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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跑結(jié)婚去 第八章
作者:凌玫玫
   
    “逃婚”——斗大的油墨粗黑體字印在每家報紙的頭條上。

  高遠輝讀完內(nèi)容后,慍怒將它揉成一團,丟在原本就顯臟亂的地下室……不,是某人的住處。“這些新聞媒體都吃飽了撐著?老愛寫些有的沒的!”

  “要怪就怪你我的老爸,沒事賺那么多錢、有那么大的名聲干嗎?不然就不會引來這么多無聊的蒼蠅了。”陸央庭蹺起二郎腿,閑適地吞云吐霧!澳悴灰桓辈桓实资碌牡滦校覀儸F(xiàn)在究竟該做何打算?”他踢開差點絆倒他的鋁罐。她瞅了他一眼,方法尚未離口,住所的主人剛巧進門。

  “老板,東西買回來了,不過要微波一下!卑㈣F懷里抱著一堆食物,一屁股坐在陸央庭身旁。“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幫我們張羅吃的。”

  “你應(yīng)該慶幸自己平常對員工夠好,否則我可能來個登之不理!彼_玩笑地對她扮了個鬼臉,逗得她蕩開笑意。不過,一旁的高遠輝有些不是滋味。他上前翻翻袋里的食物,故意挑剔道:“怎么都是冷凍食品?沒有熱的嗎?”“我本來打算買便當,結(jié)果因為星期日,這附近的自助餐店都休息,只好到便利商店買來湊合湊合。”

  “有得吃就不錯了,你嫌什么?趕快拿去微波。”陸央庭催促著。

  “我……”他指著自己,不平地嘟嘆著嘴。

  “我有話跟阿鐵談,快點啦!”

  高遠輝不情不愿地抓走整袋食物,背對著兩人與半新不舊的微波爐奮戰(zhàn)。“很有趣的男人。”阿鐵饒富趣味地望著他的背部線條。

  “怎么?對他有興趣?”眼梢雖是笑,卻藏著她自己也沒發(fā)覺的敵意。

  “豈敢、豈敢?他可是你的丈夫。”

  “不會是的。”她落寞垂眸,目光喟嘆。

  “他該不會就是那個令你枰然心動的男人?”他大膽猜測。

  她斜瞥他一眼,挑挑眉,不承認也不否認。

  “可惜。∮譀]了一個好男人!彼@自己痛失一個追求的機會。

  “放心,我們兩個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不過,你用不著花心思在他身上,他對男人沒有興趣!鼻败囍b歷歷可證,她可不要她的員工也撞個員青臉腫,雖然她明白他可能只是說笑!盀槭裁茨阏J定你們不會有結(jié)果?”阿鐵玩味地笑問,似乎對這兩人的感情發(fā)展頗有意見。陸央庭一副“想也知道”的模樣!耙粊砦覀冋J識太久了,二來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是同性戀!卑㈣F摸摸髭須,瞇著的雙眼仿佛視透她內(nèi)心無奈的掙扎!巴詰俨荒軔凵袭愋?”“不是嗎?”

  “誰規(guī)定的?”

  她沒有回答,蹺起的腿放了下來,想認真思考這句問語,卻又不敢深入!巴詰佟愋詰俨贿^是人為名詞,人的內(nèi)在特質(zhì)對于兩性本來就都有傾向,只是多或少罷了。如果一味拘泥性別,認定自己非得愛上什么性別的人,那么你真實的情感怎么辦?刻意忽略它以迎合你所以為的性傾向?這不像是你這個聰明人會做的事!彼麄冋J識四五年了,看著她在花叢里飄來蕩去好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眼前降臨幸福,他不希望她因此擦身錯過。這無關(guān)乎世間異樣眼光與否,而是他感覺得出來,這個男人應(yīng)該可以帶給她所殷切期盼的。陸央庭苦笑。“可是,重點是他不會愛我,這點我很清楚!

  他身邊躺過無數(shù)女人,他也沒真正動心過,何況她一個不想當女人的同性戀!澳阍趺粗?你問過他了?”阿鐵毫不死心。

  “用膝蓋想也知道……”

  “知道什么?”食物終于微波好,高遠輝迫不及待熱騰騰地端在陸央庭面前!皼]什么!标懷胪ズ唵未鸬,接手過他們的晚餐。

  高遠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狐疑地打量兩人的神情。

  從剛才起,他就拼命豎直耳朵想聽清楚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無奈距離之故,加上他們似乎有意壓低聲音,害得他一個字都接收不到。瞧他們略為張惶的樣子,他心情更不悅了。

  于是,高遠輝索性插入兩人座位中間,硬是隔開他們。“你干嗎?椅子這么多,你非得坐這里,很擠軟!”陸央庭不懂他在搞什么鬼。旁邊的阿鐵倒是忍不住地笑出來。

  “有什么關(guān)系!人多才熱鬧!”高遠輝討好似的扯開笑容,胡亂諂了個理由。阿鐵十分識相地起身,掏出口袋的鑰匙,扔給陸央庭。

  “我跟朋友還有約,這是我家的備分鑰匙,你們自便!”說完,隨即往床上抓了外套出門!八筛湃文悖B鑰匙都給了!备哌h輝瞟瞟陸央庭握成的拳頭,心頭梗阻的不舒暢愈來愈明顯!八退悴绘i門,小偷也懶得來光顧!标懷胪グ櫭辑h(huán)視屋內(nèi),值錢的東西數(shù)都數(shù)得出來。“你們認識很久了?”他打探道。

  “有四五年了吧!”她思忖著,回到這段記憶的起端,嘴角不自覺揚起!皬奈议_店以來,他就一直是我店里的酒保。大概因為境遇相似,所以很談得來。”“比我更談的來?”他不由自主添入火藥味。

  “我有沒有聽錯?你是不是在吃醋?”陸央庭不可思議地抬抬額角,狀似嘲諷。“我?我隨便一抓都大把女人,我會吃你的飛醋?”高遠輝故意裝出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好掩飾心頭的慌亂。陸央庭臉色微微黯了一點。

  “別說這些了,你想到辦法對付他們了沒?”他趕緊岔開話題。

  她眸光一亮,雙手交叉橫胸。

  “自動現(xiàn)身,負荊請罪!焙喢鞫笠陌藗字,令高遠輝才要吞下去的茶葉蛋差點塞在喉嚨!澳恪阌袥]有搞錯?我們千方百計逃婚,不就是要逃離他們的魔掌嗎!這會兒自投羅網(wǎng),你不怕我們尸骨無存!”他夸大的說辭并沒有讓陸央庭產(chǎn)生動搖。她優(yōu)雅閑適地吃下第一口飯,緩慢的咀嚼模樣使不耐煩的高遠輝更加著急!爸砸樱且驗槲覀儾荒苋菰S自己的幸福糊里糊涂犧牲掉,結(jié)一個我們雙方都沒有意愿結(jié)的婚!彼K于歇口,可是心房愁緒百纏!拔覀儾荒苡H手埋葬對方的幸福!甭勓裕哌h輝不是那么贊同地隨意應(yīng)和了一聲,眼神游移,有些神傷。

  她繼續(xù)說道:“所以,逃是不得已。但我們不可能一輩子躲避下去,畢竟我們也有錯,該道歉的還是得道歉!薄暗銘(yīng)該知道,我們這一回去可能遭遇的下場!比腔鹆怂习掷细缫呀(jīng)夠恐怖,若再加上陸家那些武人……“不用擔心,我早有計謀!彼赜谐芍竦卦幾H淺笑,高遠輝背脊霎時刮起一陣涼意!皩脮r你什么話都別說,全部交給我便行了!





  兩家人馬短時間內(nèi)紛紛采集于高家容廳,二位當家者幾乎是一貫表情,眉心瓏蹙若山,唇抿得栗冽。每個人都像繃實的弦,既害怕卻又不自覺等待著他們的撥弄,包括對面佇立的“新人”!澳銈儍蓚還有臉回來?”陸父的聲音從齒縫而出,宛若冬季水井汲起之水,寒刺沁骨。陸央庭深呼吸,抬頭挺胸正視眼前鐵青著臉孔的老人家。

  她實在厭惡主動站上審判臺,尤其又有眾多陪審員在一旁湊熱鬧,偏偏這些人對自己毫無助益!拔覀儽仨毣貋,為我們的行為道歉!彼戒佒睌ⅲ瑳]有帶一點感情于其中。高遠輝懸著心,雖然相信她的能力,卻仍是擔憂。

  “道歉?等我們丟了大面子,臉上無光后,這些動作有何用?”陸父聲如洪鐘,震得各人腦袋轟轟響。高父則是嘆息再嘆息,撇開自己兒子不論,阿央是他疼入心坎的孩子,甚至比自己親生的女兒還過之,他萬萬料不到她會故意捕出這等問題。“沒有一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一個不美滿的婚姻,我相信你們二位也是!标懷胪]有被陸父的氣勢懾服,反而更加有自信,特別在她看到高父的神情后!耙虼耍液桶⑤x對于這個婚禮……不得不逃。”“什么意思?”兩位父親同聲問道,在場的“與會人士”也都疑惑。

  “因為……我們彼此并不相愛!贝嗽捯怀觯娙藝W然。高父、陸父更是睜圓雙眼,眼尾處的密紋都消失了。唯獨高遠慧交疊兩手,憂憂低首。“那、那為什么你們當初要答應(yīng)訂婚?”高父不敢實信,青天霹靂擊碎他長久以來的想望……他的媳婦啊……陸央庭二話不說,膝蓋一跪,額頭點地。

  對此情景大伙莫不訝然,高遠輝愣住,高父急忙上前欲扶起她,她卻不為所動!耙磺卸际俏业腻e!标懷胪ブ鄙,膝蓋仍舊著地,嗓音虛渺愁悲,瞳眸泛著哀傷,只差沒有掉出幾滴眼淚來應(yīng)景!耙驗槲也辉附邮芗抑邢嘤H的安排,不愿意受縛,所以我便執(zhí)意央求阿輝陪我演這場戲。原以為只要將男朋友帶回家交差即可,哪里知道竟蹦出個難以回絕的結(jié)果?我們只好硬著頭皮接受,心想來日方長,絕對有解決的時機。沒想到最后卻……演變成結(jié)婚這個境地,我們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她捂捂鼻子,淚水已充盈眼眶!安皇前⑤x的錯,都怪我,太自私、太不懂分寸,爸、高伯伯,對不起……”

  “不是的,跟阿央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备哌h輝被她的淚怔住,也忙跪下!耙婚_始確實是阿央提議這場虛凰假鳳的戲沒錯,但最后卻是我要求她扮演,因為我不想和方克敏相親。所以錯的人其實是我,如果我不回頭強迫她,訂婚、結(jié)婚就不會產(chǎn)生了。”“跟你無關(guān),是我的錢才對!”陸央庭急欲攬于身。

  “不對,是我意出來的麻煩……”

  一場活生生的二人羅生們就此上演,兩人各執(zhí)一端,似乎不爭取到錯便不罷休。“夠了,你們兩個。”陸父張手一揮,噤住他們的爭論。他神色已緩和許多,不若方才的嚴肅憤慨!艾F(xiàn)在追究出誰對誰錯已經(jīng)不重要,面子都丟了,縱使再補辦婚禮也于事無補。”高父手撐額頭,無可奈何地點點下巴。

  “你說怎辦,高老哥?”陸父低聲詢問,眉摺深藏喟意。

  早在陸央庭突如而來的動作之際,高父一顆心已軟化不少,繼之其汶然欲泣,根本令高父一下子將他們先前所作所為完全拋向云端,既往不咎了!霸徦麄儼桑≌f實在的,我也有錯!利用他們的婚姻挽回我的面子,要怪罪,我也難辭其咎!薄翱墒恰标懜鸽m然多少也有些愧色,仍心有不甘。“先欺騙的人是他們,這么容易就原諒他們,我們的威信何存?”

  “不然,你認為怎么做最好!”高父似乎猜出他的打算。

  陸父嘴角一揚,但即刻斂容危坐,朝二人沉著語調(diào)徐徐宣布:“反正事情都發(fā)生了,無論如何補救都擠不了事。我們做父親的,當然冀望兒女幸福美滿。既然你們彼此無愛意,又不愿接受相親,也由得你們吧!不過,一個多月后,你們就二十七歲了,再不結(jié)婚對我們這些老的也不好交代。∷,我們希望在你們生日當天,能夠看到你們真正心愛的另一半。否則,相親這檔事,恐怕難以避免。”一時半刻,高遠輝與陸央庭反駁不出話來。腦里盤旋著同一個想法這樣不是又回到原點嗎?那他們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陸父見他們無語,以為默許,因此與高父相視而笑。但高父免不了帶點凄愴,畢竟期盼已久的媳婦將要拱手讓人。不過,更感悲惻的則是面前這對倒霉的“新人”。





  漫步在高宅的庭園里,兩人的心情既舒坦也凝重。

  舒坦于當前危機的解除,凝重于將來的麻煩。

  “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會擠出眼淚來。”高遠輝走進亭子,全人虛脫般坐下。陸央庭得意地展開唇畔弧度,遠望天邊夕陽,落霞將其渲染得如詩如畫、美不勝收!盀槭裁床唬俊笨上н@景色總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消逝,陸央庭暫且的愉悅不由得轉(zhuǎn)變成教吁!皬男〉酱螅闶裁磿r候在眾人面前掉過淚?連我都難得一見,何況是那些大部分你不屑一顧的親戚們。”他揉揉膝蓋,似乎跪得太久了!拔也皇墙心悴灰迨郑磕愀蓡嶂型緭v亂?”雖是責備語,但她卻是噙著笑。”“少來了,你早就希望我插嘴,所以才故意用眼淚暗示我。這場羅生們的戲,我是既定的主角!薄吧系溃 标懷胪ベ澷p地豎直大拇指。“你果然是個稱職的演員。”能如此與她有默契的家伙,非他莫屬了!坝惺裁从?搞了半天還是繞回當初的結(jié)果。早知如此,或許一開始乖乖去相親還比較好!备哌h輝垂頭喪氣地哀嘆道。陸央庭迎風撲面,手指順順發(fā)絲,闔緊的唇依稀蘊含些失落。

  “也對,方克敏暫時回美國了。你的相親對象應(yīng)該輪不到她,這次你可以放心。”“你這么希望我去相親?”他余光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不太敢正眼瞧去。

  “如果你找得出你真正心愛的另一半,當然就不用了!敝v這話的時候,她其實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所幸他不答反問:“那你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再說吧!反正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夠我們逍遙。你的生日比我早兩天,你先煩惱吧!”高遠輝長嘆,雙手置在腦勺后。

  “人生真是無奈。∠霅鄣娜藧鄄坏,不愛的人在身邊卻到處都是!

  陸央庭心扉一震,側(cè)看著他。

  “還有你高大情人愛不到的女人嗎?”

  “有啊……”他順口一答,自然而然地望向陸央庭。

  危險的味道漸漸自兩人的凝視間滲溢,誰也控制不了。然而,終究止于揣測,沒有人愿意開口打破那道自我建筑的藩籬,長驅(qū)直入對方的心境!澳銈儍蓚果然在這里!备哌h慧從容闖進這層氛圍,高遠輝與陸央庭立刻強恢復(fù)自適,但敏感的她早已察覺端倪!皩α耍 备哌h輝跳了起來。“我得趕快跟公司銷假,恢復(fù)正常的工作。你們聊吧!我先走了!彼褲M笑容,顯然十分局促。“他好像非常緊張。”高遠慧瞧瞧遠去的身影后,視線挪回陸央庭上,獲中不自覺閃著玩味的促狹。“你也是。”

  “他當然得緊張,一大片森林等著他重新灌溉呢!我緊張什么?”她敲出一根煙,習慣性地吞云吐霧著。不過,才吸沒幾口,卻嗆得自己直咳嗽!皼]事吧?”高遠慧撫撫她的背!澳氵@個煙槍子也會被煙嗆到?”她的語氣隱含嘲笑。“不小心罷了。”陸央庭索性將這根令她出糗的香煙踩滅,惶惶然地顧盼左右!澳銈兊膽蜓莸煤馨簦铧c連我也蒙過去了。”高遠慧柔聲笑道,讓人聽不出是褒抑或貶。“我們可不算欺騙,我和阿輝事先未曾套招,我們不過說出事實而已!薄皯{你們兩個的交情,我相信毋須演練,依然能夠?qū)⒈舜说哪跏銈鬟_!彼齽e有意指地暗示道!拔覀儍蓚打從娘胎就等于認識,默契能不好嗎?”她四兩撥千金地將她的弦外之音駁回。事實的確如此,高母與陸母交情原本就不錯,懷第三胎時又恰巧幾乎是同時間,自然更常走在一起。說他們兩個小孩在母親肚子里就認識,一點也不為過!八赃@樣的緣分更要珍惜……”高遠慧語未畢,金風倏地一呼,撩亂她們的發(fā)絲與衣裙,仿佛有意打岔如此的談話。陸央庭整理吹亂的短發(fā),心下卻在猜測高遠慧究竟看出什么。

  她對阿輝……有這么明顯嗎?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陸央庭假裝沒有聞及她的言語。

  “阿央!备哌h慧喚住她,以著格外輕柔的語調(diào)。“你真的不愛男人嗎?”陸央庭一愕,難得呆傻的模樣現(xiàn)于她的面容。

  看來,她低估了阿慧。

  “這不是一個你我皆知的事實嗎?”

  “那么你可以告訴我,你對阿輝的感覺嗎?”高遠慧聰捷地反問!笆瞧胀ǖ那嗝分耨R、一般的男人或者是……足以令你心神不定的一個人?”陸央庭外表鎮(zhèn)靜,內(nèi)心卻波濤不已。

  想不到這次竟是自己被人視穿,如此窘迫的發(fā)展,如何收拾?

  “以阿輝的條件,要多少優(yōu)秀的女人都不是問題。你用不著急著幫他物色,況且,我和他不可能再次聯(lián)袂演出,除非高、陸兩家的人都瘋了!彼乓馇馑恼Z意,佯若輕松。高遠慧沒有再問下去。她知道以她的口才絕對辯不過阿央,想套出她親口承認的情感自然難上加難。因此她將話題轉(zhuǎn)了方向。“阿央,我一直認為你非常有勇氣。高中時,你大膽向我告白,即使受傷累累也未曾放棄,十年來如一日。然而現(xiàn)在的你,失去那股力量了嗎?”陸央庭怔忡,定定凝望她。

  “你不能再用這股力量愛人嗎?縱然對方是男人……”

  “我是同性戀!标懷胪澣坏匦贾饕蛴桑玮鐒e過頭!拔掖饝(yīng)過你,賠上我自己的幸福不打緊,我不能連他的也賠上。”“前提是你們之間沒有愛,這個承諾才有意義!备哌h慧有些不悅,她討厭怯懦的陸央庭!皢畏矫娴膼凼菒蹎幔亢螞r,到目前為止,我自己都理不清我對他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真的是愛嗎?”她問阿慧,也問自己。“阿輝是個正常的男人,他該追求的是屬于他正常的幸福。我給不起,他也不會想要!薄盀槭裁唇o不起?”

  陸央庭失笑。“我不像女人,也不會當女人。”

  “可以學。∥铱梢越棠惆!”高遠慧再理所當然不過地回答,陸央庭詫異地看著她!澳阕儭∴铝恕!

  “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這是我長久以來的愿望!痹谒鎿吹哪橗嬂铮懷胪プx不出一絲虛偽。

  “謝謝你,我心領(lǐng)了。”但她只留下道謝與淡淡的煙味,徑自步出亭子。





  梳妝臺上散落各類化妝品,鏡中人兩眼無神,唇角微微斂起惻然。

  “當女人啊!”陸央庭忽然感慨地笑出聲,推開椅子,將自己整個人扔到床上,彈簧床因受力將她彈了起來。她耳朵貼在枕頭上,眼睛盯住床頭柜的照片。

  那是大學時代她與阿輝參加登山活動所拍的照片,在山頂旭日東升之際。照片里的他們笑得極為燦爛,充滿了活力與希望,如同冉冉升起的日頭。她霍然興起,坐直身,翻出柜子抽屜里所有的相簿。

  一本接著一本,她嘴角漾著的笑意愈發(fā)濃厚。從嬰兒時代迄今,他們倆從未缺席過,每一個階段,總留存著他們共同的軌跡證明。仿佛時間早已預(yù)備妥當,注定他們這生相識、相伴……相知。即便是她這個應(yīng)該只愛女人的同性戀,也不得不對她命中安排好的青梅竹馬產(chǎn)生悸動。這種感情稱為什么?愛情?友情?

  她其實分辨不出來了,她只知道阿輝隸屬她生命中的一環(huán),缺了此環(huán),她的生命恐怕不復(fù)完整。他的存在如同呼吸,自然而然,不會令她特別留意。直到驚覺,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缺乏不了。為什么?假如他是女人,一切都好解釋。可他偏偏是個正常不過的男人……難道她是Bi?但為何十年多來她從未察覺?她對男人明明……不該有感覺!

  “沉浸回憶是很好,但太過入迷可不是好現(xiàn)象。”

  臥房門前傳來的聲音令她驀然回首,未開口詢問之前,來者已將來意展示在手中,一串鑰匙相互碰撞,輕脆響著。“我來還備分鑰匙!备哌h慧不經(jīng)同意地上前,坐于床沿翻著她也有份的回憶。“哇!這張我記得很清楚!彼d奮地叫道,指著一張陸央庭與高遠輝的合照,約五歲左右,兩人全身濕答答地手牽手站立在水池前!澳菚r你不是掉到我家的池子里嗎?阿輝他嚇死了,可是他拼了命也要救你上來。瞧,你哭得眼睛通紅,倒是阿輝一滴淚都沒流,緊緊抓著你的手呢!”

  陸央庭不以為然地抱著枕頭,鼻頭哼了一聲。

  “還敢說!不曉得誰存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乘機拍了這張照片?”

  “不是我!”高遠慧趕忙撇清!昂孟袷俏掖蟾绺傻暮檬隆!

  陸央庭睇她一記,不想求證事實為何,邊收拾起相簿,邊問:“說吧!你專程前來,不可能只為歸還鑰匙?”高遠慧揚眉,黠慧地咧嘴笑著。

  “假使我說,我是來幫助你解決你現(xiàn)在內(nèi)心可能存在的疑惑,你接受嗎?”陸央庭走至柜前,捧著相本的手一頓,相本恰紛紛散落進抽屜。

  她轉(zhuǎn)頭墜入高遠慧幽邃的黑眸中,第一次,她因注視而感到懂然,她的眼不似曾經(jīng)那般單純,反而宛若參透她的內(nèi)心。

  “你很閑。”她岔移視線,沒有予以答案。

  “也許我需要一點忙碌來麻痹我曾受過的傷,免得痛又再度復(fù)蘇、擴散。”高遠慧雖然帶著笑靨,陸央庭卻比誰都明白,圍繞在她周圍的苦楚,事實上不曾褪卸。方克偉留給她的傷害,可能超乎她想象之外。

  “好吧!你能幫我什么呢?”她讓步,只希望如此她能減少痛苦。

  高遠慧自門后拿出兩個旅行袋,一打開,里面盡是化妝用品與女裝,連假發(fā)都一應(yīng)俱全。“這是什么意思?”她發(fā)覺她的答應(yīng)可能使她身處慘境。

  “我要教你當女人。 

  “拜托……”

  “該拜托的人是你!”高遠慧強硬地截道上你應(yīng)該很想明了自己的心才對,身為愛女人的女人,怎么會愛上男人?或者說,怎么會對男人有意思?你不想找出原因嗎?”陸央庭被她的氣勢震得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這不像她啊!她所認識的阿慧溫柔賢婉,雖纖細也不至于敏感過頭,可是如今她卻什么都可以看穿。是她從來就沒有更正認識過她,還是她變遲鈍?

  少頃,她才反詰,“這些東西跟找出原因有何關(guān)系?”

  高遠慧翻翻白眼,沒好氣地拉她至鏡前。

  “看看鏡子里的自己,你沒有感覺嗎?我們常說,愛上什么人,就會使自己變成什么模樣。所以愛上女人的你,讓自己趨于男性化;那么同理可證,愛上男人的話,該是漸漸富有女性特質(zhì)的柔媚!薄拔矣?!”陸央庭抬眼,感到有些好笑。

  “那這些是什么東西!”她隨手拿起梳妝臺前的化妝品!拔矣浀媚愫苌倥鲞@類化學物品!薄拔摇彼枪砻粤诵母[,糊里糊涂外加不知不覺中買了下來,回神后,才發(fā)現(xiàn)兩手提滿各類袋子。如此反常,她也無可奈何。

  “當女人有什么不好?能夠擁有喜愛的人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

  “問題是那個人不愛自己!

  “讓他愛上你不就得了!备哌h慧靈巧地眨著雙眼。阿央并沒發(fā)覺,她那個寶貝老弟其實也抱著同等心情。這兩個人,唉……陸央庭愣愣地看著鏡中高遠慧的笑顏,毫無抵抗能力任她施起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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