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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情惡哥哥 第二章
作者:宇璐
   

  "小……小姐,你確定要進(jìn)去嗎?"

  明月之下,幾只怪鳥在黑漆漆的樹上不時(shí)鳴叫幾聲,兩個女子一前一后,在大門緊鎖的庭院前站定,仰望墻頭幽幽伸出的枝葉。

  "別晃,別晃,再晃燈都要給你晃滅了。"南宮雪輕諷笑的看著身邊顫動不停的小喬,扶穩(wěn)她手中的紗燈。

  "小姐,我輕功不好,怕是翻不過這面墻。咱們……還是先回去吧,等天亮我找阿福討鑰匙去。"小喬扭頭想跑,卻被主子抓住手腕,一個飛身帶她躍上墻頭。還來不及驚叫,人已落到了院中。

  "看,輕松容易。"南宮雪輕松松筋骨,很為自己的身手自豪。

  小院里沒有點(diǎn)燈,只有婆娑的樹影在明月的照耀中如鬼怪般搖動。小喬慌張的朝四周望了望,稍有風(fēng)聲經(jīng)過,便嚇得她轉(zhuǎn)身。

  "小姐,我……害怕,"可憐的小丫環(huán)終于承認(rèn)自己的恐慌,"咱們回去吧!燕燕姑娘的死雖說與你無關(guān),可……昨兒早晨你才跟她吵過一架,她那么小氣,現(xiàn)在變成了鬼,肯定會找回你算帳的!我們……嗚……"

  小喬驚慌的話語已淪為哭泣聲。

  "怕什么?我們是來替她找出真兇的,她感激我們還來不及哩!"南宮雪輕不以為然。

  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怨氣,這才三更半夜拋棄好眠的機(jī)會,替那個麻煩的燕燕來驗(yàn)尸。

  自從昨兒個那女人莫名其妙死在溫泉池子里后,天璿宮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不把她當(dāng)成兇手的,都說是她灑在燕燕脖子上那粉末惹的禍。天知道,她從小到大,哪里受過這樣的冤枉!一包皂角屑子,怎么會置人于死地?明明有人想陷害她!

  最最氣人的是,連大哥也不信她的辯解,當(dāng)眾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使她好不容易被熱雞蛋揉開的瘀傷再次凝結(jié)。

  大哥甚至還叫她"小魔鬼",說什么她"生性兇殘,摘掉一個人的頭顱,就像摘一朵花那樣輕松"!哪有那么夸張!

  這些年來,她只不過是喜歡把烏龜剝了殼,看看它們能不能再活;把壁虎掐了尾巴,看看她們能不能再長出來而已。殺人如摘花?她哪有那么大本事!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那晚大哥到她房里跟她玩了,沒想到一個什么燕燕之死,再次打斷了兩兄妹的情誼。她,不甘心!不找出真兇決不甘休!

  "把這塊破白布掀開!"走進(jìn)停尸間,南宮雪輕指著安息的燕燕道。

  "不要!我怕!"小喬叫喊起來。

  "那你拿穩(wěn)燈,當(dāng)心,我要掀了,你可不要嚇得把燈掉在地上。一、二、三……"語音剛落,女尸的面孔便呈現(xiàn)出來。

  一聲慘叫,如她所料,紗燈果然掉在地上。

  "嗚……小姐……嗚嗚……"小喬跳跳跳,跳到門邊,背著身子,捂住眼睛,雙肩不停抽動。

  "奇怪了。"南宮雪輕的聲音傳來。

  "什么……嗚……奇怪?"不敢轉(zhuǎn)身,又止不住好奇,小喬只敢背對著問。

  "身上沒有掌印,沒有瘀痕,耳后不見暗器針孔,舌頭顏色正常,沒有發(fā)黑,燕燕姊表情安詳,又不像是被嚇?biāo)赖摹降资窃趺此赖?怎么從外表查不出半點(diǎn)可疑之處?"

  "所以大伙都說是小姐你那粉末把她害死的呀,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喬嘟嚷著。

  "小喬,把刀子拿過來。"

  "干么?"

  "割開她的尸身看看呀。"

  "什么?"小喬一驚,轉(zhuǎn)過身子,一見女尸橫呈眼前,又慌忙回眸,"小……姐,你這樣做,是要遭天譴的!燕燕姑娘哪里會容得你把她漂亮的身體割得七零八落?阿彌陀佛!"

  "胡扯!我只知道江湖有些高手懂得什么化骨綿掌、摧心掌,說不定燕燕姊是著了他們的道。"

  "化骨綿掌、摧心掌是什么?"

  "據(jù)說中掌后,雖然外表完好,但體內(nèi)骨頭盡碎,心臟裂成五六七八塊……"

  "!小姐,你不要說了!"小喬不禁嚇的求她,"小喬害怕!再說,那些高手干么要耗費(fèi)功力殺一個煙花女子呀?想一想就知道不是了。"

  "也對,"她片刻沉思后,"嗯……說不定是苗人的蠱毒!聽說,有的苗人下的毒也很厲害,也是外表完好,但死者的肺部卻已長滿了小蟲子……"

  "啊──"小丫環(huán)大大的一個跳躍,"小……姐,你別再嚇唬小喬了,我好想吐喔!"

  "不管了!小喬,把刀子遞過來,我們先幫燕燕姊開膛破肚再說!"

  背后一只手伸過來,拍上了小丫環(huán)的肩,可憐的小喬神經(jīng)脆弱,再也禁不起折騰,頓時(shí)大喊一聲,沖到庭院中,嚎啕大哭起來。

  "傻瓜,哭什么!剛剛是我拍你,是我啦……"南宮雪輕樂起來,一追到庭院中,卻忽然僵硬了表情──

  小小的空地上,早已站滿了嚴(yán)肅的侍衛(wèi),筆直林立,漆黑的四周也燈火通明起來。管家阿福滿臉是笑,朝她一鞠躬。"小姐,宮主有請。"

  "什么?乾娘她……出關(guān)了?"南宮雪輕又是一怔。

  ※     ※     ※

  她很少來天璿宮主的寢閣,只覺得這里清靜幽冷,四壁的窗上終年垂著紗廉,一進(jìn)屋子,便聞到淡雅的蘭花香氣。生性好動的她,不太喜歡這寂寞的味道,幸好宮主一年之中有八、九個月在閉關(guān)修練,免了她被召到這里,受沉悶之苦。

  "娘!娘!"侍衛(wèi)止于門邊,南宮雪輕獨(dú)自進(jìn)去,卻沒看到乾娘的身影。

  她本應(yīng)必恭必敬的尊稱"宮主",但素來冷傲的慕容天璿由于十分喜歡她,直說她像她年輕的時(shí)候,于是,她使成了宮主的乾女兒,平日里才大膽的叫"娘"。

  咦,奇怪了,娘把她喚來,自己倒不在。

  南宮雪輕老老實(shí)實(shí)的坐在椅上等待,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卻待不住,四處亂瞟。

  往左,臨湖,有一間水閣,那是宮主的書房。南宮雪輕曾無意間進(jìn)去過一次,里邊掛著一幅"乾爹"的畫像──天璿宮主的丈夫。據(jù)說曾是江湖第一美男子的南宮瀟,十五年前,天璿宮未創(chuàng)建之時(shí),便死于一次與仇家的混戰(zhàn)中。

  他過世后,天璿宮主傷心過度,以致未出生的孩子胎死腹中,從此,體質(zhì)大損,每年須得靜養(yǎng)數(shù)月方能保住功力。

  這幅畫是天璿宮主為懷念亡夫請名師所作,只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畫中南宮瀟的容顏總被一塊薄紗遮蓋,宮中的其他人從未目睹過其廬山真面目。

  南宮雪輕素來渴望一窺那位昔日風(fēng)華絕代的男子的尊容,可惜一直都沒能得手。今天……乾娘不在,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機(jī)會……

  哼哼,一抹頑劣的笑浮上南宮雪輕的蘋果臉。

  輕輕的站起來,撥開水閣的廉,做賊般溜進(jìn)去。畫像懸于墻上;男子的容顏若隱若現(xiàn)。他……到底有多。吭倏∧苜愡^大哥嗎?她踮起腳尖,正想撩開那塊礙事的薄紗──

  "雪兒,你在做什么?"一道邈不可聞的聲音忽然飄來,驚得南宮雪輕摔了一大跤。

  "娘……"

  "這么大了,還動不動就摔跤。"一只玉臂伸出,輕輕將她挽起。

  "娘,您的身體……還好吧?"南宮雪輕站定,抬頭端詳眼前的美婦人,蒼白的臉色讓她微微擔(dān)心。

  往年的現(xiàn)在,正是乾娘閉關(guān)修練的要緊時(shí)刻,怎么今年……出關(guān)得這樣早?乾娘這般憔悴的模樣,氣息微弱的聲音,一看就知道功力尚未恢復(fù)。

  不過,乾娘還是很漂亮,年過四十的人,一點(diǎn)也不顯老,跟她站在一起,十個人起碼有十一個會說她們是差不了幾歲的姊妹。

  她那一頭如瀑的烏發(fā),那一派若仙的氣質(zhì),那張叫人一過目便再也不能忘懷的絕美容顏,可以想像,當(dāng)初她和南宮瀟是怎樣一對叫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娘,雪兒不是故意要去碰乾爹的畫像的喔,只不過看見上面有只蟲子,想把它趕開,不要咬著乾爹。"一想到南宮瀟,她馬上想起自己該扯個謊。

  "是嗎?"慕容天璿微微一笑,并不追究。那笑,似乎在告訴這扯謊的人,她根本不信。

  "娘,您深夜喚雪兒來,有什么要緊的事?"她心虛的垂著頭,預(yù)備受一頓教訓(xùn)。畢竟她未經(jīng)準(zhǔn)許,擅自跳入停尸房,還想剖開燕燕姊的肚子,被當(dāng)場抓住,自然應(yīng)該有一頓教訓(xùn)的。不過,有件事得先問明白,"那個……您是怎么知道雪兒在那個小院里的?"

  "問你身邊的小丫環(huán)呀!"慕容天璿緩緩端起一杯香片,品了一口。

  哼,原來是小喬那個小騙子出賣她!她就說嘛,小喬不可能這么老實(shí),乖乖跟她去驗(yàn)尸,原來,早就通好風(fēng),報(bào)好信了!

  "院里的幽曇開了,本想叫你來一起觀賞。"一句話打斷她憤怒的思維。

  "喔?真的?在哪里?在哪里?"南宮雪輕頓時(shí)笑開,把憤恨拋到腦后。

  她早就想看幽曇開花的情景,可惜,從前她這個懶鬼一向早睡,哪里會半夜爬起來看花?

  "唉,可惜你來晚了,都凋謝了。"慕容天璿似笑非笑的抬起眼。

  "嗄?"南宮雪輕臉上有著明顯的失望。

  "不過幽曇還有好些個花蕾,今晚看不了,明晚、后晚還可以看,但有一件事……"她語氣頓了頓,保持和藹,"乾娘倒是想問問你。"

  "乾娘是說燕燕姊那件事吧?"她不是傻瓜,料到此刻才轉(zhuǎn)入正題,"他們都說是我殺的,您信嗎?"

  "無憑無據(jù),我當(dāng)然不會亂下定論。"慕容天璿撫了撫氣嘟嘟的她的腦袋,"不過,雪兒,你也該收斂點(diǎn),不要成天戲弄你大哥的那些女人們,這次就當(dāng)個教訓(xùn)。你可知道,上一次的鶯鶯得了肺癆病,前一次的花花得了失心瘋,滿城的人都怪在你的頭上,F(xiàn)在可好,出了人命……"

  "什么?"南宮雪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她們……不會。≈徊贿^是受一次風(fēng)寒、被嚇了一回,她們怎么會……"

  "你大哥瞞著不讓人告訴你,我本來也是不想讓你煩心的。不過,天璿宮雖不敢比武林泰斗,但江湖上的聲譽(yù)也是要的,若人人詆毀我們是邪門歪道,可就不好了。"

  南宮雪輕咬牙沉思片刻,猶豫的吐露,"娘,我覺得這事有蹊蹺。前幾次我不敢說,自認(rèn)倒楣,但這一回,燕燕的死真的真的與我無關(guān)。方才我查看尸身,發(fā)現(xiàn)她的死因很奇怪,從外表竟看不出一點(diǎn)兒跡象。我懷疑是中了什么摧心、化骨掌之類。"

  "哦?"慕容天璿蹙眉凝思,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他?"

  "娘,他是誰?"

  "他是……"慕容天璿正要解釋,忽然止住,側(cè)耳聽了下門外走廊上的腳步聲,笑道:"你大哥來了。"

  "大哥?"南宮雪輕跳起來,"他……他來干什么?"難道發(fā)現(xiàn)她企圖剖尸的行為,要過來打她?

  "這么怕他?"慕容天璿捏了捏這個搗蛋兒的鼻子,"放心,是我叫了他來談事情。"

  "我要躲起來!我要躲起來!"南宮雪輕急急自轉(zhuǎn)一周,尋找藏身之處,"今天早上他才罵了我,還叫我'小魔鬼',我才不想這么快就見他哩!"

  "那你就躲到碧紗櫥里去吧。"慕容天璿嘆了口氣,往里一指。南宮雪輕便兔子一般鉆進(jìn)去了。

  沉穩(wěn)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南宮恕不久便踱了進(jìn)來。

  "宮主召屬下有何事?"

  必恭必敬的態(tài)度,生硬的語氣,唉,大哥怎么做人這樣不隨和!就算不跟她一樣叫"乾娘",也沒有必要呆板得跟那些沒有知覺的藥人武土一樣吧?

  南宮雪輕瞇著一只眼偷窺,心中暗自評論。

  "恕兒,你這些年來在江湖上可曾聽人提起過'黑頭鶴'這個人?"慕容天璿笑著示意南宮恕坐下,但他卻沒反應(yīng),仍是僵硬的站著。

  "聽過。"

  "哦?你聽過些什么?"

  "據(jù)說此人武功了得,生性兇殘。"

  "怎么個兇殘法?"

  "十幾日前,只為了爭奪一塊玉佩,便滅了重善山莊。"

  唉,問一句答一句,可真是塊大木頭!偷窺的小人兒逕自嘀咕著。

  "如果我告訴你,他已向我天璿宮下了挑戰(zhàn)書,你要如何?"

  "誓死效忠宮主。"

  拙呀!這樣壯烈的言語,怎么也不說得驚天動地一些?哼,語氣平平,談到死就像談?wù)撎鞖庖粯,真是不懂表現(xiàn)!咦……慢著……他們剛才說什么?有個很厲害的壞人要找天璿宮的麻煩?南宮雪輕張大耳朵。

  "恕兒,不瞞你說,我這次提早出關(guān)就是為了這件事。不過,此人武功相當(dāng)了得。當(dāng)年我和你乾爹曾跟他有過一番過節(jié),那時(shí)他技不如人,倉皇而逃。十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已是江湖頂級高手,恐怕……我已不是他的對手了,何況,你乾爹也過世了……"

  "宮主不必動手,我一人去對付此人便是。"

  什么?這個狂妄的家伙!連乾娘都說不是此人的對手,他他他……他居然自告奮勇?

  "恕兒,乾娘不會讓你一人去送死的。我這里有封信函,你先到柳暗山莊,把它交給聞人莊主,就說我有難,請他出手相助。我想,憑著他和你乾爹當(dāng)年的拜把關(guān)系,定會答應(yīng)。下月十七,讓他陪你到棲雪峰走一趟。我可趁這段時(shí)間再閉關(guān)修練修練,到時(shí)與你們碰面。憑我們?nèi)酥,定能擊敗那個惡徒。你看如何?"

  "全聽宮主吩咐。"

  這個蠢蛋,他就這樣答應(yīng)了?萬一那個什么什么聞人莊主不肯出手相助,乾娘的修行又不到火候,那……就他一人,死定了!

  南宮雪輕急得直跳腳,正要飛身出來阻止,不料,那蠢蛋竟一抱拳、一躬身,走了。來不及了。

  "乾娘!乾娘!大哥這次辦的差事很危險(xiǎn)嗎?"她一沖出來,便大喊。

  "是有幾分危險(xiǎn)。"摹容天璿淡淡的回答。

  完了!乾娘一向謙虛,她說的"幾分"就是"十分"!

  "那……那我們非得跟那個什么什么黑頭烏鴉打嗎?"

  "我本想避開,可他現(xiàn)在欺負(fù)到我們宮里來了,怕是避不過了。"

  "欺負(fù)到我們宮里來了?"

  "雪兒……你不是說,燕燕姑娘的死有蹊蹺嗎?我想了想,天璿宮的仇家里懂得化骨摧心掌的,也只有'黑頭鶴'一人。也許,他是想給我們個下馬威,便先殺個歌妓,鬧得宮里人心惶惶。你說,仇家都逼上門來了,我們還能坐以待斃嗎?"

  "這……。南宮雪輕一時(shí)無語。但,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為了上一輩的一段恩仇,就送掉性命吧?

  他是她的哥哥,是從小為她偷饅頭、偷螃蟹、背著她走路、替她挨打的哥哥,是她……惟一的親人呵。即使自己死掉,她也不希望他有半點(diǎn)損傷。何況……他還是她愛戀了多年的人……

  從懂事起,她便認(rèn)定,如果這輩子非得要嫁給誰不可的話,那么,這個人只能是大哥了。所以,她才會在看到他帶各式各樣女人回來時(shí),那樣心酸;所以,她才會不惜一切惡作劇,戲弄他的女人們,只為了讓他多看自己一眼,哪怕罵她兩句也好。

  她,怎么能眼看著即將發(fā)生的悲劇坐視不理?

  暗暗定了念頭,南宮雪輕低眉道:"娘,女兒先去睡了。"

  "去吧。不要再淘氣了。如果這次娘和你大哥有個什么……往后,你就是天璿宮的主人了,要學(xué)會長大一點(diǎn),懂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淚水盈眶而出。

  ※     ※     ※

  將書卷握在手中,南宮雪輕推門而入。這已是兩日以后,南宮恕要起程的那一天。

  "小安子,馬備好了沒有?記得把那籠傳信的碧眼灰鴿帶上,還有,小姐嚷著要吃的甜話梅你順便給她送去,告訴她我不專門跟她辭行了……"南宮恕并沒抬頭看清來人,只顧一邊收拾,一邊吩咐,直到,他感覺氣息不對──

  "大哥,你買的甜話梅昨兒個小安子就送來了,都被我吃掉大半了。"南宮雪輕淡笑著回答,"你不去跟我辭行,我來這里也是一樣的。"

  她今天打扮得特別漂亮,一襲紫羅衫,繡著點(diǎn)點(diǎn)粉色的花,裙外系著輕透的薄紗,頭上幾枚星星般的簪子插入如云的發(fā)鬢,口抹胭脂,頰敷粉蜜,像是為了臨別的一場盛裝。南宮恕不由得微微一愣。

  "大哥,我漂亮嗎?"彩蝶般回旋一圈,窗外晨光映著她的影,朦朦朧朧,似要透明的飛起來一般。

  努力別開幾乎要凝視的眸,南宮恕冷冷開口,"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她如同換了脾氣,面對昔日一觸即怒的冷言冷語,今天卻依然笑盈盈的。走過來,輕拍手中的書巷,答道:"不過,給大哥說中了,我倒是真的有事。剛看了幾則武林志,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長年居住宮中,不比大哥在外面東奔西闖見聞廣,所以,一時(shí)好奇,特別拿過來給大哥瞧瞧,問個明白。本想問乾娘的,可她又閉關(guān)去了。"

  "武林志?"南宮恕蹙起眉,沒料到她竟在此刻跟他提起一本閑書,一時(shí)間想不透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抬眸問:"你看這做什么?"

  這一抬眸,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錯誤的動作,問了錯誤的話語。

  方才的稍不留意中,南宮雪輕已移進(jìn)他懷里,迅速伸出雙指,點(diǎn)了他一左一右兩處穴道。

  這雕蟲小技本難不倒南宮恕,毋需眨眼的工夫,他便能自行解開,但……僅僅這一瞬間,他已徹底無能為力了──

  南宮雪輕摟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紅唇。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吻人,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憑著本能和熱度,吮吸他的柔軟。她濃烈的將丁香舌送進(jìn)他微啟的口中,與他的纏綿輾轉(zhuǎn)。

  一道電流劃過南宮恕的心,少女純真的氣息,難以抵擋的疑戀激情,在那一刻將他麻木。

  只要這一刻,就夠了。南宮雪輕微笑。因?yàn),僅僅這一刻,她便將一粒藥丸以舌推進(jìn)了他的喉,讓它在兩人的糾纏中融化。

  良久之后,南宮雪輕舍不得放開。她已經(jīng)成功的讓他吞下藥丸,達(dá)到了目的,但她……就是舍不得放開。這是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后一次品嘗大哥的熱度。

  紫紗繞著她心愛的人,纏得更緊,袖上朵朵綻放的絹花似在凄艷的笑,發(fā)間的亮簪彷佛含著淚光。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恒。

  但她知道,時(shí)間不允許,最終,她還是放開了他。放開的時(shí)候,南宮恕已無力動彈。

  呵,她好喜歡現(xiàn)在的大哥,不會罵她,也不會趕她走,只會靜靜躺在她懷中,看著她,聽她說話。

  "大哥,你剛才問,我為什么要看武林志,F(xiàn)在偷偷告訴你,因?yàn)椋乙鰧m去了,"她凝望著他焦急的眼,微微一笑,"對,我要代你出宮,代你去那柳暗山莊,甚至,會代你赴棲雪峰之約。"

  輕輕撫著他絕美的俊顏,也許,這是她最后一次看這俊顏了。

  "大哥,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穿得這么漂亮?因?yàn),我想給你留下最美的印象。以后,你想起阿輕的時(shí)候,就會想到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好久沒叫我'阿輕'了……你已經(jīng)好久沒理睬過我了。"

  摘下一串金鈴,塞入他的衣襟中。

  "留個紀(jì)念吧,大哥。這些鈴鐺還是那時(shí)候你說我太頑皮,滿院子亂跑,怕找不著我,特地叫人打造的。你說,一聽見鈴聲,就知道我藏在哪棵樹上了。以后,一看到它,你就知道阿輕在想你了……"

  哽咽的話語讓她再也說不下去。拿了權(quán)杖與信函,緩緩將南宮恕置于床上,蓋好錦被,最后獻(xiàn)上一記唇印,她掩了門,踏出十年來不曾出過的天璿宮。


  "小姐,怎么是您?"備好車馬的侍衛(wèi),看到來人不是南宮恕,而是披著黑色斗篷的南宮雪輕,紛紛吃驚。

  "宮主臨時(shí)吩咐,由我代替左使出門。"斂起平時(shí)頑皮的面相,南宮雪輕出示權(quán)杖,嚴(yán)厲的環(huán)視下屬,"還有,從今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宮主曾經(jīng)給我的封號是'天璿右使'。"

  眾人皆不敢再多言,牽引馬匹,整裝待發(fā)。

  晨風(fēng)揚(yáng)起南宮雪輕玄色的斗篷,像揚(yáng)起一張帆。乘著這張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歸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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