要傷口是干凈沒有發炎,那么愈合的速度就會很快。但是萬  
一遭到感染,還是需要到設備較好的大醫院去進行清除傷口的手術,否則會很容易有生  
命危險!  
  
  這么說來,起碼有三天不能移動她。勾燁被綁在房間另一端的椅子上,這是張宗玉  
的意思,故意要他不能躺著睡,連飯也不打算給,喝水也只有一天三次。擺明要讓他吃  
足苦頭,以泄心頭恨。勾燁的不以為苦,越是讓張宗玉生氣。  
  
  頭一天的十二個時辰過去了,曉中除了發燒時不斷的發囈語外,絲毫沒有清醒的跡  
象。  
  
  第二天,王蘋跑來了!疅睿阍趺幢蝗舜虺蛇@樣,好可憐喔!’她假惺惺的嘆聲  
讓勾燁反胃得幾乎要吐出來。為什么以前他會覺得這樣的女人很方便呢?他真是愚蠢,  
世界上有像曉中這樣純潔正義的女孩子,也有像王蘋這樣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女人  
。他在心中向老天爺說:別讓曉中的傷有任何后遺癥,那么他這輩子絕不會再像以前那  
樣……盲目于無意義的男女關系間,純為了發泄或是調劑無聊的生活,與眾女周旋了。  
  
  第三天,船醫再次檢查手術后的傷口。‘很好,很干凈,沒有什么發炎感染的跡象  
。幸好這陣子天氣干燥不那么潮濕,否則在海上一旦引起發炎,那真是什么藥都沒有用  
了!  
  
  勾燁大大松一口氣。  
  
  ‘她應該就快醒了,醒了以后再叫我過來看!  
  
  張宗玉哼了下,他沒錯過勾曄眼中喜悅的神采!灰詾槠咴滦蚜,你們就有機  
會可以逃。從現在起,每天原本一人輪班,現在起我會教兩名手下全待在這邊看守你們  
,只要你們有人蠢動,我就各喂一顆子彈給你們。’  
  
  午夜的時分,有人敲了敲船長室的門。綠衣起身開門,‘是誰?’  
  
  ‘我是船長身邊的小廝,他要我送兩碗湯給兩位辛苦的官爺們,辛苦你們為咱們監  
管兩名如此罪大惡極的歹徒,希望這消夜能讓你們醒醒神,填填肚子!  
  
  ‘喔,替我們謝過你們船長。他設想真周到!瘍擅G衣高興地收下湯,門再度由  
內鎖上。一坐上桌,他們迫不及待地享用起佳肴。湯一下子就見底了。  
  
  其中一名綠衣看了勾燁一眼,諷刺地笑道:‘嘿,真對不住喔,大哥。雖然你三天  
沒吃,但是那湯可真是好喝,沒留一點讓你聞香,真不好意思。’  
  
  ‘小六子,何必跟犯人說話,小心官爺宰了你!  
  
  ‘說得對……咦……你阿東……怎么……呵哈……有兩個?’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伸了伸腿。  
  
  ‘呼哈……你……你胡說什么呀!’另一人也開始打起呵欠了。‘奇怪,我怎么一  
下突然覺得好想睡,小……小六子……喂,你不能睡,你睡的話……呼哈……那我……  
會挨……’  
  
  眨眼間,兩人都倒下去了。勾燁揚起一眉,看這樣子,這兩名綠衣被人下藥而不自  
知呢。有人在暗中幫助他們,那他也不能繼續坐以待斃,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勾燁反轉  
了一下繩索,努力地掙脫椅子,倒向桌上的燭火臺。得忍耐燙熱的火燒灼到皮膚一下子  
,但煙火燒斷了繩子,他獲得了自由。  
  
  幾天沒有活動筋骨,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  
  
  ‘有人聽得見我嗎?里面的人?’  
  
  艙門外傳來小聲的詢問聲,似乎不想驚醒熟睡的人,勾燁也有同感。他跨過兩個睡  
得像死豬的綠衣,‘誰在外面?’  
  
  ‘是你嗎?勾先生!忸^的人低語,‘你能不能想辦法開個門?我知道你被綁住  
,可是我們在外面無法打開門鎖,如果你能開門的話……我們就有辦法救你們了!  
  
  開門事小,勾燁搬開門內的栓木!悄,二副!  
  
  ‘你是怎么……?’他呆呆地看著站在門內的勾燁,然后就看到地上燒斷的繩子。  
‘真厲害,這樣也能逃脫!  
  
  ‘湯是你們船長送的,還是你?’  
  
  二副點點頭,噓聲說:‘不要吵到張捕頭。湯是我們船長吩咐的,我來協助你和七  
月到救生艇處,船長正在那里等著。我們為你們準備好一艘救生小艇了,馬上就能離開  
。這三天一直停靠在港口內,聽說等七月醒,張捕頭就會教陸地上的人上來將你們帶走  
,所以現在是離開的最后機會!  
  
  ‘你們為何要幫我們?’  
  
  ‘大家都是中國人,船長雖然是英籍船長,可是他很敬重革命分子。他認為七月這  
樣的人是為了新中國在努力,值得幫忙。當然啦,和霽月老板也不無關系。他曾經有提  
過你和七月的事,我們在跑這趟船時,他就已經下令要全力協助你們了!  
  
  不知不覺間欠了這么大的人情,真傷腦筋。勾燁在心中嘆道,算了,現在沒有他們  
幫忙也不行。  
  
  ‘……唔……不……不可以……快逃!采系娜藘和蝗粋鱽碚f話聲,‘快逃……  
夠了,勾燁!’  
  
  當她睜開眼時,映入她眼簾的,就是勾燁那張形容憔悴的臉。‘歡迎回到這個世界  
,曉中!  
  
  ‘勾……勾燁?’她想抬起手,卻深感無力!趺戳耍,病了?’  
  
  ‘小傻子,是你中彈了,不是我生病!罩氖值酱竭叄趺礃,覺得哪  
里疼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騙人,她明明覺得他臉上的傷比她多得多了;貞浡氐剿X海,她倒下前聽到  
張宗玉的話……‘你挨揍了,是不是?他把你打成這樣子?’  
  
  ‘那不重要。既然你醒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里!麥厝岬孛念^發,  
‘你剛從昏迷中醒來就要搬動你真是抱歉,可是此地不宜久留!  
  
  ‘我沒關系。我……可以的,噢!’曉中試著爬起身,但是使不上力,又倒回枕上  
。  
  
  ‘不用逞強,我會抱你過去!礋钚⌒牡夭蝗ヅ鲇|她傷口,緩緩地將她抱起!  
麻煩你帶路了,二副!  
  
  拎起油燈,那人點頭說道:‘請隨我來!  
  
  在勾燁的懷中,曉中安心地靠在他胸口,不論他們要去到何方,她都相信他。在這  
一刻,她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早已經毫無疑問、毋庸置疑的--愛上了勾燁!  
  
  她好輕喔,雖然先前他曾威脅過她,就算用扛的也要將她扛下船去。但是現在躺在  
他臂彎中的她,感覺卻是如此的嬌小輕盈,仿佛只要輕輕一用力就會將她抱碎了一般。  
  
  過去,他總見她宛如男孩般不服輸的堅強意志,以一雙坦率毫不退縮的眼,凝視著  
真實、面對著接踵而來的挑戰,那張揉合女孩柔美線條的臉,卻有著連男孩子都要望塵  
莫及的勇氣。也許就是她這一點,捉住他那向來飄泊不定的靈魂,茫茫人海中,找到了  
他等待已久的希望星子,能為他情感匱乏的生命,添上些許心靈深處的色彩。  
  
  ‘會冷嗎?忍耐一下!⒁獾剿粩嗟念澏叮礋钶p聲地說。  
  
  她知道他誤會了,她顫抖的原因并不是夏夜舒爽的晚風,理由正巧相反,熱氣正從  
她與他接觸之處傳達到她雙頰,他的體溫讓她顫抖,他身上淡淡的氣味、屬于男性的氣  
味也讓她無法正常的思考。  
  
  她愛上他了,不可思議,卻真實的發生了。  
  
  這輩子她還以為自己與‘戀愛’這種情感一點關系都沒有。畢竟,從小到大她和眾  
多兄弟相處,早就已經看透‘男人’的本性,也不覺得男人有什么可怕,或是值得另眼  
相看的地方。粗魯不文的男人或者是他們霸道自私的本性,她都覺得那是出自于過分被  
女人(母親、姊妹,或者是女友)驕寵出來的。  
  
  正因為了解得過于透徹,缺少所謂‘異性相吸’的因子,男人鮮少將她視為女人,  
她也鮮少覺得男人有任何足以讓她眼睛為之一亮的特殊之處。至于女孩子對她而言,就  
像是可愛的生物,她會想要保護、寵愛,就像是強者保護弱者的本能,卻不會產生任何  
愛情。  
  
  愛情對她而言,是比月亮還要遙遠的情感。  
  
  為什么這樣的她卻會愛上他呢?曉中實在無法找出個解答。  
  
  ‘就在前面,看到了嗎?船長手上拿著油燈在等你們!毕蚯耙恢福揖退  
你們到這邊了,我必須回去掌舵室,一等你們下救生小艇,我們將馬上出發到香港!  
  
  勾燁小心地抱著她繞過地上的纜繩,走向唯一的亮燈處。  
  
  ‘船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有地圖與指南針,還有足夠吃上幾天的干糧。另外,段  
姑娘腿傷所需替換的藥,醫生也為她準備了。你應該能夠應付吧,勾先生?’  
  
  ‘多謝你設想周到!礋钫f道。  
  
  ‘不,要不是因為這三天里頭已經有太多船客聽到七月與您的事,或許有走漏消息  
之嫌,我大可不用這么大費周章,害得你們必須靠救生小艇離去。只要將那三個綠衣扔  
到海里,我們就能親自護送你們到香港。這樣我也比較安心些。’  
  
  ‘你這樣已經是幫大忙了,我感激不盡!  
  
  ‘哪里,請你千萬不要客氣,更別說什么感激不感激的。我慚愧得很,那天如果不  
是王蘋……唉,帶她上船真是失策,我事先并不知道她會對勾先生這么……我學乖了,  
下次再也不在工作時帶女人上船。俗諺說得好,女人是禍水啊,我這句話并不是說你,  
段姑娘,我這是指……哎,我這張笨嘴!  
  
  ‘不要緊的,船長!瘯灾行χ浦顾置δ_亂的解釋,‘我也要向你道謝,謝謝  
你今晚費心的安排!  
  
  ‘嘿嘿!L摸摸他的光頭,‘祝你們好運了,勾先生你一定要將段姑娘安全送  
抵香港喔,我會在那邊等你們消息的。改天,我一定要和段姑娘跳完整首華爾滋才行。  
’  
  
  ‘一言為定。’  
  
  勾燁輕手輕腳地將曉中放到救生小船,船上以三只大枕頭圍成一個舒適的坐位,也  
有可以固定的遮雨小篷,空間雖然不大,但是兩個人并躺倒不成問題。另一端則被補給  
品給占滿了。  
  
  ‘這里距離廈門口滿近的,那兒有許多小島,我建議你們可以藏身在那些小島中的  
一座,等段姑娘腿傷好了,再搭船或是火車到香港去。至于船上這幾名綠衣就交給我們  
梁氏集團來辦,包管他們無法再進行追蹤的!  
  
  ‘有勞你了,船長。麻煩你轉告霽月老板一聲,改天我“八面玲瓏”勾燁,會以龍  
幫副手的身分去向他正式道謝,這份人情在此就先欠下了,未來如有需要勾燁援手之處  
,請他盡量吩咐。’  
  
  ‘呵,相信霽月老板會很高興的。能有您的助力,對我們梁氏集團來說,可真是如  
虎添翼。’  
  
  他們先將曉中與救生艇以繩索緩緩地放到海面上,接著勾燁正打算攀著繩梯往下爬  
時,子彈隨著槍響呼嘯過他的耳邊。船長與勾燁立刻俯地尋找掩護。  
  
  月光下,張宗玉手持冒煙的槍,大聲笑說:‘你們想瞞著我偷偷溜走,未免太小看  
我這個名滿京城的總捕頭了,臭家伙。這次我不再輕饒你,我要讓你命喪我的槍下!’  
  
  ‘差點忘了,幸好這家伙出來攪局。’趴在角落以出風口做遮掩的船長扔出一包東  
西給勾燁。‘拿去,這是我命人從那家伙的房間里偷出來的。這原本應該是你的東西吧  
?’  
  
  勾燁接下后,打開布包,發現是他長年攜帶在身邊的護身武器!堑模x謝你。  
等一下會有空檔,你就乘機離開吧,船長。我不想在黑暗中誤傷自已人!  
  
  ‘不需要我幫你嗎?’  
  
  ‘你的好意心領了。’勾燁看著月光下面目猙獰的張宗玉,聲音冷凝的說:‘可是  
這筆帳我想自己向他討回,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同樣身為男人,船長很明白他想為段姑娘及他自己討這筆債的心意。沒錯,這是男  
人與男人間的默契,如果他出手幫忙勾燁,反而是多此一舉,還顯得他對勾燁的能力不  
放心!冒,那就全看你的了,將他打個落花流水吧!’  
  
  這三天來的帳,以及曉中腿上的傷,他會一一討回的。  
  
  ‘怎么?躲在那兒不敢出來了,聰明的人就趁現在投降,做個縮頭烏龜總比死在我  
槍下要好多了,把七月交出來,我或許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姓勾的!’張宗玉在心  
里盤算,只要那笨蛋一現身,他就用槍轟掉那家伙的腦袋。  
  
  ‘是嗎?那我就出來了!  
  
  右手邊突然有動靜,黑影晃過,張宗玉毫不遲疑的移轉槍口,砰地開了兩、三槍,  
‘去死吧!姓勾的!’  
  
  ‘很遺憾,我出生后算命的就說我命硬得很,不是那么容易隨便就死去的!  
的話聲像從結冰地獄里冒出來的,隨著說話聲,黑夜里銀芒像流星般閃過,朝著既定的  
目標,分毫不差的擊中。  
  
  ‘啊啊!’火槍筒掉到地上,張宗玉握緊他的右手,那上面只剩下黃金刀柄,整個  
刀身就像是削泥一樣輕易的穿透了他皮肉筋骨,鮮血汨汨地流出!业氖郑业氖!  
’  
  
  勾燁在他的左方現身,雙手持槍,淡淡地說:‘那一刀是還你朝曉中射的那一槍。  
張宗玉,接著要算的……是這三天以來的帳!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你……你要殺了我?啍,要動手就動手吧,如果你殺死了我,可就變成了全中國  
通緝的殺人犯!  
  
  微微一笑,勾燁將槍口旋個身,放入他左右兩脅下的槍袋內!阋皇质軅胰  
天來也挨了不少拳,現在我們是平等的狀態下,以男人對付男人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吧  
!雖然你根本不值得被當成人來看待,不過,我是個最痛恨以不公平手段來贏得勝利的  
人!  
  
  嘿,這個笨蛋。他可是這三天來痛揍他的人,勾燁全身上下哪根骨頭被他擊中他全  
都一清二楚,沒有比這更輕松簡單的比試了。他只需要針對這家伙的痛處去打,絕對能  
把他打個落花流水。想不到這種時代還有這種笨蛋,會把自己好不容易保持的優勢,交  
到敵人的手中,真是大笨蛋。那些認為‘八面玲瓏’很聰明的人,全都該聽聽現在這笨  
蛋說的話,哈哈哈。  
  
  張宗玉將那柄刀拔了出來,然后以一角方帕裹住!畞戆桑屛覀兯賾鹚贈Q,我會  
仁慈地讓你死得不太難看!斎唬f的話根本不是真心的。  
  
  勾燁抿著唇角,沒有答腔。事實上他也不認為有必要向這種人回話,現在他等待著  
的只是沉淀下來的脾氣,進入一種寧靜虛空的狀態。他并不是在‘打架’,那種沒有半  
點腦子只知運用暴力的人才會有的行徑,純粹的暴力是最愚昧的人性。為了有效制止這  
種暴力,才會產生武道。真正的武道是運用自己的智力與體力尋找出最短的捷徑,結束  
對方攻擊的能力。  
  
  ‘喂,我要開始啰!’急于取得上風的張宗玉,迅雷般的揮出左拳。  
  
  以靜制動,以柔克剛。勝負早在動手前那一刻就已經分出來了。  
  
  五分鐘后。  
  
  ‘真慘啊,這樣好像就恢復人渣原本該有的型態。’船長從暗處走出來,他用腳尖  
踢踢癱倒在地上,活像一堆破布般的男人!畤K、嘖,真是自不量力,想和上海十二少  
作對就像是自尋死路一般。看你這樣,恐怕十天半個月也好不了,能保住命就該感謝人  
家手下留情啰,笨蛋!  
  
  躺在地上的人依然沒有吭聲。他在交手后的那一刻起,就曉得自己犯下的錯有多離  
譜,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連抬一根小指頭的能力也沒有。他腦海里仍滯留著  
最后的印象是他能夠移動那么快速,根本不是人,而是怪物。  
  
  ‘我聽到槍聲,沒有問題嗎?’曉中看著攀梯而下的勾燁,擔憂地問。大眼緊張的  
注視他全身上下,希望他毫發無傷。  
  
  ‘不要擔心!酱醒,保持船身平衡后,坐到曉中對面!屛覀冊琰c出  
發吧,要在天亮前消失在港口附近才行!  
  
  曉中看著他拿起船槳,對于自己虛弱的身體感到歉意,‘對不起,給你帶來這么多  
麻煩,連幫你一起劃船這么小的事,我都辦不到!  
  
  ‘你在胡說些什么呀!’迎著一輪彎彎的月兒,勾燁微笑著說:‘如果沒有你在這  
艘船上,你認為我會為了我自己這么努力的劃嗎?別再說那些對不起、抱歉的話了。我  
是個百分之百自私自利的人,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要這么做,誰也無法逼我做任何事的,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你不必為了我自愿做的事,感到愧疚不安,或是覺得欠了  
我些什么。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對我有所虧欠,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要他們還債  
。但是你是唯一一個不同的人,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我也不要你還的任何東西!  
  
  這番話說完后,他便不再開口,專心地劃起船,水兒在船槳的起落間,慢慢的讓開  
一條銀色的道路,讓這艘小艇航向他們的目的地。  
  
  剛剛他說的那番話,她該怎么解讀呢?曉中安靜地躺在小艇里,仰望著明月,緩緩  
地闔上雙眼。自己對他而言是特殊的嗎?他說那番話,是否意味著他非常討厭她?討厭  
到……不愿意她欠下任何人情?不懂,好難喔!她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可是認識他以  
后,她覺得自己變笨了,很多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好難……好難……她睡著了,睡得  
好熟好甜的樣子。勾燁奮力的劃船,靠著這種體力的勞動,他可以制止自己許多非分之  
想。從今天起,就只剩下他與她兩人了。不管到任何地方,他們都是單獨的……不再有  
滿船的乘客可以讓他警惕自己,也不再有夜晚的撲克牌室讓他打發那些孤枕難眠的夜晚  
,從現在起,他只能靠自己的理智來克制自己。  
  
  克制自己不去撫摸她柔軟的短發,不去追尋她纖細的身影,不去幻想那玫瑰般的唇  
瓣上香甜的氣味,不去占有──夠了。曉中是個病人,她受傷了。他若有任何非分之想  
,都應該馬上消除它。不管他覺察到她對他有多特殊,他們之間除了任務之外,絕不能  
有其他關系存在,這是可以肯定的。  
  
  水柔柔地搖擺著,船兒像一座童年記憶深處的搖籃,載著心事重重的兩人,航向另  
一個明日。  
  
  ※※※  
  
  ‘我愛你,曉中!  
  
  ‘什么?’她心中小鹿亂撞。  
  
  ‘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嗎?’  
  
  撲通、撲通、撲通。她耳中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惡作劇地加快,直到她呼吸困難,  
無法正當思考,無法回答。  
  
  ‘你不愛我嗎?’  
  
  她搖頭,她試著要說出口,說她愛著他!早就已經愛上他了,可是她張開嘴巴卻沒  
有任何聲音出來,她越是著急就越是無法發聲,只能發出咿咿呀呀般的怪聲。他充滿期  
待的雙眼轉成落寞。  
  
  ‘我明白了,你不愛我。我走了,不再打擾你。’  
  
  不,她愛他呀!請別走開,不要轉身而去!她眼睜睜地看他背轉返身去,許多女人  
等在另一方,每一個人都對他招著手,歡迎著他投入她們懷抱中。不,怎么會這樣呢?  
別走,求求你,別走--‘勾--燁!’  
  
  ‘醒一醒,曉中,醒一醒。’有人在搖著她,‘你做惡夢了,我在這邊啊?你睜開  
眼看看我,曉中。’  
  
  惡夢?她一身是汗地醒來。原來是夢?他沒有走。曉中接觸到他那憂心的漂亮眼眸  
,夢中的回憶全數蜂擁而上。羞愧隨即染紅她雙頰,‘對、對不起,我沒事,讓你擔心  
,真不好意思。’她慌張地想掙脫他堅硬的臂彎。  
  
  ‘你又來了,我耐性不好,你想惹我生氣嗎?’  
  
  聽見這句嚴厲的話,讓曉中愣了一下!摇摇  
  
  ‘不許說半個字!⑿χf:‘以后,你每出口一句“對不起”、“抱歉”或  
是“害你擔心”、“給你添麻煩”,我就要罰你。’  
  
  ‘罰我?’  
  
  ‘對,處罰你。你害我的耳朵每天聽這么中規中矩的客氣話,久而久之,把我耳濡  
目染成像你一樣的君子淑女,到時候我怎么回“龍幫”去面對我那群兇惡的結拜兄弟們  
。這全是你害的,知道嗎?’  
  
  他……他在胡說八道什么呀!因為他的話實在太荒謬,曉中不禁噗吃地笑。  
  
  ‘不要笑,我可是很認真的。末來你要是讓我聽見其中任何一句,我就要罰你罵我  
一次“混蛋”,要不就罵我“禽獸”也可以!  
  
  哈哈哈,她實在忍不住了,笑得連肩膀都抖動起來。  
  
  ‘你難道不知道,我要維持我們黑道流氓的形象也是很辛苦的嗎?我不允許你隨隨  
便便就毀掉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邪惡形象。知道嗎?’  
  
  她也笑得很辛苦啊,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知道了,我很抱歉--噢!  
  
  ‘啊哈,我聽到了。’他捉住她雙手,‘快點,罵我!’  
  
  和他四目相接,曉中不由得被那雙瑩亮的眸子吸引住,不小心又臉紅了!摇  
我罵不出口!  
  
  ‘不行,一定要罵。’她為什么臉這么紅,是受傷發燒的關系嗎?勾燁懷疑地碰碰  
她額頭!,還好吧?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是不是該吃藥了?’  
  
  心跳得好快。從他掌心下接觸的溫熱,直傳到她心頭!覜]事的,不要緊!  
  
  他回頭去找藥箱,終于在成堆的補給品里找到了!棠鸵幌挛业拇质执帜_,等我  
們抵達小島后,我會幫你找個醫生的,F在只好委屈由我來為你換藥了,可以嗎?’  
  
  ‘麻──’本來想說麻煩你了,卻又怕被他罵,結果曉中張口結舌像個小呆瓜一樣  
地看著他。  
  
  他笑嘻嘻的說:‘歡迎回到平民階級來,大小姐。少掉那些繁文褥節,不會死的。  
’  
  
  ‘你真過分,明知道我沒有--不是擺架子,卻還喜歡捉弄我!粗麨樗痖_  
腳上的繃帶,一面說著。  
  
  ‘要聽實話嗎?’他將骯臟的繃帶丟到一旁,微皺著眉頭檢視著那逐漸要結疤的傷  
口,藥粉干黏在結塊狀的血液上,凝固成略為惡心的傷口。‘我們未來有好幾個禮拜要  
生活在一起,如果你再繼續這樣子客氣個沒完沒了,恐怕在我們抵達香港之前,我已經  
被你的客氣話給淹死了。這輩子我還沒碰到像你這么客氣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對我那么  
客氣,好嗎?’  
  
  當他以藥酒清潔傷口處時,強烈的刺痛感不禁令她抽縮,并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  
氣。同時,勾燁注意到這點,并且以輕得不能再輕的方式,更溫柔地處理她的傷口。好  
不容易清潔干凈,她才能再度恢復笑顏。  
  
  ‘我答應你,我會努力,但我也請你不要逼我說那些罵人的話!皇橇R不出口  
,她才沒那么淑女。因為是他,她才不想罵他是禽獸、混蛋的!畵Q一個處罰方式嘛!  
’  
  
  ‘好吧!娝敲鳡N笑臉,可愛得讓他生氣!且院,你若是說-句對不起,  
就等著我吻你,這個處罰怎么樣?’  
  
  吻……吻她?!  
  
  勾燁挑眉促狹地看著她說:‘哎呀,我都忘了--’他咧嘴笑,‘讓我這么俊美的  
人吻,彬本不算是處罰,簡直是獎勵。不成,這等于是讓你占我便宜,太蝕本了,賠錢  
大買賣。好處讓你占到了。’  
  
  ‘什么--什么話!’她舉起小拳頭,‘誰占你便宜,你這厚臉皮的家伙,我才不稀  
罕呢!’  
  
  ‘哈哈哈,好爽喔!終于罵我了吧!’  
  
  發現自己上當后,曉中不禁又氣又好笑地放過了他。兩人在笑笑鬧鬧中,重新為她  
的腿傷裹完藥并固定好繃帶。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與融洽氣氛,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們倆  
的新默契,兩人都有心回避開危險地帶,保持在這奇妙的友情平衡點上。  
  
  他們在船上經過了一天后,隔天的夜里,終于抵達一座接近福州的小島,島上的村  
落并不大,當勾燁抱著曉中上岸時,整座島的感覺像是早已進人沉睡狀態,路上沒有任  
何行人,漁村也沒有幾戶人家點燈。  
  
  ‘看樣子,想在這里找間旅店是不可能的。’勾燁環顧四周說。  
  
  曉中也有同感。‘還是,再找找其他的島好了。都是因為我的傷,否則我們就可以  
到內陸去了!  
  
  ‘噓,別再說下去。我不喜歡聽到這種話。’勾燁繼續抱著她往前走,‘我想……  
總是要試試運氣,我們走進村子里去瞧瞧吧,說不定會碰上什么好事!  
  
  那種想法未免太樂觀了些。但是曉中不想掃興,‘好吧,那我們就再試試看!  
  
  勾燁回以她溫柔贊許的一笑。  
  
  走進小小的聚落,他們繞過安靜的房舍,突然有些小小的吵鬧聲由林子的另一端傳  
來,起初那聲音不仔細聽還沒發現,但是當他們越走越近后,發現那是有人在唱歌。不  
止是一人,而是許多人一起在哼哼唱唱。好奇加上時勢所需,勾燁帶著曉中越過林子。  
  
  ‘咦,有外人耶!’小孩子最先發現了他們,大叫出聲后,就連大人也紛紛轉頭過  
來!娴囊,哪來的外地人啊!’  
  
  ‘看起來不像我們這邊的人,你們是打哪兒來的?’  
  
  ‘喂喂,你為什么抱著她,她不會站嗎?’  
  
  眾人七嘴八舌地圍過來,曉中感覺自己簡直像是到了外國般的,受著眾人的矚目與  
圍觀。不過,她也深深感受到他們那種自然而然的親切氣息、熱情好客的本性,在每位  
村民的臉上都可看得到。  
  
  ‘還好我們沒有離開!瘯灾杏X得在這兒,一定有地方能讓他們暫住。  
  
  ‘是啊!  
  
  ※※※  
  
  一星期之后。  
  
  擺好碗筷,她欣賞著桌上自己辛苦半天的‘杰作’。說杰作是夸張了點,不過這比  
起她第一次下廚做的那一餐,已經好得太多了。想當初她奮戰不休,撐著一條病腿,下  
廚房做飯的那天,一切都還猶如在目。飯太硬、湯里只飄著兩、三葉的菜,以及兩尾煎  
得可比焦炭的魚,及半生不熟的一坨炒蛋。  
  
  她還記得勾燁那時的臉色,好像在說:‘我真的要吃這一餐嗎?’,以及‘不吃又  
會對不起她’之類的話。結果,他苦著臉將那些東西全吃進去后,接下來的那一夜可以  
聽見某人頻頻往廁所跑的開門、關門聲。  
  
  實在是太對不起他啦。  
  
  不過,這幾天下來,她的廚藝比起當初已經進步多了?偛荒芾鲜怯貌顒诺膹N藝來  
虐待勾燁,否則這可會變成慢性謀殺罪的。  
  
  今天的菜單是新鮮的蒸魚、兩盤炒青菜、一大碗香濃玉米蔬菜湯,飯也已經熟了,  
可以叫他回來吃飯了。曉中很高興地一步步扶著墻走向門口,其實她的腳已經好得差不  
多,站完全沒問題,至于走路,也能走上兩、三步路,如今暫時扶著墻走,也是怕自己  
太過逞強會將傷口又弄裂開。  
  
  到了門外,她摸著圍籬,眺望著在前面漁村廣場前,和一群男人正努力工作的勾燁  
。  
  
  他打著一身赤膊,住這幾天下來,曬了一身漂亮的小麥色,平時看不出來他的體格  
真是好得讓人羨慕,曉中知道他那矯健的體魄,非經一番辛苦鍛煉是無法達成的。所以  
,住在這兒的一星期,她倒是看到了平常難得見到的勾燁的另一面。不屬于‘八面玲瓏  
’,而是勾燁真實的一面。  
  
  斜陽西下,灑在他寬肩上,望著他揮汗如雨的抬起笨重的魚貨,為村長伯減輕一點  
負擔。那張漂亮的臉在那一刻顯得如此的親切、善良,沒有過去高高在上的感覺,多一  
點平凡的美麗,卻是最打動曉中心弦的一次。  
  
  然后,他看見了她,朝她揮了揮手。  
  
  ‘怎么跑到外面來了?’他忙完手邊的工作后,慢跑回來。‘腳可以走嗎?待在外  
面不要緊嗎?’  
  
  ‘瞧你,汗流成這樣子也不會擦下!瘯灾刑统龈蓛舻氖峙翞樗梁埂!鈺䲟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我的腳已經沒有大礙了嗎?’  
  
  ‘喲,小倆口好親熱喔!’路過的村人笑著說:‘夫妻倆感情這么好,真讓人羨慕  
。’  
  
  曉中愣了一下,接著紅著臉轉身說:‘飯煮好了,洗洗手,進來吃飯吧!  
  
  ‘不要害羞嘛,我們很羨慕你們耶!’隔壁的歐巴桑也探頭出來說:‘感情好,有  
什么好怕人知道的。對不對,小勾。’  
  
  ‘我內人比較害羞。’勾燁微笑地說:‘大家就別欺負她了!  
  
  ‘哈哈,害羞啊!等到我這把年齡,就曉得人生不過就這么回事,沒什么好害羞的  
。哈哈哈。’  
  
  住在這座小漁村已經有一星期了,感覺卻像是住了一輩子般的熟悉。不論是隔鄰的  
歐巴桑,或者是親切的借他們這間小屋暫住而不肯收取分文的村長伯,待他們都像是自  
己村民一樣。對于受傷的曉中呵護倍至,也常常送些山菜、鮮魚給他們倆。所以勾燁便  
主動提議為他們搬運些重物,或者是幫忙他們打漁,就算沒辦法像他們那么熟練的獵魚  
,但至少他也能出點力氣。  
  
  為了避免解釋起來麻煩,勾燁和曉中仍然維持著假扮夫妻的身份,解釋他們倆來自  
香港,本來是共乘帆船出來游玩,沒想到途中遇到了海賊,不但傷了曉中的腿,也把勾  
燁打得傷痕累累,然后將他們夫妻倆扔下船,只給他們一艘救生艇自生自滅。這番說辭  
讓村民們相信并收容了他們。  
  
  欺騙善良的村民雖然有些過意不去,可是迫于現在的情勢,她也只有相信老天爺應  
該能諒解他們為什么不告訴村民真相。  
  
  ‘嗯,好香!礋畈粮墒肿哌M小屋,‘你的手藝似乎越來越好了。’  
  
  ‘今天張家大嬸特地教我怎么煮這道湯,應該感謝她!瘯灾羞f一件干凈的白衫給  
他!┥习,著涼可不好。’他那太過養眼的模樣對她的心臟也不好。  
  
  不知道曉中自已是否能想像,現在她這樣關心遞來襯衫、為他準備晚餐并且微微暈  
紅的雙頰,真是一幅標準新婚小妻子的模樣。  
  
  ‘什么事這么高興,讓你笑得這么開心。’曉中將盛好的飯放在他面前。  
  
  勾燁回她神秘的一笑。‘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你越來越適合做賢妻良母了,燒得一  
桌好菜!  
  
  ‘這樣就算是好菜?你可真不挑剔。’嘴巴上雖這么說,但是曉中卻很高興今天這  
一餐,得到他的贊美。  
  
  ‘我是標準好老公嘛!’  
  
  ‘很遺憾,我不打算做個標準老婆!瘯灾谐褟姷卮鸬馈  
  
  ‘不要緊的,就算是壞老婆,我這個標準老公也會忍耐!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這樣亂開玩笑對她來說是種甜蜜的痛苦。她無法忍受自已不去  
希望……這樣子的日子永遠都別結束?墒乾F實而又理智的天性告訢她,那是絕不可能  
發生的。他們之間的夫妻關系是一層薄薄的迷霧,飄散在短暫的黑夜里,一旦清晨黎明  
來臨時,霧就會被陽光驅散無蹤。霧畢竟只是偽裝,經不起現實考驗的。  
  
  ‘好了,不要再開玩笑了!那槌林氐胤畔峦肟辍!业耐纫呀浐玫貌畈欢,  
我們是不是也該離開這兒,前往香港了呢?’  
  
  ‘唔,關于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好了。’  
  
  曉中猛然抬起頭,安排好了?什么時候安排的?她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不要一臉那么驚訝的表情。居然這么小看我的辦事能力嗎?我已經拜托村長伯,  
每月十五要到內陸去拍賣漁貨時,順便送我們回去!任覀兊诌_福州,就可以在那兒  
找到火車,轉搭到香港去了!  
  
  是嗎?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只有她還在這兒胡思亂想!,那不就快到了?  
我也該準備準備!  
  
  ‘還有,村長告訴我最近幾天可能會下大雨,最好不要出門。因為這座島的海岸線  
很短,一下起大雨,不小心就會被大浪卷進海里,所以……千萬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會小心的!帐捌鹜肟!阆热ハ丛璋桑  
來整理桌子!  
  
  當勾燁待在浴室里洗去一天辛苦工作的塵埃時,還是不懂為什么曉中突然之間臉色  
轉變那么快,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亮光的房間似的,前一刻還有說有笑,但是轉眼間卻變  
得那么消沉。  
  
  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嗎?嗯……他提起水盆來潑水,‘哇!冷死人了啦!’他竟  
然不小心潑了自己一身冷水,‘哈啾!’真是的,一想到曉中的事就會讓他失常,實在  
太大意了。  
  
  等一會兒出去后,還是問問她究竟為啥事不開心好了。  
  
  ‘曉中?曉中?’  
  
  屋子里不見她的人影。奇怪,她腳受傷雖然已經大半痊愈,但是行動仍不是很方便  
,不可能會到處亂跑才對。仔細想想她也不可能到左鄰右舍去打交道,基本上那小姑娘  
個性還真是害羞,比常人要花上二倍的時間,適應與其他人的人際關系。這一點和勾燁  
萍水相逢也能結交好友的個性,倒是有十萬八千里的不同。跑哪兒去了呢?他遍尋屋內  
找不到,只能往外找了。  
  
  ※※※  
  
  真沒用。曉中氣憤地罵著自己。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了嗎?為什么不能笑臉  
接受這個事實呢?難道,她真的開始幻想和勾燁白頭偕老?  
  
  天啊,這一點都不像她段曉中。她從不婆婆媽媽的個性、那股對待生命的熱忱、坦  
白面對自我的勇氣都到哪里去了?現在這樣躲在海邊為一點小事就掉眼淚,真是太丟臉  
了。  
  
  她捉起一顆小石頭將它投進海里,邊喃喃自語道:‘別傻了,快忘掉你的傻念頭,  
曉中!’  
  
  絕不能讓他知道她愛上了他,不要再增加他的負擔,她不過是他執行任務的對象,  
快點把眼淚擦干,如果讓他看見她掉眼淚,那她還不──‘曉中?你坐在這邊做什么?  
風這么大,小心被浪卷進去。’勾燁將她轉過身;訝然地說:‘你……你怎么掉眼淚了  
?’  
  
  天!天啊!他走在沙地上毫無足音,所以她根本沒發現他就在身后。那么他……  
全……全看到了!‘不要管我!’她揮開他的手,奮力跑開。  
  
  不要管她?都讓他看見她那梨花帶雨的臉龐,要他不管?他怎么能忘掉那宛如珍珠  
般晶瑩的淚,滑下她無瑕的容顏的模樣?他要是不搞清楚她為何而哭,那他就不叫勾燁  
了!  
  
  回過神后,他全速追上前。  
  
  ‘曉中,等一下,你別跑哇,’  
  
  ‘不要過來,不要管我!苓M那片隱蔽的叢林,知道樹木將會掩蓋她的身影,  
讓他追蹤不易。他為什么要追過來,難道看見她哭還不夠丟臉,他非得堅持羞辱她到最  
后一秒嗎?  
  
  ‘你擺脫不開我的,曉中。馬上停下來,否則等我追到你之后,你一定會后悔的。  
’該死,她跑起來不比任何男孩子遜色,敏捷有如一只小鹿。他生氣了,氣她以剛剛痊  
愈的身體做這么激烈的運動,沒有道理她需要逃離他的,她明知道自已不會傷害她半根  
寒毛。  
  
  曉中擦干臉,閃進一排樹林后面,她知道自已不能停下來,只要她停下來就會給予  
勾燁可乘之機追上來。哪怕是她心跳快得讓自己無法呼吸,她也絕不停下。通過前面那  
片金黃色的稻田,有許多自然成型的洞穴,隨便躲在其中一個,就能躲過勾燁的追蹤。  
  
  雨下得那么突然,像老天爺不小心潑了盆水下來,一滴、兩滴迅速擴大成為淅瀝瀝  
澕啦啦的大雨,不到幾分鐘,她已經成為落湯雞,而雨勢也減緩了她的速度。想要在無  
法睜開雙眼的大雨里,尋找出正確的方向比她所想的要難多了。  
  
  ‘曉中!’有人拉住她的手,半轉過她的身子。  
  
  ‘不,不要,放開我!’她驚惶地看見他和她一樣濕透了,雨水滑下他的前額、雙  
頰,無所不在……但是他依然美得讓她不能直視,每看一回都是心痛。為什么她這么倒  
楣,會愛上一個比她還要漂亮的男人,會愛上這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男人。愛情總  
是來得這么不是時候嗎?這是她的初戀,她一點頭緒也沒有。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在  
被他攪亂的生活里。  
  
  擋住她兩、三拳反攻,連原本心平氣和的勾燁,也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心煩意  
亂起來,他真的搞不懂她怎么會突然間將他當成洪水猛獸般,毫無道理的討厭起來!  
看著我,你看著我!是我,勾燁!’  
  
  撇過頭,她拚命避開他的大手,直到他使勁的掐住她下巴,不允許她再逃避!  
做什么事惹你不高興嗎?曉中。如果是這樣,你就直接的告訴我,不要讓我追著你到處  
跑了。我還不是那么不識相的人,你說一聲,我會避開你的!  
  
  ‘你……每個地方……都讓我討厭!@是她說過最大的謊話了。  
  
  想不到曉中竟會這樣說!愀静皇沁@樣想的!’他生氣地辨道:‘把原因告訴  
我,你為什么會在海邊哭泣,是我做錯什么了?’  
  
  ‘放開我,我最討厭,在這世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  
  
  ‘是嗎?那么連“這個”你也討厭嗎?’他說完話,猛然地低下頭,狂野地擄獲她  
的唇,緊緊地擁她入懷,緊得無法分出你我,兩人之間毫無空隙。  
  
  這是他們倆都同意不能再有親密舉動以來,首次打破這層內心屏障,累積已久的強  
烈情感瞬間爆發了出來,以時速百里的速度將兩人席卷進入這場暴風雨中。她短暫直覺  
的抗拒無法違抗這巨大的力量,她被他牢牢地攀附著,他的口唇強取豪奪她的,就像他  
堅硬的臂彎無言訴說著地絕不放手、絕不讓她離開的意志是一樣的。她屬于這里、屬于  
這個男人。  
  
  啪!  
  
  勾燁以為她軟化了,卻沒想到她竟然趁他放松時,揮手給了他一巴掌。他摸著臉頰  
,‘你……’  
  
  ‘這一吻是做什么的?這里又沒人需要你做戲。反正遲早都會分開的人,你不過是  
利用我填補一點無趣的空閑,是不是!你可知道──’可知道他多吻她一回,她的心就  
要多傷一次。沒有愛;就算他吻得再熱情,對他而言也不過都是鏡花水月、風過云遷罷  
了。但是卻會讓她無法自拔于愛情深淵里。  
  
  她生氣的模樣也激怒了他,勾燁皺著眉,再度低下頭。  
  
  這次她已經有所準備,她猛然扭頭避開他的唇、逃離他的吻。但是他如影隨形毫不  
放棄地追隨著她,‘唔!’最后,他戰勝她的徒勞無功,可是卻沒有屈服她的意志,曉  
中不馴地咬了他的下唇,鮮血冒出來,透過他的舌傳進了她的口中。他為什么不放開她  
,她以為她弄傷他以后,他就會放棄了!  
  
  可是勾燁卻不死心地,溫柔而又纏綿地細細吻她,直到她氣息虛軟地溫馴接受他為  
止。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吻你。’他摸摸她的唇,可憐,這么細致的唇已經被他  
弄得又紅又腫,肯定是瘀血了。‘不過,絕不是像你說的……利用你!又礋钚﹂_  
了,‘小傻瓜,我知道你為什么要生氣、躲在海邊不肯見我了。你是為了我們即將分開  
感到難過是嗎?’  
  
  ‘不是!卮鹧杆俚米屓似鹨伞  
  
  他捧起她的臉頰,雨水打在他們倆的身上,但是他們誰也不在乎。‘我們該怎么辦  
,曉中。再繼續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傷了你。’他心里有股前所未有的熾焰在狂嘯著,  
那強勁的程度讓他擔心!@世界上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傷害你,可是我也無法放你  
走。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呢?’  
  
  ‘讓……讓我走!欢沃^傷害,但是她恐懼他目光流露出來的企圖,他會  
將她吞沒的,用那股強大難以理解的吸引力將她全部吸進他的靈魂深處,終了時失去自  
我,沉淪在他邪惡的魅力底下,連同已經喪失的愛情,全部都交給了他。  
  
  ‘不!礋钔蝗灰话驯鹚,‘我們無法回頭了!  
  
  曉中心跳加速。他說‘無法回頭’是什么意思?他打算做什么?他要將她抱到哪兒  
去?在這陣狂風暴雨里,他們的命運是否也會跟著喪失了控制的天氣般,被卷入漫天風  
雨里?  
  
  ※※※  
  
  勾燁抱著她回到了小屋里。一路上,奇異的氣氛讓他們誰也沒有開口,曉中深怕一  
開口將會失去現在這看似寧靜的剎那,而勾燁那俊美臉龐映現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  
嚴肅。她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唯有在他下定決心去做一件若不是迫于情勢他絕不愿意去  
做的事時,他就會流露出這一面。  
  
  她害怕開口,害怕知道他現在在想什么,因為打從她的心底,她很清楚也許他們所  
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放下她,曉中惴惴不安地站在角落。他溫柔地對她一笑,好像剛剛在暴風雨里發  
生的事全是出自于她的想像,他們沒有那段對話,也沒有那激情又痛苦,自我掙扎的一  
吻。  
  
  ‘瞧瞧你,全濕透了。萬一著了涼可就不妙,我去燒水,你快些進去洗澡!娝  
依然呆呆地站在那兒,他干脆走過去將她轉身朝浴室推了一把,‘快點,別在那邊發呆  
了。’  
  
  她一顆心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呢。她睜著些微驚惶與安心下來的大眼,回頭再看他  
一次,這一回他還她的笑容就像雨后乍現的陽光,既是保證也是安撫,以無聲告訴她─  
─安心吧,一切都沒有問題。  
  
  曉中想要相信他。她點點頭,走進浴室里。  
  
  老式的燒柴式大澡盆,里面正裝滿了溫水,必須等到勾燁將鍋爐的柴薪燒到一定程  
度,這兒的水才會熱得足以泡著驅風枯寒的熱水澡。  
  
  曉中先脫下了身上濕答答的衣服,不僅是衣服濕了,濕透了的頭發也不斷的滴水下  
來。剛剛身在暴風雨中,卻毫不覺得畏寒,現在一旦人松懈下來,她反倒是冷得直發抖  
,屈服于惡劣的氣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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