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睜開眼睛,瞧著四周陌生的環境。迷惑地想著:這是哪兒?我怎么在這兒?火鈴呢?胸口怎么這么痛?
當她看到了趴在桌前熟睡的碩大身影,一切經過情景一一的浮出腦海。
「臭蛤。∥倚蚜。」李瑾拿起睡枕往桌上人兒一丟。
只見杜允峰伸手一接,將睡枕穩穩的捉在手上,往桌上一放,就變成了他的睡枕,這才抬頭,一副安然無恙的看著她。
李瑾見他悠哉的樣子,不禁又是一肚子氣。
為什么她在這小子面前好像每次都處在下風,不僅老被他破壞好事,現在又誣賴她是個飛賊,欺侮了人還一臉正人君子的模樣,真不知羞恥。
「餓了吧!等會兒我叫人熬碗粥給妳吃,妳的傷勢目前不宜吃太多!苟旁史鍣C械式地說著。
「這是哪里,衙門的牢房嗎?好像太舒服了些吧!」李瑾嘔氣的問著。
「此處是洛陽郊區的出云寺,是在下學藝的地方,為方便替姑娘療傷,所以暫借寺內靜房一用!顾S后又趕緊補充說明著說:「依姑娘的傷勢看來,可能還需要三、四天的休養,方能痊愈,此寺的僻靜正是最佳之處!
其實杜允峰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對,竟不將緝拿到手的歹徒交由衙門處理,卻將她帶到他以前習武靜思的地方。
那晚,當老師父看他抱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人寺來時,真的是大吃一驚。杜允峰的父親杜如晦為協助唐王東征西討不克教育他,遂從杜允峰七歲開始便將他送到出云寺,跟著老師父學藝,從那開始除了念書習武兩件事外,這孩子很少對其他的事物表現出關心模樣,永遠都是一張冷冷的表情。但這天,他這個做師父的竟然發現這個將軍弟子有了異于常態的舉動。
杜允峰為自己的行為做了一番說明──這只是為她療傷,以便查明案情的必要,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一方面他派人對洛陽城內的兩個好友編謊,說他發現了盜賊線索往城外搜巡而去,需一、兩天才會回城。
這實在是滿矛盾的說法,既然他能派人來通報,那為何不留下線索讓人去支援?
「你口口聲聲叫我為飛賊,那干嘛不將我送官呢?」李瑾不領情的問。
智障的飛賊突然變聰明了。
「我當然會將妳送官,只是要等妳傷勢好轉。若妳帶著現在的傷關進大牢,我保證妳還沒被審判完畢就傷重而亡了!苟旁史搴荏@訝自己的改變,何時他變得這么多話了?
「看來你心腸還不錯哦!」李瑾兩只銅鈴眼轉啊轉的,腦子里閃過千百種不合理的理由,但她決定相信他!
見他乖乖的站在那邊讓她罵,李瑾自己罵到后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以前也沒對人這么壞過,心里有些愧疚,聲音也就放柔了下來。說實話,這個人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只是他們每次遇到的場合都不對罷了!
說也奇怪,昨天晚上她竟然沒被他「附身」,原先手腳發軟心跳加速的癥狀現在卻被甜甜的喜悅給替代。
「我想這一、兩天我們都得在一起,妳總該告訴我妳的名字,總不能讓我『喂!喂』的叫妳吧!」杜允峰感覺到李瑾已稍微卸下張牙舞爪的外衣,適時的提出久藏心中的問題。
「誰管你要叫什么!」李瑾噘著嘴說。隨后又大叫一聲:「喂!杜允峰!」
「咦!妳還記得我的名字!」杜允峰對她正確無誤的叫喚有點吃驚。
「當然啰!本姑娘記憶力可是一流的、無人能比,哎呀!別岔開話題,你是不是該出去外頭走走!」
「我!出去走走?哦,姑娘想出去走走?可以,我陪妳去!苟旁史鍖λ鋈桓淖冊掝}有點摸不著頭緒。
「誰要你陪,你趕快出去外面走一走,我叫你的時候才可以進來。我發誓絕不會逃跑的!
李瑾看他還一動也不動的愣在那邊,又是一聲嬌呼──
「笨豬!快出去啦!」
杜允峰被她罵得一頭霧水,但見她扭捏不安兩頰發紅,突然恍然大悟。
「好!好!我出走走走,順便叫人送早點過來!顾f完便轉身落荒而逃。
杜允峰。《旁史!你怎么連這么小小一事情都不懂應付,還像個小男孩一樣在她面前出糗,一世英名真的毀于這一刻了。
李瑾笑著見他頓悟后的糗相。這么大的男人竟也會臉紅,真有趣。
解決好生理問題后,李瑾松開她那頭已雜亂無章的頭發。火鈴不在,她又不會自己梳頭,加上一舉手胸口又痛的要命,怎么辦?算了!就讓它散披在身后好了。
火鈴!折騰了多時,這個名字總算又出現在腦中。
糟糕!她一定找自己找瘋了,得趕緊找機會通知她。
不行啊!若讓火鈴或舅公見到她現在傷痕累累的樣子,不嚇死他們才怪,一定會馬上要她回宮的。
算了!反正那杜小子把她當作竊賊看她看的這么牢,要下山可能也沒那么容易,還是過一、兩天再通知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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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姑娘!我給妳送早點來了,可以進去了嗎?」
杜允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原先是想叫小沙彌送來,但又想到她該換藥了,還是連藥膏親自為她送過來吧!
「進來吧!」
稍作整理后的李瑾干凈的就如同清純的小天使一般,一頭烏黑的秀發如絲緞似地披在身后,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這么盯著他,整個人散發著無比的純真,杜允峰看得人就這么呆住了。
「你干嘛!端著東西杵在那兒。」李瑾被杜允峰直瞪的目光瞧得臉都羞紅了。
「這是妳的早點,趁熱吃吧!這帖藥膏用來更換原有傷口的舊藥,妳已清醒,應可自己更換了。」
杜允峰整整情緒,公式化的交代著,將早點及藥膏放在桌上,一轉頭又走了出去。
「怎么,生氣了?」李瑾被他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這次她又沒罵他,他干嘛一臉不高興?這個人可真怪異,罵他時,不痛不癢一副沒事樣;對他和顏悅色,反而擺著一張臭臉。
李瑾沒好心情的自個兒換著藥。死杜允峰!這藥怎么這么臭!
一拿下那片舊藥膏,李瑾不禁想起他那雙大手碰觸身體的情形……哎呀!真羞死人了!
門外的杜允峰眺望著重重的遠山,極力想平息李瑾在他身上造成的震撼。
唉!堂堂一位都護大將軍,竟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飛賊惹得心神不定,思緒雜亂,還親自端早點伺候她。這是怎么一回事。
「瘋了!瘋了!我真的瘋了!」杜允峰抱著頭低喃著。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一聲輕柔的關懷聲在身后響起。
「妳怎么出來了?清晨山中的氣溫很低,妳傷還沒好,這樣會著涼的。走!我帶妳進屋去!
不待李瑾反駁,杜允峰拉著她冰涼的小手往屋子里走。
李瑾見他霸道的欲拖她進屋,直覺反應想奮力抵抗,甩掉他那只大手,但才被他這么一握手,就像被一塊磁鐵緊緊吸住一樣,無力地掙扎一下,她就乖乖的讓他握著,那種感覺,嗯!還不怎么討厭。
「喂!我的頭發松了,我不會扎它,而且我的手一動,胸口就好痛,你會不會扎頭發。 估铊獡P起頭,隨便找個話題避開這份尷尬。
「我怎么會幫女人扎頭發!」杜允峰大叫一聲,差點吐血。
這句話大概是有史以來讓他臉部表情表現最豐富的一次。
這小丫頭真以為他是她的隨從!幫她端早點后,還要幫她梳頭,真虧她講得出口。
他可是堂堂的六尺大丈夫!
「人家手痛啊!如果不是你打傷我,至少我可以自己綁個辮子沒問題。哪會像現在這樣披頭散發的,沒有規矩。」李瑾也跟著大叫回去。
「妳這樣還好。〔粫ФY的。」
這小妮子難道不知道她這副模樣讓他心里起了陣陣漣漪嗎?
「你懂什么!一個閨女怎么能這樣不修邊幅,那會讓人看輕的、被人說沒家教的!你就是想害我和我爹娘被看笑話,對不對?」
李瑾又忘了剛對自己說要與他和平相處的承諾,一看到他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跟他抬杠。
算了!等會兒再對他好一點就好了。
這邊的杜允峰看她為了跟他爭辯連她爹娘都扯了進來,強壓著那股想大笑的情緒。人家說好男不跟女斗,看來十張嘴巴都敵不過她那一張。他前前后后只有說那么兩句話,馬上就被扣上了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真服了她這顆小腦袋瓜子。
唉!識時務者為俊杰,認了吧!
「好了!好了!不要叫!我幫妳編辮子總行了吧!」
說完一進房,咱們杜大將軍真用他那雙粗繭的大手開始幫李瑾編發辮。
「還好在軍旅中我們必須編草繩,否則任妳鬧得頭破血流,我還是不會做這檔事!
看李瑾那臉得意樣杜允峰真覺得有點無奈,還是趕緊將這丫頭送回郡守府,免得自作孽被她給折騰死,抹殺男性尊嚴。
剛開始杜允峰是有些發泄悶氣似的編著李瑾的頭發,但漸漸地卻被這種親密的接觸及她身上襲來的體香給迷惑了。
「妳有一頭很漂亮的青絲!苟旁史暹呁媾^發邊說著。
「你趕快綁啦!拉的我好痛!」
靠著杜允峰堅硬的胸膛那么近,李瑾心都快跳出來了。
真是的!干嘛出這餿主意讓自己糗得半死。
屋內一陣靜謐,就這樣兩人各自完成手上的工作。杜允峰編好了兩條又直又好的辮子,而李瑾緊張的將身上的繡扣給玩掉了。
「好了!妳這下可滿意了吧!」杜允峰粗聲的說著,再不綁好,他的自制力也快用光了。
這小妮子那兩邊酡紅的臉腮,讓人真想好好咬她一口。
「我叫瑾兒!」李瑾怯怯的說著,她不喜歡看他皺眉頭的樣子。
「什么?」
「我說我叫瑾兒,你不是要知道我的名字嗎?」李瑾說著。「我是不是說了什么話讓你生氣了?」
「沒有!妳別多心了。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妳為何要當飛賊?」
「你還是認為我像會做偷雞摸狗的宵小之徒?」李瑾側著頭問。
「不是我認為,是妳半夜三更爬在屋頂的舉止,以及這支發簪。」
杜允峰拿出從李瑾身上掉出的翡翠發簪。
這不是她怕夜行反光而收入懷中的那支發簪嗎?怎么會在他手里呢?
看李瑾一臉的疑惑樣,杜允峰只好耐心的解釋著!高@支發簪是來自南海的貢品,一共有兩支,妳身上這支叫『翠鈴子』,另一支名『火鶴紅』,它們原本收藏在洛陽高大人府中,是高大人預備呈獻皇后之禮,兩個月前被飛賊所偷,而今卻在妳身上出現,妳說妳能逃脫嫌疑嗎?」
「你是洛陽都畿的官差?」李瑾不回答反問。
「不是!」
「那你管什么閑事!估铊桓辈粣劾硭哪。
「話不能這么說,我雖是一介武夫,但憑著與薛郡守是知交,他管轄之地有困難,我當然義不容辭的協助他,這是人之常情!
杜允峰不想讓李瑾知道他的身分,怕嚇著了她。但說辭中仍有一半事實。
「如果我說我不是飛賊,這支『翠鈴子』也不是我偷的你相信嗎?」
「那就要看妳怎么解釋夜闖高府的舉動,以及說服我相信這簪子的來處!巩吘苟旁史迨窃诟吒蓍茏惨娝。
「反正你一開始就認定我是小偷,就算我說的再多你還是會懷疑,所以,我偏不告訴你!
李瑾好氣!這人怎可以如此待她,她第一眼看到他時覺得他是好人,就連他將自己擄到這荒山野外來,她還相信他不會傷害她,想不到他竟然反而不相信她。
她好難過哦!久未發作的淚腺又開始蠢蠢欲動,她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不行!她絕不在他面前哭,不能示弱。李瑾硬將眼眶里的眼淚吞了回去。
看她雙目通紅,眼眶盈滿了淚水,杜允峰不禁有點于心不忍。但又心直口快的說出另一個疑點:「妳先別生氣啊!是妳的一些言行舉止很像被通緝的飛賊,尤其是妳另一個同伴,她的輕功絕對可以在各豪門大宅內飛來飛去不被發現。這些剛好都符合衙門對夜盜賊的描述。」
「火鈴如果知道你這樣『贊美』她,會很感謝你的!估铊薹薜恼f著。
哦!說了老半天,可憐的火鈴,原來她才是真正被懷疑的人。想不到這堂堂五品皇后的貼身侍衛現在卻被指為強盜頭子,若她知道不氣死才怪。
「好了!我們現在就先別說這些了,在妳傷勢還未好轉之前,我不會將妳送官府的,妳安心養傷吧!」
感謝老天爺,他總算講了句人話。李瑾也不想跟他再辯了,難得有此佳機能無憂無慮的在這山中小住幾天,她得好好把握。
其它的事就等回洛陽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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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整天,杜允峰真的絕口不再提飛賊的事,也不詢問李瑾的生平家世,除了運功幫她療傷之外,就是耐心的陪著她在出云寺的前山后山漫步著。
中午在寺里吃齋飯的時候,李瑾總算看到了杜允峰口中的老師父。哇?!還真的不是普通的老,一把白花花的胡須足足長過肚子,那兩撮眉毛都可以叫杜小子幫他編條辮
子了,唯一不符合他一百零八歲高齡的是他的性子,和李瑾兩人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就像兩個貪玩的小孩。
要不是吃過飯后,杜允峰執意李瑾一定得去小睡一番,說這對她傷勢的復元會有幫助,他們這對老小早已相約跑去釣青蛙了。
李瑾雖然老大不愿意,但又拗不過杜允峰的堅持,一出飯廳就賴皮的跟杜允峰談條件。
「明兒個一早,你要帶我去看日出!」
剛在吃飯時,那老師父向她介紹了出云三景,而觀日出就是其中之一。但杜允峰卻以李瑾傷勢未痊愈的理由,代她擋掉老師父邀她挑戰巔峰的比賽。
現在李瑾又不死心的提出來。
杜允峰想都不想就拒絕她。
「到觀日亭要爬一段很陡的山路,妳的身子會吃不消。等妳傷好后再說吧!快進房睡午覺去。」
杜允峰一將她趕進房中,便馬上帶上門離開。對付這難纏的小丫頭他已學會了一招,那就是在她還沒開始發飆之前趕緊結束話題、逃開現場,不要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李瑾看看杜允峰像避瘟神一樣的快速逃開,心里面不禁吃吃的笑著。
好小子!想逃哪那么容易,看我想個好方法讓你乖乖的帶我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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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
李瑾被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給吵醒。想不到她竟那么容易就睡著了,或許杜允峰說得對,她虛弱的身體需要多休息。
「嚶……嚶……」那個啜泣聲持續哭著,雖然那哭泣人兒似乎是用塊布捂著嘴巴盡力的想壓低哭聲,但還是讓李瑾這個「哭林盟主」給聽見了。
披上剛才杜允峰給她的一件長袍,李瑾推開門,循著哭聲找去。
沒一會兒工夫,她就在后山的一棵樹下看到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沙彌用衣角掩著面哭著,從肩膀顫動快速的情形看來,這小孩真的哭得很傷心。
李瑾滿懷好奇且不忍的心,慢慢地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而小沙彌一感覺有人到來,急忙跳起來想要逃開。
「小師父!別走!」李瑾拉住他的小手阻止了他,柔聲的問道!父嬖V我,你怎么蹲在這兒哭呢?」
小沙彌一見自己的哭樣被發覺,又羞又懼的一直掙脫著李瑾緊抓不放的手。
「沒什么!沒什么!我得干活去了。請施主姊姊放開。」
李瑾這個「救世主」哪允許他這么容易就跑掉,不問個明白滿足好奇心怎行。
「你告訴我!有什么委屈我會幫你申冤的,別害怕。」
難不成她女巡按的癮又犯了?
小沙彌一來軟化在李瑾那股溫柔兼母愛的聲音中,再則他看她一身打扮,想李瑾應該不是出云寺里的人,若他將心事說出來,她應該不會出賣他。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也不管太多,抹抹臉上的鼻涕就開始訴苦著。
「我在廚房做事,那個管廚房的頭陀師兄好兇,我們這些小沙彌每次一做錯,他都是又打又罵的,今天中午他說寺里多來了兩個客人,得多掏些米煮些飯,但那二十人份的鍋子實在太大太重了,我一時沒拿穩,整鍋的米就灑了,還來不及把米掃起來,一頓排頭就緊跟著來,不僅把我打得全身好痛,還罰我中餐不準吃!
「好可憐哦!你是肚子餓才蹲在這兒哭的是不是?」李瑾猜想已經得到答案。
「也不完全是啦!」小沙彌臉一垮,淚珠又滴著下來!肝沂且驗楹孟牖丶也艜薜摹T诩依镫m然吃不好穿不暖,但是我娘我爹都很疼我,不會像頭陀師兄那樣打我。」
「那你怎么會來出云寺呢?」李瑾不解的問。
「我下面還有五個弟弟妹妹,我娘怕我餓死就送我來這兒,一方面衣食無缺,一方面師父每個月也會給家里一些米糧,爹娘的負擔也會減輕一些。
「姊姊!我好想家,好想我娘,我想回家……」
小孩說著說著又難過了起來,滿臉的淚水加上那聲哀凄的叫喚,聽得李瑾鼻頭一酸,淚也跟著流下來。
身為皇室中最小的她,從沒有接觸到比她還小又叫她姊姊的人,這一叫,叫出李瑾那原本仁厚的本性。
想著他這么小小年紀就得承受這種骨肉離散的痛苦,她心里真的好不忍心;叵胨@個合浦公主在他這個年紀時過得是多么的錦衣玉食,哪受過像他這樣的痛苦。
她抱著那個小小的身軀,動情的說:「不哭!不哭!姊姊疼你!姊姊帶你回家找你娘。」
于是一聲雷動驚天的哭聲頓時在空曠的山野中響起。
離宮也快一個月了,雖然有火鈴的作伴,但她有時也會興起思鄉情愁,還好每次都有火鈴幫她轉移注意力。但是今天就不一樣了,擁著一個比她更脆弱、更需要讓人照顫的小孩,話題說的又是想家想爹娘的事兒,怎么會不加重她的傷悲呢?
李瑾自個兒現在也好想回家,越想哭得越大聲,一古腦兒想把小沙彌跟她的傷心都發泄出來。
小沙彌沒想到李瑾會突然哭的那么大聲,不僅原本的哭聲霎時停住,一張小嘴也張得大大的看著李瑾,身子趕緊扭動的要掙出李瑾的擁抱。
「施主姊姊不要哭了,會被聽到的,到時候就慘了!
李瑾不理會他的勸告,一股勁就是哭。
約過了半晌──
那個小沙彌見情勢似乎沒好轉的跡象,知道再待下去的話不僅可能會再吃一頓毒打,還會被抓到大殿前接受懲戒,不趕緊溜怎行,轉頭就想走人。
他守轉身,跨出第一步就撞到一具人墻。
「哎喲!」
「這是搞什么鬼!」杜允峰一陣鐵青的臉看著撞過來的小沙彌,和一旁哭得不成人形的李瑾。
他剛才欲到客房叫醒李瑾時,部還沒到屋前就聽見后山傳來一聲大哭聲,杜允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李瑾的哭聲。
放眼天下,還沒有其它女孩有這么「高水平、高頻率」的哭嚎聲。
到底是什么事讓她這么哇哇大叫,難道被蛇咬了?
杜允峰腦中才閃過這種想法,一個箭步連忙轉身往屋后林子奔去。這可不是玩笑話,樹林里真的有幾種足以致命的毒蛇。
一到后山杜允峰看一眼眼前的情形,就知道沒有自己想象──「被蛇咬」的情況;一個小沙彌像是做錯事的站在一旁顫抖,一個聽到他吼聲趕緊閉上嘴巴的女孩,都安然無恙。
「告訴我妳干嘛在這兒哭?」杜尤蜂眼光冷冷的瞥了那小沙彌一下,再望著李瑾問著。
這女人怎么這么愛哭,天塌下來了嗎?難不成這小不拉幾的小鬼頭還會欺侮她?
小和尚被杜允峰那具威嚴的眼光一看,嚇得不由自主的往后縮了一下。
李瑾一發現,馬上一手將他牽過來,啞聲著對杜允峰說:「你干嘛瞪他?他又沒做錯事,你兇什么兇!你看你把他嚇著了!」
杜允峰不知道他不經意的一個眼神竟換來這陣嬌怒,他還沒說句重話呢!就被罵了回來。
李瑾看杜允峰寒著一張臉,也知道自己好像太「沖」了些,緊接著乖乖解釋引起她哭泣的來龍去脈。
她一面說著還一面悲從中來的落著淚,但是她不敢提到她也想家這一環,怕杜允峰又問起她的家世。
杜允峰聽得也頻頻嘆息,他實在想不出這有什么值得她哭得這么傷心的,真是婦人之心。
李瑾說到最后下了一句結語!肝乙獛丶!」
杜允峰耐心聽完她感人肺腑的故事,卻沒想到她會再來這么一招,不經思索就回一聲:「不行!」
「為什么不行?你沒見這可憐的孩子這么想家,他這么小還需要爹娘的!估铊牭蕉旁史迥蔷洳恍,眼眶又紅了。
「真元,你先回寺去!」杜允峰支開一旁不敢動的小沙彌。
「是!師兄!」那小沙彌如釋重負的三步并兩步的逃開。
杜允峰等他走遠了,才轉頭拉著李瑾的手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
「除了孤兒外,像他這種出生微寒家庭的小孩在出云寺中大概有十幾二十人,都是老師父慈悲收養來的,他們的父母親并不是不要他們,而是為他們的將來才送他們到出云寺來。在這兒,他們不僅可以求得溫飽,還可以學一技之長,絕對比在家中可能因三餐不繼,而流落街頭當乞兒,或是誤入歧途當偷兒來得好!
見李瑾專注乖巧的聽他說話,杜允峰心里漾起一陣暖流。繼續說著:「妳說要送他回家,剛開始可能可以給他們一些銀兩接濟他,但終究不是治本之計。更何況寺里有十多位這樣的小孩,難道妳能夠全都接濟他們嗎?或是只幫助一位而不管其它的呢?」
「想家這個問題每個剛來的小孩都會有,但是當他在這兒過個一年半載,與一些師兄弟再熟識些就會解決了,至于廚房師兄不合理的要求,師父會想辦法解決的,多吃點苦,以后才會更有出息的。妳說對不對?」
杜允峰不自覺地用手愛憐的摸摸李瑾的頭,溫柔的對她作這番的解釋。
哇!這是李瑾第一次聽杜允峰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一時之間竟有點兒被他那個低沉磁性的嗓音所迷惑。
而他那原本已起伏的心,被杜允峰的那雙手弄得跳動得更厲害。她沒想到杜允峰那個粗獷的外在,還隱藏著這么細膩溫柔的心──對她,以及對這些小師父。
她給他的評價又更高了一些。
她一顆顆頭像搗蒜般贊同地直點著。「那我可不可以添點香油錢給寺里,這樣幫助他們,可能更好些是不是?」
李瑾謹慎的詢問著杜允峰,深怕自己又做錯事。
「其實師父從小就教寺里的師兄弟們自力更生,插秧種菜自給自足,妳的香油錢可能只是讓他們可多做點布施用。」
「那也好,可以幫助像那小沙彌的弟妹們啊!」
杜允峰沒想到看似刁鉆嬌氣的李瑾會有一顆這么善良仁慈的心,看她剛才為真元忘情哭泣的模樣,不像在做假,很讓人不舍,這小丫頭真是與眾不同!
一個作惡多端的盜賊會有如此好心腸嗎?
杜允峰對自己原有的判斷越來越沒信心。
「明早,我帶妳去看日出!」杜允峰沖口就說出這個提議,不僅自己嚇一跳,連李瑾也愣了一下。
「真的?!」李瑾沒想到她計謀都還沒開始想,杜允峰就改變心意了,樂得她有點不太相信。
「當然是真的!」既然說出口了,就得當個守信的大丈夫。杜允峰看李瑾那個驚喜勁,不禁微微地露出笑容肯定著。
「嘿!你笑起來很好看耶!」
今天到底刮什么風!這小子不僅口若懸河,還對她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想不到杜允峰一聽李瑾這么一說,馬上收起笑容又恢復那張國字臉。李瑾看他這個快速改變,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男人真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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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當黑幕還籠罩著大地,李瑾就被杜允峰給叫醒。
「我好困喲!」李瑾緊緊的裹著棉被,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身嘀咕著。雖然才初秋,山中的清晨氣溫可是低得凍人。
「想睡?!那我們就不要去看日出了。妳再多睡會兒,我先走了!」
杜允峰在門外聽到李瑾的低語聲,故作威脅的就要離開。
「等等!」李瑾抓著棉被,鞋也來不及穿,邊跑邊叫著跑過去開門。
門一打開,就見到杜允峰一臉笑意的看著她,雙手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手肘上還掛了一件毛呢長袍。
杜允峰一見到她那副驚慌失措的蠢模樣,臉上牽出了一絲笑意。一面將水盆放在架子上,一面將衣服遞給她說:「快梳洗一下吧!我們得趕緊出發,否則等我們上到觀日亭,可能太陽都已經爬得老高了!
李瑾一聽,也不再追究他剛戲弄她的「罪行」。一把抓過長袍示意他出去,自己連忙換裝梳洗了起來。
她兩天前穿的那件夜行服,杜允峰已經要人洗好放在椅子上,李瑾退下那身小和尚的衣服,換上自己合身的衣裳,總算看起來較有女人樣。
她不敢再多耽擱,抓起那件長袍急急的奪門而出,險些撞上倚在門坎兒邊的杜允峰。
「別急!先披上外袍再說!拐f著,他體貼的接過那件衣服幫她穿了起來,又將過長的袖子折起來?催@長度,這件衣服應該是歸他所有,因為李瑾注意過寺里師父們,沒有一個有像他這樣高頭大馬的身材。
李瑾就這樣大氣不吭的呆站著任他擺布,一顆心撲通撲通迅速跳著,心想衣服穿好應該可以解除警報了。想不到杜允峰竟然動作迅速的抓起她的秀發,又幫她編了一條長長的辮子。
想昨天他這個大男人還為了委身幫她這個女人梳發而暴跳如雷,想不到今天就變得這么「自動自發」,讓佳人心坎里好生感動。
「好了!走吧!」那「體貼」的男人一副沒事兒一樣的說走就走,也不理會這個已經有點失魂的女人,一直到走了幾步才發現李瑾一動也沒動的杵在那兒。
他才又發聲叫她:「還不走,妳打算回房睡回籠覺。
被他這一喊,李瑾才大夢初醒的回過神來,滿臉通紅的跟了上去。
糟糕!怎么那股暈眩發熱、沒法呼吸的毛病又來了,難道清晨陰氣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