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不知怎么搞的,明明該去“大宇”王董主辦的晚會,衣服換好了,時間也漸漸的逼近,但他的腳卻似生了根一般,動也不肯動,只是愣愣地望向窗外。
他這個姿勢維持了近十分鐘后,突然站起來,對著自己說:“去吧!”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風也似的沖出房間,朝車庫的方向疾走而去。
坐在車中,毫不遲疑的車子向晚會地點完全相反的方向駛去,因為他迫切地想見到折磨著他心緒的淘氣小精靈——影吟。
從離開公司后,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斷地縈繞在他的心底,久久不能揮去,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也不時圍繞在他耳畔,就像個美麗的魔咒,在子敬心中生了根。
管他什么晚會!此時此刻,他完全被影吟這個美麗俏皮的小天使給占據了。
天使,沒錯!影吟有著天使般的純潔善良;天使般的氣質非凡……她就是他心目中的天使!子敬如此告訴自己。
在送她回家那天之后,影吟的態度和往常一樣,會和他開開玩笑、聊聊天,偶爾來點小小的惡作劇,只是絕口不提她是個孤兒的事。
要不是她那一日離去時故作堅強的背影還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否則他還真會以為那只是一場夢哩!
既然影吟這樣做,肯定是不想再多提它,他便也裝作啥事也沒發生、啥事都沒聽到。
沿途經過一家花店,子敬猶豫著要不要買束花,但他心念一轉,像影吟如此特別的女孩子,會喜歡花嗎?
當然!只是女孩子都會喜歡花的!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中響起。
誰說的!影吟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獨一無二的!另一個聲音反駁著。
于是乎,子敬舍花店而就超級市場,選了幾盒瑞士蓮、幾包蜜餞,車子愈向影吟家靠近,子敬就愈緊張。
她現在在做什么?會不會歡迎我?還是……程逸塵在她身邊?想到這兒,子敬的心就涼了半截。
不會的不,她應該去參加晚會了,子敬安慰著自己,但腦子隨即一想,自己都可以不去參加,為什么程逸塵非去不可?
正在躊躇的當兒,車子已經來到了影吟住的大廈面前,深吸一口氣,停好車,不再給自己后悔的機會,子敬快步的下車,走向守衛室。
“您好,麻煩您一下,我要找7樓的邱影吟!
“哦,7樓的啊……”老警衛將登記簿推至他面前,“喏,你簽一下吧!”
他一面簽,老警衛一面問:“您貴姓。俊
“東方。”子敬答。
“啥?”老警衛沒有聽清。
“東方!弊泳丛僖愿蟮囊袅空f一次。
“喲,復姓!真少見哦!您等一下,我看看邱小姐在不在家?”老警衛朝對講機走去。
“叮咚!叮咚!”對講機響起。
影吟放下正在沖泡的奶瓶,有點疑惑地走向對講機,是小柔他們嗎?不太可能吧!他們直接近來就可以了,按什么對講機?她搔搔頭發。
“喂,我是邱影吟!
“邱小姐,你在家呀!有為客人找你呢!”
“找我?”影吟半信半疑。
“是呀!他說他姓東方!
“東方?!”影吟大吃一驚,東方?!會是東方子敬嗎?
少呆了!你在人間認識的人,除了他還有誰是姓東方的?她隨即暗罵自己,但他……來干么?
“邱小姐?邱小姐?”見她老半天沒有出聲,老警衛喊了幾聲。
“?什么?哦,我在!庇耙骰剡^神來。
“你有空嗎?”
“有啦!”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
“那東方先生……”
“我現在就下去,麻煩您了!”掛上對講機后,影吟為自己要不要換套衣服而猶豫了一下,但不一會兒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干么?換啥衣服?又不是總統來了!”
帶著鑰匙,出了屋子,走出電梯,還是忍不住對著電梯內的鏡子摸摸自己的發絲,拂平衣角的褶皺。
一樓一下就到了,深呼一口氣,影吟走向守衛室。
子敬看著她漸漸走近,不禁大步向前,興奮的喚了聲:“影吟,你真的下來了!”
“我有說不下來嗎?”直覺的回了句話,影吟停了片刻,“你……剛剛叫我什么?”
“別忘了,現在可是下班時間哦!”子敬孩子氣的對影吟呆呆的傻笑。
“這……好啦、好啦,隨便你啦!”她故意以毫不在意的口吻回道,但是她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不聽話的亂跳著,還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蜜在心窩里滋長著。
子敬隨著影吟的腳步走進電梯,一高一矮、一斯文一鬼靈精怪、一成熟一孩子氣,看來卻再“速配”不過了。
“怎么會來找我呢?‘大宇’辦的晚會怎么不去赴約呢?”影吟很不喜歡沉默得近乎令人窒息,尤其現在又是封閉的電梯內,于是先開口了。
“呃……”子敬愣住了,那時一心想要見到影吟,壓根兒就沒想到要和她說些什么,所以被她這么一問,都給問傻了眼了,“就是……就是不想去嘛!”
此時電梯門正好打開,子敬順勢閉上嘴,跟在影吟后頭。
影吟利落的打開沙門、銅門,彎腰欠身到:“歡迎光臨!”
子敬笑了,脫下皮鞋,換上影吟遞過來的室內拖鞋,走進屋子里。
有家的感覺——這是子敬對這屋子的第一印象,地坪雖然寬敞,卻不顯得冷清,家庭溫馨的氣氛洋溢于其中。
“喏,請坐!庇耙髦钢嘲l,自己則坐在平常習慣坐的位置,盤起雙腿,懷里抱著坐墊。
“屋子的感覺很好!弊泳促潎@著。
“那當然!我住的嘛!”影吟努努嘴。
“這么大的房子,自己住不會嫌太他了嗎?”子敬環視著四周。
“一個人住當然是太他了。所以啦!我和別人合住的!
“合?”像是被人用大鐵錘狠狠的敲了下腦袋瓜子,子敬的腦筋有片刻的空白,合住?!和……程逸塵?!
“是呀!哦,對了,這房子不是我的,所以可能沒辦法帶你參觀,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你的……”子敬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對呀!”影吟沒察覺到他的異狀,把坐墊往旁邊一扔,跳起來,“要喝什么飲料嗎?我去幫你弄。”不待他回答,影吟徑自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你要喝什么?”
沒人回答。
“你要喝什么?”
還是沒人回答。
“東方子敬!”影吟忍不住的提高音量。
“啊?什么?”子敬才從影吟方才帶給他的錯愕中恢復過來,和人合。糠孔硬皇撬?難道……這間屋子是程逸塵的?!和她合住的人也是程逸塵?!
“你想喝什么?”
“都可以。呃,等一下,有啤酒嗎?”恐怕只有酒才能安定一下他的情緒把!
“啤酒呀!糟糕,好象……”影吟喃喃自語,翻遍了冰箱,好“挖”到一罐,“有啦!”她將啤酒放在一旁,為自己倒了杯檸檬汁,無意間撇見小軒的奶瓶。
“!”影吟大叫。
“怎么了?”子敬嚇了一大跳。
“哎呀!怎么忘記了呢?”那起啤酒、果汁往客廳走,將它們放置在茶幾上,“想看電視的話自己動手,想看雜志盡管去拿,我有事去處理一下。”留下一頭霧水的子敬,影吟返回廚房,重新泡一次牛奶,剛才泡好的牛奶早就涼了。
“真是糊涂,差點讓小軒餓肚子了!”她輕斥自己的迷糊,將泡好的牛奶的奶瓶拿到客廳放好,影吟故作神秘的對子敬說:“讓你看個可愛的小東西。”
子敬迷惑的盯著奶瓶直瞧,影吟則是將小軒從育嬰房里抱出來。
“喏,小軒,叫東方叔叔!彼褐≤。
“這小孩……”
“可不可愛?我們小軒以后肯定是個帥小子哩!小軒,你說是不是。俊庇耙鲪蹜z的親了下小軒白褶的圓滾的笑臉蛋兒。
“影吟,這孩子……”
“我是他媽咪喲!小東西叫程宇軒,小軒,對不對呀?”影吟直做鬼臉,逗的她懷里的小軒咯咯地笑個不停,實在讓人不得不愛、無法不疼,但只有子敬除外。
“媽咪……程宇軒……”老天哪!這小孩兒會是影吟和程逸塵的小孩?!
“喲、喲、喲,小軒肚子餓了吧?喏媽咪喂小軒喝奶奶!庇耙髯髟谏嘲l上。子敬也“癱”在沙發上。
看著她專注的動作,子敬開始后悔起自己為什么來這一趟?今晚如果是去參加晚會,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不會發現她“可能”住在程逸塵的房子里,“可能”和程逸塵同居;“可能”和程逸塵有個孩子……哦,天哪!這是什么世界?!
影吟喂飽了小軒,便輕拍起他的背,望向子敬,影吟不好朝前看一看子敬到底怎么了,只好用問的。
“沒事、沒事。”子敬強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咦,你臉色真的很不好呢!要不要緊呀?”影吟可真慌起來了,看他難過的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她心里也跟著緊張起來。
“真糟糕,你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沒事!等著,我抱小軒回房就出哦!要乖乖的喲!”
子敬因著她最后一句話,忍不住的笑了,她把他當成孩子似的,這磨人精!
影吟再回到客廳時,順便帶了盒醫藥箱,她欺近子敬,用掌心去試他額頭的熱度。
她的發絲落在子敬的頰上,一陣幽香在他的鼻中回蕩,
她掌心的柔嫩從他額頭的皮膚上直至心底,致命的吸引力!子敬為此時、此刻、此景下了注腳。
“我真的沒事啦!”
他這么一開口,溫熱的氣息熏著影吟的唇,她嚇了一跳,手立即收了回來,人也退了好幾步。
“好像……好像真的沒事!庇耙鳛樽约和回5姆瓷鋭幼鞲械讲缓靡馑,尷尬的笑一笑。
子敬微笑,眼光正好撇見被自己擱在沙發上的巧克力等零食,拎起袋子,遞到影吟面前,“喏,給你的,剛才在路上買的!
影吟接過來一看,眼睛頓時一亮,“哇!”
“喜歡嗎?”
“當然羅!”影吟猛點頭,認真的神情令子敬莞爾一笑。
像個孩子似的!子敬心想。
影吟拿了包烏梅在手上,有點遲疑的開口:“我……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本來就是買給你的!弊泳从中α。
“那我就不客氣了!”影吟朝子敬甜甜的一笑。
看著宛如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的影吟,子敬陷入沉思中……
孩子氣的、成熟的、充滿母愛光輝的,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影吟?或者全部都是!如此多變的小女人,他真能得到她的心嗎?
※※※
“鈴——鈴——鈴——”早晨七點多鐘,影吟房里的鬧鐘鈴聲大作,伸長了手,按掉了鬧鐘,一向不愛賴床的她卻起不來。
因為影吟的頭此時正隱隱作痛,像是有兩把“城市獵人”里惠專用的特制大鐵鏈,正毫不留情的敲著她的左右太陽穴,而且有漸趨嚴重的現象,她的四肢無力、一伸手、一舉腳,對她來說都是酷刑。
“老天,頭好痛……”影吟蹙起雙眉,雙手捧著自己的頭,低聲呻吟。
深呼吸了幾次,影吟使勁吃奶的力氣,勉強的站起身來,手扶著墻沿,踉踉蹌蹌的走出房間,步向客廳。
“影吟,起床了?”聽到聲響的雁柔,沒有停下來做早餐的動作,從廚房向客廳喚道。
“我……”影吟很想告訴雁柔,她此時不舒服,但她虛弱到沒有力氣回答話。
一陣痛楚自頭部蔓延開來,影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然后整個人就像個布娃娃似的,身子一軟倒下去了。
正好從房間出來的逸塵看見了,嚇了一跳,一邊將她抱到沙發上,一邊大聲叫著,“雁柔,你快出來!影吟昏倒了!”
“什么?!”顧不得還沒有做好的早餐,隨隨便便拉了條抹布擦手,雁柔便急忙的跑到客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躺在沙發上的影吟,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眉頭皺了起來,還不時有細小的冷汗冒出來。
“天哪!這是怎么回事?”雁柔心里又急又慌,但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要鎮定,于是她蹲在影吟身旁,輕輕的扶去影吟額際的汗珠,且對逸塵說:“去擰條濕毛巾,好嗎?”
逸塵很快的帶來幾條濕毛巾回來,也和雁柔并肩蹲著,望向昏迷中的影吟。
雁柔輕柔的以濕毛巾擦著影吟的臉、脖子,拂去她散亂的發絲,最后放了條濕毛巾在她的額頭上。
“上帝保佑影吟能快點醒過來!毖闳岬吐暺矶\。一旁的逸塵將自己厚實的大手覆蓋上她的纖纖柔荑,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雁柔嘆口氣,也回他一個笑容,然后將自己小小的頭顱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借此得到一點令自己撐下去的勇氣。
過了十幾分鐘——好像過了十幾世紀那么久,影吟突然呻吟了一聲,慢慢的睜開眼睛,朦朧的望著雁柔和逸塵。
“噢,老天,你醒了!”雁柔高興的快要哭出來了,盈眶的淚水在她的眼里打轉著,“你這個小搗蛋,你快把我給嚇死了!你知道嗎?”
逸塵也松了一口氣,拍拍雁柔的背,溫柔的說:“好了,人家才剛醒來,就猛對人家炮轟!小心她又不支倒地羅!”
雁柔半怒半嗔地瞪了他一眼,就連躺在沙發上的影吟也不禁笑了起來。
“影吟好點了嗎?”逸塵問著。
“嗯。”雖然頭還是很疼,人也很不舒服,但影吟不想讓他們擔心,便如此回答。
“那就好了!”雁柔長吁了一口氣。
“你到底是怎么了?”逸塵接著問。
“我也不曉得!”影吟拿開額頭上的濕毛巾,在他們的幫忙下坐起身來,腦子依舊有些混沌,“早上一醒來,就覺得很不舒服,人很難受,頭很痛,全身無力!
“要看醫生嗎?”雁柔直覺問。
“老天!看醫生?你見過哪個天使看過醫生嗎?”影吟就算是人很不舒服,還是忍不住消遣她一番。
“哦!”雁柔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怎么辦?在家休息就可以了嗎?”逸塵有些憂心的問。
應該是吧!“休息一天大概就可以了!庇耙髯詡兒也沒有把握,只好在心里一直祈禱。
“那要我留下來幫忙嗎?”逸塵想了想,又問。
“幫忙?你一個大男人能幫上什么忙?去、去、去,上班去,我只要你老婆的照顧就行了!庇耙靼腴_玩笑的回答。瞥見墻上的掛鐘,八點多了,影吟催促著逸塵,“咦,八點多了,還不快去上班?小心塞車塞到十二點!”
哪有那么夸張?“整間公司我最大,我愛什么時候到都可以!币輭m故意和她拌嘴。
雁柔聽了他的話,推了他一下,“什么話,就是因為你是上司,所以你才更要做公司員工的榜樣啊!你有沒有聽說過‘上行下效’?”
“哎喲,好痛哦!沒有啦,我只有開玩笑而已嘛!”逸塵委屈的嘟起嘴,這模樣把雁柔和影吟都給逗笑了。
“好啦!我去上班了。哦,對了我還沒吃早餐哩!”逸塵提起公事包,向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來問。
“哦噢!……早餐……”雁柔愣了一下,心里想著廚房里還沒做好,就算做好了也早就涼了,“這個……哎呀,你出去自己買來吃,好不好?”她仰著笑臉蛋兒,吐吐舌頭,,滿臉無奈的笑容。
“什么?要我自己買?”
“好嘛,好嘛!”雁柔撒嬌著。
“我可真苦命!”逸塵夸張的搖搖頭,看見滿懷嫌意的雁柔,他的心一軟,揮揮手,笑說:“開玩笑的!我走了,拜!”
目送逸塵出門,雁柔問:“影吟,想不想吃早餐?”
“不了,沒胃口!”
“你想待在客廳里,還是回房休息?”
“嗯,回房間好了!庇耙鱾戎^想了一想,回答道。
“好,喏,我扶你回房!毖闳釘v扶著影吟,后者根本是半個身子都倚在雁柔身上,她現在仍然虛弱的很,實在沒啥力氣。
回到房間,影吟倒在黑色的軟墊上,,雁柔拿了件被子讓讓她蓋上。
“有事的話就叫我,嗯?”走了幾步,雁柔又回過身來,“我差點都忘了,我幫你向公司請假,好不好?”
“請假?”影吟喃喃的念著。
“是呀,請個假,你的經理才不會擔心!”
“擔心?他才不會咧!”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影吟說的有點心虛。
“反正請個假總是好的,你好好休息吧!”雁柔正欲帶上門,卻被影吟喊住了。
“小柔,等一下!”
“!什么事?”
“現在……現在幾點了?”影吟吶吶的問。
“噢!你等一下,我去看鐘,——咦,你房間不是有鬧鐘嗎?”雁柔奇怪的問。
“人家沒力氣去拿嘛!”影吟憨態可掬的撒嬌著。
雁柔拿她沒辦轍,又走了進去,蹲下身子,拿起鬧鐘看了看,“9:15!
“9:15……”影吟有些恍惚的復誦了一次。
“嗯,沒事了,我去看看小軒了!
雁柔離開后,房間里只剩下影吟一個人,她喃喃自語道:“9:15……往常這個時候,我早已在辦公室里了,他……現在在做什么呢?你這個小傻瓜,他當然是在辦公羅!”她像是一個分飾兩角似的,自己和自己對話著。
“他……可真會擔心我?”
偌大的房間,沒有人回話,影吟低柔的語音如煙霧般的消散在空氣中,倦意來襲,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愈來愈沉重,終于沉入夢鄉之中……