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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MODEL我的愛(港名:親親俏女郎) 第五章
作者:藍(lán)雁沙
   
    事實證明,不知是亞里士多德,還是蘇格拉底,或是誰曉得哪個吃飽了撐著的家伙  所說的——流言如野草,只會越長越茂密,甚至遮蔽了真理的花朵。然而,等野草被鏟  除之后,花朵也沒啥看頭了。  
  
  在蘇迪負(fù)氣地搬出酒店,并且搭最近的一班飛機(jī)回紐約之后,辦公室裹的那些三姑  六婆,這才突然地在那些厚厚的、廣告比內(nèi)容多、專教女人如何花錢的雜志里,發(fā)現(xiàn)到  原來這個洋腔洋調(diào)、做事洋化的女郎,竟是時裝界和美容界力爭的超級模特兒中唯一的  亞裔女郎。  
  
  短短幾個月之內(nèi),蘇迪.杰弗遜的照片在世界各大媒體土大量曝光,拜流行訊息的  火速流通,在臺北這個國際化的城市里,各種五花八門的資訊比比皆是。走近書報攤,  你總可以看到千嬌百媚的蘇迪,或微撩紅唇,可能盈盈淺笑,也可以是冷冷地凝視著你  。  
  
  蘇迪所引起的旋風(fēng)也刮進(jìn)了海頓企業(yè),幾個月前還對她“麻雀變鳳凰”的可能猜測  而嗤之以鼻的眾人,如今卻都換了另些語氣和臺詞——“喲,我就說嘛,你們瞧瞧她的  氣質(zhì),低俗的女孩哪有這么好的氣質(zhì)啊!”  
  
  “是啊,你們看這一期的介紹,她是由臺灣移民出去的啦,難怪她的國語說得那么  溜。”  
  
  “哎,真是奇怪,同樣是臺灣人,為什么人家會長得這么高而且‘胸前偉大’,而  你們……”說的是業(yè)務(wù)老黃,標(biāo)準(zhǔn)的色狼。  
  
  “去你的,人家是喝外國牛奶長大的……”  
  
  “我看不見得,應(yīng)該是遺傳吧!你們看,咱們老總不也長得挺高的?”  
  
  “唔,是啊!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老總的妹……”  
  
  坐在員工餐廳里,明彥幾乎每天都要痛苦地以這些閑磕牙做配飯,真相大白了,其  實蘇迪她從來都不是什么麻雀;她一直都是只翩翩邀翔的彩鳳。  
  
  認(rèn)清事實非但沒有使明彥覺得舒服些,反倒使他更不好過。她就像遙遠(yuǎn)天邊的一顆  星,令渺小如沙漠中一顆小塵埃的他,連想都不敢想。  
  
  當(dāng)初一直以為她是老總在外逢場作戲、萍水相逢的異鄉(xiāng)女子,還暗自對她寄予深切  的同情,可憐她。誰知道她不但有個商場上聲名顯赫的哥哥,連她自己都是目前最炙手  可熱的紅星。  
  
  而平凡如他,又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她呢?想到這里,明彥更是郁卒得吃不下  ,睡不著了。  
  
  ***  
  
  任由化妝師將粉一層層地?fù)湓谀樕,頭頂則是有發(fā)型師和他的助理,正手忙腳亂的  在蘇迪沒有表情的沉默中一遍遍地變換著花樣。  
  
  “喲呵,蘇迪,可真難得見你這么認(rèn)真的工作,以前我就一直勸你,現(xiàn)在潮流已經(jīng)  往回走,復(fù)古、民俗風(fēng)、中國熱,這擺明了就是你的時代,偏偏你小姐太性格了,有一  搭沒一搭的接工作。怎么突然想開了?”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子一身優(yōu)皮打扮,晃到蘇迪  面前,搖頭晃腦地說道。  
  
  “荷西,你擋住光線了。拜托,我們還有五套衣服要拍,時間快來不及啦!”  
  
  攝影師拿著測光儀,前前后后地跑上跑下測試亮度,調(diào)燈光。  
  
  “荷西,你去幫我過濾一下,只要是有在亞洲,尤其是在臺灣鋪貨的雜志我全都接  了!崩淅涞卣f著,蘇迪在助理的饞扶下,小心翼翼地踩著幾近五吋的高跟鞋,任那套  傳統(tǒng)中國味的鳳仙裝改良品,在她身后拖出了長長的波浪。  
  
  輕輕地吹聲口哨,荷西摘下了臉上的墨鏡。淺淺淡淡的一字眉,配上鼻梁有斷過痕  跡的臉,整張臉最顯目的應(yīng)該就是那對凌厲的胖子,若他眠起唇時,那神態(tài)活像個行刑  前的創(chuàng)子手,冷冷的,令人不想靠近。  
  
  “怎么,還在生氣?蘇迪,既然知道是誤會,就不要太在意了,待會兒我?guī)闳?nbsp; 看芭蕾舞劇,今天晚上魯?shù)婪蛴醒莩觥!卑そK迪,荷西笑得眼開眉彎。  
  
  “他這回跳什么舞碼?”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蘇迪隨興的擺著姿勢,而攝影師忙碌的  快門聲也不絕于耳。  
  
  “天鵝湖,他是王子。你知道嗎?憑他的肌肉跟線條,還有那俊得教人幾乎要流口  水的臉蛋,他不跳王子,我看整個大都會舞團(tuán)里,也沒有人夠格了!”荷西一邊說著,  還不停地?fù)]動手以加強(qiáng)語氣。  
  
  “嗯哼,魯?shù)婪蜷L長得挺不賴的啦。但是荷西我看你這么褒獎他,是不是有大部分  的原因是——情人眼裹出西施?”頑皮地址扯荷西綁在腦后的短馬尾,蘇迪在燈光師重  新打光的空檔,背靠在墻上輕聲地說。  
  
  “喲喲喲,你這小洋娃娃這么說就太冤枉我了,魯?shù)婪蛱煤檬潜娝灾氖拢?nbsp; 加上他那混有白人跟墨西哥血統(tǒng)的五官,啊!想要不被他吸引都蠻困難的!”荷西雙手  捧在胸前,臉上充滿了陶醉的神情。  
  
  蘇迪忍不住璞嚇一聲地笑了出來。在其他人的手勢中重新回到鋪著絲縵紗中的背景  前,再次跟隨著音樂擺動身體,一遍遍重復(fù)著POSE,任由攝影師取景。  
  
  荷西是個很好玩的人,典型的ABC(指出生在美國的中國人)。雖然有著跟蘇迪一模  一樣的東方外表,但跟蘇迪這小小的移民最大的不同是——荷西根本不認(rèn)為自己是中國  人——因為它是第三代了,自他祖父母那一代即移居此邦,連國語都說得很辛苦的父母  都不認(rèn)同自己的華裔身分,更何況是自幼即混在白人堆裹長大的荷西。  
  
  很難想像一個擁有電機(jī)博士學(xué)位的男人,卻一頭栽進(jìn)了服裝界這么另類的世界。但  ,這就是荷西。自從三宅一生、高田賢二、川久保玲在巴黎的高級時裝界讓世人發(fā)現(xiàn)到  東方也有如此富創(chuàng)意且邊秀的服裝設(shè)計師,似乎一時之閑,東方濃郁風(fēng)格的流風(fēng)席卷了  全世界,荷西也就是搭著這班列車,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迅速地掘起。  
  
  不同于其他大量采用中國或東亞素材的設(shè)計師,荷西所運用的材質(zhì)全都是最先進(jìn)、  科技的發(fā)明。如張力及收縮力一流的萊卡布料,是他率先使用于泳裝之外的晚宴服,甚  至是新娘禮服上。再如抗紫外線的UV布,也是他首先在帽子及傘之外,應(yīng)用在服飾上頭  而引起打動。  
  
  而風(fēng)流倜儻,卓爾不群的荷西,卻有著令許多女人心碎的紀(jì)錄,可能是因為杰出的  外在,或是他混有不中不西的沖突氣質(zhì),他很受那些金發(fā)碧眼的洋妞歡迎。  
  
  而對當(dāng)初在麥當(dāng)勞里,失手將整桶洗窗子剩的污水淋得他一身的蘇迪而言,他只是  個不愿長大的PETERPAN而已。  
  
  大概是因為有著共同的身分認(rèn)同困擾,還有少數(shù)能跟自己使用相同語言的因素,使  荷西和蘇迪之間結(jié)成了莫逆之交。兩個人好歸好,但誰也沒有想過將對方轉(zhuǎn)化成親密的  男女朋友。  
  
  過了很久蘇迪才知道,荷西曾有個跟自己差不多年齡卻早夭的妹妹,大概是移情作  用,所以他對當(dāng)初生澀的蘇迪特別包容,耐心地將她引上超級模特兒之路。  
  
  在蘇迪這廂,則干脆將荷西定位在哥哥跟朋友的層面,藉著荷西使她嘗到了手足問  的友愛之情。這在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社會內(nèi),簡直是鳳毛麟角般的特殊。  
  
  而這個新新人類的頂尖玩家,近來卻有些反常,經(jīng)常捧著鏡子長呼短嘆,蘇迪故意  不去問他原因,反正問了他也未必肯說,等哪天他自己受不了了,自會找人自爆內(nèi)幕,  而且是精采萬分絕無隱瞞。  
  
  “蘇迪,你看,我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攬鏡忙著搔首弄姿,荷西嘆口氣幽幽地問  道。  
  
  “嗯!沒有!碧K迪將今年最流行的假睫毛黏上眼皮,對著他眨了眨!昂晌鳎  不是秋冬的發(fā)表會有什么問題?”  
  
  “不是,連明年春裝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蘇迪,我想聽聽你對同性戀的看法!  期期艾艾地垂下眼簾,荷西坐在高腳凳上,來來回回地轉(zhuǎn)動著椅子。  
  
  “你是說……同志?”抿抿唇,蘇迪小心翼翼地想著該怎么答腔。事實上杜會風(fēng)氣  越來越開放的今天,同性戀早已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事兒了,更何況是在人文薈萃的紐約。  
  
  人稱大蘋果的紐約,充斥著來自世界各角落的各色人種、繁忙的金融活動、時髦的  稀奇古怪玩意兒,在還來不及坐熱商品市場,一眨眼又被別的新產(chǎn)品所取代。  
  
  因為生活環(huán)境如此紊亂,連帶地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也越形復(fù)雜了起來。異性戀、同  性戀、雙性戀,也有清心寡欲過著清教徒般禁欲生活的苦修者,當(dāng)然也免不了有縱情聲  色,流連花花世界歌臺舞榭的人。  
  
  但由于打著包容的旗號,使任何人無論種族、膚色、職業(yè),或?qū)θ松в惺裁礃悠?nbsp; 怪的看法,都可以在這個大蘋果內(nèi)悠游自在地生活著。而為了尊重他人,所以養(yǎng)成紐約  人在開口之前要三思再三思的審慎態(tài)度。  
  
  “嘿嘿嘿,別那個表情嘛,我只是有點兒懷疑而已,你別想得太多了!焙晌鞅惶K  迪看得不自在了起來。  
  
  “懷疑?”將重心移到另只腳,蘇迪一再地重復(fù)著。  
  
  “扼,是這樣的啦,魯?shù)婪蚝孟駥ξ液苡信d趣的樣子,他成天都打我的大哥大追著  我跑。”  
  
  “這解釋什么嗎?”刷著頭發(fā),蘇迪頗不以為然。  
  
  “是沒什么,不,有點不太對勁兒。自從上次我替他們舞團(tuán)設(shè)計服裝而認(rèn)識他之后  ,他就常跟我聯(lián)絡(luò)。本來麻,這種崇拜者我是挺習(xí)慣的了,但是他的表現(xiàn)卻越來越明頗  是在引誘我!”荷西苦惱地搔搔自己凌亂的頭嚷道。  
  
  “哦?”據(jù)蘇迪所知,荷西向來都跟女人約會,難道他……“唉!問題就出在這裹  ,他接連試探了幾次,看我都沒有反應(yīng),所以就鳴金收兵了。”荷西沒啥好氣的答道。  
  
  “這又有什么不好?起碼你可以不再受他騷擾。 笨春晌饔杂种沟臉幼,蘇迪  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來。  
  
  荷西張開嘴支吾了半天又開了起來,蘇迪也不理會他,只是拿出她內(nèi)容五花八門,  大得嚇人的化妝包,一樣樣地將那些顏色抹在自己臉上。  
  
  總算等到他擺平自己內(nèi)心的掙扎,而此時,蘇迪臉上的妝也化得差不多了。  
  
  “原則上你說的是沒有錯啦,但是……我發(fā)現(xiàn)他沒有打電話給我之后,我居然感到  有點想他哩,真還是不習(xí)慣。你想,我會不會也是個……”荷西說著說著,臉色更加地  凝重了起來。  
  
  “同志?你?”詫異地將唇膏套進(jìn)管子里,蘇迪聳聳肩地面對他!斑@要問你自己  了,畢竟這種事別人怎么可能比你自己更明白呢?”  
  
  “我也問過我自己不下數(shù)百回了,但是還理不出個頭緒,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對他  沒有肉欲的感覺,我只喜歡抱女人共赴巫山云雨,但這又解釋不通為什么他沒打電話給  我,我會感到不舒服!  
  
  “荷西老兄,你沒有任何毛病,也不可能成為同志的,你唯一的問題是——你太寂  寞了,需要有人陪伴。”將最后一套長長的晨褸式洋裝換上,蘇迪緩緩地晃出更衣屏風(fēng)  ,坐在高腳凳上讓化妝師為她改變造型。  
  
  “或許吧,說來說去還真該怪你,不是說只是要去請你哥哥簽字執(zhí)行你媽媽的遺囑  而已嗎?我放你一星期的假,你卻給我耽擱了四個多月才回來,還加重了七磅!你難道  忘了身體是模特兒吃飯的本錢,幸好在發(fā)表會前,你及時的減回原來的身材,否則壓軸  的新娘禮服就完蛋了!”  
  
  “我起先也以為只要幾天就辦得好的事,誰知道哥哥老是把我塞給明彥!毕肫鹉  個略顯靦腆的年輕人,蘇迪眼角立即浮滿笑意,而這也沒逃過荷西的眼睛。  
  
  “嘿,現(xiàn)在提起‘他’就會眉開眼笑?我記得當(dāng)初某人哭得烯瀝嘩啦的,也不管三  更半夜外面下著大雷雨;我被窩裹還有個我追了很久才上勾的性感女神,硬是要我在凄  風(fēng)苦雨的半夜去機(jī)場接她。一見面連招呼都不打,馬上就哭得我全身都是淚痕鼻涕的,  白白糟踢了我一件亞曼尼的襯衫,全都是為了“他”!”將蘇迪腰際的淺蘋果綠蝴蝶結(jié)  扶正,荷西一本正經(jīng)地椰愉著她。  
  
  “我哪有啊,你的襯衫是你帶我去快餐店喝咖啡時,自己吃薯條不小心沾上番茄醬  跟咖啡才毀掉的,怎能全賴在我頭上?”僵直地站在那里,像木頭娃娃般地任他們擺  弄調(diào)整著姿勢,蘇迪嘴里也不閑著地反駁著他。  
  
  這模特兒的工作看似華麗風(fēng)光,但事實上卻是辛苦,且職業(yè)壽命短暫的如曇花一現(xiàn)  。表面上她們披金戴銀,永遠(yuǎn)走在時代尖端。但在這假象下面的是,為了凸顯所展示的  商品,她們必須忍受較常人更長時間的吹、整、染、燙頭發(fā),眉毛也隨著流行趨勢,忽  而細(xì)如鉛線,有時濃若臥蠶。甚至有些模特兒的眉早已因過度剃拔而禿掉了,只有求助  整容外科,將頭發(fā)移植到眉毛的位置,再定期修剪。  
  
  而更累人的是季節(jié)的顛覆,為了走在流行前一步,所以她們有時大夏天里著厚厚的  皮草拍照,有時在冰天雪地裹衣衫單薄卻要佯裝愉快地擺著POSE。  
  
  拍照更是一大磨難,光是為了造型,她們就得在化妝間枯坐數(shù)小時,然后是發(fā)型,  有時必須要一試再試,一改再改的前置作業(yè),這些瑣瑣碎碎的雜事,是只見到幕前光鮮  的一面的旁人所見不到的。  
  
  “嗯,你回來都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難道氣還沒消?我倒是頭一次聽到這種鮮事,你  那個寶貝哥哥竟然將所有的女朋友都叫[妹妹],難怪那個年輕人會搞不清楚情況。你也  別再逞強(qiáng)了,明明喜歡他,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天天在這裹隔著大半個地球跟他生悶  氣!”  
  
  圓圓的眼珠轉(zhuǎn)啊轉(zhuǎn)的,蘇迪翹起了她可愛的小鼻子。  
  
  “我才不要這么容易就原諒他呢!”  
  
  “可是你這樣整天想著他不累。咳松喽,有誤會解釋清楚不就結(jié)了,何必這么  拗?你不怕他萬一要看上哪個臺灣女人結(jié)婚去了,我看你不傷心死才怪。”  
  
  “哼,才不會哩。我已經(jīng)找到了個很好的辦法,明彥跟哥哥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我  的手掌心的,我要讓他們后悔曾經(jīng)那樣對待我!”蘇迪說著,將長長的裙擺一周,在層  層疊疊的波浪間跳上那個特別為她搭乘的木架。道具是一只沾滿蜘蛛絲的掃帚,還有形  形色色老舊的巫術(shù)用物,在她面前的是個大大的破鐵桶,里面已經(jīng)有工作人員放進(jìn)不少  的干冰。  
  
  依著導(dǎo)演及攝影師的要求,蘇迪戴著那頂陳舊而略有霉味的巫婆式尖帽,雙手握著  那把大大的木匙,在不斷升起的干冰煙霧里,像個女巫般地攪著那一大鍋裝有玩具青蛙  、四腳蛇、毒蛇,還有其他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兒,在咖擦響著的快門聲中,留下  巧笑倩兮的影像。  
  
  而她如貓眼般晶瑩閃亮的眸子,也因此爬上每本時尚雜志的封面,鋪遍了全世大街  小巷的書報攤,當(dāng)然——也包括臺灣。  
  
  ***  
  
  “但……但是,我在臺北的工作……”緩緩地放下筷子,明彥訝異的看著對面的父  母,對他們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手足無措。  
  
  “明彥,爸爸的年紀(jì)大了,這養(yǎng)豬場跟養(yǎng)雞場也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規(guī)模,如果把這些  農(nóng)場都收了,我實在舍不得!焙兔鲝┑膵寣匆谎郏叽笮蹓淹涞母呔,接下來打  算切入核心!斑有,你也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到現(xiàn)在連個女朋友都不見影,想當(dāng)初我二  十四歲娶你媽,隔年就生了你這個胖小子,你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三十好幾,到底何時才打算給  我抱孫子?”  
  
  “這個……”面對父親的老調(diào)重彈,明彥在心裹斟酌該如何回答。而此時那個跟他  相差了近二十四歲的弟弟明哲,抱著籃球跑進(jìn)來,坐在明彥身旁,立即埋首大咬桌上的  山珍海味。  
  
  “明哲,先去洗洗手,見到你哥哥怎么連個招呼也不打?”女家長高李淑勤伸手在  小兒子的手背上打了一下,不以為然地斥責(zé)著這生來做伴的么子。  
  
  “媽,我是用筷子吃飯,又不是用手抓!哥,你快點娶老婆好不好?就因為你老是  要不到老婆,爸爸媽媽才會一天到晚對著我撈叨,我快煩死了啦1”雖然才九歲的小學(xué)  生,但因為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護(hù)寵愛,明哲說起話來總是老氣橫秋,令人啼笑皆非。  
  
  眼見父母的下個目標(biāo)就是自己,明彥的妹妹婉宜忙不迭地猛扒幾口飯,立即放下碗  筷。  
  
  “我吃飽了,大家慢用。媽,我跟同事約好去逛街,”抽張面紙抹抹嘴,任職某大  公營銀行的婉宜,在父母還來不及炮轟她之前,已經(jīng)一溜煙地閃人了。  
  
  好在今天逮到明彥回家的大好時機(jī),高均夫婦也沒那個心思去催芳齡已邁進(jìn)三十大  關(guān)的女兒,他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含著飯,苦思對策的大兒子身上。  
  
  “我說明彥哪,你這些年在臺北待了那么久,難道就沒遇上個中意的女孩?”  
  
  忙著挾菜給兒子,淑勤旁敲側(cè)擊著搜集資料。  
  
  “扼……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想到自己已經(jīng)被公司裹其他的同事戲封為7—  ELEVEN,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待命,直可媲美標(biāo)榜全年無休的便  利商店了。  
  
  即便是如此辛苦的隨時等著老板的召喚,但明彥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苦,因為跟在干  勁十足的成儒身旁,明彥知道自己所學(xué)到的是別人辛苦了大半輩子也未必能得到的。  
  
  那就是經(jīng)驗與心得,但成儒這個商場超級偶像,在感情方面,卻是低能得不比明彥  高明多少。冷眼旁觀他受史昭晴的恣意宰割;又被那些煙花界的鶯鶯燕燕封為臺北第一  大笨蛋,明彥是打死也不敢向他看齊,更遑論學(xué)習(xí)了。  
  
  等了半天都沒聽到明彥的答案,淑勤喚回心事重重的明彥!懊鲝,當(dāng)初你執(zhí)意要  留在臺北工作,我跟你爸爸心想,也好,到臺北或許你會比較容易找到結(jié)婚對象,因為  家裹是養(yǎng)豬跟養(yǎng)雞的,這年頭的女孩子誰愿意嫁到我們這種人家,但是你好歹也在那間  什么海頓做了這么久,怎么還是沒有消息?”  
  
  “明彥啊,你的眼角也不要太高了!备呔妰鹤記]反應(yīng),啜口他習(xí)慣在晚間來一  杯的參茸酒,砸砸舌地勸他。  
  
  “其實我也沒有啊,只是緣分未來……”想到有雙黑白分明,水汪汪靈活誘人的眸  子,攪得他天翻地覆的蘇迪,眼前豐盛的菜肴,這些教他遠(yuǎn)居北部,想到都要流口水的  家常菜,似乎都黯淡得引不起他的食欲了。  
  
  天曉得是怎么一回事,自蘇迪離開之后,不若其他的“妹妹”,在老總的鉆戒出手  三天內(nèi),立即在公司內(nèi)變成舊聞,從此成為歷史。相反的,她反倒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  ,任性又嬌橫地占據(jù)住所有人的心頭。  
  
  或許是因為她確實是老總的親妹妹,再加上她又是一個可以跟仙蒂歌羅馥、歌迪亞  雪花相提并論的明星級人物,對那些除了化妝服飾及明星緋聞之外,任何正經(jīng)事都進(jìn)不  了大腦的女職員們而言,這是可以大聊特聊的話題。  
  
  其實,不只是那些女職員們對蘇迪念念不忘,明彥自己還不是一樣對蘇迪朝思暮想  的,只是他難以說出口而己,因為他著實想不出自己可以對誰說:那些女同事?算了吧  ,到時候免不了被她們尖酸刻薄地嘲諷一番;成儒呢?更別提了,見到明彥,他除了丟  一大堆工作給明彥之外,要不就拉著明彥,跟他一起去找吏昭晴父女談判。  
  
  關(guān)于蘇迪,明彥猜想老總八成已將她忘得一干二凈了。  
  
  “就是說嘛,你再不結(jié)婚,姊也不結(jié)婚,那我長大以后不就累了!睊秹K碩大的紅  燒肉塞進(jìn)嘴里,明哲低著頭,含糊不清地嘀咕著。  
  
  “咦,我們不結(jié)婚,你累什么累?”不以為然地一掌打在弟弟的頭背上,明彥好  奇地間道。、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明哲夸張地攤攤手。“唉,我為什么這么命苦,養(yǎng)  爸媽加上我老婆兒子也就罷了,還要加上哥哥跟姊姊:”  
  
  “為什么?”高均聽到么子的話,頗感好奇。  
  
  “喂,爸,哥哥要是再不結(jié)婚成了老光棍,我不養(yǎng)他,誰養(yǎng)他啊?”冷冷地瞪著明  彥,明哲扮了鬼臉。  
  
  “哎,那你姊姊呢?”淑勤好奇的詢問。  
  
  “媽,你以為你女兒有那么容易嫁得出去?兇巴巴的母老虎一個,如果她是我的  女朋友,我甘愿不要娶老婆!”將盤裹剩下的干扁四季豆都撥進(jìn)自己碗裹,明哲兩眼盯  著電視螢?zāi),心不在焉的回答?nbsp; 
  
  明哲的童言童語引得餐桌畔的三個人大笑,在父母越來越深刻的皺紋和漸多的白發(fā)  裹,明彥卻感到肩頭的責(zé)任越來越沉重。  
  
  明彥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對蘇迪,總有那么一份深深的牽掛,這是愛情  嗎?他不知道,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洋腔洋調(diào)的小魔女,已經(jīng)在他的生命裹下  了不知什么樣的咒,令自己天天這樣神魂顛倒,日日夜夜的想著她。  
  
  稍晚當(dāng)明彥躺在床上盯著窗外垂?jié)M星子的天幕時,這個問題又不請自來地盤桓在他  腦海中,久久不散。  
  
  總該有法子吧!當(dāng)明彥不知第幾次爬起來,煩躁不堪地在房裹踱來踱去時,心血來  潮地想下樓透透氣,經(jīng)過微敞的婉宜房門口時,他順手推開門走進(jìn)去。  
  
  這一踏進(jìn)妹妹的房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蘇迪!天,妹妹房間裹那些偶像明星的海報都不見了,全變成一幅幅有蘇迪的雜志  封面。穿著荷蘭傳統(tǒng)服飾的;日本和服;中東肚皮舞娘;西班牙佛朗明哥;甚至也有臺  灣魯凱族的服飾;有一張是她裝扮成白雪公主的可愛模樣;另一張是埃及艷后,煙視媚  行地令人移不開視線。  
  
  而最令明彥眼前一亮的,則是穿著一身攪著那鋼也不知是啥玩意的巫婆打扮的蘇迪  ,在背后那些大大小小的南瓜燈陪襯下,露出慧黠笑容的蘇迪,更是俏皮得教人忍不住  憐惜她。  
  
  “哥,你在看什么?”剛從浴室走了出來,用大毛巾裹住濕發(fā)的婉宜,訝異地問道  。  
  
  “你收集這么多蘇迪的照片!贝舐詳(shù)了數(shù),約莫有近三十張,明彥想不通妹妹的  用意!罢媸窍氩坏健  
  
  “蘇迪?你也知道她,其實我也不是有意要收集,只是我訂了七種雜志,幾乎每隔  幾期就是她當(dāng)封面女郎。徐志摩不是說數(shù)大就是美?所以找把這些封面都撕下來,貼了  上去!蓖褚寺柭柤绲仉S手撕下幾張!暗俏蚁氚逊块g重新粉刷過,可能會把這些照  片丟掉!  
  
  “!”乍聽之下,明彥大驚失色地沖向那面墻,手忙腳亂地將那些明眸皓齒的照  片都撕了下來!澳悴灰脑挘@些都給我。”  
  
  婉宜的表情仿佛見到明彥頭上長角,她用饒富趣味的表情盯著明彥,眼里跳動著閃  爍的火花。  
  
  “哥……你在干什么?”雙手抱在胸前晃向明彥,婉宜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沒……沒什么。”防備地將那些封面仔細(xì)折好,放進(jìn)胸口用衣服蓋住,明彥像偷  吃糖被抓到的小孩般地惶恐,臉直紅到耳根子去。  
  
  “哥?”但婉宜可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角色,她故意搖搖頭湊向緊張的明彥。  
  
  “從實招來吧!要不然我明天一大早就告訴爸媽你在搜集蘇迪的照片,救他們幫你  找相親的對象,盡找這一型的就對了!  
  
  盯著婉宜看半晌,明彥心里天人交戰(zhàn)了好一會兒,沉吟許久才決定向跟他素來無話  不說的妹妹吐露心事。  
  
  “我認(rèn)識她,其實我跟她挺熱的……”想起自己盡責(zé)地當(dāng)了她幾個月的“導(dǎo)游”,  但卻因為陰錯陽差之下的誤會,反倒令自己陷入這尷尬無奈的境地。  
  
  “蘇迪?哥,你別胡扯了,她可是國際間有名的頂尖模特兒,怎么可能跟你熟識,  再說你最近又沒有出國過,會不會你弄錯人了?”拆著脆薯片的包裝袋,婉宜仍一口咬  定明彥是在開玩笑。  
  
  “不,是真的。她……蘇迪是我們老板的妹妹,她年初的時候回臺灣探親,所以,  我!,我?guī)缀跆焯旄娒!毕肫鹉嵌螢樗龘?dān)心受怕,起早趕晚的日子,明彥  的心里仍是喜孜孜的。  
  
  婉宜心不在焉用力過猛之下,脆薯全都灑滿了一地,她雙眼陡然迸射出興奮的光芒  。  
  
  “哥,既然你認(rèn)識她,可不可以幫我要張簽名照?或者,介紹我跟她認(rèn)識?”  
  
  顧不得滿地的脆薯片,婉宜拉著明彥的手撒嬌地嚷著。  
  
  想到蘇迪臨去前怒氣沖天的樣子,明彥只有抱以苦笑,我連她現(xiàn)在人在哪裹都不知  道,否則又怎么會自個兒在這裹苦惱!  
  
  “哥!”明彥的沉默更激起婉宜的疑惑,她不耐煩地推推老僧人定般的哥哥。  
  
  “唉,婉宜,我也很想再見到她啊,只是以她走時那么生氣的樣子看來,她可能巴  不得把我狠狠地打一頓泄恨了。”困窘地搔搔頭,明彥忍不住長呼短嘆!罢l曉得天底  下就有那么巧的事;誰又料得到她竟然真是老總的妹妹。所以,唉……我也不知道該怎  么辦?”  
  
  婉宜腿著眼睛聽著聽著,突然揚起了眉毛!案纾阆矚g她?還是,你根本就迷上  她了?”  
  
  “唉,我自己也搞不懂,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老實說,沒見到她還真是有點兒  想她哩!”  
  
  “哥,你玩完了,你八成是愛上她了!  
  
  “我愛上她?你開什么玩笑,雖然那天我是有那么說,但那是為了要阻止他們吵架  ,我……我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懂了!”煩惱地捧住自己的頭,明彥喃喃自語“哥,你  是不是成天想著她,整個心里都是她?”看到明彥連連地點頭,婉宜胸有成竹!澳蔷  錯不了啦,哥!你是在戀愛了,而且看起來還陷得不輕喔!”  
  
  聽到婉宜的話并未能使明彥感到好過些,相反的反而使他更加沮喪。  
  
  “那該怎么辦?蘇迪已經(jīng)被我氣回美國去了。”想到這就一個頭兩個大,明彥愁眉  苦臉地梧住雙眼。  
  
  “那可說不定!”婉宜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自她抽屜中拿出張紙,放在明彥鼻端前  揚了揚!百,你看這是什么?”  
  
  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瞬間,明彥整個人如河豚般急速充脹地精神奕奕,他膛目結(jié)  舌地望著那張印有蘇迪臉蛋的海報。  
  
  “這……這……”因為太興奮而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明彥振奮得連兩手部不自覺  地微微顫動。  
  
  “哥,小心點,別把我的海報給扯破啦,這可是我去巷子口的雜貨店求了好久,阿  尾嬸才答應(yīng)讓我自她店里墻上撕下來的。怎么樣,有沒有興趣?”綻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婉宜湊近心思已有些紊亂的哥哥。  
  
  “什么興趣?”望著蘇迪微摒櫻唇,皺著小鼻子的可愛模樣,明彥只覺得自己一口  氣似乎要透不過氣來了,對婉宜的詢問,壓根兒沒啥反應(yīng)。  
  
  “你自己看啊,今年一九九六亞特蘭大奧運,所有的廣告商都提供免費看奧運的名  額,特獎是跟蘇迪.杰弗遜一起看奧運,還可以游覽美東十二天。哥,這大好機(jī)會……  ”婉宜看明彥那么認(rèn)真凝神聽著自己的話的德行,忍不住在心底竊笑著。  
  
  “呢,那很好啊,要到哪里報名?我明天一大旱就去報名。”明彥滿肚子心思都已  遠(yuǎn)蹬,他心不在焉地問道。  
  
  “哥,這不是用報名的,你得買這些公司的產(chǎn)品,然后去參加抽獎才行,比如說可  樂、化妝品、運動鞋,還有零食……”  
  
  “抽獎?”明彥茫茫然地望著妹妹,對她所說的那些話,絲毫沒有概念。  
  
  往自己額頭上一拍,婉宜一副消受不了的表情!八懔,算了,跟你說半天你也搞  不懂的啦。哥,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有興趣跟蘇迪看奧運是吧?”  
  
  “那當(dāng)然,我求之不得!”明彥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至少可以有機(jī)會跟蘇迪把誤  會解釋清楚,跟她賠罪啊口  
  
  “那好辦,這抽獎的事妹妹我就全權(quán)為你做主了,但是,哥,你要提供資金的贊助  喔!”  
  
  “資金贊助?”明彥仍然摸不著頭緒。  
  
  “喂,買那些可樂、脆薯片,運動鞋都要銀子咧,再說這也是為了你而買的,本來  就該你出錢!”  
  
  就這樣,明彥千辛萬苦才向成儒請了三天的假,全都在婉宜的做主下——泡湯了。  充分發(fā)揮采購的天分,婉宜只要一有空,立刻CALL明彥,載著她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超商  、超市、雜貨店,甚至連天型的購物站都不放過,更別提那些大型批發(fā)倉庫,和萬客隆  和家樂福之地。  
  
  大如衛(wèi)生紙、沙律醬、醬油,小到果醬、可樂、口香糖、脆薯片,她一樣都沒放過  ,搬了滿滿一車,回到家再纏著明彥幫她將包裝紙或標(biāo)簽撕下來。  
  
  以電腦列印著明信片,然后一疊疊地寄出去。雖然很繁瑣,但只要想到獲得特獎的  機(jī)會又往上堆加幾個百分點,明彥的心情總算感到好過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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