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柏樂怡就病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習慣了不哭,既然不能哭,那么就生病吧——病,是排解痛苦的最好方法。
在床上躺了三天,電話不接,買賣不談,飯也吃得很少。當年失戀后的癥狀又回來了。奇怪,明明是她甩了別人,為什么卻比慘遭拋棄更多了一份空虛?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但外表的堅強終究抵擋不過內心的脆弱。
“樂樂,我們來了!”
還未應答,臥室的門就被強行推開,兩條人影竄到了她的床上,如同惡狼撲羊。不用看,就知道膽敢這么做的只有兩人,江芷茵和方楚楚。
“樂樂姐,聽說你又要絕食了?”方楚楚賊賊地笑,“絕食好,絕食可以減肥!
“不過她天天躺在床上,減掉的肉搞不好會長回來喔!而且還有患上胃病的危險,得不償失!這個減肥計劃不太好耶……”江芷茵抓起床頭一顆紅蘋果,“咔嚓”大咬一口, “唔……樂樂,柏媽媽買的蘋果好甜,是溫室蘋果?反正你也不吃,全給我吧!”
真?zhèn)X筋,這兩個人,哪里跟她們熟到這種地步了!居然跑到人家家里大吃大喝,附帶冷嘲熱諷!
“你們今天怎么會有空?”楚楚不用上學?茵茵不用盯著她老公?
“我們聽說你日漸消瘦特地來看你的,怕晚來一步就見不到最后一面了……”江芷茵惋惜地牽過她的手,語調中有無限哀憐。
方楚楚與她一唱一和,“對呀,樂樂姐,你就安心地絕食吧,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會送花給你的,可不是紙扎的白花喔,我一定買鮮花!你喜歡什么品種!雖說掃墓大都用菊花,不過現(xiàn)在不是秋天,藍色的‘勿忘我’好吧!這名字聽來不錯……”
“你們兩個,想咒我死?”柏樂怡抓起一大一小兩只玩具朝她們壞壞的笑臉扔過去。
“嘿嘿,”江芷茵接過櫻桃小九子,“我們哪里是咒你死?分明是你自己想尋死!后事要不要先交代一下?我們兩個好歹也是你的難友,遺產(chǎn)總得分一點給我們吧?嗯……我想要你架子上那排書!”
“我要你臥室里的玩具!”方楚楚抱過一只大大的龍貓。
“閉嘴!”柏樂怡頓時精神振奮病相全無,只差下床趕人。
“我說過我老姐在裝病吧,你們還不信!”門口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一時髦少年,捧著大滑板,發(fā)間挑染一縷明黃,正在邪笑。
“柏樂源!你少在煽風點火!”柏樂怡開罵,待她看清他的外貌,不由勃然大怒,“你……你這是什么鬼打扮?”
“好看嗎?我剛去美容院染的!卑貥吩瓷爝^腦袋,故意讓她看個仔細,“花掉了我一個月的零用錢喔!”
“好看!好看!”方楚楚接話,用指尖撩了撩那縷黃毛,“是哪間美容院?我也要去染!”
“等一下我?guī)闳!”他慷慨地回答?br />
“你敢!”柏樂怡猛然一拍床頭柜,“等一下你回來再敢出現(xiàn)這種打扮,這輩子都別想向我要零用錢了!還不快點去把這種洋鬼子的頭發(fā)洗掉!”
“哈哈哈!”壞小子指著親姐姐,發(fā)出一串笑,“懂得拍床頭柜,還拍得挺響,說明痊愈了!我就知道老姐一受刺激就會勵精圖治,故意去染了縷黃毛逗她,還真見效!你們知道嗎,當年她想自殺的時候,我和老二也是用的這個法子,把她從死神手中奪……”
“我才沒有要自殺!”她反駁。
三張嘴異口同聲道:“那你干嗎絕食?”
“我也沒有絕食,只不過是有點感冒……”還嘴硬。
“喔,原來只是小感冒呀!”江芷茵點了點頭,“我們還以為是你失戀了!”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失戀?之前她真的在戀愛嗎?真的是……“愛”嗎?原以為那場荒唐的風花雪月不過是一場金錢的交易,散了也就散了。但此刻經(jīng)這詞語一提醒,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并非那么簡單。其中,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愛”呵。
“楚楚最近在做些什么?聽說你交男朋友了?是誰?”沉默之后,柏樂怡笑了笑,努力轉換話題。她一向懂得掩飾自己,不是嗎?
“不告訴你!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方楚楚抱著龍貓沿著床跳,聲音輕快得像唱歌,“除非你也告訴我——你是不是失戀了?”
“茵茵呢?你家那部機器開動了嗎?”裝作沒聽見,她扭頭看比較老實的江芷茵。
“你是說我家阿駿?唉,他呀……”她無奈的攤手,“還是沒有開竅!
“老姐真狡猾!我們問她的事她甩都不甩,憑什么她問我們的問題就要一五一十回答?”柏樂源插嘴,“茵茵姐,不要理她!我老媽請你們到客廳吃甜品,她做了椰汁西米露!
“好耶!好耶!我最喜歡吃這種甜甜的透明珍珠了!”方楚楚反應最快,守門而出。
“正想請教柏媽媽西谷米要泡多少分鐘才會煮得好,阿駿也愛吃這個。”江芷茵萬分同情地看看柏樂怡,表示自己現(xiàn)在有“正事”要辦沒空,也一溜煙消失。
剩下柏樂源,他上前拍拍老姐的肩,語氣沉重,“親愛的姐姐,我們知道你厭食,所以……就不勉強啦!好自為之吧。”
于是門一關,剛才還擠得要命的房間,空了。
他們想造反!柏樂怡捶床大怒。哼,這群家伙,好意思自稱是她的至親至愛,現(xiàn)在她生命垂危,連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就跑去享受甜品了!她要出去客廳,掀翻他們的桌子叫他們好看!
股著拖鞋,扶著墻走。三天沒下床有點頭重腳輕。她正想踢開客廳側門,忽然聽到方楚楚細聲道——
“凱森哥哥他……”
柏樂怡心中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步子止住,耳朵不由撐大想聽個仔細。
“……他說的也算是一個好辦法!苯埔鸾釉。湯匙碰著瓷碗發(fā)出悅耳的攪拌聲。
“可是茵茵姐,你結婚了耶,萬一真的擦搶走火……”總不太好吧?”方楚楚像對什么事心存疑慮。
“嗅!”她一聲嘆息,“我也不想呀,但阿駿他真不愧是金牛座的,人家給一鞭子他才走一步,或者根本不走,急死我了!剛開始他看到阿凱跟我在一起還有點反應,現(xiàn)在居然視而不見了,還說什么‘你在家太悶了,出去交些聊得來的朋友也好’!
“他也不想想這個朋友是個男人,還是個英俊無比的男人,他就對我這么放心?或者他覺得我人老珠黃,沒有紅杏出墻的本領了?不行,這一次要采取點實質性行動才可以!”
“不過我覺得去酒店開房間總有點那個……”方楚楚猶豫地說。
去酒店……開房間?柏樂怡頓時覺得有股電流在自己的體內上竄下跳。他……怎么可以背著她這么做?才分開幾天,就要跟別的女人翻云覆雨?心被電流一激,不住的顫悸著。疼痛的感覺被努力壓抑數(shù)天,但最終還是來了。
“我想通了!”江芷茵語氣好比壯士斷腕,“反正男女之間不就是那么回事嗎?如果到時候真的擦槍走火,就讓它走火好了!阿凱那么帥,我也不吃虧,這輩子就只有霄駿一個男人也太虧了!況且我還付了一大筆錢,不做白不做!”
可惡,該死的茵茵,她居然在這種時候雪上加霜!居然說什么她“想通了”!居然要……勾引阿凱!柏樂怡感到眼圈濕濕癢癢的,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打轉,模糊了她的視線……
“姐,你站在這里干什么?”從廚房踏出的柏樂源,看到貼著墻壁發(fā)愣的人,像捉到賊似的大喊。
“我……”擦擦眼睛,她無言以對。
“喔!我懂了!你在偷聽!”他哈哈大笑,“或者想偷吃!”
“才沒有呢!”厲聲反駁,卻發(fā)現(xiàn)聲音不厲,底氣也不足了。
“餓了就進來呀,我們還留了一碗給你哩!”
江芷茵和方楚楚聞聲探出腦袋,笑盈盈的。
“我懶得跟你們說!”柏樂怡轉身想逃,卻被方楚楚堵住。
“樂樂姐,唔……跟你商量件事,我想要你這只龍貓的玩具,好不好?”
什么?這只龍貓?
這個龍貓肥肥軟軟,還是去日本時阿凱送的,由大到小一共十二個。有純白的,有淺灰的,有深藍的。最大的半個人高,靠著無比舒服,最小的只能掬在掌心里,可愛非凡。阿凱說,用來做抱枕可以暖手暖身,還可以當他不在、無人陪她的時候暖她的心。
她……怎么舍得把它們送給別人?
“好不好嘛,樂樂姐,我一直就好想要一只龍貓睡,小時候看電影就好喜歡它!反正你那里還有那么多個,這個大的,就送給我嘛!”方楚楚拉著她的手撒嬌。
“你可以自己上街買一只呀!彼淅浠卮。
“人家去過了,可是沒有賣。上次有家店從日本進了幾個馬上被抽空了!剩下一些仿制品,全沒有這個抱著舒服!樂樂姐,你就答應人家嘛……大不了,我去買只泰迪熊補償你?”
“不行,這個不能送你的!”柏樂怡情急的伸手去搶,卻被方楚楚一個躲閃,撲了個空。
“嘻嘻,我知道樂樂姐最好說活!這個,我就先抱回家去啦!”她蹦蹦跳跳的跳到大門口。
“楚楚,你敢!我打你喔!”柏樂怡追到門口,沒在意拖鞋已飛得東一只西一只,奮不顧身地撲向那只龍貓,直到將它緊緊抱入懷中,才深深舒一口氣。
“姐,一個玩具而已,干嗎弄得雞飛狗跳的?你看你,臉都綠了!”柏樂源像在看好戲。
“不給就是不給!”她氣呼呼地嚷嚷,直奔臥室并砰然甩上門,卻沒發(fā)現(xiàn)身后的三人,一副好計得逞的表情……
該死的凱森!可惡的凱森!殺千刀的凱森!沒事送她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做什么?害她跟好友翻臉,被老弟嘲笑!那個罪魁禍首現(xiàn)在一定在某處逍遙快活,跟他的張?zhí)⒗钚〗闱淝湮椅,完全不顧她在這里沒飯吃、發(fā)脾氣、掉眼淚、傷心傷肺!
柏樂怡揪著床單,越想越氣,淚水也終于開了匣門,奔騰不息。
“樂怡,”不知什么時候,柏媽媽輕輕推門進來,坐到床邊,細細柔柔勸慰,“你到底怎么了?干嗎跟茵茵她們吵架?”
“媽……”她吸著鼻子,抹著眼睛坐起來, “我……”
“好了,好了,出來吃飯吧。茵茵她們走了!
她們……走了?是生她的氣了嗎?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瘋瘋傻傻已經(jīng)好多天了,生活還要繼續(xù),一切,該回到原來的軌道上才好。
“媽,”半晌,待淚流干了,柏樂怡似下了決心,冷靜地開口,“你上次不是說……隔壁王太太人緣很廣嗎?”
“對呀,怎么了?”她一臉茫然。
“請她幫我……找個合適的人吧。”活語如此簡單,況出來卻萬分艱難。
“什么?樂樂你……終于肯相親了?”柏媽媽頓時喜出望外,拍著她的手連連道:“好好好,我馬上去跟王太太說,叫她幫你物色一個好男人!阿彌陀佛,我們家樂樂終于想通了……”后面半句,算是感謝老天爺開眼。
“老姐,你真的想清楚了?你條件不差呀,干嗎要學人家去相親?我覺得凱森其實不錯的!标幓瓴簧⒌
柏樂源又跳了出來,沉著臉說。
“凱森?”床上的淚人一驚而起, “你怎么知道……”
“覬森……”床邊的柏媽媽迷惑問道, “他是誰呀?”
“上次你喝醉,他送你回來的時候我們聊過一次。媽,這個人不錯的,是姐姐的男朋友,長得人模人樣又健談,態(tài)度也好,比那個姓翁的好上不知幾億倍!”
“怎么?樂怡,你有男朋友?”柏媽媽感到吃驚。
“媽,別聽樂源亂說,只是普通朋友!他家很有錢的,我們高攀不上。總之,相親的事,我叫你去辦你就去好了!”無視母親瞪得老大的眼睛,她鉆進玩具堆里,不愿將頭抬出。
只聊過一次,就覺得他好了?那家伙的魅力還真難以抵擋呀——把女人迷得暈頭轉向也就罷了,就連這種桀驚不馴的小男孩也一次被搞定?
這樣的男人,還是避開得好?磥,不相親是不行了。
——***——
他們終于來了!
柏樂怡壓低自己的帽子縮到沙發(fā)角,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在這間酒店的大廳里坐了三個多小時,腳已有些發(fā)麻,只為了一個目的等待這對“奸夫淫婦”的到來!
她覺得自己近來越發(fā)古怪了,說好要忘掉那個男人,說好不插手他和茵茵的事,但一聽楚楚透露他們今天會在這間酒店約會,她就不自覺地尋到這里來了,像要阻止什么……
但她能夠阻止什么呢?她有什么權利?她能做的,只是坐在這兒看那對璧人并著肩,說說笑笑地走進來。
陽光穿過玻璃,映到她蒼白的唇上,晶瑩剔透的光線似乎能把所有的陰暗照亮了,卻暖不了她寒涼的心。躲在綠色盆栽后,她的手如同置于冰天雪地中,瑟瑟發(fā)抖。
“咦?這不是樂樂嗎?”迎面而來的江芷茵不知怎么地,竟看到了她。
見鬼!她偽裝成這樣,居然也被識破了!
“你在這里做什么?”她的語氣中滿是驚奇,“還戴著這么大一頂帽子!”
“我……約了人談生意!卑貥封缓贸纛^上的重負,用指尖理了理亂發(fā)。
低下頭,地上有兩雙腳。一雙纖細小巧,是茵茵的。還有另一雙,穿著發(fā)亮的男士皮靴——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誰的。
這么久不見,他……還好嗎?有沒有像她一樣,茶飯不思,心中飽含著想念?
呵,應該不會。他那樣的男人,勾勾手指就可以建立起一座后宮。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又是你的珠寶生意?”江芷茵在笑。
“呃,是呀。”她像做賊一般,支支吾吾的。一向健談,此刻卻如同被什么咬斷了舌頭,只能說出無意思的簡短語句。
好想看看他哩……現(xiàn)在只要稍稍抬頭,就可以看到思念了多日的他,但心里卻像有只鑼鼓在敲,咚咚咚,讓她連抬頭的勇氣也沒有。
“茵茵,我們該上去了!彼,終于開口了。聲音如昨,清淡如風的沒有絲毫緊張。
柏樂怡再也忍不住,脖子一揚,對上了凱森的面龐。
呵,他的臉還是那么英俊,干凈的不帶一絲頹廢的胡碴。他神情冷冷,目光飄忽……好像瘦了一點,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自己難過,所以也希望他傷心——為自己而傷心。
“是呀,我們也該上去了,不耽誤樂樂你跟人談生意。”江芷茵仍在笑。
柏樂怡忘了自己當時回答了些什么,只知道他轉身走了,牽著茵茵的手。
他沒有看自己,哪怕是一眼。他也沒有跟自己說話,哪怕是一句。
他的態(tài)度,就像是對一個陌生人。
她跟他,怎么會是陌生人呢?曾經(jīng),那樣親密……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柏樂怡用手背抹了抹欲落下的淚,追到電梯門口。
但電梯的門早巳闔上,他們上去了……開房去了。
著急地仰著頭,愣愣盯著那跳躍的樓層數(shù)字,直至脖子發(fā)酸也依然仰著。
十五層,數(shù)字停了。原來,他們的房間在第十五層樓,他們……將在那里做她和他曾做過的事……他會吻茵茵嗎?會像從前對待自己那樣對待茵茵嗎?那曾經(jīng)專屬于她的溫柔,現(xiàn)在,將要被另一個女人分享了……
柏樂怡靠在電梯邊,抽動著肩膀,放縱地哭了。
還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丟臉地哭。但,傷痛支配著她,她已沒有辦法。
“小姐,小姐,您沒事嗎?”一名服務生走過來輕聲問。
她抬眸,發(fā)現(xiàn)整個大廳的人都在看她,詫異的目光像一支支利箭朝她射過來。
這時,她看到了一個人。
雷駿!茵茵的丈夫。
這位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人,此刻像換了一副面孔,正扭曲著臉、怒氣沖沖地奔向一座電梯。他是來捉奸的嗎?
柏樂怡很了解那種表情,那種跟她同樣的表情,所以,也能了解這個男人的企圖。
“糟了!”她猛然醒悟,急急按下電梯鈕。
如果……這個男人也傷痛到極點,那么阿凱豈不是會有危險?得罪了一個當丈夫的男人,不管他是否愛自己的妻子,憑著他受損的尊嚴,打一架已屬便宜,更有甚者,說不定會動刀動槍……
柏樂怡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第十五層樓。但她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哪一個房間,只能拖著焦急踉蹌的步子,在走廊上來來回回,不知所措地奔走。
倉皇中,她終于看到了凱森,看到一扇推開的門邊,雷駿揮起一拳,朝他擊去……
“阿凱——”擔心的叫喊脫口而出,她飛一般沖過去,護在那個男人的面前——那個男人,她深愛的凱呵。
拳擊中了她的面頰,頓時紅了一片。但她并不覺得痛,只是轉過身去,看那身后的人有沒有事。
“阿凱……”她撫住凱森的面龐,似乎慘遭那一拳的是他。
“樂樂,你怎么在這兒?”江芷茵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剛開口,卻被憤怒至極的丈夫奮力一扯,不容分說的帶離現(xiàn)場。
周圍安靜下來,似乎有許多匆忙的腳步聲,然后,腳步聲遠去了。
柏樂怡凝望著凱森的眼,她發(fā)現(xiàn)那瞳孔里有一個十分狼狽的小人兒,還有一絲酸楚的痛。
“進來!”他忽然擁住她,將她帶入房內。
“不,我只是路過……我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我該走了……放我走!”她語無倫次地反抗,想逃。
但她逃不掉了。凱森雙臂一緊門一踢,將她狠狠抱起,扔到地毯上。
“還敢說你是路過!再說一次試試看!”他驟然嘶吼,目光閃亮得刺人。
這樣的阿凱……好可怕。再也不是平時那個瀟灑閑適,愛開玩笑的阿凱了,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要將她的皮剝下來似的。柏樂怡驚呆地瞪著逼近她的步子,撐著地往后挪。
“你敢說你來這里不是因為擔心我?如果你敢,你就說!”凱森將自己的襯衫一撕,絲網(wǎng)破裂的聲音刺入耳膜,扣子叮叮掉了一地。他的大掌托住柏樂怡的脖子,粗糙的指抵在她的耳后、熾熱的唇舌一舉將她的小嘴占有。
“你敢說你來這里不是因為愛我?如果你舍得我傷心,你就告訴我!”
“呵……凱……不要!”柏樂怡搖著頭,只覺得神志往下沉,往下沉,就要沉到最深的潭底去了。她伸手想抓住什么求救,但卻連一株浮萍也抓不到。眼前,只有這個想逼瘋她的男人。
“還敢說不要?”他邪肆地笑著,挑逗她已經(jīng)呈現(xiàn)粉紅色的身體,指尖滑過她的全身,引起她一陣悸動,“如果你想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就再說一遍!”
他在說……什么?這一輩子?只是這短短一個多星期,她思念他都快瘋了,怎能熬過一輩子?
她不要!不要再也見不到阿凱!哪怕他們不能長相廝守,只有這樣短暫的狂歡,她……也甘愿了。
“凱……”她停止了反抗,攀上他的肩,掌心深深按著他古銅色的肌膚,深深吸進他海鳥般沉郁動人的氣息,讓他的汗水跟自己裸露的身子融合。
他一怔,似乎沒料到她的反應。但很快,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呃——”她摟緊他的脖子,跟隨他一起瘋狂。
這種親密無間的結合,這種痛徹心肺的愛戀,這樣狂野的舉動,她從沒經(jīng)歷過。
她感到天旋地轉。
“樂樂,還好嗎?”隔了好久,氣力已耗盡時,他將她抱至床上,輕輕摩挲著她。
她倦得已經(jīng)不能再倦,迷迷糊糊應答著,享受著他的體溫沉沉睡去。
“傻樂樂!眲P森低低地笑,將懷中的人圈緊。
原想威逼利誘,非要她答應不再離開為止,但看著她的睡容,又不忍喚醒她了。
樂樂愛他,他知道,可是,要怎樣才能讓樂樂說出愛他的話語?
她曾經(jīng)受過的傷害太深,要誘她說出這一句話,太難了。
只有等。耐心地等她的心康復,等她能完全擺脫噩夢,走入陽光。
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心急,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
今天的這一切,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傻樂樂是不會知道的,他已經(jīng)做了完美的計劃,要將她一步二步,引入他的懷中。
不著急,慢慢來,他有得是時間。
凱森打了個呵欠,抱著枕邊人,進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